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张遗还身穿了囚服,手带着镣铐,一身狼狈。
张昱觉得此情此景太过梦幻,他疑心自己是在做梦。
但灯火晃人,臭气熏天,须臾便也镣铐加身,哪还是虚无梦境?
张昱被关押在张遗隔壁,这父子二人隔墙相靠。
真是闻者心酸见者流泪。
隔着牢墙,张昱才听明白张遗此番遭遇原因。
老实说张遗也不太明晰那本册子上记的都是什么。
只依据皇上当时措辞和反应进行联想,猜测此际事关豫周通商之政。
张遗万分后悔,但当时那般情形,他若不认贪腐罪名。
便要被鲁王按下弑君的大罪,横竖都是死。
张遗再后悔也无济于事,只能咒骂鲁王歹毒。
张昱见到父亲受此冤屈,心中愤愤,他想到成王。
觉得有成王在,此事应当还有转圜余地。
但张遗却叹了口长气,预调也沧桑悲凉无比:
“现如今陛下对成王殿下也是意见颇深,误会颇重。
殿下他如今如履薄冰,只怕也是自身难保。”
张昱惊疑不定,他不明白才几日功夫,这外头便生出这等惊涛骇浪。
“父亲,孩儿确实不曾说过必要出三千两购簪!”
张遗闻言摇头叹气道:“这事现在已不重要了。”
确实,这事事实真相如何,皇上盛怒之下,应也不会在意了。
如今事情彻底纠结在豫周同盟的大事上。
这等高度下,当初张昱与谭绍之间的恩怨简直细如蚊腿,不值一提。
“父亲,难道无可更改无可转圜了吗?”
张昱皱着眉,不死心地追问道。
张遗坐在地上,他颓然地透过门栏看向牢外悬挂的吊灯。
摇头道:“若是我张家气数已尽,再多坚持也是无用之功!”
张昱默然,张遗都说到气运上了,可见此际真要束手待毙。
只是张昱尚且年少,他焉能甘心?
“我要见陛下!”
张昱抓到铁门上,朝外大喊。
只是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略显空洞的回音和一声狱卒的凶喝。
地牢里想要见陛下的人一抓一大把,早便不是个新鲜事了。
从黝黑暗潮的狭长甬道上,摇曳着晃过几只狱卒的影子。
狱卒们闻听张昱叫喊,不由好笑,他们相视一笑。
一个狱卒随即拿起桌上的铁棒,“铛”的一声敲到包了铁皮的外墙上。
那狱卒微微侧身,不耐烦地向张昱的方向喊了一声:
“吵什么吵?进了地牢还不安分,再叫,便仔细点自己的骨头!”
张昱心灰意冷,他这个贵公子做久了。
要他认清此时他已成了阶下之囚,一时之间,还是令他难以接受。
繁华嘉定京城中,跑马声嘶,行商走贩,声嚣不止。
其间偶然串入几声咿呀弹唱,曲调声声,绵绵软软。
若有若无,却又听不真切,叫听者有些恍惚。
青天白日下,纵然无风无雨,热燥地厉害。
平民百姓为了生计还是得出门四处奔波,这大旱天。
日头底下,最苦的还属那些搬货、做苦力的一帮爷们。
他们赤膊着身,头顶包着被汗浸潮的手巾。
一上一下地搬抬着箱货,离他们最近的就是一家酒楼。
而他们手上搬运的货便就是这家酒楼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