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发现问题
挨骂了,澹台俞颇感无奈,根据他的观察,这个世界似乎给他安排了个张扬跋扈目中无人的人设。
而他探索世界时错过的那几个叫他一起去感激恩人的电话成了铁证,他刚到家之后的几天里,全家人都在暗暗戳他后脊梁,旁敲侧击提醒他做人不能没良心,不能人家为了救柔柔住了好几个月的医院,他这个当哥哥的连面都不露。
所以今天是一定要给足恩人礼遇的。
张爸是个保养得当的帅大叔,温和的时候平易近人,板起脸来顿时霸气侧漏,大手一挥就开了车库,让他务必挑一辆找代驾开走。
澹台俞看见车库里一排的跑车,差点儿板不住冷静的面孔。
“你瞎摸什么呢?赶紧的!别让你妹妹等急了。”张爸嫌弃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却眼神难掩亮光地在车库溜了好几圈,催促了半天之后才去上班。
澹台俞听话地叫了代驾,选出他最喜欢的一辆跑车,满怀期待地上路后,后悔了。
事实告诉他,看别人坐车和自己坐车是两码事,他不仅体会不到风驰电掣的感觉,还觉得自己差点死在车上。
车停下来之后,他只觉得过了有一百年那么久,上个世界躲避追杀时的日子都没有这么难熬!
心中接妹妹的美好画面没有出现,澹台俞只觉得丢人,他被柔柔搀扶着呕吐,耳边充斥着的都是代驾对他的吐槽。
他不习惯被束缚,但不系安全带是很不对的,又学到了。
澹台俞努力纠正自己身为世外人的举止,冷不丁耳边响起了叶争的声音,他惊讶地抬起头——
熟悉的嚣张眉眼,仿佛永远都在挑衅人的语气,连那股混不吝的劲儿都跟如出一辙,这是他在幻境中都不能精确描摹出的精神面貌,只有真正的叶争才会有这样的神采。
那时只有叶争离他最近,他差点以为叶争跟他一起被卷进来了,可是他以为同他一起来到世外的人,竟然不认识他?他的疑问直接脱口而出。
被质问,叶争只觉得自己遇到了智障。
这位敢在医院门口飙车的富二代,你很嚣张啊,爷不认识你这么值得惊讶吗?你要求全世界都要认识你吗!
因为历史遗留问题,叶争对于“富二代”的印象直接跌破零点,尤其是那些仗势欺人,目中无人,不懂人间疾苦,众星捧月的什么太子公主。
要不是因为他是张柔的哥哥,目前正在帮忙把害他在医院躺了三个月的人送进局子,叶争怕是要直接把手里的果篮砸到对面人嚣张的脸上。
叶争平息一口气,假笑脸,“今天是初次见面。”
明明已经生气了,还能忍下来,这可不是叶争的性格,难道眼前之人也是世界为他补齐的因果线?澹台俞暂且按下心中的疑惑,也客气道:“抱歉,是我认错人了。”
张柔看出他们之间莫名的僵硬,赶紧出来调节气氛,“哥!你不是来接我们的吗,咱们还在这儿傻愣着做什么,走呀——”便说着,她主动接过叶争手里的果篮花束,摆了一车。
代驾跑了,澹台俞看看坐在副驾上殷切催促的妹妹,又看看正研究车门的叶争,抿唇,“我有事情需要处理,你先送他回去。”
“啊?”张柔狐疑地看了眼奇怪的哥哥,然后在他的坚持下不情不愿坐到驾驶位上,嘴里嘟囔了句“大骗子”,随后绝尘而去。
“不想陪我玩儿救算了,还装什么晕车,以后再也不相信他了!”
从车镜子里看到张俞越来越远的身影,叶争环胸听完张柔对他的抱怨,好奇询问:“你哥不晕车?”他看张俞那样子可不似作假。
“哼!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晕过!”张柔狠狠地打了一下方向盘,“之前还装什么忙工作不接我电话,我朋友都说了,那几天他在办公室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发呆!”
原来如此,叶争颇为戏谑地笑道:“之前你还跟我吹你哥很厉害,现在翻车了?”
张柔气哼哼说不出话来,谁不希望自己有一个超人似的哥哥,那两天一向散漫的哥哥突然连住好几天办公室,她还以为哥哥以后要走废寝忘食路线了呢,才敢在叶争面前大放厥词,谁知哥哥还是这么不给他面子!
“我哥只是不愿意工作,但是他确实超厉害!”
叶争了解点头,心想:没想到这富二代外表这么具有欺骗性,就凭他那一副沉稳到就差给自己标上“精明人士”四个大字的外貌,还真让人想不到他私底下生活这么散漫。
正这么想着,倚靠在车沿吹风的叶争看到车镜子上的身影一闪而过,他目光顿时凝住。
“那个跟在后面跑酷的是不是你哥?”
张柔闻言看过去,一声“卧槽”脱口而出。
前方的车子靠路边停下,澹台俞见状一个闪身躲到了树后,脚步声靠近,左右没有可以隐藏身形的建筑,澹台俞看了看头顶光秃矮小的树梢,眉头纠结成小疙瘩。
“哥!”张柔一副我已经发现你的威胁口吻。
澹台俞无声叹气,走向他们,他的妹妹和叶争正以一种难以理解的眼光看着他。
叶争回想起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矫健身手,再看眼前之人连汗都没出的轻松模样,对他印象稍有改观,“哥们儿,体质不错啊。”
“谢谢。”澹台俞顿了顿,想起什么,又转过头对妹妹说:“好好说话。”
“我还没开口呢,怎么就不好好说话了”竟然恶人先告状?!张柔柳叶眉一跳,“哥不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跟在后面跑吗?你最近怎么了嘛!”
澹台俞被问得语结,他坐车会身子不舒服,但又想对这里的叶争多做一些了解,便远远的在后面跟着,他相信以他的速度,就算没有灵力也能追上车,谁知柔柔车速不快,他暴露了。
为今之计,只有向曾经的叶争学习——“你刚刚下车之时就没有好好说话。”澹台俞眼神从叶争身上扫过,“不好的东西不要乱学。”那两个字他只在叶争嘴里听说过。
接收到他虽无声但无耻的指控,叶争简直难以置信,好家伙避重就轻转移话题祸水东引都让你一个人给用完了!虽然爷平常爱用卧槽表达情绪,但是在妹子面前可一直都是懂礼貌的好青年,你做人要不要这么不要脸?!
张柔顺着哥哥的视线直接上当,冤枉恩人还能忍?本就在气头上的小妞登时不乐意了。
“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人家招你惹你了,叶争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能不能对人家礼貌点?你这人内心怎么这么黑暗呢!再说了,我那又不是跟人家学的,这是网络流行语,一个语气词你懂不懂?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都会说,你怎么就捡着叶争挑刺呢!你要是嫌弃我不文明,你就去找一个哑巴当妹妹,省的你挑三拣四人家说话的毛病,哼!”
这妹妹在外温温柔柔,在家竟然还是个小辣椒,批评起哥哥来,语速快得跟机关枪似的,叶争忍俊不禁。
澹台俞被妹妹这一顿扫射说得有些后仰,虽然目的达成了,但是柔柔的话还是要认真听完的。
结果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大街上随便拉出一个人都会说,是真的吗?”
“哥竟然还跟我抬杠!”张柔都要被他气哭了。
这样的指责听在澹台俞耳朵里几乎就是默认了,他忽然感到窒息,心中想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里不是什么新世界,这里是叶争的幻境!
按照他之前的逻辑猜测,把主人公换成叶争,把世界调换,几乎能解释清楚叶争身上大部分的谜团。他在上界显得有些放浪散漫的言行举止,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稀松平常,如果叶争是从这样的世界到达他的世界的,那会进如这样的幻境便是正常了。
他与叶争双修后本就有分割不清的联系,若因为这样被幻狐将他二者当成一体扔进幻境,也不无可能。
现在他只要验证眼前的叶争是他认识的人,便能解开全部的真相。澹台俞按下心中巨震,他立即给柔柔道歉,安抚住她的情绪后毫不犹豫地跟人上了车。
澹台俞依旧晕车,但因为有了专注的事情,再加上张柔车技平稳,他的状况好了很多。
下车后他还是感觉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但他很快就站定了。
接下来的试探不方便柔柔在场,他便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叶争谈,在叶争惊讶看过来的目光中,他让妹妹先行回去,屡屡被气的柔柔瞪了他一眼,愤愤地开车离开了,临走还不忘吹了他一脸车尾气。
这下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了,叶争看热闹似的瞧这两位兄妹对峙了一路,对于眼前这个名为“张俞”的人有了精准而又深刻的认识。
就两个字儿,脑残。
正常人会飞着下跑车?正常人会有车不坐跟在后面跑酷?正常人会顶着一脸认真相问无聊的问题?眼前这个富二代一惊一乍的言行举止,让他以为哪家精神病院的病人没关住跑出来了呢!
“真有事?”叶争觉得自己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对待眼前的人,但是在澹台俞坚持地点点头下,他只能让人跟上,“楼上请。”
第八十二章小场面,习惯了
叶争住的是闹市的便宜出租屋。
楼下喧嚣声不绝于耳,马路泥泞崎岖,空气中飘荡着各种难闻的气味。楼内的环境也不好,楼道狭窄无采光,腐朽潮湿的空气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借着良好的视力,澹台俞带着叶争的一大堆东西轻松跟上,黑暗中他能看见叶争面无表情的脸,似乎早已对这样的环境习以为常。
这样的叶争处处透露着拒人于千里之外,澹台俞不太习惯,他主动开口打破这份安静,“你在这个世界,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他的声音很有穿透力,楼道内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惹得他惊讶抬头。
注意到他怪异的提问方式,叶争刚起疑惑,却一眼看到他的表情,他顿时胸中涌起一股被轻视了的怒火,便轻嗤一声,脱口而出道:“难得来这样的地方吧,我不是一直生活在这里,上学的时候住宿舍,不上学的时候哪里都行,你觉得这里不好,但跟其它地方比起来,这里已经很可以了。”
说完,叶争皱了皱眉,也不知怎的,他见第一面时便觉得此人格外不顺眼,甚至还想在气势上与其一较高下,现在竟然还会跟人提这种事,也不知是在寒掺这个富二代,还是在寒掺自己。
好在这个富二代听完没有再多嘴问什么,叶争立刻将此事掀篇儿,好像他刚才什么都没说过一样,继续沉闷地爬楼梯。
殊不知听完后保持沉默的澹台俞在经历怎样的心里路程。
他后悔了,在家时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跟柔柔打听一下她这位救命恩人的情况,只听闻其无家人照看,他还没做多想,现在把这种对待放在叶争身上,他突然就觉得难以接受了。
想不到叶争在这个世界一直过着孤苦无依,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生活。
澹台俞能感受到叶争明显的敌意,他知自己并无轻视之意,他承认自己确实觉得这个地方不好,他甚至敢承认自己觉得叶争以往的生活也过的不好。
可是他却不敢承认那颗掩饰在诚实之下的更深含义。
他在为此心软,为此动摇。
叶争本该像是生活在上界一样,过着众心捧月的恣意生活。
冷静,叶争过去是什么样的人都与你无关,你要先找明真相,如果这里真的是幻境,就打破它,然后回到现实,继续战斗。
仅此而已。
螺旋式的楼梯终于走到了尽头,叶争放下东西,掏出钥匙,插进去,转了一圈,没转动,他拔出来好好观察了一下,没拿错,确实是这个房门的钥匙。
所以,房东换锁了?
澹台俞眼看着打不开门的叶争将钥匙串一把塞回裤兜,然后怒气冲冲转身冲向对面,狠狠拍门,“房东!开门!”
门开了,一个骂骂咧咧的中年男人伸出锃亮的光头,“谁他奶奶在这儿催命呢,老子今天非砍死你”看清来人,他停下谩骂,横眉倒竖,饱含轻蔑道:“叶争?!你来干什么?”
“还干什么”叶争差点被气笑,他质问道:“你擅自把我门锁给换了,还来问我?钥匙呢?”他展开手要东西。
闻言,那房东眼中心虚一闪而逝,却还是将门口堵得死死的,一点地方都没动,摇头晃脑道:“你拖欠老子两个月房租,老子已经把房子租给别人了,当然要换一把锁!”
