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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红美女,夜夜笙歌

第25章

“八九不离十,打一字。”

“杂!”

“何火无虫,打一虫。”

“萤火虫!”

“小时大,大时小,渐渐大,不见了,打一水中物。”

沈棠宁和谢嘉妤从金鱼池旁离开后,结伴联袂来到了岸上?一处挂满灯笼的彩棚中。

彩灯的老板在亭中用彩线缀下成?百上?千的灯谜,规定凡猜中十个灯谜者,赠一盏彩灯,猜中三十个灯谜者,假若再射中不远处悬吊的彩环,便可得一盏制作更为精美的兔子灯。

谢嘉妤急得抓耳挠腮,“这水中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一连猜了几?个谜底,灯老板都?摇头笑而不语,周围围观的游人们也猜不出来,沈棠宁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大家都?不说话,她也不好意思开口。

“嫂嫂,算了,我们去挑盏灯吧!”

谢嘉妤晃了她一下,意兴阑珊。

沈棠宁拍拍她的手,对灯老板道:“潮起时石子隐没水中变小,潮落时石子露出水面变大,所以谜底是水中石?”

灯老板喜道:“正?是,答案乃水中石!”

又上?下打量沈棠宁,眼?中露出毫不掩饰地惊艳之色,“没想到这位娘子不光样貌不俗,才思更是敏捷,娘子若不嫌弃,鄙人愿赠娘子与这位姑娘每人一盏荷花灯!”

“荷花灯我们买过了,我想要那盏最漂亮的兔子灯可以吗?”谢嘉妤眼?巴巴道。

灯老板指着外面的彩环道:“那不成?,兔子灯需得猜中三十个灯谜,再射中彩环才行。”

猜灯谜不难,难的却是射彩环,谢嘉妤抬眼?看?去,只见彩环离着她至少有二三百步,都?到对面的亭子里去了,其上?绑着一块红纱,夜色昏暗,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甚至都?看?不清楚还有柄环在那儿伫立着。

谢嘉妤却拊掌笑道:“这还不简单,我哥哥可是神射手,有他在那盏兔子灯还不是手到擒来!”

周围围观的士子听罢便打趣道:“小姑娘你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你兄长能有多厉害?昔日吕奉先辕门射戟,三镇节度使耿忠慎百步外射杀敌军首领不过如此,你兄长怕不是耿老将?军在世哈哈哈!”

谢嘉妤也不恼,依旧笑眯眯地昂着头挺着胸,打发丫鬟琼香立即去寻谢瞻,她对沈棠宁道:“嫂嫂,等?哥哥把彩环射下来,我让哥哥把兔子灯送给你当新年礼物,你就?瞧好了吧!”

沈棠宁失笑,摇头说她并不想要兔子灯。

但谢嘉妤以为沈棠宁只是客套,她这个妹妹对哥哥的箭术胸有成?竹,拍着胸脯百般夸下了海口。

不多时,人群中自动地从中间分开,爆发出喧嚷的响动,一个身形高大伟岸的男人从其中走来,即使看?不清长相,只看?轮廓,远远瞧来也很?是个极俊美英武的男子。

女?子们已经?开始沸腾尖叫了,无他,因?有人认出来这俊帅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那昔日里白马银弓过长街的小将?军谢瞻。

奈何谢瞻眉眼?冷峻,目不斜视,众人皆不敢上?前与他搭话,只敢痴痴地在人群里仰望着他指指点点。

谢嘉妤见到谢瞻一喜,忙跑过去挽住他道:“哥哥,嫂嫂想要那盏兔子灯,需得射中对面那间亭子里的彩环,你帮帮我们吧!”

沈棠宁终于反应过来了,原来谢嘉妤是想借此撮合她与谢瞻!

她心里顿时又是错愕又是无可奈何,谢嘉妤的好意她自然是无福消受,正?待上?前去赶紧解释一二,以免他心生误会,却见人群中的谢瞻忽转头看?向了她。

谢瞻天生条件优越,宽肩窄腰,身量颀长挺拔,已使他在人群之中犹如鹤立,偏他这张脸剑眉凤目,是那种看?一眼?便能立即叫人脸红心跳的,极具男子气概的长相。

沈棠宁定了定神,意外发现谢瞻脸色似乎不大好,凤目冰冷,薄唇紧抿。

谢嘉妤话音刚落,谢瞻便猛地抓起案上?的弓弩,大步走到彩线旁,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他甚至都?没有瞄准,只听“铮”的一声闷响,转眼?那箭矢从彩环狭窄的间壁穿过,不知飞到了何处去。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见对面的彩环“咣当”一下应声而掉。

有好事者去寻,最终发现箭竟是牢牢地钉进?了亭子对面的一颗老柳上?。

这可是一支没有箭镞的木箭!

四?周顿时沸腾了起来,众人禁不住都?用惊艳的目光看?向人群中央那高大俊美的青年。

谢瞻却扔了弓弩,径直走到犹自发怔的沈棠宁面前,抓起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他就?这么闷声不响地走着,且步子又大又快,沈棠宁哪里追得上?,跟得很?是吃力,她还挺着个大肚子,没过多久便是气喘吁吁。

“你……你做什么,你慢些,我跟不上?!”

谢瞻脚步突然停住,沈棠宁脸险些撞到他的后背上?,忙护着肚子顿住脚,疑惑地抬起头。

谢瞻满脸阴沉地看着她。

沈棠宁其实从刚刚就?察觉到他有些不大对了。

说实话,他这模样她心里头是有些发憷的,只是他为何又这个样子,任她想破脑袋也猜不到。

老实说,讨厌归讨厌,她还是很?害怕他发火的,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瞧你脸色不太好……”

“这么盼着我难受,是不是我不舒服你就?舒服了?”

沈棠宁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不阴不阳地冷笑,“哦,我倒是忘了,你有这么多旧情郎,哪一个对你不是温柔体贴,你难不成?还以为我会跟那些蠢货一样,被你这张脸迷住不成??你也不去拿张镜子照照自己,你也配!”

沈棠宁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你……”

“你现在给我闭嘴,我不想听你说一个字!”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声,吓得周围的路人人赶忙远远地躲了去。

有胆大的好事者们伸长脖子,好奇地朝那人群中央身板单弱,肚子却高高隆起的女?子看?去。

沈棠宁死死地咬着唇,努力憋忍着眼?泪,可在路人不断投来的目光中,几?乎想要立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又是这样,这个混蛋,他怎么能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她……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从她的脸颊上?一颗颗滚落,仿佛止不住般。

沈棠宁再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哭声越来越大,四?周的路人有些就?小声议论了起来,还伸出手朝着两人指指点点。

谢瞻阴测测地看?回?去,路人见他面相这般凶神恶煞,不好招惹,赶紧扭头也就?走了。但挡不住街上?人多,被这么多人围着,谢瞻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被弄哭了,女?人就?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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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瞻心里咒骂了一句,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警告道:“沈棠宁,你给我住嘴!”

沈棠宁通红着眼?恨恨瞪他。她就?跟和他作对似的,他不让她哭,她偏哭得声儿更大了。

谢瞻气急败坏了,上?前直接捂她的嘴巴。

“你再哭,再哭声试试?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送到金鱼池丢下去,到时候你就?算在水里哭死也没人管你!”

沈棠宁一骇,果?然哭声就?小了许多。谢瞻松了口气,用手胡乱涂抹了她脸上?的泪,抓起她的胳膊继续走,烦躁地想回?去算了,早知便不出来了,徒惹一肚子气!

“姑娘,姑娘,敢问?金鱼池怎么走?”

迎面而来的书?生见对面的佳人眼?眶红红,含嗔带怨,忍不住走上?前去拦住问?:“姑娘,敢问?金鱼池怎么走?”

沈棠宁抬起头,又飞快地垂下去。

她指了一个方向,“那边。”

书?生看?呆了眼?,说:“姑娘,你,你真美,像天上?的仙子……”

一语未落只听有人冷笑着道:“我看?你像地里的泥鳅,滚!”

书?生唬了一跳,定睛一瞧,原来这姑娘的身旁还站着个男子,那男子面似修罗,脸罩寒霜,神情凶悍至极。

而女?子神情畏惧,貌若天仙,却形容凄楚,像只哭红了眼?的可怜小兔儿。

书?生顿生无限怜惜之情,指着谢瞻勃然大怒道:“你才该滚!我看?你是强抢良家民女?,这姑娘压根就?不愿跟你,她定是被迫的!”

