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总想玩掩耳盗铃的小技巧,
误以为一、两个小花招,就能骗过许多
人。殊不知,治人不能靠小技巧、小花
招,而要手、心、脑并用。这就是说,
治人有三法:用手治,可以治人身;用
心治,可以治人魂;用脑治,可以治人
力。当然,曾国藩最成功之处表现在治心术上治对手于心,他人之心,甚至自己之心。
一、谦矩报国,侧身修行
俗语说临慢不苟,无欲则刚。无论官我高,功多大,沾上贪污就前功尽弃了,官做得好不好,只要看他有钱没钱就能知道。曾国藩视“廉”字为人生根本,一生为事,坚守“不要钱,不怕死”原则驰骋官场。
曾国藩治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求一个“矩”字,即
法度。曾国藩做事讲究“廉矩”二字,即不贪财富,不犯法
度。这是他明智的选择!封建社会里,读书做官、升官发财是
绝大多数读书人所祈盼的。可曾国藩三十余岁,却官至二品,
不可谓不显,他却发誓做官不为发财:
予自三十岁以来,即以做官发财为可耻,以官(宦)囊积
金遗子孙为可羞可十艮。故私心立誓,总不靠做官发财以遗后
人。神明鉴临,予不食言。此时侍奉高堂,每年仅寄些许,以
为甘旨之佐。族戚中之穷者,亦即每年各分少许,以尽吾区区
之意。盖即多寄家中,而堂上所食所衣亦不能因而加丰,与其
独肥一家,使戚族因怨我而并恨堂上,何如分润戚族,使戚族
戴我堂上之德而更加一番钦敬乎?将来若做外官,禄入较丰,
自誓除廉俸之外,不用一钱。廉俸若日多,则周济亲戚族党者
日广,断不蓄积银钱为儿子衣食之需。盖儿子若贤,则不靠宦
囊,亦能自觅衣饭;儿子若不肖,则多积一钱,渠将多造一
孽,后来淫佚作恶,必且大玷家声。故立定此志,决不肯以做
官发财,决不肯留银钱与后人。若禄入较丰,除堂上甘旨以周
济亲戚族党之穷者。此我之素志也。
曾国藩一生最大的长处,还在于立志去做的事,就一定能
努力做到。既然发誓不发财,就恪守之。他一生以勤俭守,不
仅教育诸弟、子女,且身体力行。曾国藩虽官至总督,每日吃
饭十分简单。以一荤为主,有客时略有增加。赵烈文在日记中
曾记载了他与曾国藩关于食谱的一段对话:
材官持一纸示师(曾国藩),师颌之。顾余曰:“此何物?
足下猜之。”余说不敏。师日:“此吾之食单也。每餐二肴,一
大碗,一小碗,三蔌,凡五品,不为丰,然必定之隔宿。”佘
称佩佑德,因日:“在师署中久,未见常馔中有鸡鹜,亦食火
腿否?”师日:“无之。往时人送皆不受,今成风气,久不见人
馈送矣。即绍兴酒方每斤零沽。”余曰:“大清二百年,不可无
此总督衙门。”师日:“君他日撰吾墓铭,皆作料也。”相笑而
罢。
曾国藩穿的衣服十分简朴,布袍鞋袜,多系夫人、媳妇所
做。他认为:“居家之道,惟崇俭可以长久,处乱世尤以戒奢
侈为要义。衣服不宜多制,尤不宜大镶大缘,过于绚烂。”
二十岁时,曾国藩曾制一件缎马褂,只是在春节及喜庆日
时穿上,珍藏三十年,不曾另行制备。
曾国藩嫁长女时,陪嫁的费用不超过二百两白银,遂成定
制,直至嫁四女时,仍没有增加毫厘。
曾国藩以书生带兵,不爱财、不怕死,正应了岳飞所说
的:“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则天下治矣。”可惜清朝二百
余年的历史中,像曾国藩这样的官员仅是凤毛麟角。如果说,
曾国藩在小的时候生活在湖南偏僻的山村,勤俭持家,是能够
做到的,那么,当他权倾天下,显赫一时,仍不忘勤俭,居安
思危,这种远见卓识与坚忍的毅力,则是常人不易做到的。
直到晚年,曾国藩克己求过,严以自律仍不稍宽。他曾
说:
念吾平日以“俭”字教人,而吾近来饮食起居殊太丰厚。
余闻隗时若将军言,渠家四代一品,而妇女在家并未穿着绸缎
软料。吾家妇女亦过于讲究,深恐享受太过,足以折福。
余盖屋三间,本为摆设地球之用。不料工料过于坚致,檐
过于深,费钱太多,而地球仍将黑暗不能明朗。心为悔慊。余
好以“俭”字教人,而自家实不能俭。傍夕与纪泽谈
,令其将
内银钱所财目经理,认真讲求俭、约之法。
人而不勤,则万事俱废,一家俱有衰象。余于三四月内不
治一事,于居家之道,大有所悖,愧悻无已!
