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金偿家中旧债,即一心以**为主,一切升官得差之念,
亳不挂于意中。
于此,足见曾国藩对于国家的态度。
曾国藩主张政治家应当负有领导社会的责任,亦希望教育
家能负领导社会、转移风气、使之廉洁向上的责任。其《劝学
篇》中曾说:
若夫风气无常,随人事而变迁。有一二人好学,则数辈皆
力追先哲;有一二人好仁,则数辈皆思康济斯民。倡者启其
绪,和者衍其波。倡者可传诸同志,和者又可嬗诸无穷。先觉
后觉,互相劝诱,譬之大水小水,互相灌注。以直隶之士风,
诚得有志者导乎先路,不过数年,必有体用兼备之才,彬蔚而
四面出,泉涌而云兴。
他对于任官、择人,尤其注重操守。他说:
大抵观人之道,以朴实廉介为质;有其质而更兼以他长,
斯为可贵。无其质则长处亦不足恃。甘受和,白受采,古人所
谓“无本不立”,义或在此。大约有操守而无官气,多条理而
少大言,以此四者以衡人,则于抽厘之道,思过半矣。
他的“劝诫州县四条”,有两条是倡廉的:
一曰治署内以端本。宅门以内曰上房,曰官亲,曰幕友,
曰家丁;头门以内曰书办,曰差役;此六项者,皆署内之人
也。为官者,欲治此六项人,须先自治其身。凡银钱一分一
毫,一出一入,无不可对人言之处,则身边之人不敢妄取,而
上房官亲幕友家丁四者皆治矣。凡文书、案牍,无一不躬亲检
点,则承办之人,不敢舞弊,而书办差役二者皆治矣。
一日崇俭朴以养廉。近日州县廉俸入款,皆无着落,而出
款仍未尽裁。是以艰窘异常。计惟有节用之一法,尚可公私两
全。节用之道,莫先于人少。官亲少,则无需索酬应之繁;幕
友家丁少,则减薪工杂支之费。官厨少一双之箸,民间宽一分
之力。此外,衣服饮食,事事俭约;声色洋烟,一一禁绝:不
献上司,不肥家产。用之于己者有节,则取之于民者有制矣。
自占仕途多变动,所以曾国藩以为身在官场的纷繁中,要
有时刻讲求廉矩,淡化利欲之心的心理。利欲之心人固有之,
甚至“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这当然是正常的,问
题要能进行自控,不要把一切看得太重,到了接近极限的时
候,要能把握得准,跳得出这个圈子,不为利欲之争而舍弃了
一切。
怎么才能使自己的欲望趋淡呢?“仕途虽纷华,要常思泉
下的光景,则利欲之心自淡”。他常以世事世物自喻自说来贯
通得失,比如,看到天际的彩云绚丽万状,可是一旦阳光淡
去、满天的绯红嫣紫,瞬时成了几抹淡云,古人就会得出结
论,道“常疑好事皆虚事”。看到深山中参天的古木不遭斧砍,
葱郁蓬勃,究其原因是它们不为世人所知所赏,自是悠闲岁
月,福泽年长,“方信人是福人”。中国古代自汉魏以降,高官
名宦,无不以通禅味解禅心为风雅,是为了在失势时自我平
衡,自我解脱。
中国有一句俗话叫“知足常乐”。佛教的理想是“少欲知
足”。孟子有一句话叫“养心莫善于寡欲”,是说希望心能够
正,欲望越少越好。他还说:“其为人也寡欲,虽不存焉者寡
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欲少则仁心存,欲多
则仁心亡,说明了欲与仁之间的关系。
人生在世,除了生存的欲望以外,人还有各种各样的欲
望,自我实现就是其中之一。可是,欲望是无止境的,欲望太
强烈,就会造成痛苦和不幸,这种例子不胜枚举。因此,人应
该尽力克制自己过高的欲望,培养清心寡欲、知足常乐的生活
态度。
在曾国藩的用人方略中,他是按照“做”、“省”、“学”、
“禁”四字来实行的,因此极有亲法条理。
先让我们看曾国藩的一段真言:
崇俭约以养廉。昔年州县佐杂在省当差,并无薪水银两。
今则月支数十金,而犹嫌其少。此所谓不知足也。欲学廉介,
必先知足。观于各处难民,遍地饿殍,则吾人之安居衣食,已
属至乐,尚何奢望哉?尚敢暴殄哉?不特当廉于取利,并当廉
于取名。毋贪保举,毋好虚誉,事事知足,人人守约,则可挽
回矣。
曾国藩一世廉矩,勤政爱民,了解民间疾苦,多次为民请
命,减免税赋。廉矩使他挺起两根硬骨头。
道光二十三年(1
