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音道:“你姐夫当年没成婚,也占了徐州啊……”
“姐姐现在越发拿姐夫跟我比了,姐夫年纪比我大,本事嘛,也比我大点儿。”郑无恒还有点不服气。
徽音讨饶:“倒是我的不是了,你现在年纪还小,也还未上过战场,日后要好好地,姐姐不盼着你如何的权倾天下,只盼着你平安。”
想起前世那个代替李珩中毒箭的弟弟,徽音眼眶一红,她嫁给谁,弟弟就对哪个姐夫真心实意的好。被刚进来的李澄看了个正着,他以为是明日郑无恒要成婚后,他们就得回徐州,所以妻子不舍,也是心中喟叹一声。
李澄的父王母妃在世时,他也是备受宠爱,但爹娘去世,什么都靠他一个人,很久都没有这种家庭的温暖了。在岳父母家中,他们把自己当孩子一样的疼爱,一起出门时,岳父还特意送马鞍给他,生怕他吃不好,两位舅兄也尽力招待,他们犹自觉得不够。
他们的做法完全是把他当成自家人看待,对他接近所有的好,甚至他说出计划时,岳父满口答应,根本就不加思索。
到了次日一早,郑无恒穿戴一新,拜别父母姐姐姐夫,带着卫士去崔家接人。
徽音想帮忙,纪氏并不让:“若是让你帮忙,那岂不是折煞你了,你是娇客,好好地就在家里休息。”
“好,那就不忙活了。”若是普通的姑奶奶,回娘家帮忙迎来送往当然可以,她现在淮阴王妃,若是这般,会被人说失了体统。
况且连着赶路,风餐露宿,日夜颠倒,她小日子又不正常了,先来了五六日,结束了两日之后,又少量出血。
身体不舒服,心情当然也郁郁,回到房中,恰逢李澄也过来,还特地问起:“小日子走了吗?”
“又来了?”
“这不成啊,日后还是要找大夫专门看看。”李澄很担心。
徽音笑道:“没事儿的,成婚前小日子来总是痛,现如今已经比之前好多了。”说完,她又道:“我现下让人正收拾东西装箱,等明日我们见了新娘子再走。”
李澄也无法,不是他不疼妻子,而是他也记挂徐州,将帅不在,就怕底下人心思变。
徽音换了个月事带,和李澄一起出去,倒是碰到了崔家陪嫁的荣嬷嬷,她见到李澄连忙上前请安,李澄似乎也认得她,还道:“您怎么跟着过来了?”
荣嬷嬷笑道:“早听闻您和王妃归宁,现下总算可以给小主子请安了。”
李澄介绍给徽音道:“这是我母亲当年的贴身丫鬟,后来母亲出嫁前她就留在了崔家,小时候我还见过她一次。”
“现如今大家都到了一家子来了,可见有缘分。”徽音笑道。
荣嬷嬷也是止不住的点头,看向李澄的目光很慈爱。
李澄还欲说什么,又说太子和德音回来,郑放让大家一起去接驾,众人又得过去。说来奇怪,这德音之前都没听说她们会回来参加婚礼,现下太子却带着她一起回来,不知所谓何事?
郑家人自是跪了一地,徐太夫人跪的心甘情愿,看着矜贵的太子,娇媚的孙女,徐太夫人斜睨了李澄和徽音一眼,再耍横,也得在太子面前下跪。
太子进来之后,自有郑放和李澄等人招待,德音这边则由徐太夫人和纪氏请上座,徽音坐在她下首。王妃的地位当然不逊色于良娣,但是太子的身份高于郡王,好在德音想去看看她母亲徐氏,徽音也不必作陪在这里应付。
德音肯定想去看看徐氏,她和徐太夫人见面容易,因为太子和何皇后巴不得她常常影响娘家人,所以徐太夫人递了牌子,很快就能排上了,但是徐氏在尼姑庵里,她无法见面。今日人多,又有妹妹这个郡王妃在,大家的目光也都不在她身上,所以她想去见见母亲。
至于徽音,索性她就去郑无恒的新房看看,不曾想那位荣嬷嬷正在此地,见她进来,连忙过来。
“您忙您的,我就来这里看看。”她看着阿弟的新房,一瞬间有些恍惚,自己的弟弟也要成婚成家了。
荣嬷嬷倒是对李澄很感兴趣,专门过来问起:“请王妃安,奴婢看王爷出落的这般好,心里是真高兴啊。”
“是啊。王爷他智勇双全,又骁勇善战,大事儿小事儿办的身边的人无不满意的。”徽音夸起李澄来轻车熟路。
荣嬷嬷一个劲儿的说:“这就好,这就好。”
不知怎么,徽音想起吴王妃临终前让殷丽芳当王妃的事情,又听闻殷家姐妹很小就进王府当伴读,她都觉得很奇怪,但在淮阴王府时,此事知晓的人又不多,甚至连晁妈妈她安插了人去问,晁妈妈仿佛也不太清楚。
正好有这么个人,徽音看着她道:“嬷嬷,其实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王妃请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荣嬷嬷正色道。
徽音微微一笑:“你别紧张,我问的也是一些小事情。”
“您可知晓殷家和崔家有姻亲关系?”
荣嬷嬷立马摇头:“我们家都不认识姓殷的。”
“哦,那可能是我搞错了。”徽音道。
荣嬷嬷一脸茫然。
新娘子崔月环是黄昏时拜堂进来新房的,荣嬷嬷作为崔家资深管事嬷嬷,已经把这里一切都打听好了,等新郎官掀了盖头后,荣嬷嬷就把这里的一切都和她说了。
“咱们住的是府上的东院,两边是厢房,后面是后罩房。家里太夫人深居简出,平日多在家中礼佛,侯夫人纪氏脾气倒是爽快,唯一两位姑奶奶,都是皇家的人,与您怕是难得见上一面。”
崔月环笑道:“方才我们拜堂时,已经见过太子和郑良娣还有淮阴王夫妇,郑良娣总笑,看起来极为和气,淮阴王妃神采飞扬,眼带锋芒。”
荣嬷嬷却道:“事情不能看表面,郑良娣很得宠,自然也和她的性情有关,但淮阴王妃能让淮阴王千里迢迢陪她回来省亲,也是不容小觑。”
“嬷嬷,之前姑母不是写信回来说让表兄娶姓殷的姑娘,怎么后来娶了郑家的——”崔月环到底年纪小,也有许多疑惑。
李澄算起来是她嫡亲的表兄,只不过两家往来不多,一方诸侯,年轻英俊又护妻,即便是她,看了也羡慕的很,尤其是她近来要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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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嬷嬷听了这话眉心一跳:“这话您可千万别提了,万一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崔月环当然也有分寸:“好,我知道了。对了,嬷嬷,大姐姐今儿送嫁,又是一幅好似我母亲苛待她的样子,小家子气的很。她是庶出,跟着她亲娘在外长大,后来才被接回来的,可是我娘也没亏待她啊。”
崔月环心想举凡士族子弟为了娶到门当户对的女子,之前都会纳妾侍操持,等娶妻之时,把妾侍送走。
偏大姐姐的母亲不认命,还想和正夫人一较高下,也是活该。
……
更深露重,徽音打了个哈欠,忍不住问李澄:“太子今日来做什么的?”
李澄弯了弯唇:“太子想空手套白狼呢。”
“哦,那你们准备怎么做?”徽音看向他。
李澄打了个哈欠:“我和岳父商量好了,但此事还要回禀魏王,所以,明日我们要日夜兼程的回去,璟儿那里就有劳你照看了。”
徽音笑道:“那是自然,诶,对了,你猜阿弟现在和弟媳妇在做什么?”
她想问的是他们是在吃饭还是在喝交杯酒,李澄却语带暧昧道:“当然是做夫妻之间能做的事情了,只可惜你现在身子不好,我还得等。”
“你呀……”徽音脸一红。
提起婚嫁,她看向李澄道:“我且问你,当年你母妃和你为何都看中了殷丽芳呢?你母妃娘家哥哥为了娶门当户对的士族之女,宁可拖到三十多岁才婚,而你也是很重规矩的,这我着实不懂了。”
一直到现在她都觉得李澄那日破釜沉舟的救人来切断和殷丽芳的关联,这个牺牲太大了,这里也许有他果决的一部分,但究其根本,她还是想知道。
若李澄不跟她说实情,她也一直无法完全对李澄敞开心扉,尽管她其实已经很喜欢李澄了,当仍旧有所保留。
如果以前真心喜欢殷丽芳,她有自信让李澄爱上她,现在李澄已经很喜欢她了,但若是别的事情,还是要他说清楚才好。
李澄没想到一直到现在徽音都在纠结此事,他以为那次她已然是信了。
“明日在路上说给你听吧。”李澄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还不能说。
徽音只好点头。
次日,一早,新婚夫妻过来请安,徽音见郑无恒挺拔英气,崔月环娇媚可人,二人倒是十分相衬,想必昨夜也颇为和谐。
“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徽音笑眯眯的。
崔月环听到早生贵子这四个字,颇有些羞赧,她以前是大姑娘,原本就觉得不自在,听到这些话,总觉得自己变成大人了。
她害羞,郑无恒倒是不害羞,还笑呵呵的道:“那就承姐姐吉言了,您一说一个准。”
众人都会心一笑。
见了她们夫妻这般,徽音也就放心回家了,纪氏还要让裴朔送她们,又要准备践行,都被徽音阻止了。
“弟妹才刚进门,家里正忙,就别管我们了,我们现在也是赶着回去。”徽音也不便打搅家人了,因为她现在也想知道李澄昨日说的事情。
徽音归心似箭,纪氏也不好再留,准备了五车土产让她们带回去。上了马车之后,李澄先骑马在外,在第一个驿站的时候,徽音就看着他,连关心的话都不说了,只道:“快说。”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执着的女子,我若不说,在你心里一直是一根刺,那现在我便说了。”李澄心想现在走远了说也没事儿。
徽音准备好茶水点心,托腮看着他:“说吧。”
这个秘密李澄是不准备说的,毕竟为尊者讳,但是现在他知道他若不说,妻子恐怕永远都会对他有隔阂。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看能不能万字大更
第47章
◎两章半◎
“我舅父出自清河崔氏大房,父母过世之后,他们这一支门庭凋敝,因此,舅父自小便有克绍箕裘之志向,读完书便跟随前大司马恒朔做幕僚,我母亲那时候太小,还不能带在身边。他身边遂纳了一位姓杜的妾侍,此女帮忙操持家务,几乎是一手带大我母妃,我舅父对她亦是颇为喜欢。”李澄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徽音等他说下文,却见他吃起茶来,连忙催促:“才说了几句话啊,就喝水,我鼻塞喉咙痛,也没有不停的喝水啊。”
李澄摩挲了一下虎口:“她进门十年,生了一男一女,期间我舅父一直没有娶妻,不是娶不到,而是想娶顶级门阀家的女儿很难。就在这时,杜氏又生了个儿子,我母妃很为她高兴,无论后面有没有人进门,她有了这个孩子,也算是有一种倚仗。当时我母妃已经定了亲事,即将出嫁,我舅父却告诉我母妃,他准备娶陇西李氏的女儿,这样就有一位名门出身的嫂子能送嫁了。”
“那那位杜氏呢?”易地而处,杜氏此时的处境肯定很不好,她有儿有女,身份只是个侍妾,若是遇到贤淑些,完全不在意或者身份低于崔家的女子那还好说,偏偏娶的是陇西李氏的女儿。
李澄深吸了一口气:“李家答应嫁女儿的条件便是让父亲把婚前的一切人和事都处理好,否则他家女儿也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甚至当时我听说弘农杨氏有位男子也前去求娶,舅父怕被人翻出过往,遂把怀孕的的杜氏和她生的儿女都送庄子上。”
“但当时庄子上条件不好,我听说正值冬日,杜氏的一双儿女娇生惯养的,怎么习惯庄子上的生活?可崔家要迎娶主母进门,谁理会她想回来的心情。甚至舅父怕杜氏的事情被人知晓,让庄上管事看严杜氏。偏偏杜氏的儿女发了高热,想请大夫来治,管事怕杜氏是耍花招,故意想出去闹事,只同意请大夫过来,然而你知晓的,山野庄子上请不到什么好大夫,表兄和表姐都病死了。”说到这里李澄心中也是觉得世事无常。
徽音睁大眼睛:“死了?”