叶争皱眉:“我交过房租了,补三个月押金。”
那房东听了,却笑得大声,“你是交了,可是老子的房子也涨价了,你那点钱只交够一个月的,而且你也不想想,你消失了多长时间?那么大的房子空着,老子得损失多少钱?”
这是摆明了要坑他的了,叶争暗骂一声,直接暴起,拽开门直接将房东制伏在地上,他一手摁其脑袋,一手撅其胳膊,怒道:“坑钱坑到爷爷头上了?孙贼,你的房子爷不租了,把钱还给我!”
澹台俞后脚紧随而上,贴心地帮忙关上房门,目光幽幽地看着叶争,他记得,这个世界好像不能轻易用武力解决问题来着?
叶争注意到他的举动,还颇为奇异地看了他一眼。
房东眼前一花就被摁地上,他立即奋力挣扎起来,可是力气不如叶争大,挣脱不开,他便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口气,“老子告诉你,你这是入室抢劫,老子要报警把你抓起来!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吃牢饭?你现在知道犯法了,需要爷爷顺便把租房合同拿出来给你看看吗?三个月押金,你趁着爷不在提前两个月就把房子租给别人?真以为爷爷不回来了呢,还是当爷爷大学刚毕业好欺负?就这破身手还敢学着黑社会欺大压小?”叶争揪着他的头发,强迫他脸贴在地上,揉得说不出话来。
“你报警吧,警察来了,好把咱俩一起带走,当然,走之前我要先卸你一条胳膊,”说着,叶争手下用力,疼得房东啊啊大叫,他继续道:“如果到时候幸运还能跟你关一起,爷再卸你一条胳膊,我就算是坐牢做到死,也要让你知道,爷爷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感受到掌下之人的颤抖,叶争暗道一声有戏,语气稍有缓和:“或许我们各退一步,你退我两个月的房钱,爷爷就放过你!”
胳膊剧烈的剧痛让房东不敢再动,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像是在虚张声势,这娴熟的手法好像是经常这么干一般,他只好自认倒霉,遇到了硬茬子,便哆哆嗦嗦地妥协了,翻出钱包把钱退还给人。
叶争接过后继续问:“你把房子租给别人了,那我的东西呢?放哪了?”
房东顿时浑身一抖,小声道:“卖、卖了,卖不了的,扔了。”
“卧槽。”叶争为房东的无耻之极惊叹,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微笑:“赔钱和挨打,您选一个?”
他的钱怎么被吃进去的,就要怎么让他吐出来。
房东:“”
喜提出院后的第一笔资产,叶争颇感欣慰,但是他也暂时无处可去了。
两人怎么上去的,便又是怎么下去的。
走出漆黑的楼道,外面已是黄昏的光景。
身边的富二代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看起来一直很冷静,这种场面都不慌,叶争难得高看他一眼:“张俞是吧?你不是还有事儿说,我请你喝一杯?”
本性已经暴露,叶争尽情放飞自我。
澹台俞点头应允。
炭火熏天的大排档,叶争点了一堆烤串儿和啤酒。他给对面的富二代斟满酒杯,“你刚才的表现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遇事沉着冷静,最重要的是,你竟然选择站在我这边。”叶争回想起了他帮忙关门的举动。
澹台俞谦虚道:“小场面,习惯了。”
他见过的叶争发凶斗狠的场面无数,刚才那个已经称得上是温和之最了。
觉得这人心挺大,叶争顿时哈哈一笑:“干了这杯酒,就当我为之前的无礼赔罪!”
难得受到大师兄的赔罪,澹台俞深深地看了叶争一眼,在其殷切的目光中将黄色的酒水一饮而尽,苦味在最终蔓延,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你这是喝好酒喝习惯了,”叶争直接给他的表情下定论,他一拍对面人的肩膀,“张俞!今天我就带你体会一下什么叫人间烟火!”
说着,他把刚烤好的冒着油光和香气的烤串放到他面前,大手一挥,“吃!”
澹台俞犹豫着拿起一根放在嘴边,看了看叶争,突然道:“别叫我张俞。”
这不是他的名字。
叶争却自以为领悟了他的意思,“对!直接叫名是生分了,你多大岁数了?”
闻言,澹台俞眨了眨眼,报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年龄。
叶争非常干脆道:“那你比我大,以后我就叫你俞哥!”
“好。”澹台俞眼中泛起笑意,把停在嘴边很久的烤串放进嘴里,掩下忍不住弯起的嘴角。
两人吃吃喝喝,酒饱饭足,就到了说正事的时间。
叶争拍了拍喝得通红的脸,正色道:“你还有什么事儿来着?”
闻言,澹台俞迷迷糊糊睁大眼睛,举着就被沉默良久,然后跟着他重复道:“还有什么事儿来着?”
迷人的眼睛湿漉漉地对他眨呀眨,叶争一个没忍住,沾满油光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哎呦,你这么快就忘啦?你个富二代忘性真大!”
“嗯”澹台俞自觉地仰起脸,他本来就容易醉,现在没有灵气护体,喝了一堆啤酒后脑子更是迷迷糊糊的。
叶争对于生活上的事儿一直都是得过且过,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德行,见他俞哥现在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他就想着直接送他回家,反正以后有机会还能再见。
“俞哥,你家住哪?”
澹台俞迷迷瞪瞪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定位。
“叮~现在开始为您导航,前方直走一百米。”
机械的女导航声音开始带路,澹台俞直接便要向前冲,叶争赶紧阻止他,“哥,前面是烧烤摊儿!咱拐弯儿,拐弯儿!”
澹台俞由着他引导往外迈出一步。
“您已偏离路线——”
澹台俞听话收回迈出的脚,准备继续前行。
“什么人工智障!”叶争嘟囔了句,他一把夺过澹台俞的手机关掉,看清定位后直接拉他出去打车。
叶争本想把人塞进后座,却被其一把扶住车门,死活不肯进去,力气比他还大。
想起中午时这位晕车的惨态,他无法,只好让出租车走了,然后颇感头痛地看着面无表情站在马路边的人,“大少爷?这回怎么办?”
“走回去。”
“什么?”叶争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家离这里有三十几公里,大晚上的,那么远,走回去?
澹台俞一脸认真道:“不走,跑也行。”
第八十三章被挟持以后
跟醉酒的人是讲不了道理的,澹台俞想要跑回去,叶争只好让他跑,正好还能给他醒醒酒。
见过澹台俞跟车跑酷的技术,叶争从没怀疑过他的体力,让他惊讶的是,他自己的体力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不仅是速度还是耐力,竟然都能跟身边的人并驾齐驱。
察觉到澹台俞甚至都呼吸未乱,叶争心中那颗名为胜负欲的种子逐渐发芽,他加速,身边的人感知到他的意图,轻飘飘的加速跟上,始终保持比他快一步。这能忍?叶争继续加速。
午夜空无一人的大马路上,路灯散发着朦胧的光芒,在垃圾桶里翻腾的流浪猫只感到两阵风从耳边刮过,它警觉抬头,只看到已经离得很远的两道残影。
这一段路程又远又长,叶争却不感觉到很累,疾风从耳边飞逝,他蓦然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好像梦中的场景,仿若御剑飞行,万物在眼边走马观花,一闪而过,偏过头去,好像身边的人也在梦里也曾与他齐头并进。
感受到他的视线,澹台俞也偏过头看他,那一双被酒气熏得雾蒙蒙又暗含温情的双眼,带着无数不可言说的秘密,一眼望进叶争心里,那是梦中为数不多的清晰记忆。
叶争猛然顿住脚步。
“怎么了。”澹台俞随着一起停下来,眼睛顺势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叶争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这里是现实,不是梦境。
“没什么,”叶争错开澹台俞的目光,看向前方富丽堂皇的别墅区,“前面就是你家了,你进去吧。”
此时已是凌晨,他转身欲离开,再有两三个小时天就亮了,他随便在街上溜溜,正好还可以找找招租广告。
却不想澹台俞一个错步挡在他身前,“跟我回家。”
“什么?”叶争被突然挡在面前的澹台俞逼得退后一步,他已经够高的了,眼前之人竟然和他不遑多让,他俩差点用脑门硬碰硬。
“你暂时无处可去,住我家。”澹台俞重复了一遍,为了规避叶争可能的拒绝,他还贴心补充,“我家有很多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叶争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宿醉之人,皱眉,“你认真的?”
澹台俞极为认真地点头。
喝醉酒的人胡言乱语,想一出是一出的情况可太常见了,叶争毫不犹豫拒绝,“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倒是没想到澹台俞会这么热情,玩归玩儿,闹归闹,平常称兄道弟,接受他人无端的馈赠,可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说实话,就算他救过张柔一命,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更不会携恩图报,吃人家住人家的这种事儿,他不会干。
“回见。”叶争直接摆手,错开身离去,可没走几步,耳边突然有掌风袭来,他侧过头擎住澹台俞的手腕,惊讶道:“你大爷的,就算爷没顺了你的意,你也不能动手啊。”
澹台俞的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叶争绝对不可以再回到之前那种破屋子里去住了!
叶争看他略显迟滞的表情,好像根本没有把他说过的话听进去,叹了一口气,觉得这种糟心的感觉似曾相识。
下一瞬,他这口气就松不下来了,澹台俞的手指在他身上快速点了几下,他立刻浑身发麻,动不了了。
“卧槽!会点穴,武林高手!”叶争难以置信且声音虚弱地倒在澹台俞怀里,眼中闪现这货跑酷的身影,越想越觉得他会轻功,“俞哥,师门在哪?收徒吗?”
澹台俞:“”
他沉默地扛起叶争回了自己家。
夜晚,张家给自己彻夜不归的儿子留了灯,张柔睡至半夜被楼下的异动惊醒,她迷迷糊糊走出房门想看看是不是她哥回来了,正好看到对面房门开了又关,两个人影晃晃悠悠得进去了。
“嘶——”看清是谁,张柔倒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揉着眼睛,“哥怎么把叶争带到自己房间去了?!”
叶争肚子卡到澹台俞的肩膀上被晃悠了一路,直到被莫名摔在柔软的大床上时,脑子还是蒙的。
“行吧,你赢了,”人家手段多,叶争相当识时务,仰躺在被子上幽幽道:“钱包里是我今天的房租,租你家一夜的。”
他本想着自己都妥协了,这牛逼的醉鬼怎么说也能让他自由活动了吧,等他手能动了,他一定借着拿钱的功夫出手偷袭,把这竟敢随意拿捏他的富二代好好收拾一遍。
谁知澹台俞好像铁了心不想让他好过似的,闻言,自顾自地上手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他摸来摸去不得章法,自己就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被侵略的威迫感扑面而来,叶争不适地皱着眉头,提醒道:“快点儿,钱包在右兜儿。”
澹台俞听话地将手伸进他右边的口袋,修长的手指夹住钱包,指肚却紧贴在了他的大腿肌肉上。
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裤兜内衬传到指腹,指下的皮肤光滑有力,澹台俞就着这样的动作拿出钱包,耳尖有些泛红。
叶争却被腿根小猫挠痒痒似的这一下搞得浑身一颤,下身一紧。
这大好青年血气方刚的,搁谁谁受得了这一下?
他磨了磨后槽牙,望向那个喝醉到仿佛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始作俑者,咬牙切齿道:“完事儿了吗?拿完就给爷解开,然后赶紧滚吧!”
澹台俞拿了房租,却随意地丢在一边,他看向叶争,注意到他眼中的恼怒和双颊飞起的红晕,越看越觉得心生欢喜。
他身体一步步前倾,最后终于心满意足地将人圈在身下。
被一个浑身酒气的滚烫热源包住,叶争霎时汗毛倒竖。这情况不对啊,他一个母胎solo的大好青年,常年挣扎在生活上,偶尔热血上涌,都靠拇指姑娘解决,自然对感情迟钝了很多。
但是不代表都到眼前这个危急情况了,他还没搞清发生什么了吧?!
