像蝙蝠一般,松松垮垮地掩住了女子的大半张脸。
本就是沉沉夜色,老嬷嬷眼神也不好。
她又不敢直接端着烛台上去打量,眼见这女子进来。
整个身形虽然罩在宽大的披挂里头。
行走踏步间还是能瞧出些婀娜袅绕来。
女子闻听老嬷嬷说话,便笑着点头,说道:
“我是来找今晚刚送来的杨婕妤的,容老嬷嬷带路。”
女子纤秀的手从披风里伸出,却是伸向了老嬷嬷的手。
转乎间与老嬷嬷的手交叠,老嬷嬷觉察到手心里一沉。
忙握了握,感觉到那物事坚冷,还有些棱角。
便心中一喜,她就着烛火低头一看。
果不其然,那是一枚色泽崭新的碎银子。
老嬷嬷喜笑开怀地将碎银子揣放到胸口。
神色愈发殷切,她的腰更弯了几分,端着烛台的手却是伸得越发笔直。
“姑姑太客气了,姑姑跟老奴来,姑姑慢点走。
院子里有点石块砖头,别崴了脚。”
老嬷嬷一边嘱咐,一边引路,将这女子带去了内里一间房外。
老嬷嬷疏忽瞧见房里灯火还亮着,便皱了眉。
神色也不好看起来,她扬声朝屋内喝道:
“大晚上的还点着灯,灯油不要钱?”
女子站在屋外的廊柱边上,她低头站着,十分安静。
老嬷嬷许是碍着这女子也在,只骂过一句便收了式。
她回身对女子赔笑道:“对不住了姑姑。
叫姑姑瞧笑话了,这冷宫里啊。
一切吃穿用度都少得可怜,要是挥霍大了。
用完了再想去前面要,不给点钱可是拿不回来的。”
女子笑了笑,她的手罩在宽大的披挂里面。
窸窣动了一番,便又伸了出来,老嬷嬷见转忙伸手去接。
女子笑着将手上一锭银子放到老嬷嬷手上,老嬷嬷接过去,即刻便千恩万谢。
“我有点话想要进去同杨婕妤单独说一说。”
女子开口,老嬷嬷立刻点头道:
“好好好,老奴在外面站远些,姑姑有事尽管吩咐。
老奴耳力好,姑姑只消出门说一声老奴就能听见。”
女子笑着点点头,老嬷嬷便很有眼力地举着烛台退出老远。
女子推开门,门吱呀一声响,仿佛年久失修一般。
将门向里推去,指尖明显能感觉到门板晃荡不稳,好似不注意便要掉下来一般。
屋内狭小,且有股十分古怪的霉味。
四面墙皮俱都脱落了好大一块,隐隐能瞧见土坯里混含的草屑。
屋内只开了一扇窗户,那窗架仿佛被支了许久。
从窗棱到窗口,钩挂着如毛絮一般灰黑的蛛网。
屋子中间摆了一只倾斜的小方桌,靠墙挨着一张小床。
床上铺的是一块边缘十分粗糙不整的草席,席上安静地坐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头发披散下来,发件的珠钗挂坠全皆没了。
想是被宫人们掳去瓜分了,她整个人死气沉沉地坐着,半天眼皮都不动一下。
整个屋子里唯一有生气的就是床头案板上的那盏烛灯了。
微小的火苗安静亮着,时不时有一层轻淡的黑雾升腾飘散出去。
灯碗里的灯油不是好油,偶尔还会噼啪一声轻响。
不过也算给了这空寂的屋子一点活人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