李澄眼神柔和的看着璟儿:“咱们夫妻俩随行都带着好几位大夫,各种名贵珍稀教材装着,儿子稍微有个头痛脑热尚且心痛。可庄子上条件简陋,也没有药材,请的大夫也是山野大夫,庸医误人,舅父不管,以至于杜氏——”
说到最后,李澄坐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我母妃收到杜氏送过来的信,她在信上说舅父欲把她置于死地,孩子又要出生了,请我母亲送一位稳婆过去。这大概就是我母妃最为难的事情,她一个未出阁的妃子,宫里还派嬷嬷过来,怎么会送稳婆过去呢?那杜氏也因为迟迟没见我母妃送人,只好自己想法子了。”
“后来,我现在舅母李氏进门了,进门三个月还有喜了,管事们见木已成舟,不免对杜氏之前的严防死守松快许多。杜氏就在这个时候认识了同样要生孩子的殷家,殷家寒门出身,日子过的很是一般,杜氏送了一件裘衣给了殷夫人,二人关系愈发亲近。杜氏见殷家虽然算不得门阀大家,但殷夫人和殷二爷都是家境简单,看起来对孩子也十分期盼之人,她怕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到时候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偏二人又同时生产,所以杜氏亲手调换了孩子。”李澄说完松了一口气。
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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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杜氏是在女儿八岁的时候被我舅父舅母接回家中,杜氏也没想过有一日她还能回到崔家,且李氏并不是那等不容人的人,反而对她和女儿很是优渥,甚至殷家的女儿一跃成为上将军的长女,她的女儿却只是个不入流小官的女儿,她愧疚难当。但此事若是说出来,舅父肯定勃然大怒,况且你也知道的,大户人家出这样的丑事,恐怕也会招致非议。更何况舅母已经生了二子一女,父亲对他们爱若珍宝,对杜氏早已没有情分,杜氏只好写信给我母妃,让她多照拂殷家。”李澄还原了所有的事情。
徽音没想到事实居然是这般:“这么说来殷次妃是你的表姐?”
“嗯,没错,我母妃从小是杜氏照顾长大的,有一年得了痘疹,也多亏杜氏没日没夜的照看。所以,我母妃先引荐殷家大伯进吴王府做伴读,后来又说为了招伴读,才把殷家姐妹都请了进来。我母妃一直觉得对不起殷次妃,所以想要让殷丽芳嫁给我,刻意制造许多机会给我们,但顾忌着父王,一直没说,后来父王去世,母妃就和我说了真相,说殷丽芳其实是我表姐,当年杜氏向她求救数次,她无法伸出援手,愧疚难当,所以临终之前让我一定要娶她。”
这才是所有的真相,杜氏对于吴王妃有养育之恩,甚至救命之恩,她唯一的女儿身份却永远不能认回来,吴王妃只能在儿子的亲事上报恩。
所以李澄拼死也要救回殷丽芳的儿子,也是另一种报恩。
至于他曾经有没有心动,徽音就不在意了,因为这个故事背后的真相实在是太过于骇人听闻了。
“为何你舅父一定要坚持娶高门贵族的女子呢?或者说他可以先不纳妾啊……”徽音觉得这一切都是崔家舅父搞出来的。
李澄道:“所以我说这些都是长辈的事情,站在杜氏的角度,当然是人间悲剧,但是站在我舅父的角度,他和陇西李氏强强联合,光耀门楣。也正因为有舅父的官职在那里,我母妃才能够嫁给我父王,甚至生下我之后,也丝毫不畏惧婆母,能把我养在膝下。”
这也是李澄觉得难评的原因。
但徽音看向李澄道:“这件事情如果要怪也只能怪你舅父,和你们无关,我觉得你也不必揽责在自己身上。再有那杜氏,虽说是受害者,但同时也是加害者,她换了别人的女人,自以为是的觉得是为了女儿好,不把别人的女儿当回事。没想到人家的女儿现在成了清河崔氏的长女,嫁到门当户对的清河张氏,人生世事无常,我们只能朝前看了。”
就连徽音自己,都只能朝前看。旋即,她又反应过来:“你故意等了这么久才说,是怕我听了之后不高兴,拆散你表妹的亲事么?”
李澄只嘿嘿笑两声。
也许是得知了这个秘密,徽音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个坎儿终于迈过去了。
但福祸相依,她心情放松了,却上了火又得了风寒,每日让大夫熬苦汁子,吃的脸都黄了。好在回程的时候璟儿已经一岁了,他的身体倒是比徽音要强。
“我还是送你们到建业去,你们母子好好休憩,我则早日去徐州操练。”李澄道。
徽音点头:“好,我知晓了。对了,上次我姐姐请我去东宫,我猜想应该是太子有意想拉拢你,但我提醒你,太子这个人是个四处空手套白狼的高手,你不可轻信他,更不要觉得和他合作能占到什么便宜。”
李澄奇怪:“此事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徽音不好意思一笑,如果她没有确定丈夫是不是真的对她很好,她是不会这么傻的,什么都说的。
李澄拧了一下她的脸:“好啊你,还对我隐瞒。”
徽音皱了皱鼻子,做了个鬼脸,让李澄也忍不住笑了。
夫妻二人回来的时候就可以直接亮明身份,一路风尘仆仆的到了建业,徽音和璟儿先行回王府去,李澄则去魏王府向魏王汇报。
走了好几个月了,从春天离开,秋天回来,徽音先让人把璟儿的房间从左耳房搬到右边的厢房,她自己倒是累倦的很还要撑着。
南妈妈年纪大了,徽音让她先下去歇息,至于福桂等人年轻一些,都忙的陀螺转。福桂倏地见王嫂子来请安,她把人请了过去。
次间无人进去,福桂只听到王嫂子进去说了半天,她头一缩,看来王妃的警惕性还真的强,即便这王府大多数都是她用的人,但她仍旧信不过,还得把眼线喊过来盘问。
另一边,魏王也是如此,他虽然允许李澄去京中,但又怕他心思思变。
“请起来,你这一趟去了许久,徐州正需要你啊。”魏王笑道。
李澄抱拳:“叔父谬赞了,侄儿也就这点出息了,朝中大事侄儿不敢作主。这是何国舅托我带一封信给您,东宫的意思希望我能说服我岳父斩杀吕威,只是我岳父也不能做无本的买卖,因此像太子索要青州之地。”
魏王皱眉:“怎么东宫想让你去说服?”
军国大事,即便李澄是女婿,那也是外人,怎么东宫找上他了?李澄则笑道:“岳父此人极其疼爱小女儿,也就是我的王妃,他年纪大了,儿子又太小,倒是颇为依赖侄儿。”
这事儿李澄并非自抬身价,但他不可能为他人作嫁衣裳,辛辛苦苦他劝岳父杀了吕威,将来太子不认账,魏王又怪她把青州让出去,这般两面不是人了。
魏王见李澄这样说,眉心一条:“哦,那这件事情你是怎么想的呢?”
“侄儿不敢做主,一切但凭王叔吩咐便是。”李澄并不表现自己的意图。
魏王当然也不会现在立马就决定,他还得和幕僚探讨,李澄又把皇上的赏赐送过来,叔侄二人把酒言欢一番,李澄才从魏王这里出去。
走到魏王府的甬道上时,秋风袭来,李澄只觉得自己的酒醒了不少,今日魏王叔看起来很信任他,这也是他决定投靠魏王叔的原因,实在是有谋略,也有容人之雅量,但此时,他求贤若渴,将来,将来就不好说了。
如果他能劝劝做主,今日他肯定能拿出一个好对策出来,甚至还不吃亏。
但是他无法作主……
正想着,被人撞了一下,他定睛一看,竟然是魏王长子李敬。
“敬哥儿,你在这里做什么?如今天色不早了,你要早些回去才是。”李澄觉得奇怪。
李敬生的微微有些胖,比起武艺他更爱读书,但无论读书的好与坏,魏王并不关心他,更喜欢的是许次妃的儿子李执。这些李澄当然清楚,偏偏李敬又是长子,表现的太出色也不好,不表现更不好,但总归都不能让魏王满意的。
但这些就不关李澄什么事情了,以前李澄还是很关心的,毕竟谁是下一任世子,就关系到他们这些属臣,但他已经决定自立之后,他又有自己的儿子了,别人的事情,他犯不着多管。
所以,见李敬期期艾艾的,李澄只道:“快回去吧,我也有事要走了。”
说完,李澄就离开了,跟在李敬身边的仆从赶紧带着李敬回去,正好殷丽芳已经让人出来找儿子了。自从上次李敬掉进井里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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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过来,今儿我让厨下做了你最爱吃的香菇丸子,还有炸鸡件。”
李敬坐下来,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很多情绪无法排解,只是闷闷的道:“母妃,儿子想让父王看我写的字,父王一直没有出来。”
殷次妃还能说什么呢,只得安慰儿子:“你父王很忙,他怎么有空看这些呢?不过,你放心,等有机会我拿着你的字给你父王看,上次你的那方砚台不就是你父王赏赐的么?”
