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樱宛这般模样,冬月心口一阵涩痛。
顾玄卿去了,她尚觉得接受不了,何况樱宛?
小丫鬟双手伏在樱宛肩上,“公主,人死不能复生,放下吧。”
放下……吗?
樱宛眷恋难舍的目光,看向金丝楠木棺。
顾玄卿已经死了……不知道他是受了多少苦,经了些什么,才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可她,仅仅为了让自己安心,仅仅为了要治自己的心病,
就要开棺,要惊扰男人最后宁静。
这是……
自私。
也是不体面。
樱宛犹豫了。她纤细的手指轻抚上金丝楠木棺,指尖攀描着木头的纹理。这传说中万年不腐的棺木中,盛放着的,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爱人。
明明说过,要平安归来,要给她一场真正的婚礼。
骗人,都是骗人的。
“滴答、滴答”
泪水在脚下的青砖地上,晕出点点湿痕。
冬月眼眶也又湿又胀,她忍泪看向樱宛,等她最后的决定。
沉静半晌,樱宛:“可我好想、好想看玄卿哥哥穿喜服的样子。外婆亲手做的喜服。这世上最疼我的两个人……”
女孩声音渐渐低下去。
冬月一阵心痛。
这个理由,她反驳不了。没有谁比她更了解,那件喜服付出了樱宛多少心血。女孩十个指尖上,都还留有密密的针痕,尚未痊愈。
千针万线绣成的幸福,就这么戛然而止。
冬月死死咬住嘴唇。公主若是执意要开棺,她……她帮她!
可下一刻。
樱宛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幸好、幸好玄卿哥哥身边,还有我亲手做的香囊。”她笑着,好像很庆幸的模样,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只要香囊在他身边,就当是他穿上了喜服。”
冬月心口猛地一揪。
那香囊,还收在她屋里,最隐秘的地方。
她张了张嘴,可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罢了。或许,顾老夫人说得对。
这就是命。
冬月眼神有些闪烁地看向樱宛,“公主,那我们现在……”
“你想回府?”
冬月看了看冷冷清清的灵堂,摇了摇头,“奴婢不急的。”
顾玄卿生前,从未苛责过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小丫鬟。
此时此刻,想到顾玄卿已经躺在那沉重的棺材里。她也愿意为他身后多做点事。
樱宛:“那你怕吗?”
“不怕。”冬月抹了抹眼睛,强笑,“公主,我们给厂公烧些纸钱吧。让他在下面也好……”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好。”
冬月去厂公府里四处寻觅了一圈,只找到零星几只折好的金元宝。
“这帮下人,根本就没用心操持!”小丫鬟气得红了脸。
樱宛接过冬月手中七扭八歪的金元宝,“这太少了。”
“公主,我去外面买点吧。”冬月急道,“今天是除夕,就怕去得晚了,大家关门歇息,就买不到了。”
樱宛点头,“那快去吧。”
“好。”冬月几步走出,又回过头来,“公主,您……要不和我一起去?”
“我就留在这里。你自己去吧,不用担心我。”樱宛笑着,“我在这陪玄卿哥哥。”
见樱宛对答、情绪都很正常,冬月也没想太多。她急急地又从相熟的丫鬟手里要来了软枕、棉氅等物,在灵堂里布置好,让樱宛能暖暖和和地歇一歇,“那奴婢就去了。”
“嗯。”樱宛点头。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金丝楠木棺。
她看到顾玄卿一身喜服,笔直地站在那里,正在冲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