“你想多管闲事?很?好,恰巧爷的骨头今日也痒得很?!”

说罢谢瞻一把抄起书?生的领子。

谢瞻本就?生得高大,书?生与他对骂都?得全程抬着头,刚才不过一时冲动之言,眼?下见他这般霸道强横,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竟似要当众殴打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免大惊失色。

再往下,赫然瞟见沈棠宁浑圆的大肚子,原来罗敷有夫,佳人已为人妇!他眼?睛光盯着沈棠宁的脸,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盘成?妇人的发髻,身旁的丈夫,和已经?大了的肚子上?!

书?生嗫嚅几?句,讪讪地挣开溜了,一声不吭。

“谁准你和他说话?我一个转眼?的功夫你就?和别的男人勾搭上?了,是不是我不在你都?能跟着去他家里,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妇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谢瞻扭回?头怒瞪着沈棠宁。他此刻怒气炽盛,双目犹如喷火,形容简直可怖至极。

沈棠宁白了脸抖着道:“我、我没有勾引他,是他向我问?路,不是我主动与他搭讪……”

听了这话谢瞻却更气了,两肋熊熊生邪火。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气什么,是气她路上?随便一个男人和她问?话她都?温言细语地回?答,偏偏对他没什么好话,还是那酸儒说他强迫了沈棠宁,抑或是她在荷花灯上?根本没写他的名字,令他既愤怒又难堪,还夹杂着一些别的莫名其妙的情绪。

他厉声喝道:“住口!你还要狡辩!他向你问?路你便要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心思,你这朝三暮四?的女?人,恨不得吊着全天下的男人满足你的虚荣心,心里想着一个又一个……”

话至此处,他却未再继续说下去,一把拽住她,“回?去之后你给我抄三百遍女?诫,抄不完你以后就?别出谢家的门!”

沈棠宁忍无可忍,用尽吃奶的力气手脚并用推打他,“你这混蛋,放开我,我何曾如此!我没错,我不抄,就?不抄!”

从小到大只有女?人捧着谢瞻的份儿,何曾有女?人敢这般与他硬刚,谢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高大的影子罩过来。

“你再说一遍,抄、还是不抄!”

“再说一千遍一万遍我也不要抄!”

沈棠宁气性上?来,红着眼?,梗着脖子,两人的呼吸都?非常凌乱,喷洒到对方的脸颊上?,却又互不相让。

剑拔弩张之际,安成?的声音极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爷,太子和梁王殿下来了!”

不远处,一行锦衣华服的青年谈笑风生地走过来,当首一人着绯色长袍,年纪看?着三十岁上?下,儒雅俊美,面如冠玉,身后跟着一人身形略矮瘦些,对着那前面的郎君不住谄笑,两人眉眼?间几?分相似,像是兄弟。

看?见谢瞻,两人俱是诧异地对视了一眼?,旋即便朝着谢瞻和沈棠宁的方向主动走了过来。

今上?隆德帝共有四?子五女?,长子次子与太子皆为孝懿皇后所出,然皇长子与皇次子先后未成?年便不幸夭折,只有太子活了下来,十岁时便被立为储君。

太子之下,便是赵贤妃的皇四?子梁王、薛昭仪的皇五子秦王,以及一个还未成?年的皇六子。

沈棠宁还在气得瞪谢瞻,听安成?说这两人竟是太子和梁王,心内吃了一惊,连忙背过身去抹泪。

谢瞻眼?中却闪过一抹不耐,俄而,整整自己的衣服,转身迎过去。

梁王垂涎欲滴,双眼?放光地盯着沈棠宁的背影,突然谢瞻走过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太子殿下,梁王殿下。”

这下就?只能看?见沈棠宁的丫鬟,梁王眼?光还不住地往沈棠宁的方向瞟,一面笑着说:“临远,没想到能在灯会上?遇见你,从前令瑶多次约你你都?推辞不去,怎么,这回?是真栽倒进?温柔乡里了?”

谢瞻没有理会梁王。

梁王讨了个没趣,又不死心地追问?:“这都?遇上?了,你好歹也给我们引荐下弟妹,免得以后见了面也不认识不是?”

谢瞻丝毫不给梁王面子,一口回?绝道:“一蠢妇罢了,样貌丑陋,没什么可见的。”

“你……”

梁王愠怒,正?待发作,太子折扇挡住他道:“好了,我俩微服在外,莫吓着弟妹才是。”又道:“适才孤见你似乎与弟媳起了争执,她毕竟还怀着身子,咱们做男人的该多担待些才是。”

“多谢太子殿下费心,”谢瞻说道:“拙荆身子不适,恕臣失礼,先行告退。”

太子温声道:“无妨。”

话毕,谢瞻转身,快步向着沈棠宁走来。

接着,沈棠宁“啊”的惊呼一声,谢瞻竟将?她打横抱起。

沈棠宁唬了一跳,以为他要把他扔下去,忙踢打他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闭嘴!”谢瞻低头瞪她。

安成?驱车停在巷子口,见两人过来忙撩开帏帘,谢瞻把沈棠宁塞进?马车里。

“回?去再收拾你!”他凶恶地道。

沈棠宁抱着肚子,缩到角落里。

眼?前一暗,帘子拉上?了。

随着几?声急促的马蹄声远去,梁王眼?中不无遗憾,对太子说道:“皇兄,你说这常氏与沈氏,哪个更美?”

太子摇着折扇四?顾,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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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啧”了一声,“常氏已是够美了,听闻这沈氏更是国色天香,我怎么便无福消受这等?美人?”

太子懒得理睬他,梁王想着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过,这沈氏闺前便不是个安分的,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是不是完璧之身都?两说,娶了她,还不知给谁养孩子,这福分我还是不要了!”

太子冷冷看?他一眼?。

“你以为,他像你一样,能蠢到什么样的女?人都?敢娶回?家?”

梁王闭嘴。

太子收了折扇,转身走了。

……

灯会凌晨方散,此时街市上?游人不减反多,仍旧熙攘。

寒风迎面吹来,谢瞻一路却心烦至极,神色阴晴不定。

待到马车到镇国公府前,他立即跳下马,一把拉开帏帘,喝道:“滚下来!”

半响,里面不见动静。

……

沈棠宁在马车里睡了过去。

寻春小榭,丫鬟正?在烧热水,听到院子的动静,赶紧放下热水出去。

谢瞻抱着沈棠宁一路进?了屋,到了床边,想把她就?这么扔到床上?,想了想,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忍着怒意把她放到床上?。

有什么比怒气攒了一肚子,对面的人却睡过去还要叫人恼恨的事情?

锦书?和韶音刚进?来,就?见这位极难伺候的大爷凶神恶煞地朝着她俩怒骂道:“滚出去!”

两个丫鬟吓坏了,端着热水连滚带爬跑出去。

谢瞻又看?向沈棠宁,很?好,她睡得还挺香。

他在床前走来走去,冷笑道:“你别装,我知道你没睡!”

还装是吧?谢瞻抬手剥了沈棠宁外面披的披风,见她没有反应,指腹抵在她的颈间,轻佻地划过她柔嫩的肌肤,落在衣襟的领子上?。

沈棠宁今夜穿的这件褙子上?,共有五枚扣子,谢瞻解开了两枚,而再往下解了一枚之后,里面的中衣和女?子肚兜儿的颜色都?透了出来,露出胸前的一片雪腻香酥,而少女?的鼻息依旧绵长清浅。

他不免有些悻悻,给她胡乱去拢衣衫。

沈棠宁似有所感,安静恬美的睡颜上?,卷翘的睫毛忽颤了一下,谢瞻立即从地上?一跃而起,迅速收回?手站好。

等?了片刻,沈棠宁却没醒,谢瞻推了推她的肩,慢吞吞地哼道:“行了,你甭装了,我大人有大量,你给我认个错,今个儿不和你计较了!”

女?孩儿的肌肤如牛乳般细白,在灯光下散发着盈润的光泽,她一动不动,谢瞻用手又推了推她,顺带摸了把。

触手细腻温软,像软绵绵的棉花,又像块上?好的和田脂玉。

咦,她肌肤怎么这样滑?

