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撞车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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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声·劳伦斯(撞车派对玩家):每逢“蜜月之夜”我都一直披着我那条幸运面纱。但是不同的夜晚会穿着或长或短的婚纱。八月末的一天夜里,开着一辆没有空调的车,我可不想再给自己罩上一条裹着厚缎子的千层裙了。在那么多层衬裙里根本没法找到变速杆。可是,到了冬天,在结了冰的街上玩撞车派对时,要是把车开进雪堆里,那条“千层纱”就能救你一命,免得你被冻死。

射手·敦云(撞车派对玩家):那个夜晚,我们这个撞车组里有回声,驾驶位;格林·泰勒·西姆斯坐在副驾驶位上,当她的护卫;我是B柱 [78]右哨。一个名叫蒂娜·某某的姑娘担任B柱左哨,可是她一个劲儿地踹着回声的座椅,跟她说在哪儿转弯可以找到一辆或许会挂着旗子的车。

坐在后座上要当驾驶已经够要命了。还是一个坐在左哨位置的人,这就更要命了。蠢得不可理喻。回声停了车,格林说了声“够了”。

蒂娜·某某说了声“好吧”。那姑娘一把推开自己那一侧的车门,用两只手拎起粉红色伴娘礼服的裙摆。她说“就算强化出一部‘小贝基’都比给你们当牛做马强。”

格林和我,我俩穿着燕尾服,扎着黑领结,翻领上还粘着一朵假的康乃馨,看起来很风骚。我们用好几管白牙膏在车身两侧都写上了“新婚”的字样。那些奥利奥夹心饼干全都被扭开,然后粘在了车身上。我们还把牛铃和易拉罐 [79]拴在车尾的保险杠上——显然违反了《I-SEE-U噪声限制条例》,不过就连那些昼行者都会放新婚夫妇一马的。

牛铃在路上弹来弹去,汽车天线上还飞扬着白色的飘带。我们把车停在了路边,一个人正站在那里,手插在口袋里。蒂娜·某某把手里的那一束伴娘花一把砸在了那个人的脸上,冲着他说了声:“嘿,伙计!”她还喊了一声:“接着!”姑娘的绢花打在了那个人的脸上,可他还是接住了。他出手很快,是一个身手敏捷的家伙,而我们刚好缺了一个放哨的。奇怪吧?

我喊了一声“你”,然后又冲着那个家伙问道:“油钱有吗?”

碰巧这个家伙就是吼吼·凯西。

回声·劳伦斯:听着!加入一个撞车组就跟加入任何一个运动队一样,如果是一支已经成型的队伍,那你就得从最底层做起。B柱左哨,就是后座上驾驶位后面的位置。三号位置是B柱右哨,后座上护卫身后的位置。二号位置是前排的护卫。驾驶就跟四分卫、中锋、投手或者守门员一样。头号位置。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蒂娜·某某(撞车派对玩家):我以前的那辆车——我管她叫“翘臀辣妹”,她被剐蹭得进了他妈的废品站,打上了死亡的标签。这都是常有的事儿,然后可能你又得从最底层的位置开始干起,坐在别的驾驶身后——他们的车都还完好无损。就像回声·劳伦斯那号人。别以为我很讨厌回声。只是她总在扯谎。去问问回声她是怎么谋生的,若是她说的不是性工作者,那就是她在扯谎。

回声·劳伦斯:听好了!“撞车组”就是在大街上组建起来的一群玩撞车的人。“鲨鱼”就是形单影只的撞车车手,需要找搭档帮自己一把,或者提供保护,或者就陪着他,在开窗之前他会一直开着车在街上四处晃悠,一边留意着路边等着“选秀”的玩家。要是你自己没车,那你就站在街拐角,竖起大拇指就行了。总有一辆车会停在你面前,问你:“玩吗?”

你就说:“还剩什么位置?”

他们说:“还需要一名B柱左哨。”他们还说:“有加油的钱吗?”

有些正在寻找队友的撞车组,他们要看看你的脖子能不能转得足够快,足够顺畅,而且不会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找一个由于撞车已经落下颈部过度屈伸或者其他损伤的家伙来放哨毫无意义。有没有加油的钱并不重要,但是这可以表明你的投入程度。

蒂娜·某某:做过脊柱融合术 [80]的跛子、夜盲症患者或者远视眼,你能看到他们整宿整宿地站在路边。或许会有撞车组可怜可怜他们,给他们一个没有意义的位置。在大车里这样的窝囊废能找到被称为“吉祥物”的位置,就是后座中间的那个位置,坐在那儿你只能聊天,以保证车厢里不会冷场。要不然,他们完全就是一堆姆雷斯国王的破玩具 [81]。

要是你脖子不够长,或者眼神不好的话,你最好把油钱带够,然后再祈祷上帝给你一组有着超大后座的好搭档。再好好锻炼一下逗乐的本事,还有应付人的能力。

回声·劳伦斯:“开窗期”指的是敲定的开赛到结束之间的这段时间。可能在星期六碰上四个小时的开窗期,也可能在星期一的晚上玩个通宵,从晚八点到早八点。

射手·敦云:我们碰到吼吼的那天晚上,他刚好从一家救济性旅馆逃了出来,正等着被分配一个专为夜行者提供住宿的公寓。在城市里绝大多数人不是在干着养家糊口的工作,就是在强化高峰体验。对于一个无业游民,一个端口什么都强化不出来的人而言,大半夜的还在四处溜达一点儿都不稀奇。

吼吼钻到了我们的车里,然后给了我二十五分。太差劲了吧?他妈的二十五分油钱。但这钱是金的,还是1887年造的,这就得另当别论了。我不懂这枚硬币的价值,不过回声还是挂上了挡,我们又钻进了车流。吼吼爬到后座时的那副样子就像是他一直站在那个街角,花了整整他妈的一辈子等着我们把车停到他的面前。至于格林,他则扭着身子朝后边把手伸了过去,说:“能让我仔细瞧瞧那枚硬币吗?”