她现在不受宠,儿子也跟着不受宠了。
许次妃其实什么都比不得她,甚至还嫁过人,但她就是能够抓紧魏王的心,这是魏王妃和她都没辙的事情。
小孩子以前这样说会信,可现在……
李敬摇头:“可是二弟的功课明明还没儿子好,父王却夸他天资聪颖,就连先生也对二弟更好,常常夸二弟。”
殷次妃想她甚至不敢说魏王的不是,若是儿子仇恨自己的父亲,那这么小的孩子不会掩饰,到时候矛盾只会越来越深,所以她揉着儿子的脑袋:“母妃和你说过,人呢,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成了,日后你父王总会看到你的。”
就像每次她和妹妹在一起的时候,大家一开始都会和殷丽仪关系更好,因为她赤诚的让人能够卸下防备,可时间长了,大家就会知道她的好。就像吴王妃看起来对丽仪很好,她都没想到后来竟然选择了自己嫁给李澄。
那可是吴王世子啊,其实以她的身份做次妃都难于上青天的,更何况她貌不出众,如此淮阴王都对她情根深种。
到现在她都觉得难以置信。
不,她现在还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害人害己。等到恰当的时候,一定要让他们推举自己的儿子做世子。
夜里,淮阴王府
锅子里的各种肉丸鱼丸粉条蛋饺煮的咕噜咕噜,徽音和李澄对坐吃着饭,她想自己恐怕以后会很难瘦下来了,因为总贪嘴。
“明日我就要去徐州,你和璟儿在建业,可得好好保重。”李澄也舍不得离开妻子,但没办法,这也不是矫情的来的。
徽音夹了一颗鱼丸:“唉,我们俩这好几个月日夜都在一起,乍然要分开,我还有点舍不得呢。”
李澄似乎不太擅长说这些话,他夹了一大块薰鸡给徽音,“舍不得也不成,我得快些去徐州。”
见他这样一本正经,显然是心急如焚了,徽音也没了调笑的心思,不免道:“等会儿我给你收拾行装。”
“好,吃着吃着,我就感觉要犯困了。”李澄也会累的,他这么多天舟车劳顿,徽音还能和儿子在马车里休息,他却得护着她们安全不敢眨眼。
徽音很是心疼:“等会儿还有参汤要喝,先别睡了。”
她说着,让下人端了一盅参汤过来,李澄不愿意抬手,徽音只好亲自喂给他喝。兴许是累极了,他喝完就真的在床上睡着了。
徽音也不嫌弃他没有沐浴,只让下人先下去,准备好热水:“等明日小王爷醒来后沐浴,你们也下去歇息吧,我也准备歇下。”
这一晚上,她们夫妻都睡的很沉,甚至次日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李澄都已经离开了。
“他都走了吗?”徽音按了按太阳穴。
南妈妈笑道:“我们早上过来的时候,小王爷还说千万别吵醒您。您怎么样了?我看您还有黑眼圈。”
徽音打了个哈欠:“一直舟车劳顿,虽然回到家里很高兴,但是也真的累。我在想小王爷他们行军打仗的日子也真的不容易,有些路程若非自己走一趟,真的很难体会。”
但她也不能歇着,先送了不少冀州和京中的土产过去魏王府,自己又亲自去请了一回安。
本来以为只是简单的请安,没想到短短数月,魏王妃竟然感觉沧桑了许多,徽音还不明就里:“婶娘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若有,可是一定要告诉我啊。”
魏王妃扶额,竟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魏王妃身边的嬷嬷道:“小王妃,我们大王想把蒹葭郡主嫁给卫铎的次子。”
卫铎的次子,卫霄?
徽音道:“我听说卫霄才高八斗,是有名的才子,如此也不算辱没啊。”
她只知道卫铎此人是个爱人妻的,但是他的几个儿子中,也不乏有才名的,这卫霄其实听起来不错啊。
本来像她们这种一地诸侯之女,多半都是联姻,就像徽音前世都知道李澄要死,这辈子嫁过来还不是毫无选择?因为兴许下一个联姻的早就妻妾成群,条件更差。
魏王妃道:“卫霄之前早已有一房正妻,这次因为要娶蒹葭,原先的夫人听闻都休了。这样随便休弃夫人的人,焉知日后不会休了蒹葭……”
做母亲的总是考虑的多,蒹葭现在年纪并不大,魏王之顾着和卫铎打好关系,甚至愿意联姻,也能看出男人们的无情。
徽音只能往更好的方面分析了:“婶娘,既然婚事已经昭告天下,你们还能改吗?若是不能,只能打起精神来。”
若你能顽强反抗倒好了,若是不能,得想法子让自己过的更好才是,这样天天怨天尤人,到时候苦的还是自己。
魏王妃在徽音说这话的时候,突然跟救命稻草似的抓住她:“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法子更改的,我们大王素来很听你们王爷的话,若是他帮忙,那我们就……”
绕了这么半天,原来是想李澄出头啊,徽音倒也没说不同意,只是笑道:“这倒是不巧了,他去徐州了,昨日他过来时,婶娘怎么不说?”
魏王妃道:“我们说的话他未必听啊。”
这倒不是魏王妃谦虚,是李澄以前在魏王府曾经管过一段时间的事情,为人不是一般的难搞,偏偏和郑氏倒是很合得来。
“那我也没法子了,这些联姻这样的事情,我素来插不上嘴。”徽音当然没那么傻替人出头。
她躲避过去了,殷丽仪却一口气应承下来。
殷次妃责备道:“这样的事情是魏王发话了?我们怎么能改变,你怎么也不动脑子想想,就自己允诺王妃。”
“嘿嘿,姐姐,我都答应下来了。我也是心疼蒹葭嘛,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却要嫁一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听着就不忍。别人袖手旁观那是别人的事情,我反正是定要管上一管的,若能说动魏王,那就再好不过了。”殷丽仪笑嘻嘻的。
殷丽芳见妹妹如此,也拿她没办法:“那这事儿可要你自个儿想法子,我是没法的。”
殷丽仪站了起来:“你就放心吧,我会自己想法子的。”她刚刚生了个男丁,坐月子出来,正是母爱泛滥的时候,最见不得这样的事情了。
但殷丽芳很清楚妹妹嘴上说的震天响,你真的要问她,你打算怎么做啊?她又毫无办法了。她就是头脑发热,这么多年殷丽仪也早就习惯了。
所以,她干脆保持沉默,看到时候殷丽仪怎么做?若她雷声大雨点小,也就罢了。
徽音去魏王妃那里请过安之后,次日陆大奶奶和高夫人都上门拜访,她与她们道:“原本从京中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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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业富庶,比之京城不遑多让,陆少奶奶等人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的,但这是小王妃特地带回来送给她们的,意义不同。
三人寒暄了几句,陆少奶奶道:“您现下回来了,账本我就交给您,茶庄的生意细水长流,虽然算不得很好,但收益也颇为可观。”
徽音道:“辛苦你了,帮我打理这个茶庄,又帮我找茶园。”
“您这是哪里话,为您办事是我们的荣幸。”陆少奶奶可没说假话,攀上淮阴王妃这棵大树,她攒局都越来越高端了。
高夫人也赶紧表态:“是啊,也不费什么力。”
徽音见她二人都表态,心中满意,她又问起建业这里发生的事情,高夫人微微一笑:“近来最热门儿的还是谢夫人终于产下一胎,谢老夫人可高兴了,洗三宴请了全城的人去。”
“这是好事儿啊。”徽音深切的知晓作为独子的妻子,承担的生育压力有多大。
陆少奶奶插嘴道:“小王妃,我们似乎听到谢夫人在席上说您的不是,只是您没回来,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作为已经投靠徽音的人了,有哪些对她不利的消息,她们俩都会搜集。
徽音皱眉:“她,她说我什么?我记得我和她都没什么交集。”
高夫人道:“我记得那时是霍家的花宴,当时谢夫人还是大肚子,也是受邀前去。席间不知道谁说起您,都说小王爷转性了,现在对您这般好,说您生的如仙女似的云云。谢夫人却说您进门后就管家,把好些旧仆都赶走了,吴太妃现在都被迫清修……”
“然后呢?”徽音都不明白殷丽仪说这么多话。
陆少奶奶继续道:“说是之前她要去接谢太守回来,您还从中作梗,还好老天保佑,魏王和淮阴王都同意了。”
没想到这事儿殷丽仪到处说,她即便对殷丽仪偶有不满,至少从未在外面说过。
等陆、高二人离开之后,南妈妈和福桂几个都义愤填膺,“真没想到这谢夫人竟然四处讲您的小话,您若是不弹压一回,恐怕别人看轻了您。”
世人都是慕强的,你即便是个坏人,但你有手段,都会有人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但若是你没有手段,即便身居高位,也有人会瞧不起你。
但现在,徽音看了南妈妈一眼:“首先,那殷丽仪在我背后说我闲话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这有待考证,其次,她的性子不必我弹压,迟早会出事的。”
就是个没头脑的女人,什么靠自己,满腔热忱,到最后几乎都是找这个帮忙找那个帮忙。只不过她现在运气还不错罢了。
就像现在,魏王妃的事情她也要插手管上一管,魏王妃真的这么在意自己的女儿,都不敢让霍家出头,就会让别人出头?若她真的要死要活的,魏王未必会同意。
人未必每次都能误打误撞,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徽音很能按捺得住,她没有亲耳听到,不能完全确信高、陆二人的话,万一人家存心挑拨,你上当了,反而把两家的关系都弄僵了。
对殷家姐妹,她没什么宽容之心,崔家舅舅做的事情,和她又没什么相干,李澄可以因为是既得利益者而愧疚,她又不会。若真的殷丽仪背后常常说她,她不会这么轻易饶过她的。
正如殷丽仪的儿子满月酒,徽音过去时,她就完全笑眯眯的恭喜谢老夫人和殷丽仪。
“恭喜您家添丁之喜,那时孩子出生,我们还在路上,今日我把礼都补齐了,您可别见怪啊。”徽音笑道。
谢老夫人道:“您能过来,就已经是我们谢家蓬荜生辉了。”
殷丽仪知道徽音这个人不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人,也没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精神,蒹葭的事情和她说了也是自取其辱。
以前她有点怕徽音,总觉得她自带一股凛然威严,人也精明,不好说话,但慢慢的,她觉得因为徽音的存在,让她们童年情谊不复存在。
甚至……
她听谢九仪的意思是徐州已经是针插不进,油泼不进,那帮徐州兵只听淮阴王的,并不听魏王的,以前其实不是这样的。淮阴王若非是当年投奔魏王,怎么会有今日之成就,现在却想背叛魏王,那不能够。
人总不能忘本吧。
谢九仪猜测应该是郑氏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怕到时候李澄不仅没有摆脱魏王,反而意图被魏王知晓,到时候就离死不远了。
殷丽仪不愿意看到李澄死,她们从小一处长大的,都要好好活着才是。
所以,她觉得她不能再退缩了,不能再让郑氏害了李澄。
“小王妃,不知小世子如何了?”殷丽仪问起。
徽音笑道:“挺好的。”
“那还真是不错,小世子那时候回你娘家才几个月吧,一路上舟车劳顿,我们这些大人都扛不住,没想到他居然完全没有生病,真是神佛庇佑。”殷丽仪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
她这话其实就是在指责徽音自私,为了自己想回娘家,丝毫不顾及几个月孩子的安慰,哪个正常人会让孩子行千余里路啊,那不是折腾人吗?折腾孩子,也折腾大人。
徽音挑眉,没想到她居然在这个地方挑刺,故而笑道:“我也说了不必离开,但小王爷他顾及我的思乡之情,什么都安排妥当了,我也不好不去啊。不过,这一路上也并非神佛庇佑,全都是我们夫妻精心照料妥当的缘故,我想真正的大神,是不会管这等家务事的,又不是吃饱了饭没事干,我还是把许愿还给那些真正需要许愿的人。”
即便殷丽仪算不上交际告手,也听出徽音是在骂她多管闲事了,她立马道:“小王妃别动怒,我性子直率,素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这也是关心您才说的。”
不知怎么,徽音听了这话觉得有些茶香四溢的,她微微一笑:“你看你,你都忘记上次你女儿生病了,明明前线不许女人过去军营,你还违反军令过去要接人的事情了啊。我劝了你,你也没听啊,可见事情不到自己身上,大抵都不会听的。”
殷丽仪猛一抬头,正色道:“我是经过魏王批准的。”
“我还以为你是魏王小姨子,会更遵守魏王八十二条军令呢,如今倒好,率先还为了你破例了,对不住,我性子直率,素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这也是关心你才说的。”徽音笑眯眯的道。
殷丽仪曾经无往不利的“我直率,我不是故意的”说别人时,大家都表示不再计较,没想到现在被反将一军,她嘴嗫嚅了几下,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8k字,还差两千,看明天能不能争取一万字。
第48章
◎双章合一◎
“你怎么和她杠上了,你们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凡事也不必去教训人家,各人都有各人的活法。”殷丽芳觉得妹妹这样做,实在是不明智。
殷丽仪则道:“我是觉得她现在生了孩子之后,愈发气焰嚣张,本来我也觉得和我无关,可是小王爷如今和魏王生分了许多,万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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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丽芳摇头:“你想的也太多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些事情。”
“我就是担心嘛,大家都是朋友一场,到时候分崩离析,又有什么好的。”殷丽仪的丈夫谢九仪和李澄关系很好,互为表里,大家一起为魏王做事,不是很好吗?