843)三月,曾国藩升任翰林院侍讲,六
月任四川正考官,十一月回京复命。曾国藩在京都四年,景况
很苦,生活俭朴,但对于因穷困和疾病死亡的同乡,必尽力资
助。从四川回来,将得到的俸银千元寄回家中,并且拿出一部
分来救济贫困的亲友,他在家信中说:
孙所以汲汲馈赠者,曾有二故:一则我家气运太盛,不可
不格外小心,以为持盈保泰之道;旧债尽清,则好处太全,恐
盈极生亏;留债不清,则好中不足,亦处乐之法也!二则各亲
戚家,皆贫而年老者,今不略为资助,则他日不知何如?自孙
入都后,如彭满舅,曾祖彭王祖母,欧阳岳祖母,江通十舅,
已死数人矣!再过数年,则意中所欲馈赠之人,正不保何若
矣!家中之债,今虽不还,后尚可还;赠人之举,今若不为,
后必悔之。
曾国藩做了十多年的京官,对于职务十分尽责,他这种勤
恳廉洁的精神,很为一般人折服。
他壮年时曾立志,要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
要做一个天地间之完人。所以他说:
治世之道,专以致贤养民为本,其风气之正与否,则丝毫
皆推本于一己之身与心,一举一动,一语一默,人皆化之,以
成风气,故为人上者,专重修身,以下败之者,速而且广也。
他所标榜的“廉矩报国,侧身修行”,也是注重以身化人,
可见他只以从军、从政作为转移风气的过程。何尝要为一姓一
家效愚忠呢?何以谓之转移风气?就是改造社会的意思。他常
引顾亭林《日知录》上“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
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的话来勖勉官员。保即为保天
下,就是不要使“仁义充塞而至于禽兽食人,人将相食”。换
句话说,就是不要使人欲横流,**高张,道德沦丧,礼法荡
然,社会没有办法来维系,这才是人世间最危险的事情,好像
是“人吃人”了。
所以他把功名富贵满不当一回事,常常教训儿子说:
予不愿为大官,但愿为读书明理之君子,富贵功名,皆有
命定;学为圣贤,全由自己做主。
他认为事业的成功是不可捉摸的,属之天命;学问道德是
可以困勉而得的,使人们皆循正道而行,国运自然就好了。做
官也应该以此为目的。所以他说:
为督抚之道,即与师道无异,其训饬属员殷殷之意,即与
人为善之意,孔子所谓“诲人不倦”也。其广咨忠益,以身作
则,即取与人为善之意,孔子所谓“为之不厌”也。为将帅者
之于偏裨,此一以君道而兼师道,故日“做之君,做之师”;
又日“民生于三,事之如一”,皆此义尔。
这不就是经世学的道理吗?所谓做君做师,即****和
事业领袖合一,以事业表现精神,以精神贯注事业。曾国藩一
生侧重此义,两者兼而有之,所以能把“汗马勋名,问牛相
业,都看作秕糠尘垢”了。
他说廉矩的道理,不外“致贤”、“养民”和“正风气”三
端。风气如何能正呢?必须先培养人才,使之各得其用,让他
们发生一种领导作用,这就是所谓致贤了。同时把人民的生活
改善,使之安居乐业,“仓廪实而后知礼义,衣食足而后知荣
辱”,这就是所谓养民了。总之是教养廉矩,让治者与被治者,
或士大夫阶级与农工商阶级,都能发展他们的技能,配合一
致,殊途同归,然后风气可转,社会自然就欣欣向荣了。
曾国藩出生在一普通的农户人家,他与湘乡农村有着广泛
的联系,他了解农民的疾苦、愿望和要求,他的部队实际上是
一支农民部队,他正是依靠这支部队打败了捻军和太平天**
队的。
曾国藩说,养民是为了民,做官也是为了民,当官不为民
着想,那是我深恶痛绝的。为民不是一句空话,不是一曲爱民
歌,不是做几件事情摆摆样子,而是要真心实意地爱,爱字中
间有一个“心”字,所以爱民就要出于“真心”。
在给曾国荃的一封信中,曾国藩这样写道:
大抵与士兵和百姓交往,只要真心实意地爱护他们,就可
以得到他们的谅解。我之所以深得民心与军心,就是因为这个
缘故。在与官员和绅士交往时,即使心里看不起某些人,也不
能在语言上、表情上、礼节上表现出来,我之所以在官场上不
得志,就是因为常常表现出来的缘故啊!
