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竹出好笋了,稀奇。
姜南风自知,若两人易地而处,他会在破城第一时间杀掉“姜南风”,让夏王和他爱慕的女人之间生出血海深仇,彻底毁了夏王多年的贪心妄想。
“可惜,心慈手软是没好结果的。”姜南风摇头。
萧燧再如何少年英雄,也翻不出夏王的五指山了。
姜南风替萧燧惋惜一番,迅速把这些无关紧要的思绪放下,转而考虑起真正会影响到他和母亲处境的正事。
夏王妃对夏王倾尽所有,夏王待她尚且如此无情;那么,一旦夏王得到母亲,圆了夙愿,夏王紧接着就会回忆起这么多年的不如意,只怕到时候母亲在夏王的后宫里会比在魏王的后宫处境更加艰难。
离宫计划必须加快了。
天下抵定,对他们母子来说却未必是好事。
姜南风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在凤栖殿大门上连着敲了四下,停顿片刻再敲三下,一直毫无声息的大门终于缓缓拉开。
姜南风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朱红色大门后。
上阳宫。
夏王骑在马上,一路疾驰冲进大殿,翻下马背往殿内冲。
扶桑殿内,魏王双目圆睁。一柄长剑当胸穿过魏王胸膛。
魏王双手扶着这柄将他钉在龙椅的椅背上的长剑,早已气绝身亡。
“别死啊,你把休书写了再死,你现在不能死!”夏王不死心地摇晃起魏王的尸体。
魏王尸体晃了晃,直挺挺地栽到地下。
郭恕从侧殿走过来,脚踩着魏王尸体拔出佩剑,用龙袍擦掉干涸的血渍,长剑入鞘。
“罪臣弑君,请夏王降罪。”郭恕单膝跪在夏王面前,举高这柄弑君的剑。
夏王嘴角抽了抽。
魏王不死,夏王不但要找一群大儒细数魏王罪行,还得担心有人放跑魏王,留下后患。现在郭恕把人杀了,对夏王百利而无一害,他能对郭恕治罪?
可魏王死了,周薇又要加三年夫孝。
郭恕真会耽误他的事情!
夏王心中骂声震天,但面上只能撑起笑脸,分外和气地开口:“快起来,你杀首恶,何罪之有。”
第06章草灰蛇线
1。6草灰蛇线——伏脉千里
扶桑殿的门窗全部敞开了,风顺畅的在殿内穿行。
郭恕临阵叛国是为了报私仇,而非夏王;夏王对郭恕也同样做个面子请就无话可说了。
龙椅上沾着粘稠暗红的血,椅背盘龙的龙身被砍出一道豁口,金漆剥落,透着一股不详味道,微风又把血腥味带到大殿的每一个角落,熏得夏王直犯恶心。
夏王紧皱浓眉,快步走下御台,在窗边站定,不悦质问:“放着大殿里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还不去找宫人清洗!”
“是。”郭恕抱拳退下,熟门熟路地穿过与大殿相连的角门。
垂帘一掀开,册殿内站着一名身穿首领太监七品官服的内侍,他正踮着脚侧耳偷听扶桑殿里的动静。
是姜南风身边的知著公公!
郭淮一把抓住知著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人藏到侧殿后方去了,压低声音问:“知著公公怎么敢偷听,若被人发现了,会被杀头的。”
知著先对郭淮快速行礼,随即同样压着嗓音回答:“奴婢依公子吩咐,在此等候郭将军。”
“等我?”郭恕一愣。
郭恕是当年随着魏王起事的战将,虽然论辈分要被姜南风叫一声叔叔,可他们俩的职务范围八竿子打不着,若非经常在魏王面前见到姜南风和他身边两个得用的太监,郭恕怕是连人都认不出来。
郭恕实在想不通姜南风有什么事情需要特意派个太监等着他交代的。
知著点头:“令郎过身后,姿态不雅,公子吩咐奴婢为令郎换洗一番,选绸缎裹身,免得宫中乱起来,让人辱了令郎的尸身。奴婢已让针线好的宫女补好了伤口,将军请随奴婢来。”
事死如生,死后如何下葬对人来说确实是头等大事。
郭恕官至三品,有侯爵分位,作为郭恕唯一的儿子,已死的孩子下葬怎么也用得起“侯府世子”的身份,但现在……这种时候,姜南风自己也是前途未卜,他居然还记得替郭恕收殓儿子的尸体。
眼泪顿时不受控制的从眼中跌落,郭恕赶紧捂住脸,哽咽道:“劳烦公公为我带路。”
再穿过两道角门,知著停在下脚步,“郭将军,令郎就在房间里安置。奴婢去背面喊人进殿收拾。”
郭恕已经顾不上知著说了什么,直接闯进内室。
门板已经被拆下来了,平放在地上,上面放着用白绸包裹的,郭恕走进被白绸包裹的一团时候,几乎跌倒在儿子的尸体面前。
知著在门口听到一声哭嚎,迟疑片刻,还是没进去打扰,朝另一个方向过去,对等候在里头的工人轻声吩咐:“魏王已死,夏王嫌弃殿中有血污,让人去清洗。”
宫人马上回答:“奴婢马上去抬水。”
魏王暴戾弑杀,不管是处理朝臣的尸体还是内侍的尸体,宫人早琢磨出一套合理的流程了。
顿时几名健奴去抬水,另有内侍和宫女往前殿过去,准备抬走破损的物品、擦拭被血沾染的地毯等物品,再擦洗换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