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他们两人留在室内,看到那个男孩走到窗边坐下。
他撩起衣袖。
谢瞻轻轻吸了口气,握紧了林思行的手。
在男孩的手臂内侧,有一道红肿的痕迹。看起来像是戒尺之类的东西打的,还很新鲜,应该是刚被打过不久。
男孩不以为意。他熟练地从抽屉里翻出一个药瓶,不怎么在意地在上面随便抹了一把,然后直接伸手,取掉橡皮筋,拉开窗户——谢瞻这才发现他在窗户上做了个精巧的机关,如果不取掉橡皮筋,窗户就打不开,大人很可能以为这窗户是封死的——直接翻身就跳了出去。
谢瞻:“……”
本以为你是被打之后躲在房间里默默哭泣的小孩,没想到还真的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他们跟着男孩,爬过防盗窗松掉的洞,翻过了某个院墙的栏杆,转到某个筒子楼的楼下。然后男孩嘬起嘴巴,用吹口哨的方式学鸟叫。
不得不说,这鸟叫声,学得也不怎么像……谢瞻默默吐槽道。
可楼上很快就有回应了。一个女孩从二楼推开窗户,低头看到他,脸上出现一个微笑。
“明辙!”她轻声喊道。
谢瞻和林思行对视了一眼。
明家的孩子?
随后,女孩很娴熟地转身,从房间里拿出了一根麻绳垂下来。叫做明辙的男孩拽住它,一边顺着老式筒子楼参差不齐的砖墙,动作很娴熟地爬了上去。
从两人的动作熟练度来看,都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谢瞻两人默默地看着。他们的视角随着男孩变动,明辙进了房间后,他们也在一瞬间进了房间,看到女孩房间里的样子。
这么一看,谢瞻就怔住了。
原本他对进女孩的房间还有些不好意思,可……这房间里,只有一张白色的床,床下有升降设备。床边有个吊瓶,吊针空悬着,而女孩身穿白色睡裙,手背上还贴着白色的胶布。床头塑料桌上,大大小小,摆满了数十瓶看不出名目的药。
除此之外,这个房间堪称家徒四壁。墙壁和天花板可能曾经有过白漆,但很久无人料理,斑驳掉色,还不如毛坯房顺眼。地板也是一层水泥地,根本没铺过东西,只是打扫得很干净。
好像明摆着展示,这个家里所有的,哪怕装个地砖的每一分钱,都投入到床头这些药物和设备当中去了。
明辙看着那个悬在空中的吊针,低声说:“你又自己扯掉了?阿婆见了会怎么说?”
“管她怎么说呢。”女孩满不在乎地说道。
到了这时候,隔着窗外的月光,谢瞻才勉强看出来。女孩脸色苍白,眼底乌青,一脸的病容。
明辙不赞同地摇摇头。女孩倒是浑不在意,背着双手,带着微笑看着他。
“你爸又打你了?”她笑着问。
“就打了两下,他舍不得。”明辙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他老说我是明家唯一的独苗,怕给我打坏了,打了我两下,就去打我妈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平静,眼眸幽黑,一点情绪也听不出来。
女孩听了,倒是认真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像小大人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姨受罪了。”女孩轻声说。
明辙冷哼了一声。
“他这是利用我妈,绑架我的良心,等我向他低头。”他冷冷地说,“他和我之间,谁先受不了,谁就输了,下回只会被欺负得更惨。这回我绝对不低头。”
女孩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们男人之间斗气,牺牲的总是女人。”她轻声说。
这话声音太小,明辙没有听清,于是问了一遍:“什么?”
女孩却摇摇头,不肯重复了。
她坐在床上。连谢瞻也看出来她站了这么久,已经体力不支了,明辙连忙走过来,扶着她躺下:“就说你不要乱动!明天让阿婆瞧见了,又去怪我……”
那女孩躺在病床上,一脸病容,微笑着看着他。
“给我讲讲学校吧。”她轻声哄明辙道。
话题绕到明辙熟悉的地方,他也一下子敞开了。讲起校园琐事的他眉飞色舞,心情轻松,完全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那女孩静静地听着,目光却穿过他,穿过斑驳的天花板,投射在漆黑的虚空当中。
过了一会儿,她在明辙的声音中闭上眼睛,逐渐睡去了。
明辙又多说了一会儿,才察觉到这点,给她盖好被子,然后坐在旁边,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她的胸膛随着脆弱的呼吸微微起伏,好像一个不注意,就会彻底停下来。
谢瞻叹了口气,转过脸来,握住林思行的手。
“这个女孩……”他想了想,低声说道,“我在幻象中看到了她。我想她应该是……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