叶争将眼睛危险地眯起,低声询问道:“张俞,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那一双充满攻击性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仿佛在诉说着“爷知道你对爷有企图了你完蛋了”的含义,心中的秘密被这样毫不犹豫地戳破,澹台俞只觉得心里发紧,他都已经做到这一步,如果还不能被发现,他才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他在被酒精浸泡的脑子的驱使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要鼓足莫大的勇气才能开口,“我不喜欢男人,我只是”
喜欢你。
剩下的三个字,被他深深吞进肚子,是本能的驱使,让他知道自己说了必定没有好果子吃,他的酒瞬间醒了,“只是本来还有一件事想要确认。”
就这?!
就这你搞这么大阵仗?叶争仿佛被他传染,也气得深吸一口气,“是么?确认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
“现在不用了。”澹台俞的酒气在他的目光中渐渐消散,随之而来的巨大疲惫感席卷身心,他像个反复无常的小妖精那般摇了摇头,坚持说完最后一句话,“我已经看到”
澹台俞声音很小,叶争凑近耳朵才能听清,“看到什么?”
“是真实的你。”
他已经不用试探了,一天的观察下来,他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就是他的大师兄,不论是性格,武力,都是他熟悉的那个人。
其实他早该这样确定,在医院见到的第一眼,他就已经知道,没有人比眼前之人更加真实的了。
只是还想再骗骗自己,还想再贪恋一会儿这个世界给予他的所有。
家人,和平,安逸。
这是一个没有危险、能让他心想事成的世界,他放纵自己肆意沉沦,虽感念能有与家人重新团聚的机会,却总是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他的心像是被吹散的浮萍,悬挂在高出抓不着地,如今再见叶争,才像是重新找到了锚定点。
似乎只要看到叶争,澹台俞才不会失去方向。他又成了那个虽沉默,却仍有目标的前行者。
澹台俞的脑袋在叶争肩侧,均匀的热气铺洒在他的脖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叶争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不仅要忍受醉鬼的胡言乱语,还要忍受醉鬼的压迫!
他从胸膛挤出一句怒骂:“该死的醉鬼!”
全身仍旧动弹不得,他只得泄气,愤愤地闭上眼睛,睡他个昏天黑地。明天起来他一定要让这个该死的张俞好看!
可惜或许是他的欲望已经被挑起,也可能是刚刚的猜测让他产生了不好的联想,睡着之后,他做起了跟眼前之人有关的旖旎之梦。
梦里他斜靠在此人的肩上,周围白雪漫天,他们互相依偎地依靠在高大的树木下,全都浑身炽热,破碎的呻吟从嘴角溢出,明明他们具是衣衫完整,却不知为何会这样。
再次醒来,天光大亮。
窗户被打开,清晨凉爽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却止不住地浑身燥热,想
他的注意力逐渐下移。
“醒了?”突兀的声音打断他的动作,叶争手一抖,快速收回到被子外,只见窗边,澹台俞一手扶着窗户,颇为关切地看着他。
熟悉的脸勾起了他昨晚以及昨晚梦中的记忆,叶争宛若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顿时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而某人还满身清爽,且一脸无辜的说着话,他目光幽幽地询问,“你还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吗?”
“做过什么?”澹台俞握着窗户的手一紧,他醒来发现自己压在叶争身上差点六神无主,赶紧把人塞进被子继续睡,自己躲到窗边吹冷风。
这就忘了,叶争冷哼一声,“忘了没关系,我帮你回忆一下。”
第八十四章澹台俞的进修
叶争揉了揉酸痛的身体,将身上软被一把掀开,兜头罩在澹台俞身上后,便是雨点般密集的攻击。
看出叶争的愤怒,澹台俞猜测他昨晚极有可能犯下了大错,否则不至于受到如此残暴的对待,但是事情还没搞清楚,他也不能干站着挨打,被动的防御起来,却是不还手,以防挑起对方更大的怒火。
宿醉加早起斗殴。当两人下楼时,一家人已经整整齐齐坐在餐桌前等待。
张柔将她哥带叶争回家住的事情说给父母后,他们今日特地请厨师做了精致的早点,一直保持着亲切和蔼的微笑和融洽的氛围,务必要让恩人感到宾至如归,等阿俞带人下来就可以吃了。
时间过的有些久了,他们的微笑逐渐僵硬。
按理说,自家儿子的作息一向很规律,不管熬多晚的夜,第二天都会神清气爽的准时早起。
张妈揉了揉端得有些痛的嘴角,颇为理解道:“可能是还没起来,他们昨天回来得那么晚,其不开很正常,柔柔,你上去看看,如果他们还没起,那我们就先吃,让厨房阿姨给他们热着一份,随时起来,随时都可以吃。”
张柔纠结地抿住嘴巴,她跟爸妈说哥带叶争回家住了,却没说哥带叶争回他房间住了,这性质可不太一样,要知道,哥在某些方面简直是个老古董,她都不被允许进入哥的房间!
早就看出哥对叶争的态度不对,没想到是这么个不对。
所以这件事,她是要说,还是不要说呢?
她兀自纠结着,没听清妈妈的话,等张妈催促她好几遍,她才愣愣地反应过来,起身欲行,正好看见叶争从她哥的房间里出来,她哥紧随其后。
她心里一梗,又直直地坐了回去,“不用叫了,他们下来了。”
张爸张妈便又扬起热情洋溢的微笑起身去迎。
“小争,欢迎你来我们家玩儿呀,快来坐,咱一起吃饭!阿俞你的脸怎么青了一块儿呀?”
张爸张妈将叶争叫着坐在身边,一抬眼看见自家儿子眼眶有些青,顿时关切地询问起来。
张柔也跟着看到了她哥的帅脸上那道青里透着紫,紫里透着黑的伤,她顿时嘶了一口气。
那那那、不会是她哥想要强人所男挨的揍吧?!
“无事,昨天睡觉掉下床,磕桌子上了。”澹台俞面色不改地说出缘由,示意他们放心,叶争站在一边,轻掩下嘴角的微笑。
“诶呦那可摔得不轻,瞧瞧,都出血了。”
张妈可惜地看着自家儿子的脸,让他一会儿吃完饭去上个药,然后继续将热情转移到叶争身上。
盛情难却,叶争礼貌道谢之后,被张妈劝慰着差点吃撑。
饭后,叶争欣然接受了张妈让澹台俞带他出去走走消食的建议。
他跟着澹台俞走出门,才如释重负地输了一口气。
他自在惯了,没人会等他吃什么劳什子的早饭,刚才一下楼看到迎上来的张爸张妈差点惊呆,这一家人的热情着实有些让他手足无措,尤其是张柔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双眼睛好像能把他看出个窟窿来。
能早点逃离那个环境,简直是太好了。
“你自己散步去吧!跟叔叔阿姨说我有事儿,我先行一步。”走到稍微远点的地方,叶争摆摆手,竟然打算直接这么离开。
澹台俞尚且还算好的心情瞬间崩塌,他看着叶争离去的背影,手心张开又握上,终究还是任由其走了。
握不住的流沙,强留不得。
他昨日趁醉酒强人所难,已是难以自持。那人就像诱人的毒药,明知喝了会死,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尝试一二。
叶争说帮他回忆,就是真的帮他回忆,他脸上的伤算是轻的,脑袋上的伤才是最多。
在这个以叶争内心深处的想法投射出来的世界里,他的凤凰之力毫无用武之地。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叶争在这个世界上的幻境,为什么会出现他们一家?他又为什么会以这样的身份出现?
叶争给他安排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性格,是不是就喻示着,叶争潜意识里就把他当成和这种人相同的一类人?
他到底哪里和一个张扬跋扈的关系户像了!
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他要快点查出其中的缘由,消除叶争的执念,打破这个幻境才是。
从何做起,当然要回到公司,他需要那里的助力。
没有澹台俞的公司照常运行。从一开始无所事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工作是个草包枕头,现如今这个草包枕头依旧不打算干些实事。
唤来狗腿子人事部经理,澹台俞叶争的图片发给他,“关于这个人,帮我查出你能查到的所有信息。”
人事部经理一眼就认出这个被他算计了好久的年轻人,他惊魂不定地反复确认后,颇为心虚地问澹台俞:“小张总,恕我冒昧地多问一句,您调查他,是有什么事儿吗?”
这叶争是个无牵无挂的穷人,跟这位太子应该没什么牵连吧?
澹台俞点头,看他反应不太对,颇感奇异,脑筋一转,便指着自己的青了一块的脸道:“你没看新闻吗?他是柔柔的救命恩人,今日却跟我起冲突,所以我想着调查一下他私下的作风人品以及家庭背景,越详细越好,方便我考量一下如何给予他回报。”
听说叶争就是张家那位掌上明珠的救命恩人,人事部经理吓得倒吸一口气,等他听完全部内容,才将高高悬起的心放下,听太子的语气,好像跟叶争有些恩怨,那事情就好办了。
太子一望无暇的眼睛明明白白写着“单纯好骗,毫不知情”几个大字,人事部经理便忙不迭点点头,“认识认识,他曾经来我们公司应聘过,就是您现在的职位,可惜他作风极差,不仅简历造假,还打架斗殴,这样的人我们当然没有收。”
说完,他还颇为阴暗地在澹台俞耳边暗示,“这小子心术不正,当初被我拒接,他还要跟我动手,好在我们公司治安不错,把他给拦下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行侠仗义?恕我大胆猜测,他若是知道张小姐的身份,特意请几个小混混陪他演一出戏,在张总和您面前讨要好处,也未必不可能。”
澹台俞听完他的张口就来,皱了皱眉头,嘴里却附和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太子这么容易被诓骗,人事部经理面上一喜。
“那调查他这件事,就交给你好好办,我会尽快在家人面前拆穿他,所以今天下班之前,务必把资料交给我。”
“今、今天?”人事部经理笑脸顿时挂不住,他还有别的工作要完成,太子要的这么急,他今天可能要在办公室睡了。但太子坚持,他也无法,只得悻悻接下这个任务,回去加班加点儿地整理资料了。
因为公务繁忙,他连每日必备的给太子端午餐这等溜须拍马的活计都顾不上了。
送午餐的是位新来的实习生,澹台俞将其叫住,好好打听了一番叶争与这家公司的渊源。
听完全部内容,澹台俞几乎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定是那个人事部为了给他空出这个职位,设计陷害了叶争。
怪不得自己在他的幻境世界里会是这么个形象。
以叶争的性格,绝不会就此忍气吞声,如果这是他的执念的话,那个人事部经理一定会被他找上门,或许还包括他这个尸位素餐的富二代一起清算。
所以,他只要在这里等着叶争上门就行了。
想罢,澹台俞起身找来一位员工,“告诉安保部门,这几天的监控需要全面维修,从现在开始监控处的门不用开了。”
他已经熟悉了这个公司的每一个地方,知道监控这个东西会记录下所有事情。
那小职员匪夷所思地接了这个无理取闹的命令,一边走一边感叹,有这样的继承人,他们的公司到现在还没倒闭真是万幸。
人事部经理的工作能力还是很突出的,他在下班前将一摞资料放到澹台俞面前,疲惫的脸上还挂着标准的笑容,“小张总,您吩咐的工作我圆满完成了,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做别的去了,今天工作有些多,我得加个班儿。”
“你需要做好长期加班的打算,”澹台俞接过纸张,看着他认真道:“我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帮忙。”
之后的几天,公司职员们发现,小张总和他的狗腿子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期。
你说小张总终于回头是岸开始准备好好打理公司了?
怎么可能!人事部经理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看看他这几天点灯熬油加班加点干的都是什么事儿!
寻找世界的真相?
法家道家的思想?
世界灵异事件簿?
如何科学修仙?
雷电的产生原理?
这都是哪跟哪呀!
但小张总就是要这些东西,还要他把每一样都写成论文发给他,这些跟他的工作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为什么要丢给他干呀!
但是小张总也说了,他干得很好,说明业务涉及广泛,一个人事部经理屈才了,正在考虑跟张总说要将他调到总部去。
为了升职加薪,肝算什么,拼了!人事部经理恶狠狠喝了一大口咖啡,在搜索框中输入:如何引雷?