谢瞻想着,不由又摸了一把。

真是奇怪,他原本内心的那些复杂愤怒的情绪,此时已经?被一种他对沈棠宁的好奇心所占据。

都?说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韵味,沈棠宁的睫毛很?长,垂下来乌鸦鸦地浓密的一片,在眼?底投下一团淡淡的影子。

她的眉眼?之间,似带着几?分困倦憔悴,眼?角与眼?皮子红肿着,看?着像两片桃子,谢瞻鼻息里哼出两声,没那么气了,接着目光继续向下,再次落在了她半遮半掩的衣襟之间。

谢瞻喉头滚了一下,吃了一惊,连忙仓促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过不会儿,他眼?神却又忍不住瞟回?来。

上?回?他去她房里,她把衣襟捂得严严实实,好像他是什么下流胚子盯她胸口似的。

呵,就?她胸前那二两肉,看?着就?叫人败兴,他才不感兴趣。

既然她不叫他看?,他就?偏要看?,何况她本就?是他的女?人,他今晚便是对她做些什么那也是天经?地义。

谢瞻想着,心安理得地捏住了她衣襟的两端,朝里面瞄了眼?。

唔……其实没什么可看?的,不也就?是那样吗。

他心里是这么想,脸上?却又不由自主地燥了起来。收回?手时,忽无意看?到沈棠宁衣袖的折起之处,露出一抹淡淡的青色。

这一双柔荑柔若无骨,一用力便能被捏个红红的大印子,尤其是手臂与手腕的位置,此时却被人捏的一圈又一圈的红紫,在烛光下看?更是触目惊心。

谢瞻一愣,他当时不就?拽了她几?下……好像也没多用力吧?

肌肤裸露在空气,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好冷……

沈棠宁轻轻嘤了声,想睁开眼?,眼?皮子实在太重。

她想抬起手,胳膊又好疼。

“别动。”

有人按着她的手腕,在她耳旁道。

沈棠宁倒是乖巧,当真不动了,谢瞻在她房里翻找,终于找到药匣里的创药,想也没想就?抿出一点,在沈棠宁的手臂上?红肿处揉开。

这些伤药是王氏命人送过来的,只有化瘀之能,活血的效果?弱一些,但孕妇能用。

沈棠宁这幅玉骨冰肌,天生比旁人柔弱些,恨不得按一下就?能留个印子几?天不消。

何况谢瞻一个能拉得动两百斤重的男人,她如何消受得了?

他指腹上?的老茧硬梆梆,像锉刀似的磨得人很?不舒服,沈棠宁难受地不停扭动身子。

她一扭,谢瞻就?强硬地摁住她,不让她动,偏偏他手下又不曾留情,沈棠宁喘着气,喉咙里发出一些不知是哭还是委屈的声音,浅哼轻嘤。

这声音太过靡荡,叫得人浑身燥热,谢瞻满头大汗,不得不腾出另一手,赶紧捂住她的嘴。

“呜……”

沈棠宁扭了扭腰肢,衣襟又散开些,露出锁骨间一根红色的,细细的带子,松散地缠绕在她的颈间。

谢瞻只看?了一眼?,手下一颤,呼吸骤然粗重起来。

怀孕之后,她的身段似乎变得愈发丰腴,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上?了,不似从前那可怜巴巴的二两肉。

谢瞻猛地垂下眼?,有些狼狈地给她把衣襟掩上?,脸庞微微燥热。

他终究是个男人,在这样暖色暧昧的灯.光下,她衣衫凌乱,一双玉臂横陈在他的手中,雪色的肌肤上?青紫点点,一幅被男人宠爱过的模样,实在很?难叫人无动于衷。

便是像两人的第一回?,任由他为所欲为也无法反抗吧?

谢瞻喉头向下滚了滚,脑中胡乱想着。

她的身子也好香,怎么会这么香,她身上?难道偷偷藏了好几?个香囊?

谢瞻凑近闻了闻,似乎是一股极淡的药香,混合着蔷薇香气。

沈棠宁的手腕细滑柔腻,捏在手里柔若无骨,给她上?药,既怕捏重了把她疼醒,又怕捏不住掉下来,简直算得上?是酷刑。

谢瞻感觉自己越来越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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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也并不是想看?她的身子,占她的便宜。

他只是单纯地想给她上?药罢了,毕竟伤处的始作俑者是他。

何况,他们二人是正?经?的夫妻,他也不是没看?过她的身子。为何不能看??

就?是这样罢了。

直到给她上?完药,谢瞻后背已是汗透中衣。

他又打量了几?眼?,觉得自己应该给她把衣服扣上?,不然被她那些丫鬟们看?见了,还以为他占她们主子便宜。

于是,谢瞻便低头有些笨拙地,快速给她扣上?盘扣。

小腹隆着,把衣服也撑了起来,谢瞻几?次试探着想将?手放在上?面,想了想,担心伤到孩子,还是收回?了手。

扣完最后一枚,沈棠宁含糊地叫了一声,悠悠转醒。

谢瞻一惊,迅速收回?自己的手,转过身背对她,一拉自己袍子的下摆。

上?马车后,沈棠宁心神俱疲,浑身瘫软。

马车里烧着炭火,温度熏熏然,她不知不觉便靠在马车里昏晕了过去。

自从有孕之后,沈棠宁便极容易困倦,譬如现在,看?到谢瞻的背影,她心里明明该恐惧极了,一双眼?睛却像被黏住一样撑不开。

她费力撑起身子,开口:“我……”

“不早了,你先睡吧。”

谢瞻打断她。不知为何,他的声音透着丝哑。

说完这话,不等?沈棠宁回?应,他便快步离开了房间。

沈棠宁诧异而迷惑。

她怎么记得,谢瞻说回?家要找她算账来着?-

谢瞻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彩棚中带走了沈棠宁,谢嘉妤又不好追上?去,见卫桓就?站在不远处,忙跑过去问?他出了什么事。

卫桓哪里能猜到谢瞻心内所想,摇头说不知。

谢瞻走的时候那张脸绷得死死的,谢嘉妤不禁有点担心她身娇体弱的嫂嫂。

卫桓安慰她道:“夫妻俩便是磕磕绊绊也正?常,有临远护着,你嫂嫂必定不会有事的。”

谢嘉妤这才放下心来,与卫桓在外面游荡许久,还坐上?了金鱼池的画舫。

乐声靡靡,小未婚的夫妻两人情深意浓,花前月下,好不快活。

王氏让谢嘉妤在三更时回?来,谢嘉妤一直玩耍到三更时分仍不舍得与卫桓分开。

卫桓担心惹未来丈母娘不快,三更一到便劝着谢嘉妤,牵她的手下了画舫。

谢嘉妤很?不开心,不理会卫桓,卫桓无奈,想到谢嘉妤爱吃那酸酸甜甜的糖葫芦串,便让她在原地等?着,他亲自帮她去买。

谢嘉妤本想扭头走了,只是到底舍不得,还是回?到约定的地方乖乖等?着,却足有一刻钟的时间都?没等?到卫桓。

这下谢嘉妤可真着急了,忙领着丫鬟们四?处去找卫桓。

凌晨时分,大街上?依旧人流如堵。

四?下望去,除了人和灯,还是人和灯。

谢嘉妤气得直哭,捶胸顿足,脸上?精心画的妆容都?花了。

“卫世子一定和我们一样被人群冲散了,姑娘,咱们要不回?去吧,再不回?,夫人该发作了!”蝶香急着劝道。

谢嘉妤道:“我走了,他找不到我怎么办?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他!”

这就?有点赌气的意味了。

无奈,蝶香和几?个丫鬟只得陪着谢嘉妤在原地等?。

一个时辰之后,蝶香几?乎确定卫桓已经?离开家去了,而谢嘉妤依旧没有要回?家的迹象,赶紧给另一个丫鬟琼香使眼?色,示意她回?镇国公府找人来。

琼香离开了片刻,又匆匆回?来,还带了另一个人回?来。

“谢姑娘,你怎在此处?”

谢嘉妤坐在一棵松树底下的台矶上?,闻言抬起一张狼狈哭花的脸

“怎么是你?”

满腔喜悦化作了失望,她生气地大叫。

“是我如何。”

那人指着不远处道:“你现在上?马车,我送你家去。”

谢嘉妤看?着他气就?不打一处来,指着这人道:“你给我滚,我才不回?家,我要在这里等?桓哥哥!”

