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能看到很多，里边有那些大族的族长们如何解决从大到小的府县之内的纠纷，甚至包括本地遥远的山里的事情也要管。”

“但现在不行了，自从郡县制在我们这里成熟之后，贵族消失，门阀解体，皇上们发现他们进入中原后，一切都没法按之前的经验来，那就势必要找一个办法，这个办法最终就是科举。”

“科举从甲地选拔出有聪明和有能力的年轻人，将当地的自发秩序破坏掉，然后让这个年轻人带着皇上给他的秩序去同样被破坏掉的乙地，对当地进行统治。

当然，对甲地而言，又会有别的地方的人带着皇上的秩序去管理，整个王朝就是这样运行的。更何况科举还可以让人做上暮登天子堂的梦，对皇权也没什么不好。”

“但皇上们最终还是发现，他们终归没办法深入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这其实就是所谓皇权不下县的来源，乡里的问题，最终还是要交给乡绅们去处理。

而乡绅们就是我们现在，我大明能看到的唯一一点点自发秩序了，但这种秩序是如此的少，以至于连一乡之地都出不去，只能管管同姓同宗罢了。”

“所以我们的王朝，简单地可以分成三个大的区域，第一是秩序最充沛、忠于皇上的禁军最多的京城和州府。

第二是社会最底层，不为人所知的乡村角落，今天的老大明天就可能被弃尸荒野，没有任何正义可以得到申张，基本上处在互害的状态。

而在这两个区域之间，是广大的县城和大乡村组成的大明最广泛的地区，这里有一点秩序，但又不多，大家可以勉强生活，但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回到互害状态。这其实就是我大明社会的本质了。”

“其实我一直在想。”齐泰说了一大段话，停了一会儿，重新又开口道：

“会不会有这么一种状态，皇权最终伸到了社会的每个角落，所有的自发秩序全部解体，每个人彼此之间都是敌人，大家只要有机会就会互相伤害，连夫妻都可能彼此出卖。理论上说，这样的社会应该是最有利于统治的，但只要再往前一点，就会变成地狱。”

听了齐泰的话，朱瑜好一会儿才笑笑到：“钟先生透彻，现在要采用什么样的办法呢？总还是要选拔人材，总还是要有人员去管理一些社会事务，这些东西无论如何也是避免不了的啊？”

“指挥使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齐泰看着朱瑜也笑道：“指挥使为什么非要去管呢？”

“啊？”朱瑜一愣，“什么叫非要去管，这不管理的话……”

朱瑜突然停了口，他有一点感觉到齐泰想要说什么了。

“指挥使，只要自发秩序不被收割，那就一定会发展壮大，如果指挥使想要在革个地区培养自发秩序，那其实只要做好一步，就是将保护做好，剩下的就交给各地去发展即可。”

“说起来是简单，可具体做起来，该……”

朱瑜正要就着这个话题往下问，突然书房外杨平来通报：“指挥使，大冶回来人了，正在前院。”

齐泰见状笑笑：“治国不是一两天的事，指挥使先把那边的事情弄好吧，没有那些，后边我们也没能力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