殷丽芳却看向妹妹:“这些事情也不是你能掺和的,咱们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我如今在魏王府中,幸而我自己谨慎,尚且能够保全自身。”
虽说殷丽仪这个人性情莽撞,但见姐姐脸色严肃,她也只要陪笑:“好,我不管了,还不行吗?”
殷丽仪安分龟缩了几日,徽音倒是受陆少奶奶邀请去了一次茶宴,她当然是风光无限了一回。陆少奶奶和高夫人见徽音丝毫不畏惧魏王和谢家的面子,态度强硬,更觉得自己投靠的没错。
目的达到,徽音见好就收,开始整理家宅中的事情。
先是确认吴太妃那里的份例足不足,她虽然不喜欢她,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还好吴太妃现下有几个姑子陪着说话,原先爱挑事儿的打发出去了,范嬷嬷早就投靠徽音,日常也是说她们的好话。
吴太妃那里确认之后,就是家中内账,外账是李澄收的,入账之后,再拨到内账上来。家中大小事情,以前没有解决的,现在统一解决。
“晁妈妈那里,虽说之前犯了些错,到底是王爷的乳母,平日的赏赐也要发给她一份,至于云慧那里,不必抬举。”徽音道。
云慧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她也不能太过心狠手辣。
殊不知云慧的日子也难熬,之前虽然也是守寡在府上,但好歹是掌事姑姑,管着不少人,跟二主子似的,上下的人也都对她有尊重。
可现在只是个庵堂的管事,日日清苦,手底下就两个粗使仆妇,她自己都得做活,尤其是天渐冷了,还要挑水洗头,一趟着风,还受了风寒,咳嗽不停。
吴太妃这个年纪的人,看着慈眉善目,但是却更爱惜自己的命:“范嬷嬷,你和王妃说一声,就说这里有人咳嗽不止,让她把人迁回家去。”
这事儿都不需要经过徽音,直接让如今的管事柳娘子去处理,很快就让云慧回家。晁妈妈倒是有些体己,拿出来跟女儿开药吃,就是再也享受不到王府里的茶房了。
“若还在府里当差,必定是茶房送药过来,还会拿四样干果,四样蜜饯来。”晁妈妈感叹。
“咳咳,娘,您别说了。别人要排除异己,我们也没办法,好在咱们俩存够了银钱,够我们过活了。”云慧有时候也会起报复的心思,但她很清楚现在的她更需要忍耐,就像当初她对付荀柔一样,忍耐之后步步为营。
把王府的事情的处置先告一段落了,徽音才开始真正的休息,每日汤汤水水不断。说真的要养身体,就该这样,什么都不想,专心养身体。
再等李澄过了两个月回来时,见徽音面若桃花,气色极好,脸上嫩的似乎可以掐出水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是不是晒黑了许多?”
“你一个男人还在意这些啊!这都冬月了,这次还去徐州吗?”徽音抱着他的胳膊进来。
李澄解下盔甲,一边换常服,一边道:“还得看魏王叔怎么说。”
“都几个月了,吕威的事情,你们怎么商量的?”徽音问起。
李澄莞尔:“此时最着急的又不是我们,我们何必急着上蹿下跳?”
太子允诺是允诺,谁知道允诺会不会成真,还有,杀吕威冒险极大,没有足够大的诱惑,谁会去做这种事情?你口惠而实不至,谁也不傻啊。
“也是,那咱们就安安心心的过个好年。”徽音吩咐一声,让外面上了热的杏仁酪来,天气冷的时候,热暖的饮子最好了。
下人送了杏仁酪进来之后,又端了热乎乎的栗子糕、花生糕来,李澄一饮而尽,才觉得暖和许多,只不过一暖和,他就想睡觉。
徽音也纵着他这样,家里就是避风的港湾,任凭你在外面多么劳累辛苦,家永远是最温暖最疗愈的地方。
等李澄睡好了,再起来,隔着屏风看到橘色的灯光,蓦然心中一暖。
“徽音……”
他一喊,正好徽音进门笑道:“你醒的还真是及时,饭菜刚备好,你我一同用饭吧。”
冬日吃羊肉最是滋补了,今日也是吃的羊肉锅子,李澄看着妻子,有些惭愧道:“也不知怎么,回来就困了。”
“大概家里最舒心,所以你一下就睡着了。多睡才能养好身体,我巴不得你多睡会儿呢。”徽音不在意。
她不是那种常常空虚寂寞无聊的人,管家理事之外,看书做美食,参加宴饮交际,这些都是她这个主母该做的事情。
这些琐碎的事情,徽音从来不嫌烦,对她而言,小家都管不好,怎么去管大家,而且每日和人打交道,脑子也会更活络。
李澄又问道:“你们母子在建业可好?”
徽音笑道:“旁的倒好,只有一件事,那谢夫人就跟吃错药似的。”说完,就把殷丽仪如何在背后说她小话,后来在宴席上公然针对自己的事情说了。
末了,她还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夺舍了,你说好不好笑?我怎么样和她有什么关系。以前她和我说话,虽然有时候总觉得天真烂漫了些,到没有那般针对。”
李澄听在心里,狐疑道:“兴许是有人说了什么。”
“你说她们说了什么呢?难道你陪我回一次娘家,就碍事了?她又不是我婆婆,管的那么宽。”徽音只想吐槽一二。
女人有时候想吐槽并非是真的想怎么样,因为打嘴炮她还真的没输过。
李澄却顿了一下:“之前,我看她见到你还算毕恭毕敬的,这么快就趾高气昂的,她不是个有心思的人,恐怕是有什么。没事儿,她那里好套话,我明日正好去谢家,见到她了就知道了。”
“哎,你可别说是我挑起的啊。”徽音只是想吐槽一下,没想过让李澄帮忙。
李澄觉得好笑:“知道了。”
夫妻二人小别胜新婚,用完饭,李澄就一把抱起徽音走向床上,一双手可谓是轻拢慢捻抹复挑,徽音搂紧了他……
早上起来时,李澄见妻子眼下的黑眼圈大大的,面露疲态,他倒是神清气爽,心情好的很,还俯下身子亲了徽音一口,徽音怕痒,赶紧翻身离开,他轻笑一声:“我这就去谢家一趟,再去魏王叔那里,你好好在家休息。”
徽音闭着眼睛,手挥动了几下:“走吧,走吧。”
李澄简直是春风得意极了,难道人家说洞房花烛夜的,和徽音在一起的每个晚上,都完全是极致的享受。
再见到谢九仪时,二人按位次坐好,“昨天傍晚回来的,今日一早就过来寻你了,如何?主公是怎么想的?”
谢九仪作为魏王的高级幕僚,他能够告诉殷丽仪的事情都是深思熟虑的,不是随口所出,现下见李澄这么快就过来他府上,不像以前怎么都以魏王为尊,他心中也慢慢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青州之地就如煮熟的鸭子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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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澄抚掌:“我想既然怕东宫反悔,不如先占领青州,如此我岳父也能下定决心背水一战。东宫若是真心想让出青州,那就不该和我们打,至于吕威那里,我岳父要占,就自然和吕威闹翻了。”
谢九仪笑着道:“那依小王爷看谁打头阵呢?我是不成了,上次打输了,一时半会儿王爷不会让我去的。”
他的言下之意当然是李澄上了,可李澄怎么会把自己想要什么轻易说出口,他只道:“一切要听魏王叔安排啊。”
二人对视一笑,李澄又吃了一盏茶,见殷丽仪端着茶点出来,李澄尝了一块:“嫂夫人这手艺越来越好了。”
殷丽仪听人夸奖十分欢喜:“这是用牛乳做的糕点,上面放的西域的红葡萄干和绿葡萄干,自然是好吃,外头即便有,也没这么纯正。”
“唔。”李澄心想这殷丽仪不可能无缘无故的针对徽音,毕竟地位有别,谢家再是魏王近臣,魏王连襟,但身份也是低于他的,他现在还是郡王呢!
吃完一块糕点,李澄放了下来,又看着谢九仪夫妻道:“我听说王叔准备把蒹葭嫁给卫铎的次子,可有这么回事儿?”
果然,此话一出,他见殷丽仪眉毛竖起来了,谢九仪点头:“是啊,卫铎雄霸中原,主公要和他结亲也是理所当然,我们暂时也不便北线开战。”
“这样联姻倒也有道理。”李澄想现在魏王无法和卫铎抗衡,还不如结交为上,那卫霄也是英才,配蒹葭也使得。
谢九仪不置可否。
倒是殷丽仪道:“小王爷,可是卫霄把正妻休下堂了,再娶蒹葭,这样的人家——”
实际上这两个月殷丽仪一直为这件事情想法子,但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破,没想到李澄居然也赞成。
李澄还没等她话说完,就不悦道:“这可不是普通人婚嫁,这是政治联姻,为了两地之平安。就连我都要联姻呢,更何况是蒹葭呢?”