第八十五章叶争的报复
澹台俞笼子都圈好了,就等叶争去找人事部经理。被等待的人还在优哉游哉地躲清闲。
新找到了住所,叶争并没有选择直接去找那个陷害他的面试官,他已经头脑发热持刀前进过一次了,是张柔的出现打断了他,也是张柔给了他新思路。
既然没有被陷害的证据,那就无所谓给自己证明清白,但是报仇的方法有很多,他也没必要选择最铤而走险的那条路。
而且让他就这么完犊子,也太便宜这些垃圾败类了。
他先去找了那个协助面试官的老师。
准确地来说,是跟踪。
这样胆敢随意戏弄学生的老师,他不相信除了坑他这件事外,其他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连续跟踪三天,他终于抓住了这个老师的把柄。
叶争举着从摄影师兄那里借来的照相机,一边按快门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看着人模狗样的老师,竟然借着权利胁迫女学生,这日子过得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他之前竟然信任这样的人渣,妈的。
今天的任务完成,叶争返回学校照相机还给了师兄。师兄拨弄了一下手中的东西,脸上带着大仇得报的快意和嘲讽,他的女朋友正是被老师胁迫其中的一员,说起来还可笑,他是这个人手底下的研究生,却一直被当成个打杂的随意支使,所以当叶争说抓住了这个老师的把柄,来向他借东西时,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随你支配,记得打码。”
给谁打码,谁又不用打码,不言而喻。叶争对这位师兄的能力很清楚,本科时一直被誉为自媒体运营的天才,考了研究生之后却彻底销声匿迹,直到他调查这个老师的时候才明白过来这是为什么。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累了一天的叶争仰躺在床上刷手机,看到了今天他拍摄内容的全部爆料,可能是师兄找了新闻社的同学写的新闻稿,其中大谈特谈的不是这个老师有多么败类,而是渲染了学生的恐慌和社会的影响。
不出意外,学校很快就会直接下达开除这位教师的全部指令,与他彻底撇清关系,睡一觉之后,一切都会尘埃落定,就像当初对待他那样。别的不说,他们对于这种影响学校声誉的事情一向反应迅速。
一个心愿顺利达成,他沉沉地睡过去。
阵阵竹香萦绕身侧,他随着清香穿越世界的尽头,又到了一望无际的雪域高原。
只是今天略有些不同。
“师兄为何又跟小师弟打架。”叶争蓦然回过神来,只见自己周身围了一群不认识的少年人。
他心下茫然,这群人是在叫他?小师弟又是哪个?可是他的手和嘴却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把剑架在肩上悠然道:“他对我求而不得因爱生恨,非要把我关进小黑屋”
叶争在心底嫌弃咧嘴,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扯犊子!
周围几人也如他想的那般面露嫌弃,揉下看不见的鸡皮疙瘩。
任谁看,这都是一群爱聊一些没什么营养话题的无聊师兄弟们,可就在这时,异样的声音突然插进他们的谈话——
“师兄知道了?!”
少年暗哑的声音和低沉的语气有些耳熟,叶争惊讶回头,只见一个俊俏却十分眼熟的少年脸上秘密被发现的惊慌无措一闪而逝,随后,他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死死盯住他。
与尚且青涩的面容十分不符,他此时的眼神充满掠夺性和压抑的疯狂,看着叶争就像是猛兽看见了猎物,叶争被他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眼前之人的名字呼之欲出,正是前两天差点给他带来心理阴影的那个富二代,张俞!
张俞一身黑色劲装,黑白分明的眼睛逐渐布满红血丝,溢出邪恶的黑气,瞳孔中仿佛有无尽的魔力,将他的身心都吸引在其中。
再一转眼,天旋地转,叶争仰躺在昏暗的帐篷,被大力摔进木质的床铺里,床边站着的身影充满压迫性,其面容掩在帐篷的阴影中看不清,但直觉告诉叶争,这就是已经长大的张俞。
“你——”
疑惑的话还未说出口,叶争的话立即被前倾的人堵在嘴边。
感受到唇边被撕咬的力道,叶争瞳孔巨震,这个男人在亲吻他?!!
双手被早有预料一般死死擎住,他瞬时动弹不得,只能被迫地扬起头接受冒犯。
那一瞬间他福至心灵,这一定是梦!这不是真的!
他恨恨地紧闭双眼想要强迫自己醒来。
可越是尽力忽略的东西,感受却越显清晰。
耳边是男人粗重急促的呼吸声,柔软的唇瓣蜻蜓点水般亲吻面庞,压抑得就要溢出来的情绪逐渐将他浸染。
这情绪很熟悉,好像在无数次半梦半醒之间,引起他心灵的悸动。
“叶争师兄”暗哑的嗓音屡次低低呼唤,想要听到他的回应,他想只当做没听见,充耳不闻,不作回应。可是这样的纠缠仿佛发生过无数次一般,即便在记忆里时头一次,他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却控制不住自己,遵循着本能回应亲吻。
他们像是未出生的婴儿般互相依偎,唇齿纠缠,从彼此身上掠夺温度。
灵魂共振,牵引着他沉沦,他们就维持着这样的状态,仿佛要到地老天荒。
清晨的露水从半掩的窗户吹向床上熟睡的人,叶争猛地睁开眼,浑身的余热还未褪去,他难以置信地掀开被子,看到上面难以忽视的存在。
那一刻,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洗澡换衣服,用冰水拍打略显呆滞的面容,叶争难以置信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梦中的记忆太清晰深刻,好像真的发生过一般,触碰到对方身体时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指尖。
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梦!!
如果不是最后醒过来,他可能已经要控制不住自己做些更出格的事情了!
他怎么可能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有那样龌龊的心思?
叶争,你喜欢的是女人!你忘了自己的不曾表白的初恋了吗!
他努力想了一下,然后痛苦地发现自己连初恋长什么样子都回忆不起来了。
脑海中闪现的都是张俞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怎么会这样,叶争无力地坐在凳子上。
难道他仅仅只靠两个旖旎的春梦,就把自己掰弯了?就因为那个人在醉酒下无意识挑起过他的欲望?
他将有些发热的脸深深捂在双手中。
男人,真的只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叶争怀着沉重的心情唾弃自己。
叶争努力平复地震的心情,心道没关系,他只是单身太久了,身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欲望被撩拨起来的时候,什么都能将就个屁!
他完全无法忍受与其他人有这种暧昧的关系。
谁也不行!
张俞只是个意外,那个一看就一事无成只能靠家里养活的富二代除了脸和身材没有什么能吸引他的地方。等他熬过这波荷尔蒙的干扰,他要赶紧找个对象。
当务之急,是先报仇才是。
叶争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件事抛诸脑后,拎着外套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殊不知,远在办公大楼的澹台俞难得晚起,做了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梦。
幻境之中都是灵魂与精神层次的代入,他在这个世界一直小心翼翼收敛自己的灵魂,也不知道昨日叶争为何突然精神放松,溜号儿的灵魂之力都逸散到他这里来了,两波曾经难分难解的灵魂之力一见面,那就是天雷勾动地火,直接不顾主人的意愿就开启了双修。
遵循本能的叶争格外热情,他差点招架不住,好在他在紧要关头清醒过来。
澹台俞感受着清凉的自来水流过指尖,想到某处细节,忽然皱起了眉头。
叶争亲他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把手放在他屁股上,想做什么?
这一日,人事部经理又收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任务。
关于男子相恋的所有相关内容。
嘶——人事部经理倒吸一口气。
小张总突然对这种问题感兴趣,难道是喜欢男人?整理完今天的工作,他望着镜中自己的面容陷入沉思,想当年,他也算的上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男子,这面容要是再年轻二十岁,小张总定能看得上,想罢,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喂,儿子,你来爸公司一趟。”
那边,叶争眼看着跟他打过一架的小混混拖着不太利索的腿脚从家里出来,打车离开了。
真是不巧,叶争看了看手里五颜六色的麻袋,还想着直接把他堵在家里胖揍一顿呢。
着实可惜了。
叶争仰望蹲过点的高层,狗面试官的家住在七楼,不算太高。
他找到偏僻的角落,借着排水管和窗沿的力,轻而易举地爬了上去。
不是他的错觉,他的身手真的变好了很多,明明之前爬楼的时候没有这么轻松的。
叶争收紧五指感受了一下其中的抓握力,颇为自豪地想,定是他经历一场生死大变后,身体素质大幅度提升了。这说明他的身体有无数的潜能!
翻身躲进阳台,找到他们家浴室的方向,叶争一闪身钻了进去,差点被其中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迷花了眼,好不容易找到洗发膏,他翻出身上的脱毛液,一滴不漏地挤了进去。
今日任务完成,收工!
叶争踏着欢快的步调准备离开,路过某个电脑没来得及关的房间时,脚步一顿,无声地笑了。
他轻手轻脚往那边走去,心想:再给他留个小惊喜!
第八十六章父子的算计
靠近监控室的办公桌里,澹台俞与站在桌前的年轻人面面相觑,看不懂现在的情况,澹台俞将疑惑的目光转向满脸堆笑的经理。
“小张总,这是我儿子。”
看出来了,所以呢?澹台俞皱了皱眉。
经理便赶紧道:“您来我们这个公司后一直待在办公室,还没好好歇过呢,我儿子常来这边玩儿,就让他带您在这附近转转,好好休息休息。”
“就在不久前,我休息了七天。”澹台俞面无表情地指出他话中的错误。
真是油盐不进啊,经理掏出小手绢擦拭头上冒出的虚汗,继续努力,“我是说这些天,您天天住办公室工作,人身体又不是铁打的,劳逸结合效率才能最高嘛!”
“我没事,我不需要休息,”澹台俞再次回绝了他,他将经理眼下深重的黑眼圈尽收眼底,唇角颇为惬意地扬起,任谁看了都是温柔有礼的一挂,可人事部经理经过这几天的磨练已经彻底意识到,眼前之人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恶魔,尤其是对他!
现在这个恶魔又发话了,“你也不需要,张经理,请您做好今天的工作。”
说完,澹台俞直接无视了他们,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经理刚刚交给他的材料上。直接掠过前面一堆概念性的东西,翻到他在意的那一部分——同性恋者的性行为方式。
然后他开始专注起来。
那个被老爸突然叫过来的青年还好奇地踮起脚,想要偷看上面的内容,人事部经理看到他的动作,一把将他拉出办公室,扯得远远的。
“爸!你神神秘秘把我叫过来就为这个?”青年不满地从粗鲁的老爸手中抢回袖子,埋怨道:“我那游戏还挂着呢!今天要被队友骂死了!”
“一天天就知道游戏游戏!”
经理数落了他一句,他儿子瞬间就不乐意了,“是我自己想天天在家的吗!我是个残疾,瘸子!我去找工作,是人家不要我!这不都还是怪你,非要让我去找叶争的麻烦,你现在还有脸来指责我吗!你还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我回去了!”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稍稍大了些,经理警觉地看了看周围,压住被儿子指鼻子骂的怒火,嘘声道:“你小点声!你老子天天上班养你容易么,我都多长时间没回家了。”儿子的情绪被安抚下来,他从钱夹里翻出一沓钞票塞到其手中,“你出去买身儿衣服,好好拾掇拾掇自己。”
头一次吵架还能得钱的,青年难以置信地接过来,嘴角都要咧开花,“爸你这是怎么了?”
他脸上的笑容转变太快,人事部经理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都是给你花的,”
青年失望地哦了一声,又听他老子继续道:“你今天任务还没完成,一会儿我把公司闸拉了让小张总下班儿,你收拾完,瞅准机会拉着他去玩儿,记住,一定要想尽办法跟他打好关系,知道吗?”
青年知道他老子平时阿谀,惯会溜须拍马,之前那么三番五次地大折腾都是为了讨好这位新到任的小张总,之前他也知道,也都理解,只是现在他有些不太懂了。
这么疑惑,他也这么问了,他老爸给他的答复是:“小张总跟叶争有私仇,你们有共同的话题,在这上面你要是能帮助他,以后你的工作就有着落了。”
原来是这样,青年差点儿笑出声,叶争那个瘪三儿,竟然得罪了大集团的太子,他这回死定了!他收好人事部经理给的赞助,忙不迭应下这份差事,“保证完成任务!”