说完扭身就?跑,这人也不惯着谢嘉妤,螳螂腿三两步追上?谢嘉妤,扣住她的手,将?她倒扣到肩上?。

谢嘉妤真是气坏了,踢打着这人道:“姓陈的,陈慎,你这混账东西,放我下来,你竟敢欺负我,我让我爹爹哥哥砍了你的脑袋!”

陈慎把谢嘉妤扛到马车上?,几?个丫鬟见状连忙跟上?,陈慎跳上?车辕,充当车夫,驱马便朝着城北的镇国公府驶去。

……

翌日一早,沈棠宁醒来后,发现床边放着一本女?诫。

“是谁放的?”

刚抬手想拿起来,发现手臂又酸又疼。

撸起袖子,两条胳膊上?也是一片片淡色的青紫。

昨夜谢瞻在房里逗留许久,他离开后,锦书?和韶音两个生怕主子出事。

不过进?屋之后,沈棠宁除了身前的领子扣的歪歪扭扭,其他并无异处。

“想是世子放的,昨夜他离开后就?有了。”韶音和锦书?对视了一眼?,心想莫非昨夜谢瞻在房里盘桓不走,其实是在教训姑娘抄女?诫?

“姑娘,他不会又罚您抄女?诫了吧?”两个丫鬟心疼地问?。

沈棠宁揉了揉脑袋,头也疼。

大概是了,昨晚回?家前他还凶巴巴地说要找她算账呢。

沈棠宁发现,只要她与谢瞻在一处,必定是要吵架的。

有的时候,她真的不明白他生气的缘由。

便如昨夜,她如何回?想,都?想不明白他究竟为何突然生气,那发起火的样子,气势汹汹,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生吞活剥了一般可怖。

昨夜后来不是太子和梁王出现,他怕是接下来会动手打她。

念及此,沈棠宁打了个寒战。

不成?,下次不能再与他这般针锋相对了。

不论如何,自己的性命最重要,忍一忍,半年很?快就?过去了,届时恢复自由身,再也不必看?谢瞻那副讨厌的嘴脸。

上?元夜热闹持续三天,第三日方才收灯。

昨夜沈棠宁和谢瞻先行回?了府,谢嘉妤玩了没多久便在人群中与卫桓失散,后来被无意遇到了她父亲谢璁从前的下属陈慎,这陈慎如今在锦衣卫中任职,谢嘉妤以前见过他几?面,被他如此狼狈送回?家,岂能不恼羞成?怒。

谢嘉妤发大小姐脾气,咒骂了陈慎一路,陈慎还是把她扭送回?了家,今日卫桓让小厮来给谢嘉妤送信,问?她可否平安到家,并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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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嘉妤听到这解释心中的气性早飞到了爪哇国,自然第二日还想与卫桓外出,遂来缠着沈棠宁,百般央求。

沈棠宁毕竟是出嫁的媳妇,她担心王氏不快,温言软语地哄着谢嘉妤,以身体不适委婉推辞了。

嫁进?谢家有两个多月了,除了必要的应酬,她基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出嫁前,沈温两家亲戚中与沈棠宁和温氏关系最为亲近的便是她的小舅舅温济淮与舅母姚氏,沈棠宁十分想念两人。

偶有一次与王氏谈论起来,王氏想想自从儿媳妇嫁过来后,只回?过娘家一回?,听沈棠宁言语间似乎还颇为思念她小舅舅一家,便允许沈棠宁去舅舅家探望一日,黄昏时回?来。

沈棠宁高兴极了,一时连前几?日与谢瞻那番不愉快的争执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谢瞻让她抄女?诫,放在以前,他便是态度恶劣些,她抄便也抄了,不愿意同他闹出什么不快来。

可上?元节那夜他却莫名其妙当众羞辱她,沈棠宁绝不抄这女?诫,否则岂不是承认了谢瞻对她的那些污蔑?

当夜沈棠宁没有睡好,翌日一早她便早早起床收拾东西,带上?王氏给她送来的礼物,由小厮和丫鬟护送着去了城南的宣北坊温家。

第26章

温家?。

听说外甥女今日回来,沈棠宁的舅母姚氏高?兴坏了,绝早就去早市上买了一厨房的鸡鸭鱼肉,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活着。

温家?小门小户,温氏与温济淮的父亲当年在朝中不过一个?官职低微的七品太仆寺主簿,后来温氏到了婚配的年纪,她生得温柔貌美,平宁侯世?子沈弘彰对她一见?钟情。

成?婚后夫妻两人恩爱情深,沈弘彰继承了父亲军功换来的爵位,决定效法?其父,征战沙场,用?军功来封妻荫子。

隆德帝北伐契人,沈弘彰主动请缨,最终却战死沙场,一去不回。

年仅三岁的沈棠宁没了爹,温氏哭干了眼泪,又患上眼疾,除了叔父,年幼时对她最为疼爱的便是舅舅舅母。

舅舅温济淮性?格温吞,舅母姚氏却泼辣直率,沈棠宁很喜欢姚氏,有什么心里话都喜欢和姚氏讲。

沈棠宁来的时候,姚氏正在院子里杀鱼,一听人到了,大喜,忙去洗了把手把人给迎进来。

“表姐可有口福了,我娘昨晚就说要给你做她最拿手的醋搂鱼呢!”

温济淮和姚氏的小女儿温双双凑上来抱住沈棠宁的胳膊,一脸亲昵。

长?子温珧则红着脸站在一侧,局促地喊了一声:“宁姐姐。”

温济淮夫妻两人育有一子一女,女儿温双双,正值豆蔻年华,长?子温珧,今年十五岁,还在书院里读书。

姚氏闻言笑道:“你表姐怕是在国?公府吃惯了山珍海味,瞧不上你娘的手艺啦!”

“舅母!”

沈棠宁嗔着,上前几步靠在她怀中撒娇。

姚氏赶紧亲热热地搂住她,沈棠宁笑着说:“您做的饭菜吃一百年我也不腻!”

姚氏说道:“好啊,那舅母就给你做上一百年,你若是吃腻了哭闹我可是不依!”

一家?人笑笑闹闹地进了屋。

温济淮考过几次乡试,奈何不是读书的料,自最后一次落第后便彻底死了心,一直经营着祖上留下的几家?布行和绸缎庄,生活虽不算大富大贵,倒也知足。

姚氏去厨房亲自下厨,兄妹两人陪着沈棠宁说了会儿话,温济淮便从?外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舅甥两人寒暄一番,温济淮提起温珧,一脸骄傲,“你弟弟二月里就要参加县试了,他那夏先生说珧儿考中的机会很大!”

温珧读书成?绩一向?不错,去年还有县里的廪生做保推荐,获得县试的资格。

温济淮把振兴温家?的希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逢人便吹嘘此事,温珧一听这话便头大,肩头上就像压了个?重担似的,急道:“爹,你别和宁姐姐说这事了,说不定最后空欢喜一场,还不一定能考中呢!”

温济淮斥道:“孺子,浑说什么丧气话,我说你能考上你就能考上!”

父子两人吹胡子瞪眼,沈棠宁忙劝道:“珧儿,舅舅也是为你高?兴,再说,像你这个?年纪参加童试的少?之又少?,你已是其中的佼佼者,不论这次考中与否,你且安心读书,最后问心无愧便好。你还年轻,大不了,咱们下次再考就是了。”

温济淮连连点头,觉着自家?外甥女说话就是好听,都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

温珧就听得耳根通红,他不善言辞,结结巴巴地道:“宁姐姐,你,你说的真好,我,我记住了。”

一家?人用?完了午饭,温双双黏着沈棠宁,让她给她讲住进谢家?的豪门生活,一脸向?往之色,沈棠宁自然是满足表妹的好奇心。

不过,大家?都很默契地不去提谢瞻。

说到琴棋书画,温双双把自己的琴搬了出来,央求道:“宁表姐,你琴技最好了,我最近弹这首曲子,不知为何总是弹不出想要的感觉,你能不能指点指点我?”

姚氏给女儿使眼色,“你表姐大着肚子,怎么教你,去去,自己回房玩儿去,别添乱!”

温双双不依,眼巴巴地看着沈棠宁。

自从?与萧砚退亲,绿绮被砸之后,沈棠宁便不愿再碰琴了。

“许久不练,我的琴技也生疏了许多。”她轻声道。

这意思是婉拒。

温双双却说道:“就是生疏了才?要拾起来嘛,从?前宁表姐最喜欢弹琴,你的琴艺连苏大家?听了都赞不绝口,若是如?今明珠蒙尘,宁表姐不再弹琴,苏大家?知道后该多遗憾呀!”