若非看在谢九仪的面子上,李澄觉得他肯定说的话不好听,不是他不心疼自己的堂妹,而是现在男女都是一样,徽音还不是那么远都要嫁过来。
“这家国大事何苦让弱女子承担呢?”殷丽仪问道,她总觉得李澄和她们有童年情分,和别人不同,所以她在李澄面前更加自在。
李澄看她义愤填膺的,反唇相讥:“这话你不必和我说,你该和魏王说才是,你和我喊什么。你看谢兄不也赞成吗?你一个人反对没用啊。”
朝谁发脾气呢?我又不是你夫君,我可不会惯着你,跟羊癫疯似的,有本事和魏王喊去。
殷丽仪泄气道:“若我能说动魏王,何必和你们抱怨,我只是心疼魏王妃罢了!”
提起魏王妃,李澄的确觉得有些残忍,但他也不愿意和殷丽仪多说什么。不过,殷丽仪对徽音不加掩饰的态度变差,让他想到是不是自己的地位受到什么影响,所以殷丽仪才敢这般。
但现在见她似乎是一孕傻三年,以前尚且能掩饰,现在越发的冲动不加遮掩,看来也问不出什么来。
还有谢九仪似乎一直没有说话,李澄就站起来掸了掸右肩膀上的褶皱道:“那我先去给王叔问安了。”
谢九仪起身相送,把李澄送出门后,才回过头对殷丽仪道:“我知道你性子正直,又爱打抱不平,但许多事情不是咱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
“可我知道你肯定有法子。”殷丽仪狡黠一笑,她知道丈夫很有能耐。
谢九仪摇头:“你把我想的也太神乎其神了,我最爱你的赤子之心,但是有些事情,我也是无能为力。但我想蒹葭还小,这桩亲事还有几年才成行,如此这几年内,时移世易,指不定又会有变化。”
殷丽仪一听有转机,又立马高兴了:“那可太好了。”
谢九仪想的是若魏王能够靠李澄夺取青州,将来迟早再会北上,冀州郑放不足为惧。将来魏王若是和卫铎对上,那么蒹葭郡主未必还会嫁给卫铎的儿子。
见妻子不再纠结蒹葭的事情,他道:“我要去魏王府邸一趟,你在家中看好门户。”
“好。”殷丽仪答应下来。
李澄去见魏王时,魏王说的也和谢九仪大差不差,甚至还主动道:“此事非你不可,你我叔侄如今替圣上牧民,圣上也不能亏待咱们。”
“王叔说的是,侄儿命小福薄,连徐州都治理的勉勉强强的,承蒙您不弃,还让侄儿亲办此事。”李澄话里话外都抬举魏王。
魏王笑道:“此事舍你其谁了,这也是当年我们联姻目的所在。”
李澄又留下来和魏王商量了一下细节,如此才回王府,他一回来,就和徽音说起此事:“太子想空手套白狼,但是我们也不傻。”
“嗯,不过你要小心太子之前还制造毒箭伤人,可见此人行事诡谲,切记要小心。”徽音叮咛。
李澄笑道:“现在说打仗还早着呢,我想这件事情我们得先去信太子,让他拿出诚意来。”
李澄的信很快就快马送到李珩的手上,上面说的是魏王说自嘉浒关以南让太子的人撤出,他就同意和郑放一起助力杀吕威。
“竖子……”李珩当然非常不爽。
何国舅却已经被吕威软禁了,他近来常常许诺郑放,说起来他们也算是翁婿,可是郑放却跟他打马虎眼。
所以,看到德音送过来的银耳莲子羹的时候,他直接把碗摔了。
周围的下人跪了一地:“太子。”
李珩压抑住自己的脾气,反正青州夹在魏王和昭节侯中间,他并不能完全掌控,而且那也只是何家的军队,与其如此,还不如先把人撤出来。否则,吕威下一步可能就要废皇帝,自立为帝了,更别提他这个太子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无事。”
入夜,他吩咐亲信拿了他的令牌去青州了,没办法,就是知道别人在趁火打劫,也得同意,否则难以维持平衡。
半个月后,不费一兵一卒,何家退兵青州,李澄直接带人驻扎。他还专门让亲信去冀州告诉郑放,让他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让吕威起疑。然后趁着吕威不备,再下手。
……
在建业的徽音听闻前线传来消息说李澄已经顺利占了嘉浒关,很为他高兴,怪道前世太子奔赴徐州,死伤无数都没讨到好,李澄的确谋略过人。
陆少奶奶也诸多夸奖,徽音笑道:“前线的事情说不定,我想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徽音心想爹前世帮李珩杀了吕威,可没讨到什么好,反而被绑在太子这辆战车上,被他利用彻底了,这辈子可不能如此了。还好李澄出的主意很好,让郑放杀了吕威之后,迅速占领嘉浒关以北,但不必做太子的出头鸟,而是先收拢吕威之兵马才对。
这也许是李澄为何被郑放信服的原因,只不过这辈子爹爹杀吕威能顺利呢?
郑放还真的很顺利,他一直作为吕威簇拥,平日虽然有一股力量,但对吕威毕恭毕敬,且要刺杀吕威的人非常之多,几乎数次都是郑放帮吕威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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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现在,吕威准备称帝,因此命郑放夜里帮忙看守。
就在如此寻常的一个夜晚,吕威正在试穿帝王的冠冕,却没想到背后被捅了一剑,此剑锋利又快,很快铁锤锤了过来,几乎捣乱他的胸口,吕威倒在血泊中,指着郑放道:“你,你为何如此对我?我……我不是答应等登了地位之后,就封你为异姓王吗?”
郑放笑道:“老贼,你骗鬼呢?恐怕你登上帝位,头一个就让我老郑死。”
吕威还想说什么,就听郑放道:“我老郑没什么想法,也想称帝……”
吕威未曾想到他英明一世,算无遗策,却在郑放这里阴沟翻船。当年多少人要刺杀他,都是郑放保护他,现在倒好,居然被此人杀了。
是的,郑放看到这些冠冕,其实也很动心。
但想起女婿的吩咐,他还得按捺下来,先去找到何国舅被软禁之处,那何国舅还以为郑放来救他的,很是高兴。
“昭节侯,你可总算是过来了。”
郑放笑道:“是啊,你受惊了,吕威已经死了,只是这老贼的死讯我还没放出去。等会儿恐怕就天下皆知了……”
何国舅喜上眉梢:“好好好,这可太好了,他这一死,就再也没有人威胁太子了。”他都想到自己该如何吞并吕威的军队了,只是现在还不好说。
还得安抚住郑放:“你是怎么杀死吕威的?”
郑放按照李澄教的,一字一句道:“国舅爷,明明是您杀死了吕威啊,怎么是我呢?”
“这是什么意思?”何国舅有些听不懂。
郑放不耐烦道:“意思就是老子栽赃给你。”
女婿说让他不要冒头,大家有意看到京中大乱,但若是谁做了出头的椽子,恐怕各地又要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对他不利,索性还不如推到何进身上。
如此,他郑放既得到了青州的嘉浒关以北,还得到了何家的西北军,还不会引起别人针对。
这一夜东宫歇息在德音这里,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德音不明所以:“太子可是有事?”
“无事,我就在想国舅被软禁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李珩随意扯谎,他现在勉强和何家捆绑在一起,若吕威倒了,他的威胁少了许多,至少何国舅还没那么大胆子,还得靠自己给他荣华富贵。
德音却不知道想起什么,前世听闻太子和李澄打仗时,差点被毒箭射死,幸亏有郑无恒挡毒箭,这辈子兴许郑无恒不会了,那将来……
她提醒李珩道:“太子,你可要小心我那位妹夫淮阴王,我怀疑他胸有大志,手段凌厉,日后必定成为大患。”
李珩心道,就等郑放杀了吕威,他趁机再让何国舅杀了郑放,直接把冀州攥在手中,郑放此人勇猛过人,却耳根子软,毫无谋略,反而好对付。至于李澄,虽然不容小觑,但他打青州都打过的,何必怕?
正想着,就听内侍急报:“太子,不好了,何国舅发现吕丞相想篡位,二人同归于尽。”
“什么?何国舅也死了?”太子不敢置信。
京城外,郑放已经从吕府跑出来了,心情美滋滋的,李澄这个女婿的法子还真缺德,不,是聪明,他还真的喜欢。
明日一早,他就以稳固京师的名义率先收编吕、何两家的军队。
第49章
◎双章合一◎
地盘扩大后,李澄早已派宇文当驻守青州,郑放派继子裴朔占据嘉浒关以北,两家都是姻亲,倒是相安无事,但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土地,徽音既为娘家高兴,也为李澄高兴。
虽然说将来大家意见不同的时候,可能产生分歧甚至打仗,但这也不妨碍现在自己心情好。
正如日后若李澄有一日对她不忠,不代表现在她二人不是浓情蜜意。人如果只想着将来怎么样,片刻的欢愉都没了,那也太悲观了。
李澄也怕妻小留在建业,到时候被作为人质,所以和徽音商量:“不如,我带你们回徐州。徐州虽然没有建业富庶,但好歹在我的势力范围之内。”
“夫君,我很想和你一起回徐州,可我也怕打草惊蛇啊。你想现下你拿下了青、徐两地,魏王恐怕对你心生忌惮,便是我和璟儿跟着你去,你祖母呢?”徽音当然想过去,又怕这样太过了,毕竟李澄现在又没和魏王闹翻,甚至明面上魏王很支持他。
李澄一听也是一怔:“当年若是你们母子没过来建业倒好了。”
徽音笑道:“当年有当年的考量,如今有如今的考量。此一时,彼一时也,我知道你什么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可是你若有事,我们母子如何存活?”
“贤妻真是深明大义,哎,好吧,我日后也常往返两地,只是苦了你们了。”李澄执起徽音的手道。
徽音摇头:“你我二人何须多言?今日魏王设晚宴,我等还要参加,切莫迟了。”
李澄心道这宴不知道是不是好宴?以前这些事情他藏在心中,对手下也不敢随意露出分毫,现下对徽音倒是说了实话。
徽音安慰道:“你想回到曾经的叔侄关系,除非一直做牛做马毫无欲望,但话又说回来,你若是这般,你底下的人谁会听你的?谁真的忠心于你。”
当人到了一定的地位,你自己不愿意干,底下的人帮你累死累活,却得不到好处,就很容易心生反叛。
便是徽音整治了王府的恶奴刁奴,对其她的人还得多发月钱安抚住呢。
“我也这么想的,上次打青州,正常来说应该是要我去,魏王叔跳过我让谢九仪去,果然谢九仪打输,现在我不费一兵一卒的拿下,自然由我的人马进驻,若是旁的人,冀州军可能就都抢了去了。”李澄可不觉得自己那位岳父是守诺之人。
只不过现在吕威、何国舅大势已去,皇上命数也不长久,太子不过一个光杆司令,将来如何,还难说的很。
郑放野心有,能力谋略不足,郑家的冀州军看起来举重若轻,其实内里早已是腐烂溃败毫无斗志。
但这些话若说出来,就是伤妻子的颜面。
徽音其实心中清楚,这也是吕威对郑放并不是要下死手的原因,郑放个人武力无人可挡,但是治军不严,军心涣散,郑放也是今日听东明日听西。
暂不提此事,徽音对李澄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许次妃给我送了一份厚礼,甚至前日我去给魏太妃王妃请安时,她看似巧遇我,实则像是专门等着我的。你说这说明什么?”