“嗯,不错,有志气。”经理拍了拍他好大儿的肩膀,给予最后一句叮嘱:“记得,到时候无论他对你做什么,你都不要反抗。”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大方向他都明白了,青年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听他老子的话,好好收拾自己。
要找这样的人物一起玩儿,是该有个体面的形象。他老子想得确实周全。
他们公司的墙隔音效果极佳,所以他们躲在角落里正常谈论,根本没有担心被听墙角的忧虑。除非那人有异于常人的听觉。
澹台俞人在办公室,将他们的对话尽收耳朵,他将看完的材料放在手边,明白了经理的意图。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升职加薪连亲生儿子都可以出卖的人,就算叶争想要杀了他,都不为过。
暂时无事可做,澹台俞退开椅子走到床边,静静等待下班时间的日暮,经理亲自拉闸催所有人下班。
一位善解人意的经理,既解放了自己,又解放了别人,澹台俞漫无目的地想:想闲下来,又怎么会那么容易?
把洗发膏换成脱毛液这种恶作剧一般的报复,在叶争这里是不够的。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去那个公司应聘个保洁当当,近距离观摩一下狗面试官的日常,好方便动手,路口一转弯儿,就看见他儿子从旋转大门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了。
能想象那个画面吗?明明一个瘸子,却脚底生风,兴奋得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干劲儿。
真是奇了,能让这小混混这么高兴的事儿,那他必须要去掺一脚。想罢,叶争直接跟了上去。
小瘸子的目的很明确,回家快速洗了个澡后,出门直奔潮牌男装店,再次出现的时候,从头到脚都是一身儿新,整个人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他携着一股浓郁的香水气从带口罩的叶争身边路过,边走便打电话:“兄弟,今天在夜总会给我定个大包间儿,东西都可着贵的摆,哥们儿今天发财了!”
看他的装扮,这是去见女朋友?
叶争扬眉,然后直接掏出手机开始打字。
对面的回复有些慢了,叶争再一抬头,小混混已经无影无踪,这事儿闹的,这瘸子到底是怎么走的这么快的?
青年小混混不快走不行,他老子紧赶着催促,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返回。
那边,职员们已经三三两两地离去,只有几个工作狂魔的座位还亮着灯。人事部经理一把拉下电闸,整个公司大楼都陷入了黑暗,人声顿时嘈杂起来。他趁乱扯脖子喊了句:“停电了,大家早点回去吧!”
人们便信以为真,认命地离去了。
人事部经理顿时以最快的速度跑向监控室的方向,到的时候正好和刚刚打开门的澹台俞撞了个正着,他大声呼出一口气,还好还好,赶上了。
澹台俞见状,将手中一次性纸杯递给他,“跑这么累,喝点水。”
“谢谢小张总!”人事部经理受宠若惊地接过来一口闷下,总算缓解了喉咙里的灼烧感,可是他回味了一下,觉得口中又极大的苦涩蔓延,“这是咖啡吗?”
“嗯。”澹台俞捻了捻不小心粘在手上的褐色粉末,“放心,它只是喝着苦,浓度不高,不影响你回家休息。”
骗你的,里面有两袋子超高浓度的黑咖啡。
人事部经理倒是没在意这个,他顶着一嘴的苦味儿对澹台俞说:“小张总,公司的电断了,我已经找维修部的人回来修,他们说明天才能弄好,我看这就是天意,您已经加了好几天的班儿了,不如今天就好好歇歇,找几个同龄人出去玩儿,放松放松。”
他随口扯着谎,维修部的人都被他忽悠了,今天晚上他们根本不会来。
澹台俞在他饱含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诶呀,说来也巧!”愿望达成,人事部经理激动地两掌相交,“我儿子还没走呢,他请了一些朋友今天晚上一起玩儿,也都是些公司的小领导,小张总,我看您在这边没什么朋友来,不如就跟他们出去好好玩玩吧,都是同龄人,肯定能很快打成一片,多交些朋友,以后做事也能多条路不是?”
“你说的对。”在得知他们计划拉自己去对付叶争之后,澹台俞非常给人事部经理面子,不论他说什么都很顺从他的意思。
人事部经理简直在心里乐开了花,今天的小张总这么好说话,一定是被他最近拼命工作的表现打动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的计划很快就要圆满完成了!
只希望儿子到时候给他争点儿气,好好利用自己的外貌!
他不无欣慰地想,冷不丁又听见小张总在一边道:“不过还有一批产品需要今天校对完成,我不放心,准备一会儿去亲自清点,所以很抱歉,今天可能参加不了了。”
这还得了!怎么你今天开始干正事儿了?!
今天的计划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被打乱!人事部经理快速举手:“我帮您去!”他脱口而出的话太过急切,把小张总吓了一跳,便赶紧补救道:“我以前做过采购,对这块儿业务很熟,许久没清点东西了,突然有些手痒痒,请小张总务必给我这个机会!”
闻言,澹台俞面无表情,缓缓,缓缓地点下头。
这一夜,人事部经理拖着从工厂校对至半夜的疲惫身躯回到家中,将自己像咸鱼一般瘫在床上,他的身体已经熬到极限,柔软的大床让他找到了归属感,他轻轻闭上双眼。
熬了好几天,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这样想着,他将呼吸放的均匀,身体逐渐平缓。
半小时后,他的呼吸骤然乱了,再次掀开眼皮,眼中布满红血丝,痛苦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我睡不着啊——我好累——救命啊——救命——”
第八十七章怒火
澹台俞对人事部经理今晚的痛苦心知肚明,毕竟这些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彼时,他已经由着其儿子巧言令色地带着去聚酒了。对于其阿谀奉承的话,澹台俞照单全收,就等他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叶争跟丢了人,便隐匿身形,蹲守在从小混混那里听来的夜总会门口。
天空被太阳余晖染成橘色调,从他站立的地方,正好能看见两个男人逆光而来。
一个身量不高,脚步有些跛,难得有些姿色,与一身亮眼的衣服相得益彰。另一个身材高大却不魁梧,如雪松般挺拔修长,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略微矮小那位努力挂着友善的微笑,嘴上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他旁边的人只是听,偶尔做出一些回应,说话的人便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继续滔滔不绝。
那小混混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要贴在人家身上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澹台俞跟小混混。
这两个在他认知中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怎么凑到一块儿去了?叶争皱了皱眉头,电光火石间,他立刻将张俞疑似同性恋者的身份与小混混异常的开屏行为联系到了一起。
叶争垂眼打量看起来颇为游刃有余的澹台俞,磨了磨牙。
这货还说不喜欢男人,他醉酒那天果然是想做点什么吧!害他做了好几天噩梦不说,再见面还跟与他有仇的小混混勾勾搭搭。
正好了,两个一起收拾!
叶争心中怒火熊熊,也不管什么计划不计划的了,直接跟着两人上去,徒留下被捏变了形的路标在风中萧瑟。
澹台俞被引领着进入小混混口中“绝佳的放松场所”。
厚重的隔音门一敞开,扑面而来的是极致的喧嚣和烟酒气。场内大灯全无,只有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中央挤满了跟随音乐节奏摇摆身体的男男女女,偶有游动的顶灯划过他们的面庞,皆是醉生梦死的神色。
嘈杂的环境,对于五感敏锐的澹台俞来说,无异于一种折磨。
“我订了大包间!”小混混在他耳边扯着脖子喊,澹台俞颇为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觉得自己上赶着找罪受的行为并不值得嘉许。
简直蠢透了。
他有些后悔。反正以叶争的能力可以自己破除幻境,他多此一举若被知道了,那个没良心的混账师兄也不会领他的情,甚至反咬一口嫌他多管闲事都有可能。
心里这么想着,澹台俞还是跟上了小混混,在试练塔的每一刻都是争分夺秒,他也需要尽快出去才行。
本以为包间中声音会小很多,没想到刚一进入,声音更大。
“欢迎小张总莅临我们夜总会!!”男男女女的欢呼声整齐传进耳朵。
一时间,空中礼花筒的彩带的喷涌而出的酒沫子齐飞。
气氛在澹台俞踏进房门的这一刻瞬间达到顶峰。
澹台俞彻底面无表情。
“小张总,这是我花费心血给你准备的欢迎仪式,你满不满意?”小混混不知澹台俞心中所想,一脸自得地向他展示自己的杰作。
“从今天开始,小张总就是我们的朋友,兄弟姐妹们把场子热起来,好好伺候着我们小张总,今天的消费我来买单!”他轻浮地向人群中吹了一个口哨,便有衣着暴露的女人们簇拥着澹台俞就坐。
澹台俞厌恶地避开她们的触碰,对跟上来的小混混说,“让她们都走,你留下。”
他的声音在喧闹的环境中很有技巧地传进了小混混的耳朵,小混混先是一愣,立即反应过来这个传说中游手好闲的二世祖好像不喜欢他的安排,他便赶紧三言两语把嗷嗷叫的人都清走,只留下几个舞女在台上制造气氛,然后放低姿态,当着澹台俞的面自罚三杯表示歉意。
澹台俞面无表情地看他把自己灌得半醉,这才开口,“你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我帮忙,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被主动cue流程,半醉的小混混顶着红彤彤的脸蛋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小张总,我听说叶争那孙子,得罪你了?”
澹台俞点头。
小混混便彻底放心,一边哭天抹泪,一边敲打着自己的腿,“你不知道那个没教养的畜生,他心思歹毒地很,就因为我不小心得罪了他,就被他打断了腿。”
原来他的腿是这么断的,怪不得当时问小员工的时候,叶争贿赂人事部经理证据确凿,澹台俞了然。记忆里的叶争对于得罪他的人的态度向来是砍死、捅死,区区断腿?呵。
“这样睚眦必报的小人怎么可能会见义勇为?而且他早有前科,那时他因为作假刚丢掉工作,肯定在想法设法地搞钱,您妹妹这件事,一定是他的阴谋,就是为了傍上你们!”小混混以自己为例,推测得有理有据,使人信服。
“所以?”
“他都得罪您了!咱不得给他点儿颜色瞧瞧,让他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小混混见澹台俞迟迟不上套,急着表忠心,“小张总,只要您一声令下,我肯定帮你把这件事办妥了!”
“你想怎么做?”
“叶争人品不怎么样,那一张脸蛋还算看的下去,”提到怎么处置他的仇人叶争,小混混面部主见狰狞扭曲,他在心里时时刻刻思考着怎么报复叶争,如今终于找到机会了!他咬牙切齿道:“我要找人断他两条腿,然后买到国外去做鸭,找十个八个老男人艹他——啊啊啊啊!”
小混混正说到激动之处,身体骤然被一股大力轮到地上,他被磕得头晕眼花,回过神来,只见小张总双目赤红地喘着粗气,看他的眼神,就像是要把他拆了一样。
“你、说、什、么?”
熊熊怒火扑面而来,小混混的衣服被紧紧勒住,吓得喘不上气来,他说的怎么了!他日日夜夜想象的都是叶争不得好死的画面!生这么大气,好像刚才他说要找老男人艹的是他老婆一样!
就在那一刻,小混混福至心灵,反应过来了小张总生气的原因,“小小小、张总,我说错话了,我下流!我卑鄙!我不该这么报复人!”他一边说着,一边扇自己的巴掌,这小张总看着不像好人,做人还这么他妈有原则。
台上的舞女们被这边的动静吓住,不敢再动,唯余小混混扇自己时响亮的“啪、啪”声在包间内回荡,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一股大力猛地踹开。
几人齐刷刷扭头,晃动的彩灯穿透香烟的云雾,划过来人修长笔直的腿,落在一双阴鸷的眼睛上。
作为来人名义上的“仇人”,澹台俞和小混混具是一惊,内心活动在这一刻高度重合,具是:他怎么来了?刚才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叶争在听到包间中的啪啪声后差点理智全无,他一眼锁定趴在地上的两人,又看了看穿着清凉的舞女们,嘲讽的话从牙关里挤出来:“男女通吃,嗯?”
这话是对澹台俞说的。
“十个八个老男人?”
