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哈利玛的东西都在这里了,除了一个青花八宝纹双耳抱月瓶碎得实在不像样子,找了多少个能工巧匠都修补不起来,其余的都毫发无损地放在这里了。”谢凌安与严翊川一道,带着乌尼桑踏进合欢殿。
乌尼桑的目光扫过殿内陈设,熟悉的记忆又与眼前的模样重合,影影绰绰。大殿上,一重重血红的纱帐高高挂下,红罗轻帐声悬着两只璞玉环佩叮当作响,玉殿香炉内青烟缭绕,散发着梦中人熟悉的芳香。仿佛与大婚之日一样,那道艳绝天下的身影,下一瞬便会在烛影与红帐交错间,袅袅婷婷地走来。
红烛满目,乌尼桑的眼尾忍不住泛红。
“那日战乱,槅窗与门槛都被刀枪撞烂了,墙上也留下了火把熏过的乌黑痕迹。我们找了西疆最好的工匠师傅,日夜赶工修补多日。乌先生看着,可是原先的模样?”严翊川道。
合欢殿是乌尼桑王后哈利玛生前的寝殿。哈利玛死后,乌尼桑再没敢来过这里。然而现在,这里不仅被修复了战时留下的创伤,还被还原成了多年前他与哈利玛大婚时的模样。
乌尼桑眼眸渐渐模糊,强压在心底的极致思念与痛楚如潮水般涌上来,他哑声道:“多谢。”
“此地属于先生与先夫人,先生想来,随时可以来,”严翊川语气恭敬,“还有,先夫人的遗体,西疆已代先生好生安葬,先生不必忧心。”
单是看几眼,乌尼桑已感到精疲力尽,听完这话他愈发如鲠在喉。他强忍着哽咽又道:“多谢。”
“那便不打扰先生与先夫人叙话了。”严翊川微微颔首,与谢凌安两人转身往殿外踏去。
殿外细雨如丝,哀怨般地下着。钱昭慌忙从旁侧给谢凌安递上伞,却被严翊川一把推了。严翊川接过裴靖手中的青色竹伞,撑开顶在两人上空。
钱昭疯狂给裴靖使眼色,把他拉进伞下,两个亲卫退得愈来愈远。
谢凌安嘴角扬着高深莫测的笑,随他踏入雨幕:“没看出来啊,严中郎待人还有谦逊有礼的一面呢。”
踩在雨里,谢凌安的发髻恰到严翊川的眉梢。严翊川垂眸望着他扬起的盈盈笑眼,神秘道:“你没见过的多了,王爷有兴趣都尝尝么?”
“哦?”谢凌安凑过来贴紧了他,“我想看中郎哭卿卿的模样,中郎给与不给?”
“我会让你先哭出来。”严翊川压低了声音道。
恰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声叫喊。
两人回眸,见乌尼桑独自一人伫立在殿门前,那身影坚毅而落寞。
“严中郎,睿亲王,我。。。。。。”
他倏地抬眸,满眼所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我有话对你们说。”
第77章招数
“乌尼桑去了合欢殿?临华殿的侍卫都是瞎的吗,这么大一个犯人跑了都不知道!”沈君予听了下属的回话,直感到气血上涌。
“不。。。。。。不是跑的,睿亲王和严中郎很早就准了乌尼桑自由出入临华殿,王宫里各处都能去,与灭国前无异。”下属跪在地上回话。
沈君予警察万分:“乌尼桑可是敌国君主!他们非但不杀他还这般款待是想要做什么!他们想要乌尼桑为他们做什么!”他惊怒交加,连连叹气,接着问道:“罢了!那乌尼桑好端端的去合欢殿做什么?”
“合欢殿是先夫人的寝殿,睿亲王派人修缮好了,还修成了乌尼桑夫妇大婚时的模样,所以才叫了乌尼桑去。。。。。。”属下道。
“啪”的一声,陶瓷茶杯碎在地上,沈君予悬在半空的手颤抖不已。他喃喃道:“我以为他修缮宫殿是普通的战后整顿。。。。。。没想到竟藏着这样的私心!睿亲王与我同日到白黎谷王宫,他何时已经与乌尼桑走得这样近了。。。。。。”
难道在此之前,他们真的已经私下往来甚密、共谋大业了么。。。。。。?
沈君予觉得脑中似要炸裂。他多年所习告诉他不可没有实据妄加猜测,但他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怒吼:
是睿亲王不满于大梁朝廷!是睿亲王与敌国之君私交甚密!勾结敌国的,不是他睿亲王还能有谁!
沈君予倏地睁眼,手心已被汗水浸湿。他是皇帝钦点的巡察使,无论谢凌安是否叛国,他将自己的所闻所见随时上书陛下,都是他应尽的职责。
沈君予疾步到桌案边坐下,吩咐道:“都退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侍从们应声而退,沈君予渐渐平复心绪,从笔架上挑了只笔,在奏帖上奋笔疾书。
半个时辰后,谢凌安与严翊川正往谢凌安的寝宫碧霄殿走去。
“真有你的,这样几招就拿下了乌尼桑了,”谢凌安浅笑道,“手段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