李澄笑道:“不必理会,无非是为了世子之位,上次李敬不小心掉进井里,恐怕也有他的手笔,现下魏王叔又有人给他生了个小儿子。许次妃总有一日会色衰爱迟,儿子名分又不能早早定下,她还得罪了魏王妃和殷次妃这一群人,她大概是最心急要封世子的人。”
人一急,难免就投鼠忌器。
徽音冷哼道:“魏王还这样年轻,她着急什么呢?将来如何还未可知呢。与其这般,还不如敦促自己的儿子好生读书习武,如此将来即便大权旁落,要拿回来也轻而易举。便是贩夫走卒,有一技之长,也能吃穿不愁。”
残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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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就让魏王下定决心立自己的儿子,要么就自己做王妃。
这个说法倒是另辟蹊径,李澄也被逗笑了:“既然你都知晓,我也就不多说了。”
他想魏王府肯定也不会太平静了,许次妃开始躁动起来,魏王妃和殷丽芳也不是吃素的,还有魏王的新欢……
比起魏王府的波澜,东宫更是大洗牌,吕笑甚至被何皇后软禁起来,郑放也不甘心自己的女儿仅仅只做一个良娣,以前是有吕威在,他也就罢了,现下吕威去了,他怎么能让那吕氏再凌驾在郑家之上?
太子对吕威着实恨,恨他这么多年把他当木偶,恨他屡次僭越,骄横跋扈,把他的尊严不当一回事。但同时,他也恨郑家,丙辰之乱时,郑放彼时是虎贲中郎将,原本护卫熙妃,但当柔然人打过来时,自己带人逃跑了,以至于熙妃被柔然军不堪侮辱,自杀身亡。
不知怎么,他走到吕笑的宫殿,平日他多半是深夜偷偷过来。小时候他并不受宠,吕笑却是吕威的女儿,笑起来春光明媚,头一个分糕点给他的人。
吕笑的父亲去世,她却不能守孝,甚至家人统统被清算,她什么都做不了。
在葡萄的提醒下,才发现李珩过来,她燃起了希望:“太子,我求求你,让他们放过我的家人吧,他们都是无辜的。”
吕笑曾经最大的烦恼,可能就是做太子妃规矩太多,除此之外没什么朋友。但在东宫份例也足,钱不够了还有父兄塞给她,现在却……
李珩扶着她起来:“别跪,你父亲犯的是死罪,他私藏了龙袍,罪不容诛。”
“我并不敢为我爹求情,可我哥哥是无辜的啊。”吕笑磕了一个头,恳求着。
若不提起她兄弟还好,一提起来,李珩怒火中烧,但他还是忍了下来,因为他心里还是很喜欢吕笑的,所以他勉强扯出一抹笑:“好,我答应你。”
见吕笑欢喜的样子,李珩对葡萄使了个眼色,扶着她起来:“有些事情连我也是无能为力的。”
吕笑还不知道自己的靠山倒了,地位摇摇欲坠,只是高兴李珩保全下来她的家人。李珩安抚半天,出去之后,安排自己的人保护吕笑,没办法,吕笑没有任何心机,现在吕威一倒,不知道多少人对她磨刀霍霍。
从吕笑这里出来,他去了郑德音那里,其实他根本就不爱来郑氏这里。但是没办法,郑放如今收拢吕、何部分军队,实力更加强劲,他现在还得拉拢郑家。
德音心情很好,徐太夫人已经来过了,说郑家如今势力大增,郑父打算让太子废了吕笑,让她做太子妃。
但她还不能表现的太过分,只是说起别的:“我父亲进了几样新鲜的干果来,太子尝尝。”
不提郑放还好,提了郑放,李珩简直恨死这个贪生怕死,又背后捅刀的小人了。
只是闲暇,他还得打碎了牙齿往里吞:“不必了,孤刚用完了过来的,孤来是说一声。近日事忙,我要去书房睡会儿。”
德音错愕了一瞬,又立马柔顺道:“是。”
祖母说的对,越是要承担太子妃的位份,越要绷得住。瞧妹妹徽音,一个郡王妃,看起来神采飞扬,因为她是正妃,是女主人,自己这个良娣再得宠,上头还要太子妃。
李珩早已看到德音眼里的势在必得了,脸色沉了下来,他绝不会让郑家得逞,否则那又是另一个吕威了,不,郑放小人得志可能更嚣张。
此时,徽音也看到许次妃的势在必得了,她坐在魏王的家宴上,这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李澄正在当中醉酒舞剑,四面都击节叫好。
许次妃没有和诸人一样观看,只是亲手执壶给徽音倒了一盏酒,言笑晏晏道:“这是高昌的葡萄酒,我一贯喜欢温一下再喝,小王妃也尝尝。”
不曾想她亲自给自己倒酒,徽音忙道:“怎么要您给我倒酒,让丫头们来就是了。”
她愈发不敢受,许次妃却是越殷勤,还道:“我之前就想和小王妃相交,只怕你嫌弃我的身份,一直不敢。”
如此做低伏下,恐怕是所求者甚大。
“许娘娘客气了,您是我长辈,我怎么敢有所嫌弃。”她也不傻,怎么可能让许次妃和她相谈甚欢,到时候许次妃在外面说她俩关系好,外人也难辨真假。
许次妃见徽音也不喝酒,只盯着场上看舞剑,看起来颇为疏离,她悻悻的离开了。她离开之后,徽音才拿起一旁的荔枝肉放嘴里,虽然已经不是当季的了,依旧好吃。
却见席中李澄已经开始龙腾虎步,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徽音还头一次见他这样意气风发,这样的精神,忍不住笑看他,场上的李澄似乎也察觉到徽音的目光,转身用剑挑了一杯酒递到她跟前。
众人都在起哄,连魏王都兴味十足,徽音也用手接下,一饮而尽,李珩挽了个剑花,跪在魏王跟前道:“侄儿今年过年又不能在建业,望叔父替我多照顾妻小。”
魏王举杯道好。
李珩落座,又有胡姬开始跳起了胡旋舞,他与徽音耳语道:“我不在家中,你害不害怕?”
他其实想把妻小随时都带着,她们在他能看的到的范围,他才放心,可妻子说的对,即便妻小都去,太妃也还在建业。若太妃跟着去,又太明显了,太妃被威胁,他还是受制于人,还不如营造假象。
徽音蹙眉:“你知道我白天不怕,晚上一个人睡觉害怕。”
“这世上没鬼的,别害怕。”李澄很心疼的安慰。
徽音撒娇:“鬼有时候不害怕,我怕人啊,你不在家里,夜里总觉得阴风阵阵。偌大的府邸只有我一个人,我害怕。”
李澄无语:“那还是跟我去吧……”
“不行。”这点徽音态度坚决。
夫妻二人说话间,外人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是看那情态,分明是李澄在哄着徽音。殷丽仪坐在殷丽芳的身边,忍不住咬着耳朵:“冀州郑放现在占据嘉浒关以北,西北京师也派人驻守,势头大的很,也难怪小王爷都要对她礼让三分。”
殷丽芳见妹妹如此,不免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在意郑氏?她好还是歹和我们无关。你如今是谢夫人了,虽说现在家中有你婆母操持,旁的不用你管,但是总不能一辈子当甩手掌柜啊。”
在殷丽芳看来魏王也未必喜欢魏王妃,但在某些场合还得表现得鹣鲽情深呢!这不就是上层人士的婚姻,夫妻之间不是夫妻感情,都是利益。
魏王能轻而易举的收服江南,也有霍家之功劳。
殷丽仪见姐姐提醒,她也猛然惊醒:“咳,这事儿和我的确无关,姐姐提醒的是。”
殷丽仪这个人息怒都摆在脸上,殷丽芳觉得妹妹这样就如透明人似的,为何谢九仪喜欢她,可能也是觉得她就如白纸一般。但年轻的时候这样会觉得可爱,等年纪渐长,还是这般,那就是真的被人看成糊涂人了。
“没事儿,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千万别冲动。”殷丽芳温柔的看着妹妹。
殷丽仪点头:“姐姐放心吧。”
她说完,又欲言又止,但还是提醒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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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虽然没有证据,但大家都知道肯定是许次妃干的,没有为外甥报仇就算了,还看着仇人到处蹦跶,实在是让人恼火。
殷丽芳看了妹妹一眼:“放心,小王爷不会听她的。”
“为什么?”殷丽仪只觉得男人变心很容易的,郑氏生的娇媚可人,即便对姐姐有几分真情,恐怕也动心了。
殷丽芳笑道:“你相信我就是了。”
胡旋舞欣赏罢了,又是江南的采莲舞,徽音看的有些累了,也觉得身上有些燥热,想出去透透气,便和李澄说了一声。
李澄看了她一眼:“快些回来。”
“好。”她额头都沁出汗来,出来之后,一股冷风吹来,才觉得神清气爽。
不知为何只有她今日这么燥热,是不是她衣裳穿多了,徽音见外面有石凳,索性就坐在这里歇息一下。一来,这里离门口近,没什么危险,二来这里也不算风急。
没想到她刚坐定,就见一圆脸侍婢上前:“小王妃,您可要奴婢给您上些瓜果酒水来?”
“不必,我等会儿就进去的。”徽音笑道。
这圆脸侍婢似乎很热情,徽音见状不免道:“是你们王妃让你过来伺候我的?”
她摇头:“并非如此,当年是小王爷管魏王府的时候,奴婢的爹欠了债,奴婢的娘又得了病,是小王爷给了奴婢二十两银子,才让奴婢家中好了起来。现下奴婢爹娘好好地,奴婢也成了这里的大丫鬟,奴婢全家都对小王爷感激不尽。”
“原来是这样,王爷以前是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呢。”徽音感叹。
圆脸侍婢笑道:“小王爷那时候年纪还轻,起初府上的人并不服气他,但他能够把我们大王交给他的任何一件事情都办的漂漂亮亮的,堵住那些人的嘴。我们都说男人里小王爷最拔尖,女人中殷女官最拔尖了。”
“殷女官就是现在的殷次妃吗?”徽音警觉到。
圆脸侍婢点头:“对啊,就是她。”
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回答的不太好,她又说起别的话题了。
大厅内,许次妃正温了一壶酒进来,此时歌舞已散去,魏王正和李澄谢九仪等人正和魏王在谈今博古。
魏王在书画上颇有造诣,让人拿了一幅画作出来欣赏,还对众人道:“这画中听闻从不同的角度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你们都来替我看看。”
以李澄的目光,触眼可及的是一匹马,他笑道:“我看这匹马不输我的大宛驹啊……”
谢九仪却道:“怎么从我这里看出来像是一辆马车?”