尽管曾国藩与官员和绅士之间常常发生矛盾,这给他的仕
途增加了不少麻烦,但由于他能真心实意爱护军民,所以还是
能心有所想,事有所成。曾国藩的这种爱民思想应该说得益于
他所受的儒家文化的影响。
在《尚书》、《礼记》、《论语》和《国语》中,民本思想已
经很重,到了孟子,民本思想获得了高度的发展。孟子说: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种以民为贵的思想可以说是
历朝历代明君实行仁政的基础。孟子还说:“乐民之乐者,民
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想民之所想,急民之
所急,这是获得民心的法宝。得天下就要得民心,得民心就要
“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
曾国藩称孟子为“真豪杰”,表示愿意终身以孟子为师,
他的爱民思想、民本思想大概可以从孟子那里找到根据。
有什么样的君主,便有什么样的臣民。君主廉矩,臣民便
廉矩;君主仁义,臣民便仁义;君主好巧,臣民便好巧;君主
愚昧,臣民便愚昧。齐桓公喜欢穿紫色的衣服,齐国上上下下
都喜欢紫色衣服,结果导致齐国紫色衣料价格猛涨。世风如
此。
曾国藩说:“风正与否,则丝毫皆推本于一己之身与心,
一举一动,一语一默,人皆化之,以成风气。故为人上者,专
注修养,以下之效之者速而且广也。”
所以,曾国藩特别注意对属下官吏的使用,要求官吏廉
矩,一是习惯劳苦以尽职尽责,一是崇尚俭约以培养廉洁,一
是勤学好问以拓展才能,一是戒骄以纠正风俗。所以委任一个
官员,一要看他是否“做”得,二要看他是否“省”得,三要
看他是否“学”得,四要看他是否“禁”得。他着重考察的是
人的品质、习惯、才学和意志。
曾国藩在使用绅士时有一个秘诀,就是给他们一点名利,
但不说破,用这种办法可以培养他们的廉耻之心。
“官阶日益进,心忧日益深。”清代学者纪昀的这句话曾国
藩大概体会得尤其独特,在别人或许会觉得虚伪,在曾国藩却
字字是泪!
曾国藩说他“无处不忧心,无日不惧祸”,“所过之处,千
里萧条,民不聊生”,他一定体会到了曹操写作“白骨露于野,
千里无鸡鸣”时的心境,不然,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吗?处在乱
世,身居高位,掌握着广大军民的生杀大权,几乎是人生的一
大不幸。
一般人羡慕总督、巡抚的荣耀,不外乎宫室、衣服、富裕
和尊贵,而曾国藩所住只有军营的茅屋三间,瓦屋一间,所穿
的衣服比起当年在京城时还要节俭得多。不是他不能住得好一
点,穿得好一点,而实在是他不敢、不愿、不忍啊!他说:
从冬至夏,常有十几万敌军环绕在祁门的前后左右,几乎
没有一天不打仗,几乎没有一路不梗阻。白天没有美食,夜晚
常做恶梦。军饷拖欠达五、六个月之久,士兵的生活异常艰
苦,我实在不忍心一个人过富裕的日子。所以近年来我不敢往
家里多寄银钱,也不敢给宗族乡党一些润泽,这并不是虚伪矫
情,一则是因为我亲眼看到士兵穷窘异常,二则是想到从高祖
父、曾祖父以来,我家世代寒素,我虽然享受了祖上的荫德,
但我不想享受过多,以便为自己存惜福之心,为家族留不尽之
泽。
这就是曾国藩的真实想法。
曾国藩觉得自己才识浅薄,却久居高位,为了避免大灾大
难,所以他才兢兢栗栗,不图安逸,不图丰豫,崇尚勤俭,讲
求廉矩。他以为只有这样才是载福之道。这是人人都可以做,
但不是人人都愿意做的事。
成功语录:用手治,可以治人身;用心治,
可以治人魂;用脑治,可以治人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