郭氏一直认为女子习琴棋书画是为了取悦男子,稍通即可,因此从?未给沈棠宁请过琴艺高?超的师傅,是沈棠宁自小喜爱读书弹琴,大部分弹琴的技巧都是她自己去琢磨的。

只是因她名声不好,每每她在人前弹琴总会惹人嘲笑,久而久之她便不在人前卖弄了。

苏大家是京都闺秀中有名的女琴师,她虽未曾亲手教授过沈棠宁,却机缘巧合听过一曲她用?绿绮弹的《采微》,为此赞美沈棠宁的琴声哀婉动人,令人听之泫然欲泣,有先贤遗风。

温双双的琴艺多半是沈棠宁传授,姊妹两人关系十分要好,今日她见?沈棠宁眉眼之间郁郁寡欢,并不似从?前快活,以为沈棠宁是因萧砚的缘故彻底伤了心,害怕睹物思人便不再碰琴,才?迫切地想帮沈棠宁从痛苦中走出来。

其实,沈棠宁不愿再碰琴,除了萧砚,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当日她躲在普济寺,萧老夫人寻上门来时对她的那一番羞辱叱骂。

时至今日,只要她一看到琴,便会想到绿绮,一想到绿绮,她与萧砚之间那段无疾而终的姻缘,那些令她痛苦而仓皇无措的回忆便会悄然浮上心头,刺得她心痛如?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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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还有把瑟么,”姚氏对温双双道:“让你表姐给你指点指点瑟,乐器虽众,万变不离其宗,咱们小门小户的,也不指望你能歌善舞,你把瑟弹好了你娘我都给你烧高?香了。”

温双双吐吐舌头,从?善如?流地回房拿瑟,此事暂且不提。

却说镇国?公府,午后王氏见?头顶阴云密布,担心下雨,地湿路滑,万一沈棠宁有个?闪失,遂把安成?叫过来道:“等世?子爷回来,你让他速到我这里来一趟。”

安成?唯唯。

看安成?这幅唯命是从?的模样,就知道是劝不动谢瞻的,王氏准备等谢瞻回来亲自和他说道说道。

“爷,夫人说有事请您去一趟如?意馆。”

下衙后,谢瞻立在衣槅前换衣,安成?就和他说。

“什么事?”谢瞻问。

安成?说不知。

“倒是有一事,世?子夫人今早回了舅老……回了温家?……温家?就是世?子夫人的舅家?。”

谢瞻动作顿了下。

安成?见?他没有反对和不耐烦,便将换下的官服给他挂了起来,继续说道:“听说是给温老爷贺寿,绝早就走了呢。”

谢瞻看着外面彤云密布的天色,皱起了眉。

这样的天,回什么家?!

就她那个?娘家?,他都懒得去说。

换好衣服,谢瞻吩咐安成?立即去备马,自己提脚往外走。

“我的爷,外面这都快下雨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安成?追出去,看着谢瞻上了马才?突然想起来王氏吩咐他的话,急忙在后面大喊。

“世?子,夫人说还有急事找您呢,您先别走啊!”

谢瞻充耳不闻,走得头也不回。

出了门谢瞻才?突然记起来,他根本不记得沈棠宁的舅舅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姓张还是姓钱?西街还是东街来着?

马向?西侧跑,长?忠连忙气喘吁吁地追过来拦着,“爷,咱走错了……舅老爷家?住在城南宣北坊的椿树胡同!”

谢瞻便顺势调转马头。

宣北坊接近城郊了,周围云集的基本都是些商贾和门第不高?的小官,买不起京都城中心寸土寸金的房子。

有钱人和达官贵人都喜欢住在宫城附近的风水宝地,像镇国?公府就坐落在宫城东侧明照坊,上朝点卯骑马只需半刻钟头的工夫就能到。

从?明照坊赶到宣北坊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温家?守门的老苍头见?到门首下跑来一匹高?挑肥壮的骏马,还疑心是谁家?的公子走错了门。

谁知不多时那马上竟跃下来一个?面容冷峻,气宇轩昂的男人,迎面便朝着他走来,老苍头受宠若惊,忙诚惶诚恐地上前道:“贵人下降,敢问贵人是?”

谢瞻态度冷淡,并不言语,倒是长?忠热情地问:“老丈,敢问你家?姑奶奶可还在家?中?”

温家?还没有嫁出去的姑娘,老苍头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道:“您问的可是小人家?的表姑奶奶?哎呦,您来的真是不巧,我们表姑奶奶刚跟着我们夫人去了对面永兴庵里,地方不远,就在对面那条街!”

长?忠刚要回话,谢瞻转身便去了。

长?忠赶紧又抹着汗追过去。

谢瞻心里其实很不高?兴,他说过沈棠宁要是不抄完三百遍女诫就不准许她出门,她敢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回娘家?就算了,竟还跑到什么尼姑庵去凑热闹!

别是在尼姑庵里和她从?前的那些老相好私会吧?

谢瞻想着,愈发觉得刻不容缓,立即翻身上马。

永兴庵果如?老苍头所言就在对街,走两步就到了,看门的小尼姑引着谢瞻和长?忠去寻沈棠宁和姚氏。

与此同时,庵中净房,沈棠宁正亲昵地躺在姚氏的膝上两人絮絮说着些体己话。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姚氏给沈棠宁请了张安胎符,这符纸可保孕妇生产顺利,她先是嘱咐沈棠宁如?何安胎,随即抚摸着她五个?多月的肚子,随口说她这一胎很可能是个?女娃娃,沈棠宁撇撇嘴,不怎么信。

“……前些日子我去侯府看你娘,听你妹妹说你曾和你婆母去过郑国?公太夫人的寿宴?”

沈棠宁心提了起来,勉强一笑,若无其事道:“是去过,怎么了舅母?”

姚氏严肃地道:“团儿,你和我说句实话,那镇国?公世?子待你是不是不好?”

沈棠宁绕着姚氏的裙摆,半响说道:“我出嫁前便与他素不相识,谈何算得上是举案齐眉?他待我虽不能说十分要好,也不算很差,寻常人家?的夫妻不也是如?此吗?”

新婚之夜和谢瞻的约定,沈棠宁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哪怕在舅母这里,她也无法?把这些话就这样心平气和地全盘托出。

姚氏叹口气,欲言又止。

萧薇与谢嘉妤在郑国?公府闹起来的事情,尽管两家?都刻意压着,但?毕竟当时参加宴会的人众多,传出去些闲言碎语不难。

姚氏去平宁侯府看望温氏,路上遇见?沈芳容,沈芳容得知冯茹被强嫁之后整日过得战战兢兢,深怕镇国?公府上门来找她算账。

所幸那镇国?公府只处置自己府内的人事,沈芳容被沈弘谦臭骂了一顿,又叫郭氏关在柴房里好些天,就很是怀恨在心,去探听了些卫太夫人寿宴那日发生的事情,故意添油加醋说给姚氏听,姚氏听后忧心极了。

谢家?的那位四姑娘和萧薇都不是省油的灯,姚氏不知绿绮是如?何到谢嘉妤手里的,可这两人若为了绿绮打起来,难免不会殃及池鱼,牵扯到沈棠宁。

绿绮是萧砚所赠,也曾是沈棠宁钟爱之物,届时沈棠宁将无法?解释。

“团儿,我是你的舅母,是你最亲近的亲人,如?果你有什么心里话宁肯埋在心里都不想说,那舅母也不去强迫你、我们温家?虽然就是个?商户,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绝不亏待自己的亲外甥女,只要你过得舒坦,不论想做什么,你舅舅和我都会永远支持你的决定,站在你的身后。”

姚氏抚摸着沈棠宁的头顶。

沈棠宁怔怔地看着姚氏那张满是慈爱心疼地脸,她想点头说好,把事情就这么胡乱揭过去,可是不知为何,姚氏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却叫她心口好像突然就变得酸涩又难受,泪水不由自主地盈满了眼眶。

“我真没事,舅母。”

她强作欢笑,偏过脸掩饰地擦拭自己眼角的泪。

姚氏递来帕子,沈棠宁将脸埋在帕子里,眼泪却根本擦不干,反而越擦越多。

在最最亲近的亲人面前,那些深埋在心底的委屈一瞬之间全都涌上心头,无处遁形。

她多么想装得云淡风轻,告诉舅母自己丝毫不介意旁人的诽谤、刁难,那些异样而鄙夷的眼光。

她习惯了,她真的习惯了,她反复地这样对自己说,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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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他们要瞧不起她,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她小心翼翼地和他说着话,生怕触怒他,谢瞻还要责怪她水性?杨花,当着街上那么多人的面怒骂她?