这种勤求廉矩的精神是一般人所不可及的。
在他的日记中也充满了“律己”文字,此外,他还请求朋
友和兄弟直言相告。他曾说:“安得一二好友,胸襟旷达,萧
然自得者,与之相处,度吾之短。其次则博学能文,精通训诂
者,亦可助益于我。”
许多居大位的人,就是因为听不到一句逆耳的话,听不到
一句真实的舆论,结果把自己的前程葬送了。曾国藩这种“勤
求廉矩”、“喜闻诤言”的态度,是很难得的。
曾国藩还有一件持之有恒、终身不渝的自律事情,便是起
早。他常说:
起早,尤千金妙方,长寿金丹也。外吾近有二事法祖父:
一日起早,二曰勤洗脚,似于身体大有裨益。
其实起早不仅有益于身体,于做事也大有裨益。湘军之所
以有战斗力,便是能吃苦,而湘军起床早,吃饭早,也是比人
家强的地方。
凡是律己廉矩的人,都是有坚卓志向的人。
曾国藩这样律己严刻,并不是仅仅表现在口头上,他是说
到做到。我们看他立志写日记,直到他逝世的前一天,中间没
有间断,便可见他做事是如何有恒了!
即使带兵打仗,也时时注意自律。他说:
天下滔滔,祸乱未已,吏治人心,毫无更改,军政战事,
日崇虚伪,非得二三君子,倡之以诚朴,道之以廉耻,则江河
日下,不知所届。默察天意人事,大局殆无挽回之理。鄙人近
岁在军,不问战事之利钝,但课一己之勤惰。盖战虽数次得
利,数十次得利,曾无小补。不若自习勤劳,犹可稍求一心之
安。
带兵的人最要紧的是得人心,而得人心的唯一途径,是严
于律己。只有以身作则,身先士卒,才能指挥将士,激励士
气。曾国藩的战略本来平常,他所以能取得最后胜利,完全是
严格要求自己的结果。
非但如此,曾国藩直到年已衰老,位居总督之职时,对于
自己仍不肯稍失检点,他在日记中说:
余日渐衰老,而学无一成。应做之文甚多,总未能发奋为
之。*窃虚名,毫无实际,愧悔之至!
日月如流,倏已秋分。学业既一无所成,而德行不修,尤
悔丛集。自顾竞无剪除改徙之时,尤愧曷已。
到江宁任,又已两月余。应办之事,今未料理。悠悠忽
忽,*居高位,每日饱食酣眠,惭愧至矣!
可见曾国藩的一生,没有一天不在监督自己、教训自己。
也就因为这个缘故,使他在道德方面和事业方面,一天天的进
步。
曾国藩一生讲求廉矩,在僚属与兄弟问,无时不以“做一
个廉矩好官”相告相勉。明朝大将戚继光说:“居官不难,听
言为难;听言不难,明察为难。”曾国藩不仅能“听言”,也善
于“明察”。
曾国荃曾给曾国藩写了一封信,说了很多奉劝的话,曾国
藩当即写信表示赞赏:
古代君主有诤谏的良臣,今天兄长有诤谏的贤弟。我近来
做官太高,虚名太大,我常常为听不到规劝讽谏而深深忧虑。
如果九弟果真能随便什么事情规劝谏阻,再加上一二位严厉可
怕的朋友,时时以正言相劝相勉,这样我就内有耿直的弟弟,
外有敬畏的朋友,那么我也许能避免大的灾难啊!凡身居高位
的人,谁不败在自以为是上!谁不败在厌恶听到正直的进言
上!
做官的人,尤其是做大官的人,更有做官做久了的人,一
容易骄傲,二容易奢侈。有时虽不一定自己想这样,但往往是
别人迫使自己这样。曾国藩就遇到过这样的事。
一天,曾国藩的属下李翥汉说,他依照别人的样式打了一
把银壶,可以炖人参,可以煮燕窝,花费了八两多白银。曾国
藩听说后深感愧悔,他说:
现在百姓都吃草根,官员也多属贫困,而我身居高位,骄
奢如此,并且还窃取廉洁节俭的虚名,真是令人惭愧得无地自
容啊!以后应当在这些方面痛下针砭的工夫!
