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嬷嬷一愣,嘴里一阵发干。
她刚才光顾着担心眼前的樱宛给花皇后惹事,竟全没注意到屋外传来的脚步声!
现在,光听声音,她就知道来的确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若是自己要说的话,被他听去,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大麻烦。
柏嬷嬷忍不住伸手拍了两下自己的嘴,真是祸从口出!
再看樱宛。
女孩听见皇帝传召,脸上全无惊恐的表情,倒像早已预料到了一般。
倒显得面色惊异不定的柏嬷嬷有几分狼狈。
樱宛扬声:“有劳公公,我这便去。”
说着整理衣裙,向门口走去。
柏嬷嬷急道:“公主,您可知圣上召您,是要做什么?”
樱宛神色淡淡,“左不过是玄卿哥哥的事。”
柏嬷嬷小心翼翼,“那公主,您打算如何应对?”
“应对?”樱宛抿唇,“不过是把跟皇后娘娘说过的话,再跟皇上说一遍罢了。”
“这……”柏嬷嬷一滞。她怕的就是这个!
柏嬷嬷心中一急,甚至伸手拉住樱宛衣袖,“公主,您听老奴说。圣上说什么,您都需好好应下,可千万别再说旁的了。尤其不可提起顾厂公。”她看向樱宛,眼中甚至浮现出一抹哀求,“公主,您的福气还在后面,可千万不要一时冲动,自毁长城。”
樱宛看向柏嬷嬷,慢慢挑起唇角,笑了。
她往后,还有什么福气?
顾玄卿死了,还死得这样不光彩。她不过是一个和皇室全无血缘关系的公主,为一个太监守着寡,往后,还会有什么福气?
即便是有,她也不要。
女孩冰雪般白的脸上,虽是笑着,却微颦着眉心,仿佛随时都能在这笑容上坠下泪来。令人心疼。
柏嬷嬷神色一僵,嘴唇翕动着,终是没有发出什么旁的声音。
大年初四,这年算是过了一半。宫中喜庆的氛围稍减,连一向热闹的西域精舍那边,都静无声息。
樱宛随着公公,踏着昨日落下的新雪,进了皇帝的致爽阁。
皇帝的书房不大,当中一条宽宽的金丝楠木案子,上面摊着些书本、奏章。地上铺着浅黄色厚地毯,两边散放几张矮凳。
公公领着樱宛悄么声息地入内,“公主,今日用过早膳,圣上就向着召您过来,是真心把您当做了家人。”
“多谢公公提点。”樱宛礼貌一笑。
皇帝把她当成什么,她本不在意。只希望顾玄卿和花皇后,在皇帝心中有够分量。
樱宛跪地行礼,额头触在地毯上,鼻尖能闻到淡淡的尘埃味。
半晌,头顶才传来声音,“起来吧。让朕好好看看你。”
樱宛规规矩矩起身,才敢抬头。
这是她第二次见贺睿隐,顾玄卿的亲叔叔。
皇帝身量极高,上了年纪依旧身形挺拔。他身上一件淡青色的家常袍子,不穿龙袍,似乎也没有往日那般威严得令人难以直视。
贺睿隐也细细打量樱宛。
这几日,顾玄卿的事,闹得他太阳穴胀痛。本想借着西域的手,除掉自己这个不省心的侄子,可谁想到这小子交了天大的好运,竟跟新上位的西域王扯在了一起。
甚至要娶西域王女。
作为一个皇帝,为了避免战争,贺睿隐知道自己该答应西域王的条件。恢复顾玄卿的权位,为他迎娶西域王女,打开国库给他办一场堪载入史册的婚礼。
他贺睿隐必须这么做。
可,他好恨!
凭什么?
顾玄卿若是不能人事,不能生子,他或许还能看在哥哥死得那么利索的份儿上,留他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