难道就因为她是高?嫁,是用?那样不光彩的方式嫁给他,她就活该低三下四,没有尊严吗……

沈棠宁越想越难受,一时竟觉万念俱灰,悲从?中来,忍不住扑进姚氏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舅母,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我讨厌他,我真的讨厌死他了,他总是像个?强盗那样对我!”

姚氏忙心疼得搂住她,“好孩子,我明白!你先别哭,我们慢慢说,是谁,你讨厌谁?”

沈棠宁把这段时日心里所有的苦闷和委屈都吐给了姚氏。

两人发生了肌肤之亲后,谢瞻对她不仅没有丝毫怜惜,还意有所指地刻薄她是存心勾引,说只能纳她为妾,令她羞愧欲死。

定下亲事之后,他对她更?是不屑一顾,除了亲迎那日,他一步都不曾踏进她的家?门。

第二日敬茶,他又故意不见?踪影,令她在谢家?所有人面前失掉颜面,抬不起头。

冤枉她勾引谢七郎、刁难谢嘉妤,时常莫名其妙讥讽她、欺负她,罚她抄劳什子女诫,害得她几天几夜睡不好,上元夜还当着那么多路人的面骂得她羞愧欲死……

他对她做的那些罪行,简直罄竹难书,说上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到后来,哭声渐渐小了,沈棠宁难受得蜷缩在姚氏的怀里,依旧上气不接下气地哼喘,委屈得像个?没人要的孩子。

姚氏既心疼沈棠宁受的委屈,又恨谢瞻目中无人,气得她咬牙狠狠锤一旁的案几道:“我的儿,可怜你竟吃了这么多的苦!这天杀的镇国?公世?子,他就是个?禽兽,畜生!竟这么作践我的团儿!”

沈棠宁从?小就早慧懂事,哪里磕了绊了被人欺负了,她都喜欢埋在心底不说。

越懂事的姑娘越惹人怜惜,她不敢告诉温氏,害怕温氏替她担忧。

可她到底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姑娘啊,浑浑噩噩地失去了自己的清白,怀上一个?陌生男人的孩子,还要忍受着街坊邻居的非议嫁给这个?根本瞧不起她的男人,她心里该有多委屈!

“团儿,你至今不肯碰琴,是不是心里还想着萧家?的那个?孩子呢?”姚氏柔声问。

有谢瞻那样不懂怜香惜玉的夫君,珠玉在前,姚氏很担心沈棠宁会想不开。

所幸如?今萧砚并不在京中,否则还不知那群人又怎么编排沈棠宁。

“仲昀……”

一想到萧砚,沈棠宁更?是心如?刀割,在姚氏怀中哽咽道:“是我辜负了他,我再也配不上他了!”

沈棠宁本以为,这世?上除了爹娘亲人,再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珍视她偏爱她。

是萧砚让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不堪,不必去在意那些外人的诋毁诽谤。

可是萧砚离开京都时,望向?她的眼神却也是那样的失望与陌生,就连这样的一个?人全心全意待她的人她最终也失去了,她真是无用?!

“你没有辜负他,你只是和他没有缘分,那不是你的错,也并不代表你配不上他!”

姚氏紧紧搂住怀中哭得发抖的外甥女,不觉眼眶里也涌上了一片湿润。

“傻孩子,你这样好,这样孝顺体贴的孩子,配得上所有人,是镇国?公府不识人,是那姓谢的配不上你才?对!”

“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可团儿,咱们以后就把仲昀忘了吧!舅母希望你以后能活得潇洒肆意一些,实在过不下去,大不了我们与他和离便是了!我们团儿这样的美人,便是再醮又如?何,想娶你的人还不是得从?正阳门排到永定门去!”

最后一句逗得原本心有戚戚的沈棠宁破涕为笑,嗔怪道:“舅母,你怎么还取笑我呢!”

顿了顿,又闷闷地叹气说:“舅母,我想好了,等生下孩子之后,我便会与他和离,至于嫁不嫁人……世?事无常,如?今,我也再没有这个?心思去琢磨这些事了。”

姚氏吃了一惊,问道:“你当真想好了,和离可不是小事,这事你婆母和他可知晓?”

“婆母不知,但?,他是知道,且也同意了,新婚之夜我便与他商量过的。”

姚氏皱眉。

虽然她不喜谢家?,但?和离却不是件嘴皮子上下一碰的小事。

沈棠宁若真要大归,且不说郭氏与王氏会不会同意,她唯一担心的便是外甥女名声受损,被人背后指点,她并非自愿和离,而是因七出之罪被婆家?不容。

两人各自满怀心事,一时谁都没言语,忽然门外猝不及防地传来“咚”的几声撞击,把沈棠宁和姚氏吓了一跳,忙直起身来,两人一同望向?门外。

这次出门姚氏只带了一个?老嬷嬷和两个?丫鬟在门口守着。

姚氏抄起案边的花瓶,下了小榻,悄然往门外走去。

沈棠宁紧张地缩在床边,也抓起一只茶盏对准门口的方向?,一动不动。

姚氏突然踢开房门。

“呼呼——”

刚一开门,冷风便呼啸着蜂拥了进来。

门口,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落叶卷着飘走了。

“舅母,怎么了?”

沈棠宁冻得打了个?哆嗦,在屋里问。

“没事没事,是块屋顶上的瓦片掉下来了,”姚氏搓着手进门,嘀咕道:“这群死丫头怕是又偷偷躲着去吃酒了!”

沈棠宁松了口气,又觉心里难受,不想见?人,便掀开小榻上的薄被,把脸埋进被子里。

姚氏把她挖出去揉她的脸。

“好了好了,今日是你舅舅大好的日子,咱们不哭了,团儿都哭成?小花猫了!”

沈棠宁赖在姚氏怀里撒娇。

……

风卷着落叶,打在人的脸上,火辣辣得疼。

长?忠守在庵门后,见?到谢瞻失魂落魄地走出来,连忙追着迎上去。

“爷,爷!您没事吧?”

谢瞻没看见?他似的,走出门了,片刻,又踅回来对长?忠道:“给她一笔钱,今日我们两个?没来过。”

说罢翻身上了马。

长?忠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还是遵照主子的吩咐,给了看守门的老尼姑一笔钱,叮嘱她不要说漏嘴。

老尼姑点头不迭。

谢瞻漫无目的地信马由缰,四处走着,心头也同样是一片得混乱迷茫,还夹杂着些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与不甘心。

可他到底在气什么,又在不甘心什么?

“舅母,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我讨厌他,我真的讨厌死他了,他总是像个?强盗那样对我!”

沈棠宁的哭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缰绳勒紧了掌心的肉,谢瞻仿佛也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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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讨厌,她为何要讨好他,给他缝衣服,送汤水、平安符,嘘寒问暖,还主动……吻他?

他以为,那就是喜欢。

别的女人都是这样对他的。

所以,她在荷花灯上写萧砚的名字,不是因为她还念着萧砚,而是因为,她从?未忘记过他?

那他呢,他又算什么?

“喂,你这人骑马不看路,眼瞎啊!”

一个?驾着驴车的老汉在路口破口大骂。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谢瞻浑身早已湿透。他在骂声中抬起了头,雨水顺着他的苍白瘦削的脸庞滴落到地上,一双凤眼幽黑如?墨。

被人这么一声不吭地盯着,老汉心里毛毛的,许是觉得谢瞻看打扮和面相就不好惹,嘀咕几声好生俊俏的人竟是个?瞎子之类的话,连忙驾着驴车跑走了。

第27章

下了两刻钟的雨,天便放晴了。

姚氏让老?嬷嬷去煮了两个鸡蛋敷在沈棠宁的眼睛上,随后两人打道回府。

温济淮给沈棠宁备了一些?零嘴和她?平日里爱吃的点心?,姚氏打开检查了一番,责备丈夫道:“团儿?还怀着身子,这些?街上买的吃食不干不净的,我看还是别吃了,就?把家里做的攒盒带回去吧。”

温济淮一想也是,忙把街上买的那份零嘴拿出来,仔细清点。

“给你婆婆也捎了只攒盒,里面都是自家做的小?点心?,不知道你婆婆看不看得上。”

姚氏说道:“我看你婆婆人挺不错,你带回去给她?尝尝吧,怎么说是一番心?意,她?吃不吃那是她?的事情。”

沈棠宁皆应下。

一家人出门送沈棠宁,老?苍头在一旁插了句嘴道:“姑奶奶,今日府上来了位贵人找您,老?头说您和夫人去了永兴庵,您可在庵里见?到他了?”

