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民哥,将来村子里很多地方都会发生塌陷,到时候塌陷的地方,是住不了人的,搬迁也是没办法的事。”张国全也学着杨建民那样,双腿盘坐在打麦场的土地上。
“包括矿场也会搬走,经过技术勘测,已经在镇上的东边重新选址,到时候矿场就会集体搬到那里。”
“那矿场会变成什么样?”杨建民抽着烟屁股问。
“矿场?”张国全想了一下,很容易想到:“会形成一个巨大的深坑,变成汪洋大海。”
杨建民点着头,他其实也能想到,只是他觉着难受:“为了经济建设,挖空了下面的煤,毁了好几个村子,这种代价值吗?”
值吗?张国全不作声了,他也在问自己值吗?
对于很多人,包括他自己,当然是很值的,在经济建设的浪潮中,多少人在其中得益,如果平山县还是以前的老破旧,没有现在的新城开发区,那又怎么可能有他张国全的今天。
可杨建民在问这样值吗?他又不得不重视杨建民的问题,对于杨建民的每一句话,他都会重视的陷入思考。
杨建民是什么时候走的,他竟然都不知道。
脑子里一直想着一句话,假如有一天我死了,就把我埋在杨家庄。
这句话是杨建民前几年说的,当时他不以为意,现在回想一下,或许杨建民早就看到了今天,而在今天,这句话成了一种奢侈。
杨家庄的人得到了益处,却无可奈何的失去了家园。
第二天清晨吃过早饭,张国全准备到镇上产业基地去。
远远的,他看见河沟有个拉着架车子往这边赶的人。
不自觉的停下脚步,等那人近了,他才发现是杨建民。
“建民哥,你这是去哪了?”
“啊,去镇上拉了几捆树苗。”
比起昨晚,杨建民一下子开朗了不少。
张国全以为他是想通了,对搬迁的事不再耿耿于怀,可当他看到架车子上拉的树苗时,又陷入了疑惑。
“建民哥,你拉树苗做什么?种树吗?”
“对,春天了嘛,正是种树的好时候。”杨建民回答了一句,脸上有一种坚定。
“咱村里的树都砍光了,你怎么还去种树?”
张国全实在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照往常春季,那很多人都会去镇上买几捆树苗,一般有地方需要种上几棵,或者往年有死掉的,重新补上几棵。
自从搬迁的日子越来越近,种树的情景再也没发生过,砍树的情景倒是天天见。
树木成材慢,一棵树苗需要几十年才能长成参天大树,留给杨家庄的时间不多了,杨建民这样做,纯粹是在做无用功。
种下了,也很难成活,谁也不知道哪地方会发生严重塌方,到时候里面灌满水,早晚也是涝死。
杨建民似乎很执拗:“种点吧,你看,都春天了,除了地里,你再往别处望,连点绿的意思都没有,种上树,但凡发几片叶子,也知道是春天来了嘞。”
张国全顺着方向望去,远方无遮无挡,一览无余,能看出去很远很远,地里的麦田倒是绿意葱葱,那是地上,你只能低头看,当抬头时,才会发现,看不到一点儿绿意,天地之间空荡荡的。
明明已经脱掉了厚厚的冬装,可春天真的已经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