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释】

①思美人：本篇当是屈原被放至汉北时所作。美人，喻指楚怀

王。

②"擥涕"句；掌：同"揽"，收。”擥涕"，谓揩去泪水。竚

（zhù）：同"伫"，久立。眙（chì）：注目凝望。

③"言不可"句；谓不可结言以相赠。诒（yì）：通"贻"，送，赠予。

④蹇蹇：忠贞直言貌。一说，困顿不顾。

⑤"陷滞"句；陷滞：陷没，阻滞。发：拔。一说，"陷滞"，

郁结；"发"，抒发。

⑥申旦：申明。一说，通宵达旦。又一说，"申"，一再，重

复；"申旦"，旦旦，天天。

⑦菀（yù）：郁结，积滞。

⑧"遇丰隆"句；丰隆：云神，一说雷神。将：送。一说，遵

从命令。

⑨"因归鸟"句；因：凭借。归鸟：或以为指返归郢都之鸟。

致辞：寄言，传话。

⑩"羌迅高"句；迅高：又快又高。一本作"宿高"。当：值，

遇。此谓欲借归鸟传言，但其疾飞高翔而难遇。

“高辛"句；高辛：帝喾的称号。灵盛：神性充盛。一说，

神灵。

“遭玄鸟"句；玄鸟：凤皇。一说，燕子。致诒：致赠。

《离骚》云：“凤皇既受诒兮，恐高辛之先我。”《天问》云：

“简狄在台，喾何宜？玄鸟致诒，女何喜？”此句亦言其事。这里的意思是：欲因归

鸟致辞，但自己不如高辛那样富有神性，他能遇玄鸟而托之

给美人捎去礼物，自己却无法做到。

“媿易初"句；媿：即"愧"。易初：改变初衷，屈志：即

委曲求全之意。

“独历年"句；历年：历经岁月。离：同"罹"，遭受。愍：

忧患，忧伤。

“羌凭心"句；羌：发语词。凭心：愤懑。未化：未变化，

此指未消。

“宁隐闵"句；隐：隐忍。闵：忧伤。寿考：寿终，老死。

知前辙"句；前辙：前车所辗过的印迹，比喻过去走过的

道路。一说，比喻前代贤人的结局。又，"前辙"，一本作

“前道"。遂：顺利。

“蹇独怀"句；蹇：发语词。怀：思念。异路：与众不同的

道路。

“造父"句；造父：传为周穆王时人，以善于驾车著称。操

之：指执辔驾车。

“迁逡次"句；迁：迁移，此指行进。一说，延。逡次：义

同"逡巡"。徘徊不前。一说，从容缓行。勿驱：不急于疾

驱。

“聊假日"句；假日：假借时日，即费些日子。须时：待

时，等待时机。

“指嶓冢"句；嶓（bō）冢（zhóng）：山名，在今甘肃省天

水市和礼县之间，是汉水的发源地，也是秦的始封地。屈原

当时身在汉北，故举汉水之源为说。隈（wēi）：山边。

“与黄"句；与：以。（xūn）：通"曛"，日落时的余光。”黄"，指黄昏。以上两句，王夫之《楚辞通释》说：

“秦者，楚不共戴天之仇，而不两立之国也。深谋定虑以西捣

其穴，至于嶓冢，虽未可图，而黄昏不为迟暮。

发岁：一岁的发端。

荡志：纵情。

“遵江夏"句；遵：循，沿着。江夏：长江和夏水。娱忧：

以娱乐消愁。

“擥大薄"句；擥：采摘。薄：草木丛生的地方。芳茝

（chǎi）：芳草。

“搴长洲"句；搴（qiān）：拔取。洲：水中陆地。宿莽：

楚地方言，经冬不死的草。

不及古人：不能赶上古人，谓不得与古人同时生。

玩：欣赏。

“解萹薄"句；解：采，折。萹（biān）：萹蓄，亦名篇竹，

是一种一年生的蓼科草本野生植物。”萹薄"，谓丛生的萹竹，

杂菜：指各种叫不出名的野菜。一说，恶菜。

交佩：交相佩带。一说，左右佩带。

“佩缤纷"句；缤纷：繁盛的样子。缭转：缠绕，缭绕。一

说，缭乱。

“遂萎绝"句；萎绝：枯萎，衰败。离异：散弃。一说，被

人所弃。

儃佪：徘徊。

“观南人"句；南人：当指郢都以南之人。变态：异态，指

不同的民风民俗。或说。”南人"指郢都

的党人；"变态"指

党人们不正常之态。

窃快：暗自高兴，谓規南人之异俗而心喜。一说，谓楚国

君臣私下只是心贪快乐，而不顾国之危亡。

“扬厥凭"句；扬：舒畅，舒发。一说，捐弃。凭：愤懑。

竢（sì）：等待。这句说：我排遣心中的愤懑，无须再行等待。

泽：污秽，指恶草。一说，膏泽。

芳华：香花。”芳华自中出"，言香花不会被污秽之物所掩

盖，终究会卓然显现。一说，谓芳气自膏泽中出（闻一多

《楚辞解诂》）。

“纷郁郁"句；纷郁郁：形容香气浓郁。一说，"纷"当作

“芬"。蒸：蒸发，散发。”远蒸"，即远播。

满内而外扬：内里充盈而向外散发，指香气而言。

“情与质"句；情：指情感的外在表现。质：指深蕴的本

质。信：真正，确实。保：保持。

“羌居蔽"句；居蔽：居处偏僻。闻：此指声名。章：同

“彰"。明，昭著。朱熹《集注》：“所居虽蔽而其名闻则章也。”

“令薜荔"句；薜荔：一种藤状植物，又叫"木莲"。理：

媒人。

“惮举趾"句；惮：怕，此指因畏难而不愿意。举趾：举

足。缘木：顺树上爬，因薜荔多附生于树上，故言。

芙蓉：即荷花。

“惮搴裳"句；搴（qiān）裳：撩起下衣。濡足：沾湿双

脚。汪瑗《集解》：“此令薜荔以为理。因芙蓉以为媒，特一

举手、一投足之势，则言可结而诒矣。媒不绝而路不阻矣，

美人可得见矣。……此所谓惮者。乃其不肯变节以从俗，易

初而屈志之本心也。”