沈棠宁一愣,姚氏问老?苍头道:“老?张,什么贵人,姓甚名谁你说清楚了!”

老?张想了想,“他长得是真俊,就?是站那儿?绷着个脸也不说话,老?头看着他心?里还有些?犯憷……他的长随倒是挺热络的,问我姑奶奶在不在家。”

沈棠宁眉心?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听?老?张这描述……谢瞻?

回家的一路上,沈棠宁心?事重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背后说了谢瞻坏话的缘故,她?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谢瞻如果真的来过永兴庵,会不会听?到了她?和舅母说的那些?话?

她?记得,她?和舅母可是把谢瞻好一通数落,万一真的被他听?到了,以他的脾气?……

沈棠宁顿时不寒而栗,以至于谢瞻为何会找到温家来的原因她?也顾不得去想了。

回了镇国?公府,沈棠宁命锦书把点心?攒盒送去了如意馆。

如果谢瞻真的听?到了那些?不该听?的话,以他的性格今晚一定?会来找她?算账。

一直到太阳落山之前,沈棠宁都在等谢瞻来找她?算账。

至于怎样算账,她?脑中已经过了无数个可能。休掉她?,孩子也不要了。

把她?按在墙角扇巴掌,再或者,将那些?话抖落到王氏面前,让她?颜面尽失,新仇旧恨加在一起。

这次谢瞻一定?会把她?生吞活剥了不可。

沈棠宁甚至已经想到自己缩在墙角,瑟瑟发?抖,遍体鳞伤的场景。

而谢瞻像只狂怒的野兽,掐着她?的脖子,叫嚣着抓着她?的手腕嘶吼,她?除了挣扎叫喊别无他法……

上次被他掐过的两臂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

这一夜,沈棠宁就?这么合衣躺在了床上,一整夜没睡好。

到了凌晨时分才迷迷糊糊睡着了,早晨阳光耀在她?的脸上,明晃晃地十分刺眼,她?猛地惊醒,起身却见?四周仍是她?入睡前的模样。

床头上没有放女诫,摸摸自己的肚子,孩子也还在。

沈棠宁松了口气?。

难道是谢瞻那日嫌麻烦,压根就?没去过永兴庵?

对了,永兴庵!

沈棠宁来不及洗漱就?把锦书叫进来,让她?快去永兴庵一趟打听?打听?,那日谢瞻去没去过永兴庵。

到晌午后后锦书才匆匆赶回来,告诉她?谢瞻压根就?没去过永兴庵,让她?不必担心?了。

那日天气?不好,永兴庵拢共就?去了没几个人,谢瞻那般的气?质长相,如果有人见?过不可能没有留下印象。

也就?是说,谢瞻那日当真没去过永兴庵。

听?了锦书的话,沈棠宁心?口的大石总算是落下了,暗想自己是痴心?妄想,被谢瞻吓昏了头,竟然做梦谢瞻会专门去温家接她?回家。

估摸着是婆母王氏见?昨日见?天气?不好,担心?她?在路上磕着绊着,才让谢瞻去接的她?。

谢瞻到了温家听?说她?不在,懒得再去寻,就?此打道回府。

嗯,一定?是这样的。

沈棠宁安心?地度过了这一日,忽又想起来上元夜那天他莫名其?妙地朝她?大发?了一通脾气?,还扬言说要寻她?算账,似乎也没来找她?算过,就?只在她?床边放了本女诫让她?抄写而已。

上回那一百遍女诫她?没日没夜地抄了七天,这次三百遍女诫还不知要抄到猴年马月,按理说谢瞻不来找她?,她?该躲得远远地别招惹上他才是。

偏有时祸不单行,王氏吃过姚氏让她?拿回来的小?点心?,觉着味道很是不错,在沈棠宁面前夸了几句,又温声说道:“我这里剩下一些?,你顺道给阿瞻送过去吧,他近来早出晚归,很是勤勉,叫他也尝尝你舅母做的点心?。”

沈棠宁不好拒绝王氏?*的请求,抱着攒盒来到了静思院。

秦嬷嬷见?她?停下,因问道:“世子夫人怎么不走了?”

“嬷嬷您去送吧,我想起来我还有些?事,四姑娘说待会儿?要来寻我,我就?不进去了。”沈棠宁低着头说。

秦嬷嬷说道:“就进去一趟的I夫,天大的事也不急着这一时半刻,世子夫人别推辞了。”

说着不由分说把她推了进去。

沈棠宁躲谢瞻这尊瘟神都来不及,怎么愿意主动送上门。

她?觉得自己现在这模样特像是羊入虎口,刚准备装晕框过去秦嬷嬷,谁知那眼尖的安成突然一眼就?看见?了,扭头就?大声对屋里人叫道:“爷,世子夫人和秦嬷嬷来了,好像是给您吃的!”

屋内,谢瞻捏住书的手一紧。

“就?说我不在!”他立即说。

安成在外?面回了声是,就?再没了动静。

谢瞻松了口气?,眼神再回到书上。

“……”

书上的每一个字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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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烦意乱地扔下书。

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世子夫人……”

先是安成的笑声,和沈棠宁寒暄了几句。而后是秦嬷嬷断断续续的说话,中间,她?似乎轻轻地“嗯”了一声,轻而软女子声线沿着轩窗缓缓飘进屋来,仿佛羽毛般在人心?头上轻轻骚动了一下。

“安成,是谁来了?”

屋外?,秦嬷嬷一番话毕,安成刚要推说世子不在,忽听?屋里谢瞻威严地问道。

安成:“……”

秦嬷嬷把攒盒交给沈棠宁,看着她?,用眼色示意她?快进去。

沈棠宁装作没看见?,干脆把攒盒塞进了安成手里,只是脚还没没来得及抬起来就?被秦嬷嬷抓住手腕。

秦嬷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半响,沈棠宁只好硬着头皮跟安成走了进去。

她?进去之后,安成就?顺道关了门。

“嘎吱”一声响动,沈棠宁心?一紧,草木皆兵似的忙扭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屋里安静异常,只有烛火吡呲闪着,谢瞻就?坐在左手边靠墙的案几后,案几上堆满了书,他坐在书堆里,手中举着本书悬在半空中,沈棠宁看不见?他的脸。

“你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是一贯的不冷不热,还带着几分不耐烦。

“是母亲让我过来给你送些?点心?。”沈棠宁小?心?地说,

“放下吧。”

“放哪儿??”

“随便。”

谢瞻冷冷道。

沈棠宁四下看了看,看到右手边靠墙的位置有张空置的桌子,便走过去放了上去。

明明他面前就?有张书案,明明母亲说点心?是给他吃的,她?就?偏要避开他,宁可去绕远路!

谢瞻死死地攥着手里的书,书上的字全都变成了爪哇国?语。

这几日他的胸口好像始终憋着一股气?,那股气?堵在中间上不来下不去,一见?到沈棠宁——尤其?是眼下看见?她?对他那种避之如蝎的态度,他就?恼怒极了,那股气?像是要在胸膛间炸开一样。

他还没嫌弃她?了,她?倒是挑上了?就?这么不想见?他?呵,那他就?偏不让她?如愿!

“你,把东西拿过来!”

沈棠宁诧异地扭过头。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很明显且不幸的是,谢瞻叫的是她?。

沈棠宁犹豫了片刻,还是提起了攒盒,再次走到他的面前。

“听?说我回家那天,世子后来也去了温家?”

她?试探着问。

“什么温家,”谢瞻说道:“不认识。”

“温家就?是我舅舅家,正?月二十三那天我回了舅舅家,”沈棠宁解释着,顿了顿,她?又轻声问:“那永兴庵呢,你还记得你去过吗?”

“不知道、没去过,你烦不烦,啰嗦这么多做什么?”

