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吗？”明滟笑了笑。

“你也见到上一次循环时的我了，”她说，“那个……才应该是本来的我，刚被明家接回来，什么都不知道，最关心的事是如何在父亲眼中表现出足够的能力，可以战胜两个哥哥，获得家族遗产的继承权。”

她叹了口气，带着有点伤感的笑容：“有的时候，我还挺羡慕她的。”

“而现在你看到的我，是‘一念之差’的产物。”她转过头来，对谢瞻说道，“我做了一个选择……而从此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人生。现在的我，活在这些相互交叉的平行世界的中央，我可以把意识随机地跳转到这些相交的任意一个平行世界去，也能一定程度上帮帮你们——当你的意识被抛到平行世界的时候，我做了一些调整，确保你去的是那些比较无害的分支。”

“那……为什么只有我遇上？”谢瞻问道。

“他告诉过你，陨石运转的机制是量子锁，”明滟说，“你身上一早就有量子锁的痕迹，这是陨石能够将各种时空变化选在你身上的原因。”

“一早就有？”谢瞻疑惑道，“怎么就有的，哪里来的？”

明滟望着他，过了一会儿，表情很是复杂地笑了笑。

“那在你的过去，或者你的未来。”

说完这句谜语人一样的话，她短暂地沉默了。谢瞻还待再问，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激烈的敲门声。

是那个他每次都会在次空间听到的声音。谢瞻转过头，在黑白菱形格子的空间里，也看到了一扇紧闭的门。

“……那是什么？”谢瞻问，不知为何，隐隐有些恐惧。

明滟这次没有瞒着他。

“你的执念。”她轻轻地回答说。

随着她的话语，谢瞻被本能驱使着，走过去，打开了那扇一直被撞击的大门。

大门豁然洞开后，他看到了林思行。

不是——不是现在的林思行。不是这个和他六年不见，又再度重逢的人。不是这个在他20岁时表白后，拒绝了他，并很快去了英国访学，从此就没有再回来的人。

那是和他一起，在燕城生活的林思行。

到谢瞻20岁的时候，他到底没能实现奇迹，高考成绩不出所料，去了燕城另外一所大学。离家远些，也住校，但隔三差五就会回家，和林思行挤在同一个小房间里聊天。

林思行读博的时候，为了照顾那时才上高中的他，放弃了出国的机会，而是跟着之前的导师去了附近的学校。这样一来，两人一在燕城北，一在燕城南，谢瞻仗着自己年轻，天天两头跑，把自己累得半死，一到家就倒头睡着，大学一年，瘦了好几斤。

在门后的世界里，林思行考虑后，和他搬到了两人中间附近的小区。平日里，两人谁有空，就会回去住着打扫，而一到周末，则是必然两人都回去的。

他们围在沙发上看电影，晚上做一桌夜宵。林思行之前为了照顾他多少学了点做饭，不过手艺实在不行，谢瞻为了生存，初中就学会了做饭，在那之后越来越擅长，逐渐包揽了家里的饮食大业。

还有家务，在他们共处的过程中，谢瞻接连发现，林思行虽然有很诚恳地在学，但竟然一无所长。比起能读物理学博士的大脑来说，真是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无奈何，谢瞻一项项学起来，很快就在效率和结果上都超过了他这个完全没有用的监护人。

还有程序……他选择了计算机专业，除了自己有点兴趣以外，更多也是因为这个专业很好找工作，不出校门的时候就可以开始赚钱。林思行其实只擅长学术，并不懂得怎么赚钱，谢瞻在那时看着他的时候，总想自己能尽快地，早一点地长大，担起来更多的事情，让他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还有……还有很多很多。

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无聊的文艺片，他们一边聊了很多事。谢瞻聊自己的倒霉室友和大学里奇形怪状的老师，林思行也会和他聊自己论文的进展。电影结束后，看看手机，给对方分享一些有趣的见闻。到最后谢瞻有点迷糊了，就窝到林思行身上，抬头亲他的脖子。林思行低头回应他的吻，这样过了一会儿，谢瞻就半躺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腰睡着了。

很日常，很平凡的一天。

可并非谢瞻所经历过的任何一天。是他即便在梦中，也从来都不敢幻想的日子。

只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谢瞻就闭上眼睛，没有办法再继续了。

他抬起手，从自己脸颊上擦去了冰凉湿润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