魏王哈哈大笑:“你们一东一西看的是这,我从中间看,看到的却是一位美人。”
“王叔,您别是想美人了吧?”李澄故意开着玩笑。
魏王指了指李澄:“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魏王妃也是假意拈酸吃醋:“大王要什么美人,还藏着掖着。”
“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画作,倒惹得你们猜忌我来了?”魏王笑着摇头,看起来云淡风轻。
实际上魏王要什么女人没有,魏王妃怎么可能会拈酸吃醋,她现在最在意的是自己到底还能不能怀孕?坐胎药她还吃着,就盼着魏王能够多来几回。
“我只不过是想说我们每个人站着的角度不同,看的东西也不同,这幅画本身没错。”
魏王此话大有深意,李澄听懂了,魏王的意思是站在你李澄的角度,徐州是你打下来的,青州以南是你套来的,你不愿意分给别人我能理解,但是我也有我的立场,有些事情我不想做,但不得不做。
这也是当年李澄投奔魏王的目的,这位叔叔冷静、深谋远虑,且雄心勃勃。若是旁人知晓自己有了这等心思,恐怕急于弄死自己,魏王却还愿意维持这样面上的和平,因为现在魏王需要他,同时,他暂时也不能完全独立出来。
但他不能立马说话,这就是对号入座了。
谢九仪也听懂了,他心中讶异,没想到魏王还是很看重李澄,果然魏王是值得大家拥戴的,若此时逼反李澄得不偿失。
这李澄已经提前说把妻儿留在建业,就是表明自己的心迹,且他也是魏王麾下唯一文武兼备之人。
就在此时,徽音走了进来,她见场中气氛微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笑道:“真没想到今日如此寒夜,竟有明月高升。”
大家借着月亮又开始吟诗作赋,许次妃还甚至让人送了月亮饼上来,月亮饼里面包的是青菜和肉,竟然很好吃。尤其是魏王,吃了两个月亮饼,徽音想他肯定爱咸口,看他面前摆着的甜点心一点儿都没用过。
再想起她平日去魏王妃那里,魏王妃爱吃甜食,很少做这样的平民美食,这许次妃能够受宠,还真的不是一般人。
李澄见徽音吃了一个月亮饼,又吃了一颗橘子,忍不住道:“你今儿胃口这么好?”
“晚上特地吃少了一点,想着可以瘦一点,但是坐了这么久就饿了,这月亮饼的香味让我垂涎三尺了。”徽音皱了皱鼻子。
李澄忍不住狂笑,还好在大场合上忍住了。
许次妃一直穿梭其中,听到徽音这话,心下放心了,也不枉她安排人故意在郑氏面前说李澄曾经和殷次妃的事情,上次李澄可是救李敬的,若是没有他,李敬早就死了,她儿子早就是世子了。
这郑氏到底年纪轻,稍微挑拨一下,即便李澄相帮殷丽芳,郑氏也不会同意。
却没想到一上车,徽音便问李澄:“你是不是曾经救过一个圆脸叫阿果的侍婢?给她父亲钱还债,还给他母亲钱医病?”
李澄记性很好:“好像有这件事儿,怎么?”
“还怎么呢,这人以亲为仇啊?”徽音冷哼一声。
李澄看向她:“这是从何说起啊?”
“方才我出去透气,遇到一个大丫头,又是说你怎么帮助她们家,又是不经意提起你和殷丽芳之间的事情,浅尝辄止似乎想勾起我的愤怒。还好我呢,沉得住气,如今又和你没什么秘密了,才不会信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徽音对这种小儿科的手段不屑。
李澄搂着徽音,也知道是谁捣鬼了:“你说她们的手段并不高明,为何喜欢这样做呢?”
徽音摇头:“你错了,这样粗浅的手段,若是我和你不和,或者我沉不住气开始闹,咱们俩不就是有隔阂了吗?”
关键在于她们夫妻现在对对方没什么隐瞒,都很坦诚,所以才能不会被人一言挑起,若是互相猜忌的夫妻,那可是另一番景象了。
李澄现在觉得自己能够娶徽音,真的是他天大的福气。
第50章
◎双章合一◎
李澄今年虽然不回来过年,但是这一年他陪她的功夫太多了,光是去冀州时那几个月就朝夕相处,但徽音也很清楚现在是战乱时期,随时随地都有危险,李澄要密切留意徐州动向。
“本来还以为你能在家过年的呢?璟儿都会喊爹爹了,你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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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澄笑道:“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不就是专程回来接你们的。至于,璟儿,我也巴不得多陪陪他,但是没法子,等他大了,我日日带着他出去,倒是徒留你一人,不如你再给我生一个女儿,如何?”
徽音挣脱他的手:“想的美。”
“不说笑了,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保重你自己,别害怕,我留了一队人专门保护你。”李澄用手摩挲着她的脸。
徽音拍了拍他的手:“快走吧,别磨蹭了。”
方才还依依不舍,现在又果断让自己离开,李澄反倒是不舍了,又去耳房看了一眼璟儿,他正在房间的波斯毯上走着,一岁多的孩子竟然没有同龄孩子那般颤颤巍巍,他看到自己又想上前,又回头望他的乳母。
李澄便上去抱起璟儿,闻到孩子身上的奶香味,他愈发有了动力。
李澄的离开,留给徽音的印象大概就是他舞剑那一段了,不得不说,他天生就是个英才,无论到什么地方都能够被人注目到,也难怪喜欢他的女子那么多。
甚至霍家都有意把女儿送过来当侧妃,这是许次妃挑拨不成,特地派人来通风报信的。
“你是说魏王有意把霍家三姑娘许到我们府上来?”徽音皱眉。
许次妃派来的人道:“我们娘娘听到的就是这样,霍家是魏王妃的娘家,在江南一带深耕许久,自是不同。”
这也是拉拢人的手段了,女人对于他们一样就跟工具似的。
“福桂,看赏,此事你与许娘娘说,就说我谢谢她。”徽音倒是佩服这位许次妃孜孜不倦的很啊。
许次妃的下人离去之后,南妈妈着急道:“王妃,这可如何是好?”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挡的住呢?除非小王爷自己不想娶,否则我挡住了这个,还有那个,又有什么意思。”徽音现在有儿子有地位,李澄对她肉眼可见的颇为喜欢,但这个喜欢到什么程度,她也想看看。
争妍斗丽之事,那得霍氏能进得来王府再说。
魏王妃实际上也是在思忖此事,她是李澄的长辈,妹妹从她这里算和李澄的辈分也不对,但皇家也不讲这些。
她对今日难得过来这里的魏王道:“殿下,真的要把三妹许配给小王爷吗?”
“是啊,此事不是早与你说了,你妹妹是江南淑女,我侄儿亦是龙章凤姿,难不成你还嫌弃他不成?”魏王笑道。
魏王妃连忙道:“她能嫁给淮阴王,那必定是她的福气。只不过,我见那郑氏并不是个容人的人,我听谢夫人提起,说她进门后把原先伺候过淮阴王的乳母和通房全部赶走,可见其为人。”
实际上魏王妃是巴不得妹妹嫁到王府去的,试问如今江南,除了魏王之外,还有谁会比淮阴王尊贵。只是怕那郑氏从中做什么手脚,要得魏王一个支持。
魏王听了难得皱起眉头:“当日我就想着为了拉拢郑放,让允执娶了那郑氏,不曾想竟然是个母老虎。如今他们夫妇成婚快三载,我想着他妻儿都留在建业,孤身一人在徐州难免无人照应,故而才为他再娶一房名门淑媛。没想到郑氏为妇如此悍,看来,我还是有先见之明。”
对他而言,帮李澄许一门次妃反而是赏赐他,天下哪个有地位的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
所以,他对魏王妃道:“王妃不必担心,等你妹子嫁过去徐州,郑氏在建业,二人互不相干。”
实际上魏王也有自己的打算,以前让李澄娶郑氏,那是为了夺青州,杀吕威,如今两事毕,就不能让郑家的影响力太大了。毕竟,从现在开始,冀州反而成了魏王北上的阻碍。
魏王妃是魏王的枕边人,她倒是没想到魏王的深谋远虑,只是以为李澄远在徐州,要用自己的妹妹去拉拢,怕李澄不受控制。
这些当然就先瞒着徽音了,魏太妃倒是派人请吴太妃过来了一趟,似乎话中透露了几分。吴太妃说话间见到了霍家的三姑娘,她身材苗条,五官端正,眼睛大而有神,鼻梁高挺,嘴唇丰满,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行动之间那与生俱来的优雅,非郑氏这等寒门女子能够比拟的。
“这姑娘我看着很好。”吴太妃笑容满面。
魏太妃颔首,让霍三姑娘先下去之后,才道:“你满意就好,这事儿王爷打算等下次允执回来再办,我那儿媳妇你是知道的,从来都是恭谨的很,她妹子也是一样贤惠过人。”
对吴太妃而言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她被徽音斗败了之后,只能蜗居在佛堂,身边的范嬷嬷等人几乎暗地里都和那郑氏暗通曲款,现如今是魏王的要求,她还巴不得呢。
只怕还觉得迟了,又听魏太妃说还要合八字等等,让她先不必对外宣传,吴太妃自然守口如瓶,巴不得打那郑氏一个措手不及呢。
真是越想越开心啊!
之前,郑氏把自己的侄孙女荀柔赶走,自己的面子她可以随便下,魏王的面子那郑氏可不敢啊?
徽音却仍旧不动如山,南妈妈忍不住道:“今日太妃过去魏王府,肯定是来商议此事的。您可不能真的岿然不动,得拿出个主意来啊?”
“那我就更不能随意拿主意了,魏王府要送的人,我怎么能够随意阻拦?”徽音笑道。
现在已经进了腊月,她月信一月未至,心中已经有数,自己恐怕是有了身孕了。而霍家可不是荀柔那般住进自己的范围之内,且有魏王撑腰,她得看看李澄到底对她怎么样?现在的决定权她打算交给李澄。
南妈妈急道:“可是……”
“妈妈,与其关注夫君要不要纳侧的问题,不如从外出击,为何一定要我紧张他,他不能紧张我呢?”徽音摇摇头。
南妈妈不知何意,但觉自己奶大的姑娘付出真心,却希望对方回报真心,若是回报不了,她绝对不会饶恕。小姐分明和太太是一样的人,至情至性的人。
福桂端了燕窝粥过来:“王妃,依照奴婢说许次妃多番讨好,您何不从她那里——”
“不成,这个女人锲而不舍,她黏上你的时候费尽心思,日后出事了,也会孜孜不倦的拖你出来的,我不爱和这种人打交道,更何况我有我自己的法子,毋须靠别人。”徽音笑道。
福桂也松了一口气:“看她对魏王长子那样,就觉得她算不上什么好人,我还怕您和她合作呢。”
徽音笑道:“你这丫头,是存心来试探我了?放心吧,我是肯定不会的。”
福桂总觉得与虎谋皮,陷入魏王府的世子之争,到时候容易成炮灰,现在听徽音说不会,她心中高兴。跟着一位明智的主子,比什么都强。
燕窝粥她今日喝的很干净,平日徽音是不爱喝粥的,今日却喝的这样干净,福桂高兴道:“明日奴婢还让他们炖冰糖燕窝来。”
“可是明日我想喝猪肚汤,让他们用莲子炖,这样清爽些,旁的什么都不必加。”徽音摸了摸肚子。
福桂挑眉,哑然:“王妃,您这是有身子了吗?”