说：同"悦"。

入下：下水，指采芙蓉。

“固朕形"句；固：本来。朕：我。形：形体，身体。或以

为"朕形"当作"朕性"。服：适应，习惯。

“然容与"句；然：乃，于是。容与：犹豫、徘徊。

广遂前画：谓欲全面实现从前的计划。

“命则"句；命：命运。处幽：身处幽暗，指被流放于幽暗

荒僻之地，与前"居蔽"相应。罢（pí）：疲惫。一说，罢休，

指生命将到尽头。

茕（qióng）茕：孤独的样子。

思彭咸"句；思：思慕。彭咸：传为殷时贤大夫，因谏君

不听而投水自尽。故：故迹。

惜往日

惜往日之曾信兮，受命诏以昭时①。

奉先功以照下兮，明法度之嫌疑②。

国富强而法立兮，属贞臣而日竢③。

秘密事之载心兮，虽过失犹弗治④。

心纯庞而不泄兮，遭谗人而嫉之⑤。

君含怒而待臣兮，不清澂其然否⑥。

蔽晦君之聪明兮，虛惑误又以欺⑦。

弗参验以考实兮，远迁臣而弗思⑧。

信谗谀之溷浊兮，盛气志而过之⑨。

何贞臣之无辜兮，被离谤而见尤⑩。

惭光景之诚信兮，身幽隐而备之。

临沅湘之玄渊兮，遂自忍而沉流。

卒没身而绝名兮，惜壅君之不昭。

君无度而弗察兮，使芳草为薮幽。

焉舒情而抽信兮，恬死亡而不聊。

独障壅而蔽隐兮，使贞臣为无由。

闻百里之为虏兮，伊尹烹于庖厨。

吕望屠于朝歌兮，宁戚歌而饭牛。

不逢汤武与桓缪兮，世孰云而知之！

吴信谗而弗味兮，子胥死而后忧。

介子忠而立枯兮，文君寤而追求。

封介山而为之禁兮，报大德之优游。

思久故之亲身兮，因缟素而哭之。

或忠信而死节兮，或讠也谩而不疑。

弗省察而按实兮，听谗人之虚辞。

芳与泽其杂糅兮，孰申旦而别之？

何芳草之早殀兮，微霜降而下戒。

谅聪不明而蔽壅兮，使谗谀而日得。

自前世之嫉贤兮，谓蕙若其不可

佩。

妒佳治之芬芳兮，嫫母姣而自好。

虽有西施之美容兮，谗妒入以自代。

愿陈情以白行兮，得罪过之不意。

情冤见之日明兮，如列宿之错置。

乘骐骥而驰骋兮，无辔衔而自载。

乘氾泭以下流兮，无舟楫而自备。

背法度而心治兮，辟与此其无异。

宁溘死而流亡兮，恐祸殃之有再。

不毕辞而赴渊兮，恐壅君之不识。

【注释】

①曾信：曾经得到信任。屈原做过楚怀王的左徒，在朝参赞国

事，发布号令；外出接触使臣，与诸侯交往，怀王很信任他。命诏：即

诏命，君王对臣民发布的号令。昭时：使时代光明。意为：回忆往

日，十分惋惜，我曾经被怀王信任，接受王命要管理好国家，使时代光

明。

②奉：奉行，继承。先功：祖先的业绩。照下：使下民百姓清

楚明白。嫌疑：指法度中有疑问的地方。意为：继承祖先的功业和

传统并让下民也了解，使国家规章制度中含糊不清有疑问的地方明确

起来。

③属（zhǔ主）：通嘱，委托，分付。娭（xī希）：同嬉，玩乐的意思。

意为：国家富强，又建立了法度，你嘱托忠贞的大臣管理国家，自己也可

以优游自得，终日寻欢作乐。

④载心：放在心中。治：治罪。意为：国家的机密大事，我放