做官的人,比一般人办事方便得多;做大官的人,往往他
想都没
有想到,就已有人帮他把事办好了。不仅他自己是这
样,就是他的家人往往也是一言九鼎,颐指气使,翻手为云,
覆手为雨,无限风光尽被占去。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所以位高权重的人,就不能不对自己的行为特别小心,包括对
自己家人的言语也当格外谨慎。
曾国藩涉世深,阅历广,谨慎异常。
由于他的处境,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的为人,自然有
很多同乡去找他办事,一旦找他,大都是一些危急的事情,事
情一危急,自然会有几分棘手,曾国藩遵守的是祖父的做法:
“银钱则量力相助,办事则竭力经营。”这是一种很智慧、很圆
融,也不失体面的做法。他也希望家人都这么做,但有一条是
不得违背的,那就是家人莫干预公事。
早在道光年问,他就嘱咐家人,千万不能到衙门里说公
事,否则,不仅会有失乡绅的气度,也会使他蒙受羞侮,同时
会让地方长官难堪,被人所鄙薄。所以即使自家有事,情愿吃
亏,千万不可与他人构成争讼,以免被地方长官怀疑为仗势欺
人。
到曾国藩任两江总督时,权势更大了,他也更加谨慎。他
在给曾国荃的一封信中写道:
捐务公事,我的意思是老弟绝不说一句话为妙。大凡人官
运极盛的时候,他们的子弟经手去办公务也是格外顺手,一唱
百和,一呼百应。然而闲言碎语也由此而起,怨恨诽谤也由此
而生。所以我们兄弟应在极盛之时预先设想到衰落之时,在盛
时百事平顺之际预先考虑到衰时百事拂逆之际。你以后到长
沙、去衡州、回湘乡,应把不干预公务作为第一重要的原则。
这是我阅历极深之言,望弟千万铭记在心。
曾国藩畏天但不怕天,畏死但不怕死,他怕的就是他人的
嫌疑、闲言和怨谤。他和曾国荃同在一军,这是一种很特殊的
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曾国藩尤其谨慎。他对弟弟说,
我出任地方官,如果带一个亲弟弟在身边,那么,好事未必见
九弟之功,坏事必专指九弟之过,不可不慎。如何处理这种关
系呢?曾国藩写了一幅对联与弟弟共勉:
为平世之官,则兄弟同省,必须回避;
为勤王之兵,则兄弟同行,愈觉体面。
曾国藩的廉矩之名朝野共仰,声名有加,而一些同僚却畏
之如虎,敬而远之,原因是他对于那些贪官污吏,竭力主张查
办:
严丽生在湘乡不理公事……声名狼藉。如查有真实劣迹,
或有上案,不妨抄录付京,因有御史在彼处查访他。但须机
密。
至于贤良之士,曾国藩则力为推荐或挽留,他说:
朱明府之得民心,予已托人致书上游,属其久留我邑。若
因办饷得手,而遂爱民勤政,除盗息讼,我邑之受赐多矣。
对于国家,曾国藩于咸丰元年(1851)三月初九日曾上一
折,言兵饷事。四月二十六日进一疏《敬陈圣德三端》,其言
激直,有人忧其会因此获皇上谴斥。故上疏之故,具见咸丰元
年(1851)五月十四日写给弟弟的信中:
二十六日,余又进一谏疏,敬陈圣德三端,预防流弊。其
言颇过激切。……余之意盖以受恩深重,官至二品,不为不
尊,堂上则诰封三代,儿子则荫任六品,不为不荣。若于此时
再不尽忠直言,更待何时乃可建言?而皇上圣德之美,出于天
性自然,满廷臣工,遂不敢以片言逆耳。将来恐一念骄矜,遂
至恶直而好谀,则此日臣工不得辞其咎。是以趁此元年新政,
即将此骄矜之机关说破,使圣心日就兢业,而绝自是之
萌。——此余区区之本意也。现在人才不振,皆谨小而忽于
大,人人皆习脂韦唯阿之风,欲以此疏稍挽风气,冀在廷皆趋
于骨鲠,而遇事不敢退缩。——此余区区之余意也。折子初上
之时,余意恐犯不测之威,业将得失祸福置之度外。不意圣慈
含容,曲赐矜全。自是以后,余益当尽忠报国,不得复顾身家
之私。……父亲每次家书,皆教我尽忠图报,不必系念家事。
余敬体吾父之教训,是以公尔忘私,国尔忘家。计此后但略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