“我感觉是有了,但现下还是小心为上,等下个月月信未至,再请大夫过来。”徽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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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妈妈和福桂都欢喜起来,南妈妈心想难怪王妃这么镇定,原来是肚子里有了孩子了,有了世子之后,再生一个孩子,那就是一切都撼动不了她的地位了。
徽音见她二人这般高兴,却忍不住摇头,她们都太天真了,若哪一日郑家失势,自己和两个孩子都成了劣势,恐怕两个孩子还会憎恨生母成了他们的污点。她虽然乐观,但是相信人性本恶,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背叛你。
如果李澄今日瞎了,跛了,死了,她也未必还能一直坚守。
徽音的平静让许次妃傻眼,她忍不住道:“我辛辛苦苦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没想到她竟然是和传言不符。上次吴太妃还说她把荀表姑娘挤走了,我当她是个有手段的呢。”
“小王妃那边指望不上了,您打算怎么办?奴婢听闻下个月许州卫家就要来下定了,王妃虽然不愿意把郡主嫁给卫霄,但是若真嫁了,也得了助力,将来殷次妃那边可就如虎添翼了。”下人分析。
许次妃站了起来:“我就是知晓这些,才四处运作,大王想立我的执儿做世子,那帮老臣反对,我家执儿本来就处境岌岌可危。原本寄希望于小王爷夫妇身上,可小王妃不接招,怎么都不接招,别人要送女人了,她还能坐得住啊。”
其实许次妃也只能用这些法子了,如今已经是黔驴技穷了。
这个年李澄不在,徽音和吴太妃是相看两厌,她的确被确诊有孕,正好名正言顺的养胎,连吴太妃的讥讽她也并不放在眼里。年后,老树发新芽,湖水破冰之后,卫家亲自来下聘。
徽音现下有孕三个月,也亲自代替李澄去参加家宴,魏王妃反而显得很是体恤:“你就不必过来了,你是有身子的人呢。”
“看婶娘说的,如今都有孕三个月了,胎都坐稳了,蒹葭的喜事我怎么能不来呢。”徽音神情平淡,笑的很从容。
魏王妃有些心虚,毕竟她的亲妹子马上就要嫁给李澄了,天下哪个女人说贤惠是真贤惠啊,恐怕二人关系就不如现在了。所以,她愈发体贴:“不过是来下定罢了,你也知道的,我原本还不愿意蒹葭嫁过去呢。”
徽音口风不露分毫,只是夸耀道:“王婶,你是建业名门出身,魏王叔更是天潢贵胄,你二人生的女儿必定能一辈子顺遂安康的。”
“但愿如此吧。”魏王妃微微叹了一口气。
另一边的李澄收到徽音的来信,信上说她已经有了身孕了,一切安好,让他勿要挂念。随信而来的有两件棉衣、一匣子福橘,一盏琉璃灯盏,一根发簪。
这些福橘都是妻子亲自挑的,一个个橙黄油亮,他剥开一颗放嘴里,真的好甜。
这次不知道妻子会生一个什么胖娃娃,是男还是女,他得提前问好产期,如此到时候才能回去陪她生产。
想起上次生产,他想起来都触目惊心。
只是现在她还不能随意离开,上次他帮忙跟岳父出了主意,但显然郑放现在很飘了,并不是李澄能看控制的,他得先把自己的地盘守好,日后才有未来,局势每日都在变化中,自己须警惕才行。
他又写信回去给徽音,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还画了一幅自己的小像夹在其中。
这封信再次送回来的时候,徽音正在换新的衣衫,她许久未曾打扮,今日要赴宴,却打扮的十分隆重。
南妈妈都震惊了:“王妃何必如此,总归您现在有身孕,露个脸回来就是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听闻卫家前来下聘,那位卫家二公子才高八斗,身边跟着来的有位大才叫杨涣,此人擅长作赋。若是能为我作此一赋,那我岂不是扬名于大邺?”徽音含笑。
她这是出于对自身考虑,这辈子郑放借用李澄之计,居然拿下京师西北,正所谓才不配位,必有灾殃。
如此,她得增加自己的名声和名气,将来李澄畏惧名声,也不敢对她如何?自然,这也能让李澄更加在意她。
南妈妈她们不解这些,总觉得女子的名声传出去,恐怕并非好事。女人应该贤良淑德,不让人盯上才好。
徽音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她只知道即便这次做错了,但总归落子无悔。
魏王又是在德云殿招待卫霄等人,他面上看起来对卫霄很欣赏,卫霄身边跟着的几位谋臣都身兼所长,其中有一位公子,身着白衣,气度高华,魏王是惜才之人,连忙询问。
卫霄笑道:“这是杨涣,字子嘉,擅长写诗赋。”
“原来这位就是杨子嘉,本王在建业就已经听过你的名声,你的《晴川赋》《登黄鹤楼》都是佳作,本王很是喜欢。”魏王其实最爱《虞美人赋》,但是当着众人的面,倒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杨涣拱手:“多谢王爷夸奖。”
魏王心想此人倒是有几分傲气,不过读书人清高是很正常的,更何况杨涣出自弘农杨氏,身份可不一般。他又和众人寒暄了一会儿,不禁笑道:“今日我就在此设宴,都不是外人,等会儿太妃和王妃还有淮阴王妃都要过来。”
这种程度算是家宴了,但即便是家宴,男女也都是分开的,女子都在屏风里面,男子在屏风外,这也是让魏王妃能够看到自家女婿的最佳位置。
不一会儿门口出现数位女眷,她们纷纷落座,男人才落座。
魏王妃看着身边的位置对魏太妃道:“原本我说小王妃有身子不必来,她非要来,方才又说不舒服,迟一些到,我都怕她出事。”
殷丽芳倒是帮徽音说话:“小王妃是代替小王爷来的,小王爷现在不在建业,她定然不愿意辜负。”
有时候许次妃觉得殷丽芳也是虚伪的很,几边都吊着,若真的和郑氏好,怎么不提醒她呢?
几人正思绪万千之时,却见门口刮来一阵香风,众人望了过去。只见一位佳人款款而来,云鬓花颜,乌发似云,雪肤如瓷,身上着正红色的衣裙,随意搭在侍婢胳膊上的手欺霜赛雪,好似红白相间的桃花一般艳丽,众人脑海中竟然一片空白。
这是常见徽音的人的第一反应,只不过她的性格有时候颇为强势,故而别人在震惊她的美貌之后,多半人都更忌惮她,可是她和杨涣相处不多,现在先惊艳亮相,看他会不会写一篇赋,若是不写,再送金投其所好,请他作一篇赋,如此闻名也不是不行?反正所有的事情总得试试才行。
美艳、高贵、风华绝代……
杨涣瞬间就有了灵感,这样的女子他能够发现和脑海里重合的,只有一人,便是和桃花有关的息夫人。他也不傻,当然不会指名道姓说的是谁,只是美是给人冲击力的,他欣赏美,也欣赏每一位美人。
徽音在这样的宴会,不似以往那般只重端庄,今日却尤其注重美。魏王妃见她神采奕奕,一点儿也没有方才那虚弱的样子,还觉得奇怪。
“你有身子的人,许多都不能用,略尝尝就好,我在外边准备了专门的席面给你。”魏王妃显得很体贴。
“不必了,其实我也是用过了才过来的,您放心吧。诶,谁是咱们卫姑爷?”徽音笑道。
魏王妃身边的嬷嬷指了指着紫色圆领袍的男子,徽音瞥过一眼,又对魏王妃道:“婶子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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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见了真人了,魏王妃的抵触少了很多,因为卫霄实在是儒雅英俊,风度翩翩,浑然不似
她想象中的年纪大的男子。
“此事是王爷定下,我还能说什么,倒是劳你费心了。”魏王妃笑道。
徽音抿唇:“这算什么费心呢,婚姻大事可不是开玩笑的,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还祝您喜得佳婿呢。”
其实这样的话徽音说有些冒犯了,殷丽芳暗自想着平日见郑氏也不是这样的人,挺拎得清的,也不会问这么多,现在倒好,问起蒹葭的事情来了。
但这样的席面上没有她们这些次妃说话的份儿,她也默默不做声只吃菜。
倒是许次妃看到徽音,主动递了一枚橘子,正所谓没有关系也要攀上关系,她想你不接茬我也不怕,只要我断了你的后路,让魏王妃和殷次妃都以为你和我关系匪浅,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能投靠我了。
徽音却似乎看出她的意图了,忍不住开腔:“快别给橘子我吃了,也不知道为何,有了身子之后总想吃辣的。”
“你若爱吃,我那里有芥菜的小菜,辣的有味道,却又不死辣。”许次妃连忙道,还加码道:“上次我送你的燕窝用完了没有?那可是上等的血燕,品相很好。”
魏王妃真没想到这姓许的竟然私下也拉拢郑氏,可拉拢郑氏有什么用,淮阴王府还是淮阴王说了算,等将来她妹子嫁过去就好了。
徽音倒是笑道:“那东西虽然好,可我当时身子不舒服就放着,没想到想吃的时候拿出来的时候坏了,便吃的王婶那里送来的,这里多谢次妃这般关心我,我都诚惶诚恐,并不敢受啊。日后,您还是不要送了,免得浪费了,倒是生出许多事情来。”
许次妃听出这个意思来了,这是说她心中想帮忙,但是若真的和她来往,反而被人对付。
那谁对付她呢?显而易见,魏王妃呗!
见自己挑拨成功,徽音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这顿家宴用的很好,听闻酒宴之后,杨涣在屋里泼墨挥毫写下著名的《建业赋》,小字写的是遥祝郑夫人。
徽音让茶楼说书人宣讲,还有张老三拉面店这样底层的店宣传,很快徽音水涨船高,甚至她出去礼佛,为了来看她的人把西街都挤满了。
这所谓的《建业赋》传到徐州时,李澄先看到的辞赋,写的实在是华丽极了,朗朗上口,这杨涣的确有大才,没想到小字写的是遥祝郑夫人。
“郑夫人?郑夫人是谁?”李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送这赋的人都面面相觑,反正都不敢说,李澄继续呵斥:“到底是谁啊?说啊。”
“小王爷,我们听说是杨涣在魏王府见了小王妃一面,当时就回去写了。”送信的兵士说完,跪在地上都不敢起来。
李澄一拍桌子:“杨涣这厮,收拾东西,回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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