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码头生活的？”他问。

寒露抬起头，语气恶劣又困惑：“你他娘的不是早知道了吗，糖给你爹！”

林思行没理她，只是语气平静地接着说道：“还有一个问题。你刚才那只手是怎么做到的？”

寒露沉默，瞪视着他。

他用手拨了一下地上的巧克力，不动声色地撕开了一点包装纸。

“回答了就给你。”他说。

诱拐小孩啊……谢瞻无奈扶额。

但见寒露还是抵挡不住诱惑，停了停，开了口：“操他妈的，我知道缝隙在哪，可以了吧！”

“别说脏话。”林思行平静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随后他伸手，将其中一块巧克力递给了寒露。寒露瞪了他一眼，伸头一口叼走。

她把巧克力含在嘴里时却没有像一个正常珍惜零食的孩子一样，慢慢化掉，让甜味多停留一秒也好。她吃得狼吞虎咽，以差点把自己噎死的架势，一口把巧克力咽下去了。

那是因为她活得没有安全感，即便是吃到嘴里的食物，也有被抢走的风险，只有咽下去了才保险。

谢瞻太熟悉这个孩子的思路了。

那和曾经的他一模一样。

林思行看着那孩子咀嚼的动作，沉默了很长时间。

等到周子煦有点等不及了，想催他的时候，他才继续开了口。

“什么是‘缝隙’？”

“什么啊，你们不知道啊，”寒露笑了，脸上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这个表情第一次让她显得像个孩子，“这至少值他娘……值五块糖。”

她真的对着林思行，把脏话咽回去了。

林思行点点头：“五块糖，并且我们放你走。只要你不再伤害我们，我们也不会再伤害你，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寒露眨了眨眼，将信将疑地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答应：“成交，反正我想跑，你们也拦不住。”

在众人等着她解释的时候，她反而往后坐了坐。周子煦还以为她的鞋带不够紧，稍微上前了一步，被谢瞻拉住了。

之间寒露朝着自己的左前方，慢慢伸出了一只脚。

那只穿着脏兮兮的球鞋的脚，凭空消失在了空气里。

“啊……”澹台屏捂住了嘴。

寒露笑了一声，颇为得意，有种小孩炫耀羽毛的感觉：“大姐，你看头顶。”

几人纷纷抬起头。

只见寒露的那只脚，从会议室顶上漆黑的天花板中，慢慢地伸了出来！

寒露嘻嘻一笑，很快缩回腿，头顶上那只脚跟着她的动作收回去了。

“也就是你们绑我的位置刚好没有缝隙，不然我早八百万年逃走了。”她洋洋得意道。

谢瞻抬起眼睛，碰上了林思行的目光。

他们在这短暂的目光相遇中，交流了一下信息：

空间裂缝？

寒露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看到空间里的一些类似裂缝的东西。这些裂缝可以将空间的两个完全不相连的地方连在一起，只要找到合适的位置，她就能再现将自己的某一部分肢体，从另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方伸出来的事情。

随着问话，现在他们也差不多拼凑起这个小孩的来龙去脉了。

她叫寒露，生在某个偏僻的码头上，无父无母。很大概率是附近某个渔村的弃婴，在小城镇的码头上，这种事屡见不鲜。

码头上的乞儿靠船生活，无论是偷抢还是乞讨，还是给船员打工，境遇不同，各有各的生活方式。寒露显然就是一个乞讨带偷窃的，而且还是相当胆大的那一类。不仅偷码头的，还会偷偷溜上船，跟着豪华游轮沾这上面的油水。

而在某一天，她在码头流浪时，听到了水手们神神秘秘地讨论着的迷信传说。他们将那东西称为“缝隙”。

她个子小，身形灵巧，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都钻，因而能做到不断摸索，搞清楚了好几个不为人知的“缝隙”，也因而跟上了这艘船。

小乞儿光脚不怕穿鞋的，看到船外那种奇异景象，也没有像他们一样惊慌。

反正对她来说，生活早就烂到家了，只有自己发现的奇遇反而是毫无负担的好东西。

“关于‘缝隙’的传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林思行问。

寒露想了一会儿：“七八天前。”

“只有这艘船有吗？”

“好多都有，不过这个最多。”她说。

“这条船上有多少缝隙？”林思行问道。

“我发现了十七个。”寒露得意道，“不过我不会告诉你们在哪的。”

林思行点点头。

随后他伸手，在周子煦低声的抗议声中，解开了寒露手腕上的鞋带。

“你走吧，不要害人。”林思行说道。

寒露愣了愣，看着他，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放了。

最后她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就往外跑。

碍于谢瞻和林思行，周子煦也没好意思开口留她。寒露跑到了门口，眼看真的没有人追过来，反而停了停。

不知为何，她回过头来的时候，眼看的是谢瞻。

“我看见那个肥猪跟人搁那儿下棋。”她往桌子上抬了抬下巴。

肥猪骂的自然是程总。谢瞻竖起耳朵，忙问：“是谁？”

寒露咧嘴一笑。

“女的。”她说。

随后她一扭头，身影在门口的黯淡光线之中，直接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