这是对小混混说的。
他全听见了。
叶争轻嗤一声,也不给他们反应时间,毫不犹豫冲了上去。
冰水中的酒瓶被抽出,眼花缭乱地下一秒,就砸在了“小张总”的脑袋上。
在舞女们的吱儿哇乱叫中,冰凉的酒水合着腥甜的血水成股滴在身上,小混混有一瞬间呆滞,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屁滚尿流地推开小张总掐着变了声的嗓音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了。
到底还是普通人的身体,被这么实打实地来一下子,饶是澹台俞身体好也受不住,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还没想好怎么跟叶争解释,就被其一把推倒在沙发上,眼含威胁道:“死不了,老实儿待在这儿别动。”
这是准备一会儿再跟他算账了。
嫌弃地白了这个一无是处地富二代一眼,叶争越过他,向已经吓破了胆的小混混走去,碎裂一半儿地酒瓶子还握在手心,他半蹲下身体,将锋利的刀口对准小混混的细嫩的脸,轻轻一戳,就渗出一串血珠子。
纵使再怕,此时的小混混也不敢抖动了。
叶争似笑非笑将他全身打量了一遍,猛地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好大的胆子,都这样了还不长记性,敢跟他讨论怎么害我?”
阴冷的声音像毒蛇一般爬进耳朵,这感觉几乎让小混混瞬间回忆起某些不美好的回忆。
那日他奉老子的命令去言语挑衅叶争,试图挑起事端。
谁知那本来懒得理他的人在听到“你老母卖身供你上学”之后,直接暴起,按着他往死里打,周围都去拉,可是谁也没拦住。
脑部频频受到重击,五脏六腑差点破裂,大腿被踩踏着生生拖断,透过眼前模糊的血色,这个施完暴行的男人也是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我妈早就死了,你想下去陪她么?”
那一刻,他好像看到了从地狱中走来的恶魔。
第八十八章引诱的谈判
过去和现实的记忆交相折磨着他,小混混颤抖着嘴唇,结结巴巴道:“不、不敢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在小混混惊慌失措的目光下,叶争冷哼一声,随手将酒瓶丢在一边,勾起他染血的半边脸,眼含威胁:“还有,以后离张俞远一些。”
他没说为什么,也没说违反了会怎么样,但小混混已经从叶争吃人的眼神中读出了他想要表达的一切:再让我看见你们两个在一起,一起弄死!
钳制住他下巴的手力道大得吓人,好像他一个回答不好,就会被生生捏碎,小混混被叶争吓得几欲失禁,忙不迭表示:“是是是!以后在他方圆三百米之内,都不会看到我的身影!求求你饶了我吧!”
注意到他大腿止不住地剧烈哆嗦起来,叶争嫌弃地丢开他:“带着你找来的这些女人,一起滚。”
压迫感十足的声音传进耳朵,小混混如临大赦,招呼着台上吓得大气不敢喘的舞女们屁滚尿流地离开了。
小混混慌不择路地冲出包间,终于忍不住脚下一软。吓死了,吓死了!这才多久没见,叶争那个孙子越来越不像是个人了。
跟他一起出来的几个女人想要扶住他,被他没好气地推开,“大爷今天没心情给你们钱!”那些本出于好意的舞女们见状,颇为鄙夷地翻了白眼,刚才哭得跟个孙子似的,现在还牛气什么?傻缺。
她们丢下他自顾的离开了。
小混混骂骂咧咧地走出夜总会,一边骂一边痛心疾首,今天这钱花的冤,不仅没套上近乎,还把小张总这个助力搭进去了。现在就他一个人跟叶争在里面,也不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样。
“竟然在这里也能遇见那孙子,真他妈的晦气!”他呸地吐了一口痰在地上,朋友的这家夜总会有那么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是不敢直接叫警察的,现下只能给他老子打电话,让他去找张家,这样不仅能在张家混个脸熟,还能得个见义勇为的美称。至于张家人报不报警,那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他拨通电话,那边过了好久才接,声音透露着显而易见崩溃和愤怒:“你他妈要干什么!老子刚要睡着!”
“爸,你快给张家打电话,叶争把小张总堵到夜总会了!要打他!”小混混当时就换上了一副慌张的嘴脸。
“让他打!打得好!打死他!”一听是小张总遇害,人事部经理顿时情绪激动起来,“这帮资本主义的魔鬼!压榨员工的恶魔!老子要是哪天猝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那边一顿咆哮式的输出,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小混混在晚风中有些凌乱,他老子今天这是怎么了,不像他啊!
正待他准备再打一个的时候,脑瓜顶突然传来一声嚣张的询问:“赵波?”
“干什么?”小混混下意识应声,一抬头,就看见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不怀好意地盯住他,扫到他们手上的管制刀具,小混混顿时大感不妙,踉跄着转头就想跑。
可是他腿脚不便,没几步就被按倒在地,拖行着来到无人的巷口。
逃跑无望,小混混咬了咬牙,大声道:“你们他妈是谁啊,知不知道老子道上混的,有本事让我把兄弟们都叫上,咱们挑个宽敞的地儿群殴——”
“群殴你妈呢!”小混混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飞来一脚踹趴在地,他脸上的伤口再次崩裂,合着沙子疼得他面部扭曲,他呲牙咧嘴道:“既然是报私仇的,总得让我死个明白,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们了!”
他腿脚好的时候,常在各大无监控区域打架斗殴,跟他有仇的人无数,但在他断腿之后都不来找他了,现在这个还小心眼儿来报仇的,他必须记住姓名,回去找兄弟帮他报仇!
“小凤儿,你知道吧?”那个看起来像是大哥的人薅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扬起头,“那是我妹妹,一个未成年,你在游戏里勾搭她跟你调情,还想骗她发裸-照,这件事儿大家看不过去眼,都发到我这儿来了,我总得跟你计较计较吧?”
你妈的,哪个孙子举报的我!
小混混不做声了,自打他断腿之后,在游戏里跟小美女聊天就成了他苦闷生活唯一的慰藉,现在被发现,他也无话可说,但是——“她又没真的给我发!你们这样,就不怕我以后报警吗?!”
跟惯常打架斗殴的人法律,那无异于对牛弹琴,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便有序地望风砸摄像头,剩下的人将小混混围成一圈,手指关节啪啪作响。
没一会儿,黑暗的巷口中传来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随后,只剩下拳拳到肉的声音。被其他人抢着丢在一边的手机响起,显示着“老子”来电,经过的人看了一眼,大力地踏扁了。
那边,澹台俞冷静地看着缓慢向他靠近的叶争,颇为奇异道:“他算计着那样对你,你就把他这么放了?”
这可不像是大师兄的作风,除非他还留有后手,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叶争说:“他的福气在后头呢。”
叶争挑嘴笑,没有多做解释,现在的他对于小混混的下场并不上心,“你怎么不担心担心自己?”
按照他刚才亲口承认与叶争有仇,还想找小混混收拾他的事还没算账,这人竟然还在意别人的死活,不过让他颇为满意的是,这个张俞对于他对待小混混的做法没什么抵抗情绪,这是个好现象。
澹台俞回想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份和人设,回答道:“对付你,我用不着那么麻烦。”
这是百分百的自信了,但即便见识过他的身体素质,叶争还是对他狂妄的话语感到不满,他觉得自己被看扁了,或者说,是被挑衅了。
他欺身上前,将见状欲要起身的澹台俞重新按进沙发,身体落到与其视线平齐,他的手直接向前探去,却被对方一把握住。
澹台俞看着叶争略显侵略性的眼睛,沉声问道:“想做什么?”
望向他的双眼分外明亮,古井无波的眼神中诉说着无尽的秘密,引人发掘。这个男人面相俊美,最美之处,当属眼睛。
好看的外表终究只是皮囊,他自己也有,也曾因此被女人追求,他从来不屑一顾。总是梦到他,叶争起初以为自己终究还是落了俗套,看上了他的外表,如今这么近距离地欣赏下,他发现,原来眼前人吸引他的,是这一双他看不透的眼睛。
他扭转腕部将手抽出来,然后坚定不移地继续向前。
饶是自诩了解叶争如斯,澹台俞也摸不准他此刻想要做些什么了,直到眼角触碰到微热的指肚,他才惊讶地微微张大眼,喉结滚动,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疑问。
眼前这个轻柔触摸他眼睑的大师兄,到底想要做什么?
难道因为自己间接害他丢了工作和毕业证,他想把自己眼睛挖出来?
叶争见他执着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的样子有趣,颇为坏心的不作回答,只闷笑了一声,手下动作却是不停。
对面人胸腔的震动仿佛隔着空气传到了澹台俞心间,在上面轻轻挠了一下,他终于忍不住地拨开了叶争的手。
叶争见他有些面色愠怒,一点也不感到害怕,还大胆将脸凑得更近,低声问道:“怎么,想打架吗?”
说话间喷洒的热气呵在脸上,澹台俞错开脸,眉头轻皱,认真道:“我跟你打一架,能抵消你心中对我的怒气吗?”
他现在还不忘在消除幻境中叶争的执念,现在的他只能靠这样的正经事分散注意力,不然他会很难从这个几乎要趴在他怀里的人身上找到自持。
叶争被他问得愣了一下,经过这几次的接触,他知道自己对这个富二代多有误解,他虽偶尔霸道厉害了些,倒不是个以势压人的混账,被诬陷的事都是那个人事部经理一手策划的,这个从小混混对眼前人那颠倒黑白的引诱中便能看清真相。
所以结论就是,眼前的这个富二代是无辜的。
但是这个富二代却似乎不是这么认为?
他重新确认道:“你不相信那个小混混的话吗?如你所见,我确实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不信,即便你下了狠手,我也不信你真如那人口中的那般不堪。”
眼前人毫不犹豫的信任让叶争颇为受用,可是他听其又说:“我已经大致猜测出你被陷害的真相,事情皆是因我而起,你若心有怨怼,我可以跟你打一架,我只出三成的力,你可以尽全力。”
瞧不起谁呢?叶争差点被气笑。他摇了摇头,轻声慢语哄骗道:“你若真想让我出气,还有一种方法。”
澹台俞竖起耳朵,表示洗耳恭听。
“让我……”
叶争靠在澹台俞的耳边,滚烫的呼吸落在皮肤上,微痒。
他的话清晰地、一字不落地传进耳朵,澹台俞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说什么?”
第八十九章记住这一天
叶争为澹台俞过于震惊的反应不解皱眉,他流氓似的用双手捧起对方的脸,“你上次可比我热情多了,现在这么抗拒?”
明明上次还趁着醉酒想占他便宜,如今还跟这小混混来开包厢,男人有欲望可以理解,但管不住下半身来这种地方,还不如当初跟他爽一爽。可惜没有如果,那时满心抗拒的叶争又怎么会想到就在这以后他惦记人家这么久?
这富二代只是震惊看着他却不说话,跟个哑巴似的。这让他有些气恼,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敢做不敢说,他叶争今天偏就要撬动这蚌壳!
澹台俞被叶争一颗炸弹炸的头昏耳鸣,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他的脸被固定在这人手里,就着这个姿势良久,他才压制住自己躁动的心,冷静道:“我不喜欢男人,也不想让你睡。”
这是拒绝,也是一句实话。
“放屁,你不喜欢男人,刚才还跟那个小混混叠在一起呢!”叶争对他的回答嗤之以鼻。
澹台俞简直要被这无端的污蔑搞得头大,“你扪心自问,我刚才到底是在做什么?”