谢瞻扔下书,恼怒地瞪向她?。

他这话话音未落,沈棠宁便像是提前就?预备好了似的扶着腰敏捷地往后闪退了两步,一双杏眼睁得极圆极大,那警惕畏惧的模样,仿佛真跟对着个强盗也无异了。

……

“他总是像个强盗那样对我!”

……

耳旁,似乎又传来在永兴庵时她?对姚氏的哭诉声。

他怎的就?像个强盗了?

他不过是有时对她?语气?差了些?……也只是动动嘴而已!又不曾对她?动过手脚……顶多捏两下她?的腕子,她?至于这样骂他?!

“我没去过永兴庵。听?说你不在温家,我就?离开了,怎么,你还有事?”

谢瞻拾起书来,挡住自己,语气?生硬地道。

谢瞻本就?生得魁梧高大,兼之他这人性情颇有些?喜怒无常,总得叫人不得不提心?吊胆地提防着他接下来会不会动手——

毕竟被他一拳头挥过去,莫说是沈棠宁,便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轻易也消受不住。

“也没什么事,那天你说要让我抄三百遍女诫,不知期限是到什么时候……”她?小?声问。

“你想抄就?自己回去抄,与我无关。”

沈棠宁直到回到寻春小?榭,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谢瞻今日怎么怪怪的?

他好像失忆了一样,明明上元夜那晚他急赤白?脸地骂她?勾引男人,就?差动手打人了,这才过去几日,他竟忘得一干二净,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想来想去,沈棠宁只能将其?归结于贵人多忘事。

谢天谢地,他忘了-

沈棠宁走后,谢瞻坐着看了许久的书。

安成进去一趟给他续茶,偶然瞟了一眼书。

半个时辰后月影西斜,再进去一趟,发?现看的竟然还是那一页!

安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和长忠小?声咬耳朵道:“你有没有发?现主子最近总是魂不守舍的。”

长忠挠头,“有吗?”

安成提醒道:“世子夫人走了之后,主子就?这样了,那天也是,主子和你一起去外?面接世子夫人,没接着人,回来浑身都淋湿了,在屋里发?了一晚上的愣。”

“我那天不是和你说了,我和爷去了永兴庵,爷自己一个人进去的,我也不知道永兴庵里发?生了什么事,出来他就?这样了。”长忠说道。

两仆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

夜里,谢瞻歇下,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他睡眠一向很好,最近几天却好像中了邪似的。

睡不着,他心?烦意乱地坐起来生闷气?,指尖无意勾到一物。

谢瞻将那物从?枕下抽出来,是一只绣的十分精致的荷包。

是沈棠宁做给他的那只荷包。

如果她?果真如她?所言那样讨厌他,那她?为什么会对他脸红,又偷偷为他缝补衣服,这只荷包和里面的平安符又作何解释?

或许,她?对他并非全然无意,只是嘴上不好意思对她?舅母承认罢了。

这个想法,叫谢瞻心?里终于好受了许多。他吐出一口气?,打开荷包,倒出里面的那枚平安符。

谢嘉妤说过,这枚平安符是妻子给在外?征战的丈夫求的,丈夫带着妻子的这枚符后便能在战场上刀枪不入,平安顺遂,寓意很好。

可你并不是她?那在外?征战的丈夫。

谢瞻看着手中隐隐透出朱砂色的平安符,心?里骤然冒出的念头泼了他一头冷水。

那日在永兴庵,沈棠宁曾问过姚氏,在边疆的萧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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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为在外?征战的丈夫求的……

刀枪不入,平安顺遂……

谢瞻翻开那只荷包,里外?细看,果然在荷包的内衬里发?现了一个银线绣成的小?小?的昀字。

果然,这只荷包,是她?做给萧砚的,确凿无疑了。

……

……

谢瞻闭上眼皮,躺回床上。

半响,他扯着嘴角,沉沉地笑出了声来。

只是,那笑声委实?称不上好听?。

他终于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

是他自作多情地以为沈棠宁喜欢他,自以为是地认为她?纠缠他,不愿和离。

他甚至曾经想过,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交给谁来抚养。

她?却狠心?地早为自己打算好了后路,从?未想抚养过这个孩子!

谢瞻猛地下床推开窗,把那平安符连同荷包一道撕了个粉碎,狠狠地丢进了窗下的水池里。

她?竟将做给萧仲昀的东西给了他,这实?在是对他空前绝后的侮辱!沈棠宁……这个女人简直作死!简直可恶至极!

谢瞻狠狠地捶在墙壁上,发?泄似的连捶了数十下,直到疼得他龇牙咧嘴,原本心?中莫名其?妙的愤怒与不甘,以及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去察觉的失落情绪彻底被肉.体剧烈的疼痛所占据,那空落落的一处才好受了许多。

良久,谢瞻靠在墙上,脸疼得狰狞着,气?喘吁吁,眸光却渐渐冷静下来,吐出胸臆间的一口浊气?。

不错,他承认沈棠宁生得是有几分姿色。明眸皓齿,丹唇雪肤,乌发?云鬓,举手投足间,时而温婉娇怯,时而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即使是她?伪装出的那一部分性情,也是他极喜欢的类型。

而他之所以会因为另外?一个男人对她?生出这些?莫名其?妙的,不甘与愤怒的情绪,大约便是被她?的容貌蛊惑住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没什么奇怪,毕竟他也只是个俗人。

还有……

谢瞻想起上元夜那日明亮的灯市中,她?瞪向他时一双含泪的杏眼。

倔强,清亮,美丽。

他觉得有些?烦躁,攥起拳头一把抹去脸上的汗水,企图将她?的那双杏眼从?自己的脑海中也抹去。

从?来没有女人会拒绝他,敢指着鼻子骂他。

她?不仅不喜欢他,还讨厌他,对他远没有她?表面看起来的那般柔顺,这是他从?未遇过的事情,所以她?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他并不见?得就?有多喜欢她?,单单是占有欲在作祟罢了。

何况除此之外?,她?还是个贪慕虚荣,水性杨花的女子,性情更更是无趣至极。

她?的品性恶劣,家世落魄,简直从?头到脚都配不上他。如果不是因为他一时鬼迷心?窍,不是因为她?腹中怀着的他的那个种,他怎么可能会想着与她?有以后?

谢瞻负气?地想,从?今往后,他与那沈氏不过一陌路人耳,生下孩子便一刀两断,再不复见?。

届时,就?算她?后悔了,抱着孩子跪在他面前求他回家,他也绝不可能会心?软!

“爷,发?生什么事了,府里进贼了?!”

安成听?到捶墙的动静还以为家里进了贼,忙披衣跑到窗下来问。

“没事了。”

谢瞻淡淡道,随便用纱布把手背的伤处缠了下,就?躺回了床上。

安成不放心?,又在窗下站了好一会儿?,冷得瑟瑟发?抖。

确认没贼之后,他打了个哈欠,嘀咕两句,也回屋去了。

第二日一大清早,谢瞻神采奕奕地去小?校场晨练,又神采奕奕地回来。

安成有些?惊奇,给他换衣时笑着问:“世子这是遇见?了什么喜事,今日心?情这样好?”

“难道我前几日心?情不好?”

谢瞻换上衣服,安成刚要伸手去拿腰带,谢瞻已一把将腰带抽了过来。

“笨手笨脚,滚一边去,别碍事!”

“……”

安成委屈地想,我好像也没招你惹你啊!

洗漱完毕后,谢瞻去了如意馆。

谢瞻给王氏请安,也并不是每日都来,大约是隔四五日去一趟,但?他知道沈棠宁几乎每日都会来,风雨无阻。

以前大部分情况是他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可笑以前他竟从?未认真想过,为何他来的时候她?就?走了。

她?为了避开他。

避就?避吧,反正?若今日再见?到她?,她?于他也不过是个陌路人罢了。

谢瞻冷静地想着,丫鬟就?为他掀开了梅花暖帘。

极不凑巧的是,他不想见?到的那个人此时就?坐在王氏的身旁。

谢嘉妤也在,叽叽喳喳地,和王氏不知在说些?什么,王氏眉开眼笑,心?情很不错的模样。

有丫鬟来给两人上茶,她?安静地坐在一旁,伸手接过。

小?丫鬟兴许是太过紧张,手一抖,茶盏失手掉落,幸好她?的丫鬟护的及时,茶水只泼了一些?在她?的裙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