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五个从房间出来后，又踏过重重光影——其间徐君知一直在大叫——而后一起跌落在“句芒”号的甲板上。

作为科考船，“句芒”号前方有巨大的船前甲板，一片空旷地，只有船头连着巨鸟一样的瞭望台。这片地方开阔空旷，视野也没有遮拦，只有两边的护栏，往外就是大海。

“怎么不直接下船？”澹台屏最先弄明白了情况，开口问谢瞻道。

“就算现在下船，能逃得一时也逃不掉。”谢瞻低声回答，“……做个了断。”

澹台屏点点头。

她的视线停留在虚空，静默了一瞬。

“还有三十秒。”她说。

“什么？”

“下一次引力潮汐。”澹台屏说道。

谢瞻猛地睁大了眼睛。

而她话音刚落，他就感到周遭氛围变了……他曾经在大演奏厅里感受到过那种旷野中火车经过身边的感受，像是某种无形的巨物从自己身边经过时，即便没有声音，没有形色，也会被人感知出来。

就如同这般，海上浪潮迭起，和他心脏共振的是仿佛某种巨物苏醒的轰鸣之声。

曾和林思行商量好的对策，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之下，在三十秒的时间里大多都失去了作用。剩下为数不多的——谢瞻猛地冲过去，揪住徐君知的领子：“余辙在哪？”

“啊？我……”

“你的能力，我知道你能找到。”谢瞻打断他。

白山雁反应过来，知道性命攸关，也直接一把拎起了徐君知的耳朵：“花钱啊大哥！”

“我、我……”徐君知哭丧着脸，“一、一万，十万……一百万！于哲的位置……”

他话音刚落，余辙就像从稀薄的空气中被擦掉了表面图层，身形直接显现出来。

他就站在谢瞻身边，好整以暇，对他们一笑。

“挣扎什么，反正你们全员都要死在这里，早晚的事。”他轻声说，“不用她播报了，我来说吧，看你们能怎样？还有十二秒，十一，十秒，九……”

谢瞻转过身。

他抬起手，在余辙面前晃了一下。对方的视线果然被吸引过来，警惕他要做什么——

于此同时，从他的身后，林思行伸出手来，将一块尖锐的东西划过了他的手臂。

——那是一块苜城老城墙下的石块。

来自悖论空间的东西，在离开悖论空间后仍未消失，意味着它还在——悖论空间还在！

余辙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悖论瞬间生效——在他的身后，海面上不断翻腾的那片奇异的海水突然暴涨，变成了浓浓的黑夜。黑夜传送而来的是强大的吸引力，余辙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一瞬之间，就被身后的引力抓住了身形。

谢瞻坐倒在地，生怕再有什么变故，伸手拉住了林思行的手。五个人在甲板上或站或坐，看着余辙回头，似乎是想抵挡身后传来的强大引力，而抵挡不住，整个被黑夜吞噬了。

将他吞噬之后，黑夜也在他们面前收束。很快，海面上再次恢复了白天的景象，海水落下去，平静下来。

谢瞻仍在喘着粗气，不敢放松地盯着余辙消失的方向。

直到现在，他还是难以相信，这方法真的凑效了。

“他身上还有未被悖论触发的能力。”林思行还在苜城空间里时，对他说，“引力。不出所料的话，引力悖论，或者黑夜佯谬……在任何一个方向上，都有无数的天体在吸引着地球，因而地球得到的引力应该是无穷大……佯谬本身很复杂，不多解释，简单来说，如果能在他身上触发悖论，多半会是无限大的引力。”

“听起来很吓人……不会连我们也被卷进去吗？”谢瞻问道。

“所以，需要精准地定位到他一个人身上。”林思行回答道，“悖论空间现在在塌陷，在它塌陷的最后时机，或许有机会……到时候让我来。”

因为他没有能力。

谢瞻点头。原本两人和别人的互动当中，就是他说话做事更多，因此他先行动，吸引余辙的注意，也不显得突兀。林思行借着他吸引走余辙视线的时候，在余辙身上引动悖论空间。

这是他们之前商量过的几种对策之一。而直到目前，进展都顺利，如无意外，按照林思行的意思，下一步就是试着去解决陨石……

变故发生在转瞬之间。

几乎是一个片刻，甲板上传来轰鸣。瞭望塔在他身后爆炸，卷起的爆炸风浪让谢瞻向前倒去，感觉到林思行在那个瞬间将他抱在怀里，护住了他的头颈。

身周一片混乱，他因距离声源太近，耳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林思行还抱着他，因为他的保护，自己没什么大碍，但是林思行的肩膀受伤了，半身都是血迹。

不过就算这样，他还算好的——

徐君知整个昏迷在了甲板上。白山雁跪在地上，手心里都是鲜血，不过谢瞻看过去时，发现她无碍。

受了重伤的是澹台屏。

遇到谢瞻的眼神，她对他微微一笑，低声说：“我把你们的时间提前了一秒。”

说完这话，她便停下了，没有力气更多解释。她躺在白山雁的大腿上，身形逐渐变得透明，向白山雁伸出手。

谢瞻一怔。

但下一秒，他就看到白山雁将一只小鸭子放在了澹台屏手里。在两个女生传递过这份只有她们两人知道的秘密之后，澹台屏脸色苍白地笑了一下，握紧小鸭子，在白山雁的怀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