叶争一时语塞,他只是难掩见他们亲昵时的火气罢了。那个小混混固然可恶,这个不懂拒绝还暗自配合的富二代却更惹他生气,说到底,他只是不想看见自己讨厌的人跟眼前之人走得近。
这极端的占有欲,大概源于他梦中与其过分真实的亲昵。
把与自己有肌肤之亲的人当作自己的所有物,是每个雄性的本能。现在真人站在他的面前,他的欲望却只增不减,这种本能自然更加强烈。
“好吧好吧是在发火,是我错怪你了。”面对惦记的人,叶争好声好气承认错误。
这把澹台俞吓了一跳,叶争竟然还会道歉?从刚才到现在,都不像是他正常时该有的反应,澹台俞合理怀疑叶争已经在幻境中走火入魔,他终于真心实意地关切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却不想这人没理会,继续抓着刚才的问题不放,“你不喜欢男人便不喜欢,正巧我也是。”
澹台俞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身体被压制,脸被固定动弹不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叶争的奇怪举动,最后只听他说完那些没意义的废话之后,又轻轻的补充了句:“可是我喜欢你。我做梦都想睡你,现在见到真实的你,更想睡了。”
任是哪个暗恋已久的人突然听到心上人的表白,都不可能再保持镇定。听叶争对他说“喜欢”,澹台俞脑袋“轰”地一声,将眼中的世界都炸成了虚无,只能注意自己如擂鼓般剧烈的心跳,以及眼前人的举动。
叶争轻轻放下他的脸,先是看了看他的眼睛,然后眼神轻佻地向下,划过鼻梁,又落在唇部,那眼神有些炽热,澹台俞喉结滑动,抿了抿唇,叶争却掠过它,猛地将脑袋移向下方。
直接贴上澹台俞的胸膛,听到了其中明显的心动过速,叶争眼睛染上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意。
“心跳的这么快,你不喜欢男人,是也喜欢我么?”他像是个惯会骗人的妖孽那般,引诱着澹台俞的思维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
眼前人是心上人,他正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恣意调笑。澹台俞被迷惑了,他将手搭在叶争的肩上,任由心脏过于兴奋的跳动,良久,他也不想打破这做梦一般的平静,只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确切的答复,叶争毫不犹豫从澹台俞身上坐起来,一把将他推倒在沙发上,兴奋道:“那我们——”
“等等——”这感觉太不真实,澹台俞制止住他不老实的动作,用仅存的一丝理智询问出他的费解之处,“我们只见了两面,你喜欢我什么?”
还是你想起什么了?
“眼睛!”叶争一秒说出答案,这绝对是最吸引他的地方,只要被这样一双眼睛望着,他就忍不住热血沸腾。
只是眼睛?澹台俞皱了皱眉头:“还有呢?”
“脸?”叶争不确定道。
澹台俞眉头更深,“还有吗?”
“身材?”叶争已经绞尽脑汁。
某人的眉头几欲成沟壑,他咬牙,不死心道:“还有吗?”
梦里是技术差了点,不过没关系,以后都是他用力。所以——“没了。”叶争戳起一根手指点点点将他的眉头抚平整,“我们继续——”
没了?!他口口声声说喜欢的,竟然只是皮囊?
澹台俞一把将他推开。
这个轻浮的混账!
就见了两面,就因为一张脸,就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睡”?
两个热血方刚的大男人互诉衷肠之后下一步该干什么?没有比干一炮更能确定感情的了!叶争一直这么坚定地相信着,可是他竟然被推开了?!这真是让他非常不理解。
他被推的靠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眼看着对面的人怒火越来愈旺,甚至手握成拳,青筋暴起,大有下一秒就呼到他脸上的架势,他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正视起答案。
正如澹台俞所说,仅仅见过两面,他能喜欢什么?
这个富二代有引人注意的外表,有绝佳的身手,怪异的行为举止,以及一身谜团。
可这些都不是能吸引叶争注意的理由,若将这些特点放在随便别人身上,或者激起他的胜负欲,或者让他敬而远之。
而不是现在这样。不仅在梦里与澹台俞缠绵不休,梦外的他食髓知味,也想把澹台俞抓在手中。
至于到底为什么会被澹台俞的一个眼神吸引,叶争也说不上。
可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他把人追到手,后面有大把的时间容他去想清楚,现在的情况他不出手,总会招致别人的惦记,那个小混混就是个例子。
既然他对自己同样有欲望,甚至还对自己有那么一丝愧疚之心,他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将生米煮成熟饭?
叶争回答不了,只能装作不懂的样子将锅甩给对面,“你不会真想跟我打一架吧?”说完,他难得想起某个被他抛诸九霄云外的称呼:“俞哥?”
在怒火的关键之处示弱示好,总不会真的打起来。
果然,对面的澹台俞听得这么个难得的称呼,气势一下子就弱了许多。
所谓得寸进尺,便是澹台俞退一步,叶争能进两步。他的手从澹台俞的小腿肚开始向上游走,感受不到对方的拒绝,他便将整个身体向前推进,手也顺势从腰际划上来,虚虚握住澹台俞的脖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哥,别纠结了,说真的,睡吗?”
他的拇指肚在脆弱的脖颈处上下滑动,感受到指尖洪洪搏动的血管,以及轻轻颤动的喉结。
想不到叶争在这方面竟然如此开放大胆,挑逗起人来简直无人能及,一向克制的澹台俞紧咬牙关,却是不愿轻易向其妥协。
想为叶争的目的将这个人推开,又为叶争的声声呼唤想将这个人抱紧,他的意志早已陷入两难,只能僵持着,任由事态向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叶争轻哼一声,移动时,感受到了澹台俞的异样。
他在做无力地抵抗,可惜收效甚微。叶争立刻反应过来了澹台俞此时的状态,有些惊讶地扬眉,身体这么诚实,竟然还能忍住不吭声,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不反对,我就当你同意了?”
耍完无赖,他的手毫不犹豫掀开澹台俞的下衣摆,直接钻了进去。
指尖触到皮肤,烫得澹台俞腹部一瞬紧绷起来,他扯开叶争的手,将其翻转压在沙发内,所有的忍耐在这一刻前功尽弃,他的气息彻底大乱,“这是你自找的。”
几乎是吼着说完,他将愤怒和幻想彻底解放,携着滚滚热浪咬向那个总是撩拨他的薄唇。
嘴唇被堵住,叶争毫不犹豫地回吻。
什么隔阂,什么顾虑,在这一刻都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两个热血上头的人,在对彼此的迷恋下激吻,衣衫在大力下扯开,扣子飞崩击痛身体,肘臂交滑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叶争止不住兴奋,他在梦中早已将这人调戏千万遍,此时更是轻车熟路地将所有摸了个正着,却不想眼前人比他还熟练,有模有样地学着将一切还给他。
空气逐渐升温,气氛正好。他的手已经向身后危险的地方作乱,头脑不甚清醒的澹台俞却在这一刻回神,抬手就要制止,冷不丁耳边又来了一句声音暗哑的呼唤:“俞哥?”像是久经沙漠的人终于看见了绿洲,说话的人语调虔诚又渴望。
每一声“俞哥”都能换来对方的妥协,这次自然也不例外。澹台俞迷迷糊糊中,心想:要不要就让他这一次?
就在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时,包厢的门被大力撞开,一阵风风火火的声音闯进来——
“哥你们没——卧槽打扰了!”来人再看清里面情况之后声音都吓得变了调,“砰”得一声,门又被其大力关上。
速度快得让两个渐入佳境的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叶争停下手中动作,从澹台俞的肩颈中抬起头,顶着一脸红晕,他觉得刚才的声音很耳熟,粗声道:“张柔?”
澹台俞缓缓点头,然后面无表情地推开他,源于羞耻心,他的耳尖和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被妹妹当场看见这样荒唐的一幕,这让从来克己守礼的剑客彻底回过神来。
事已至此,他们当然不能在明知外面是妹妹的情况下再继续下去。
就算叶争不在乎,澹台俞也不会同意。
第九十章趁人之危的君子
“她怎么会找来?”叶争从澹台俞身上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转念一想他就反应过来了,咬牙切齿道:“可恶的小混混!”
通风报信坏他的好事!他都已经看到张俞眼中的妥协了!
就差一点儿!
他把衣服穿好了,那边澹台俞倒是陷入了纠结,他的衣服扣子被叶争扯掉,现在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拢都拢不住,流畅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地透出来,颇有一丝欲拒还迎的意味。
叶争见了,欲要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递给他,自己相中的媳妇儿,总不能这么半裸着出去。
澹台俞一把制止住他的动作,自己去打开包厢的门。
张柔还没回过神来,被突然的开门声吓了一跳,衣衫不整的哥哥挡在门口,她眼神控制不住地往他腹肌上的红痕上瞟,嘴上跟按了机关枪似的赶紧道:“哥我不是故意要打断你们的有人给爸妈打电话说叶争在这边打你他们让我来看看怎么回事我当然知道不可能我只是来看看打扰你们了对不起!”
一件事让她说完,连气都没换一下,足以猜到她此刻内心的慌张,她以前只是猜测他哥对叶争有企图,没想到他们竟然发展这么迅速,这才几天就全垒打了!
她一个洁身自好的黄花大闺女看到刚才那一幕都臊得慌,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夜场黑得可以,她一定掩饰不住脸上的通红。
她哪知道,凭借澹台俞的眼力,早已将她所有的神色尽收眼底。
教坏小朋友了。
澹台俞尽量保持神态自然,让自己看起来不要显得那么心虚,说话的声音却有些暗哑:“我知道了。柔柔,帮我取一套衣服来。”
“啊好”张柔愣愣地点头,反应过来后,她飞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尴尬之地,回家帮他哥取衣服去了。
澹台俞转身回到包厢时,看见叶争开了一瓶酒,此刻正在自饮自酌,他走过去也欲举杯,却被叶争打开了手。
“自己酒量多少有点数儿,一会儿喝多了等你妹妹回来,想再上演一出活春宫?”
之前这人喝醉酒后失态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叶争可不想被撩拨起来后,这人一断片儿,尴尬都留给自己。
更何况张柔也算是他半个朋友,瞄上了人家的哥哥,总得在她面前收敛一点才是。
澹台俞心想也是,便安静地坐在一边。
他知道他们之间有很多问题都没搞明白,刚才也只是被叶争暧昧的呼唤弄晕了头脑,差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睡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之间的事情桩桩件件,几乎没有一件能说开的。
以前叶争对他有很多秘密,现在又换成了他。好在这个莫名其妙把他拉进来的幻境让他对叶争多了解了一点。不然他们可能这一辈子都要这么不明不白地继续别扭下去。
但是在幻境中,他总不可能对叶争讲实话,幻狐前辈的幻境既是试炼之用,就决不能靠外界帮助强行唤醒,否则轻者试炼失败,重者神志全失。连清心竹这等神物想要唤醒他,都得用造梦这种迂回的手段。
叶争十分敏锐,此时最好保持沉默。
叶争咂摸了一下嘴中的酒味儿,“这小混混为了拉拢你可真是下了血本。”
这个倒可以解释,“我与他出来,只为知其目的,并无其它,你们的事情,我已全部知晓,他们蓄意陷害在先,你还回去,合情合理。”
男人老实交代,叶争颇为满意地笑笑,劝慰道:“你既然知道了,就不要再继续插手,我的账,我亲自去算。”
已经在插手了。澹台俞眨了一下眼睛,当着叶争的面点了点头,以后须得低调行事,绝不能让叶争知晓。
澹台俞正思考着下一步要怎么做。叶争已经跳过了这个问题,抿了一口酒,问他:“你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上回怎么不直接推脱,还跟我喝那么多?”
这可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那日,澹台俞见到叶争后方寸大乱,猜测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妄,与房东计较的叶争实在太过真实,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不仅因为他短短几日的幸福生活转瞬即逝,还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叶争已经彻底扎根在他的脑海中,他可能穷极一生都做不到当初在火凤面前的保证:淡了他,然后杀了他。
“我那日,心情不太好。”澹台俞回忆完当时的心情,只能这么回复。
“这样啊。”叶争晃了晃酒杯,琉璃色的杯沿在暗黄的灯光下折射出异样的光彩,“我还以为你那时候就对我图谋不轨,想要借酒耍流氓呢。”他说得颇为遗憾,将杯中酒豪迈地一口灌入喉中,然后偏头对澹台俞笑笑,“你若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拒绝。”染在唇边的酒色十分透亮,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引诱。
像叶争这样的人,不开窍还好,一旦开窍了,那真是句句都在撩拨,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澹台俞就被他撩拨地脑袋一热,心里暗骂这个混账的师兄,嘴上说着不让他喝酒,转头就这么作天作地。到底想干什么!