回声·劳伦斯:好车手不能看任何地方,只能盯着前方。好的后座哨兵不能看着任何地方,只能盯着后方和两侧。搞清楚车向可不是他们的事情。好护卫负责自己那一侧,还有半拉挡风玻璃。

你不光要张望着哪些车可以撞,你还得看着哪些车正打算朝你撞过来。你还要看着已经咬上别人的那些车。你还得盯着警察。不光只有追车的时候。得一直盯着,无论是停车,还是下饵,还是在四处挑衅的时候都得盯着。或者是跟踪的时候。“下饵”指的是开着完完全全的新车,干干净净完美无瑕的车溜达在大马路上,也就是在“场地”“赛道”或者“迷宫”里。看着一辆双开门、拽到家的鲜红色轿车沿着马路中间的车道开了过来,车上还飘着赛旗——新婚的易拉罐,或者用油漆刷出来的“足球妈妈”的字样,这表明他们参与派对。你要是追上去可就太傻了。

不是说会有大把大把的菜鸟这样干,不过还是有不少新手都会——为了蹭下来一块鲜红鲜红的车漆而剥去一层皮。

至于老江湖们,也就是知道“下饵”这套把戏的家伙,他们会再继续观望一下。身后的街巷里总会冒出来几辆影子车,那些车会分散成好大的一张网,全都是跟饵车保持统一战线的撞车组,等着把菜鸟清理掉。等到下一次再听到交广台全真播报在报道二把刀司机造成的灾祸时,那就是影子车又跟菜鸟打上炮了。

车手之友全真播报交通广播电台:狮子、老虎、狗熊,天哪!不管你们这组撞车党的吉祥物是什么,今天晚上都得当心汹涌如潮的足球迷了。看上去就像是所有不可一世的父母都带着撞车党出来兜风了,各色队旗随风飘扬着。加油,美洲狮!在邮局环岛,沿北侧街道,注意有六辆车连续相撞。目前还很难判断出究竟谁输谁赢,不过,六辆车似乎均由业余者驾驶。无人受伤,但交通摄像头的画面显示有不少人都围在高速路的紧急停车道上,互相争执不下。

回声·劳伦斯:在碰到严重的撞车事故时,你要尽量朝前看,尽量瞄得迅速些,没准你就能看到饵车了,就是那种仍旧光鲜动人的敞篷跑车,它就在附近的街角消失了,头都不回一下。

蒂娜·某某:你真的开始有些尾随其他撞车组的意思时,我们管这个叫作“打情骂俏”。你就用自己的前轮轻轻地捅一捅别人的屁股。要是目标把你打量上一眼,看中了你,看到什么都喜欢的话,那你就赶紧跑掉,他会来追你的。普通人会玩撞车派对,是因为这样她就能粘在别人身边了。这就是地道的社交活动,结识别人的一种方式,而且你可以闲坐在那里讲上好几个钟头的故事。当然,你也可以坐在家里,可就算坐在家里强化一场派对,你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就算是派对强化,结束之后你还是得自己一个人熬过一宿。

要是找不到其他同样飘着指定旗子的撞车组,那么撞车派对这种游戏也就会变得无聊起来,不过至少是大家一起在无聊。就像一家人似的。

摘自格林·泰勒·西姆斯(历史人)的田野调查笔记:撞车派对主要对赤贫或者巨富人群具有吸引力,这两类人群都无法像中产阶级那样追求经济成功。射手先生和劳伦斯小姐都认为撞车派对对自己来说不存在任何损失的风险。

射手·敦云:还没开出两条街我们的车就一头朝前扎去,轮胎叫唤了几声,然后我们就被逼到了人行道上。一条鲨鱼在我们身后七点钟的方向咬住了我们,把我们蹭破了点儿皮。他还打算继续给我们的左侧尾翼上也来那么一下。

吼吼还捧着那束绢花,他猛地转过身,说:“有个小子把咱们给撞了。”他还嚷嚷着说,“他把咱们给撞了!”

透过自己那边的后视镜,回声说:“干吗让他撞?”她还说:“看好你自己那该死的一亩三分地……”

格林用两根手指拈着那枚二十五分金币,摸着边缘,说:“你从哪儿搞到这么牛逼的硬币?”

回声猛地蹿了出去,在下一个右转弯的时候差点儿把我们都给扔了出去。那条鲨鱼仍旧在咬我们。

蒂娜·某某:所有人都清楚满月意味着新婚活动。蜜月混战。每个月都有,都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了,我们都攒了好几架子的婚纱。好几架子呢。压着褶子的衬衣,企鹅式的燕尾服。我最喜欢的就是漂亮的果冻粉的伴娘裙。不过,绝大多数玩家穿的都是婚纱——大大的连衣裙,蓬蓬的面纱。有时候,一个撞车组狠狠地在另一个撞车组的屁股上撞一下,两辆车上八个新娘争先恐后地从车里爬出来,站在紧急车道上冲着彼此大呼小叫着。有的新娘还长着毛茸茸的胳膊,有棱有角、冒着胡茬的下巴下面还有一个喉结。毛茸茸的手指抓起裙摆,露出衬裙下面油腻腻的工装靴。所有的撞车组成员穿的都是婚纱和面纱,黑人、白人,女人、男人,所有的新娘看起来都是一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