在心中，深得你的信任；我即使有点小的过错，你也能宽容，不加治罪。

⑤庞（páng旁）：朴实厚道。泄：泄漏。谗人：指楚王左右的奸

佞小人。意为：我心地纯正、敦厚，决不泄漏国家的重要机密，反而遭

到谗人的妒嫉。

⑥澂（g）：同澄，使……清楚。意为：你含怒而对待我，不

把是非弄清楚。

⑦蔽晦：蒙骗而使之不明真相、胡涂。虚：无中生有。误：使

……误。欺：欺骗。意为：你的聪明因受蒙蔽而变得是非不分，谗

人无中生有地迷惑你，又用欺罔的手段让你犯错误。：楚怀王死在

秦国以后，楚人都指责令尹子兰曾劝怀王入秦，造成怀王被扣为人质而

客死异国。屈原对此也十分感慨，他虽已被疏远，但仍"眷顾楚国，系心

怀王"。令尹子兰恼羞成怒，又让上官大夫在顷襄王的面前说屈原的坏

话。顷襄王不辨真假，听信谗言，竟然放逐了屈原。

⑧参验：参比验证。考实：考察事实的真相。弗思：不加思

考。意为：你不作验证，也不考核事实，就把我远远地放逐，而不加思

索。

⑨谗：无中生有的话。谀：谄媚的话。盛气志：勃然大怒的样

子．气志，复词单义，即气。过：督过，责备。意为：你顷襄王听信

无中生有的话，谄媚污浊的话，你大发雷霆而加罪于我，指责我的过错。

⑩被：遭遇。离谤：离间、毁谤。尤：斥责。意为：为什么忠

贞之臣毫无过错，却遭到如此的诽谤而被斥责？

光景：指太阳的光和影。景通影。诚信：真诚，真实。备：

收藏，避匿。意为：惭愧呵，太阳的光和影是真实无欺的，它昔照万

物，但是我却只能在幽暗隐晦的地方躲藏着。

玄渊：水深的潭渊。意为：面临着湘江和沅水的深渊，我将自

己横下心，沉入这滚滚的深水。

卒：猝然，猛然。壅君：被蒙蔽而不明的国君。意为：猝然

淹没在深水中而身死名灭，所恨的是不明事理的君王仍被奸佞蒙蔽而

不清醒。

无度：没有法度、标准。薮（sǒu叟）幽：大泽的幽暗处。意

为：你没有一个准则，为所欲为，而又不能明察事实，使芬芳的香草处在

大泽的幽暗处。

焉：哪里，何处。抽信：申述真情。恬：安然。不聊：不留

恋，不苟生。意为：到何处舒展我的真情，到哪里申述我的忠诚，我安

然地走向死亡而不愿偷生。

独：只，唯。障壅、蔽隐：同义，设置障碍使贤人不被了解。由：因缘。意为：只因那谗人的欺蒙和蔽隐，使忠贞贤明的臣民无法表达他们的忠诚。

百里：人名，即百里傒（xī奚）。春秋时虞国的大夫，战争中被晋

国俘虏。晋献公把百里傒作陪嫁奴送给秦国。他从秦国逃到楚国，被

楚军抓获。这时秦穆公才知道百里傒是个人才，用五张羊皮把他赎回

来，并任为大夫。在秦穆公实现霸业中，百里傒起了重要的作用。伊

尹：人名，又作挚（zhì稚），商汤的贤臣，他本来也是陪嫁的奴隶，曾是厨

师，后来任以国政，辅佐商汤，消灭了夏朝。意为：传说中，百里傒曾

经是一个俘虏，伊尹原来也只是个厨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