若是叶争此时能听到他的心声,怕是会咧嘴一笑,贱兮兮地告诉他:逗~你~玩~
他被调戏到说不出来话时的反应,简直是太好玩了。
但是男人之间的胜负欲就是这么奇怪,在撩拨的段位上都不肯落了下风,澹台俞即便头脑发热,也不忘回击,“你这样说,也无错。”
在叶争疑惑的目光中,澹台俞徐徐道:“见你第一面,我便对你图谋不轨。”
这可真实诚,叶争微微睁大眼睛,正欲细细询问,便听那人直接承认:“与你一样,我见你容貌可人,体态修长,顿有‘一睡了之’的想法。”
这个混蛋,不仅学他说话,竟敢跟他比这个?叶争差点气笑:“是吗,我还第一眼就见你身价不菲,想着大捞一笔呢。”
澹台俞同样轻笑一声,反唇相讥,“彼此彼此,你人穷志短,极易拿捏,乃上上之选。”
竟敢这么看不起我!叶争抚掌一笑,笑里藏刀,“那我们可真是臭味相投,不如就此一拍即合,以后我出力,你出钱,皆大欢喜?”
澹台俞顿时变了脸色,“你想得倒美!”
占了上风,叶争小人得志,“哟!这就受不了了?本想着就算不当金·主还能当当炮友,既然你我谈不拢,那我就去找下家了,毕竟凭借连小张总都能看上的可人容貌,想必行情不会差。”
“你敢!”澹台俞一把将叶争扑倒,这个混账在哪里都不愿示弱饶人,为了赢甚至不惜气死他!明明他们都确定关系——
不对!到现在叶争除了一句看上他的脸外就是想睡他,哪里有什么确定关系,否则也不会说什么金·主炮友的浑话。
这态度,摆明了是为自己留了极大的退路。
但是都这样了,澹台俞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他按住叶争欲要挣开的双手,用身体将他死死压制,势必要问出个结果来,“回答我,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叶争摆明了要气他,自然装傻充愣。
叶争不说,澹台俞便不动,两个眼睛死死盯住他,无声压迫。
叶争转了转眼睛,用唯一能灵活运动的手指先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身上的人,“攻受关系?”
话音一落,他便感到气氛更加凝重,于是笑意便更深,“别动气别动气,你是我的心肝儿宝贝行了吧?”
这样严肃的事情,澹台俞自然不会任他插科打诨这么不严肃地糊弄过去,他暗自咬牙,一字一顿道:“好、好、说、话。”
避无可避,叶争难得纠结了一下,他向来不爱说些肉麻的话,可是眼前这人分明是在胁迫他,怎么那暗含情愫的眼神,就让人控制不了说些拒绝的话呢?他叹了口气,把心里那点隐隐约约的想法托盘而出,掀个底儿掉:“如果你同意的话,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恋人。爷以后赚的钱都给你花,宠你爱你把你捧到天上去,怎么样?”
他洋洋洒洒地说完,只觉得自己男友力max,这段表白简直碉堡了!他分外期待眼前人的回答,可是他等了半饷,都没得到对方的回应。
一直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叶争已经看到眼前人坚毅冷硬的目光在渐渐化开,逐渐变为一滩温柔的湖水,甚至刚才强迫他正式回答时略显急促的呼吸都变得浅慢。他明明彻底被这段话安抚了,怎么就不回答同意呢?
澹台俞想,或许忽略后面那些“钱给他花”这等狗屁不通的废话,他可以更高兴的。
他低低地笑起来,仿佛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又仿佛得了什么巨大的便宜。看,在这个世界,他和叶争之间什么阻碍都没有,只要能被吸引,只要稍稍逼迫一下,便能得到叶争这般郑重其事的承诺。
“叶争,我真是个趁人之危的伪君子。”澹台俞对身下之人说了一句他不太听得懂的话,但是那又如何,他俯下身体,在叶争棱角分明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希望当你有一天醒悟过来的时候,能心甘情愿地将这些话再说一次。”
那时候,我一定会认真的回答你,我同意,我愿意,我们不仅要成为恋人,更要结为道侣,从此恩怨消解,相互扶持。
我会成全你全部的野心。
三界山水,都会留下我们的足迹。
第九十一章夜探,报仇
自澹台俞说完那些他听不懂的话以后,直到张柔来,叶争也没能撬动澹台俞的嘴,问出个所以然。
两人一身整洁地走出夜总会,那辆曾经接过叶争出院的跑车正好开到他们身边,车门打开。张柔目不斜视,扣着方向盘胶皮的两只手主动暴露了她的内心想法:到底是该叫“嫂子”呢?还是该叫“哥夫”呢?好纠结
叶争推搡着澹台俞坐到了副驾上,看他认真系好安全带,差点忍俊不禁。
一个晕车、还很守交通规则的富二代,就是个乖宝。
他起身关上了后座的车门。
看清他的动作,澹台俞反应过来叶争是不打算与他同行的,便问:“你不跟我走?”
张柔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满脸笑容地在一边补充,“嫂、叶争你们是不是都没吃饭,正好我们家开火晚,不如一起吧?”
“不了。”叶争拒绝了他们,调笑道:“已经这么晚了,吃完饭,是还想邀请我留宿吗?”
“那是当然!”张柔毫不犹豫点头,又笑着瞥了她哥一眼,补充道:“只是你们得暂时收敛点,给我爸妈一个缓冲的时间,不然他们岁数大了,万一吓出个血压飙升,那可就惨了。”
澹台俞看出妹妹的揶揄,一本正经道:“我们不会在家胡来的。”
那上次喝酒是怎么回事儿?
张柔和叶争心中同时响起这种疑问,叶争甚至直接笑出声,却也给足澹台俞面子没有拆穿,“你哥能保证,我可保证不了,我们刚刚确定关系,住在同一屋檐下,万一我一个没忍住对你哥做点什么,那可真是要对不起叔叔阿姨了。”
张柔说不过叶争,转头把希望寄托在她哥身上。
反正他们一家子都很喜欢叶争,再加上叶争无父无母的,如果哥先提议把叶争当家里人看待,爸妈一定举双手同意,现在就看哥你的了!
在自家妹妹殷切的目光下,澹台俞淡定接受了叶争的拒绝,他点点头,暖心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我们先走了。”
“等等,还有一件事。”叶争将他们叫住,然后飞快按住澹台俞的后颈,在他唇上亲了响亮的一口,澹台俞目光瞬间呆滞。
一早看出他内心的保守,就喜欢他奈何不得自己的样子,叶争挑眉坏笑,“告别吻。”
大庭广众之下,简直放浪形骸!岂有此理!澹台俞气得眉心耸动,他甚至能听见耳边张柔倒吸气的声音,他别过头,毫不犹豫命令道——
“走!”
张柔在他哥的示意下目瞪狗呆地一脚油门冲了出去,然后惊疑不定地松开上路,才反应回来。
她不太理解她哥脑袋的构造:“哥,你怎么就这么把他放了呢!作为你的恋人,他住得不好,吃得也不好,你竟然还这么冷血地让他自己走,哎呦我怎么脑袋一抽就听你话了,就算带不走,我也应该把他送回去的。”
张柔头一次发现他哥竟然如此冷酷无情。
澹台俞听完妹妹的指责,还是一脸冷静道:“不用,他不回家。”
“那他能去哪?去睡天桥?”
澹台俞对叶争行踪熟识于心,“公司。”
“啊?”张柔没整明白,哪个公司?澹台俞却不多作解释了,看到某个高大的建筑,直接道:“停车。”
跑车在马路边缓缓靠停,张柔终于注意到这是他哥上班的地方。
“等着。”澹台俞直接下车,头也不回地直奔公司配电箱,他用最快的速度将除了灯光以外所有设备电闸都拉了上去,然后快速回到车座上,“走!”
张柔令行禁止,一个油门又火速离开了。
“怎么回事儿?”张柔被自家哥哥支配得云里雾里,“叶争一会儿要去你工作的地方干什么?你拉电闸又干什么?”
“他要取一些东西。”澹台俞一边回答,一边打开手机,开始查看与公司摄像头联网的监控录像。
就在这么前后脚的功夫,叶争已经来到了公司的大门口。
是了,就在刚刚闲聊之时叶争问他加不加班,他说公司今晚放假的时候,叶争就已经打算抓住这个机会了。
这是他在几经劝说叶争同他一起走未果后意识到的。
于是直接离开,于是在提前给公司设备供电。
就是为了让叶争更加方便地去翻人事部经理的电脑,那里有他趁着其忙碌到无暇分身之时,整理好后“不经意间”储存到他电脑里的全部“犯罪”证据。
其中包括人事部经理近年来任人唯亲收受的贿赂收据,以及他与别人密谋陷害叶争的所有记录。
那个伪造证书的老师早已被开除,他便知道叶争一直在背后动手,这个世界的网络舆论是一把利器,只要手握致命的证据,再善加利用,翻案必然是轻而易举。
他只不过是在暗中推波助澜,让一切变得简单点,只要叶争亲手将这些爆料出去,幻境自然会很快突破。
“哥你看什么呢?”张柔余光看见他屏幕上的监控,好奇地想把脑袋凑过来。
澹台俞直接推开她,“开车不要分心,小心出车祸。”
她哥怎么这么教条!张柔被提醒,虽认真听从了,但还是止不住在心里抱怨,她的好奇心与八卦欲从那个莫名其妙打给爸爸的电话到来之后就没停止过。
跑车逐渐提速,张柔用可行的最快时间把澹台俞带回了家,张爸张妈一直在窗口观望,见儿子没磕着也没碰着的,彻底放了心。
张妈拍打着张爸的肩膀,“我就说,阿争怎么可能会跟阿俞打起来,他们之前明明好得很,那个打电话来的什么经理造谣都造到我们家来了,搅得人大晚上不得安宁!你明天啊,赶紧把他辞退了!”
张柔停好车后三两步跑上楼,眼见着她哥打开房门,她连忙跑过去,门直接关上,将她毫不留情地挡在门外。
澹台俞捧着手机坐到座位上,来回翻看各个方位的摄像头,却发现自叶争从公司门口一闪而过后,竟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他凝视着暗沉沉的屏幕,没过多久,所有的监控画面在他眼前全部消失。
真谨慎。他关监控的这个忙是白帮了。
澹台俞将手机丢在一边,闭目感受时间的流逝,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个安逸悠闲的世界就该消散了吧。
这个他羡慕都来不及的世界。
叶争翻窗拔了监控室的线之后,才敢放开手脚,他从正门出来,正好看见对门卡上写着“张俞”两个金闪闪的大字。
想要直接离开的脚顿住,想了想,还是把罪恶的魔爪伸向了澹台俞的办公室。他还是很想知道张俞平时是怎么工作的。
门一打开,整间屋子干净整洁,不过,叶争更想用“光秃秃”来形容这位恋人的工作地点。
可以一眼看清整个布局的办公桌——没有什么工作资料,除了一台光秃秃的电脑,连支笔都没有,处处都透露着肉眼可见的敷衍。
他竟然把自己当初梦寐以求的工作干成这样!
这个没上进心的可恶富二代!
他不死心地打开各个抽屉,发现还是光秃秃,太可恨了!等到打开最后一个抽屉,他才看见里面有一沓厚厚的纸,似乎都是整理好的文件。
好奇地拿出来最上面的那个翻看,里面的内容差点让他面红耳赤。前面的同性理论基础还算正经,后面那些“最舒服的十大姿势”是怎么回事儿,他一天到晚都在办公室研究这些东西吗?
这个混账!怪不得刚才亲的时候一点都不生涩,反而熟练得很,怕是私底下没少演练吧!
明天再跟他算账!叶争嫌弃得将这个名为《同性攻略》的文件丢回抽屉,脸色奇臭地离开了。
人事部经理那个狗东西,想方设法把他刷下去就是为了抬这么一个草包上任,这人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还在家中躺尸的人事部经理丝毫不知,此刻的他已经上了叶争的死亡名单。
他在临近清晨才酝酿出一丝迷迷糊糊的睡意。
终于他安详地放松身体。
就在这时,震耳欲聋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伴随着“嗡——嗡——”地震动将他的神志强行拉回到现实,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炸裂的声音。
疲惫的中年男人大口“赫——赫——”地喘了半天气才缓过来,他瞪着有些昏花的眼睛,辨认出一串号码。
不认识的人,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