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十章(1 / 2)

🎁美女直播

“我说,”公爵在和我一起坐上四轮马车时说道,“我们现在去吃夜宵吧,啊?您看怎么样?”

“说实在的,我不知道,公爵,”我迟疑地回答道,“我从来不吃夜宵……”

“哦,不用说,我们在吃夜宵时可以谈谈,”他补了一句,同时注意地、狡黠地盯着我的眼睛看。

我怎么会不明白!“他是有话要说,”我在想,“对我来说,这倒是正中下怀。”于是我同意了。

“妥了。去滨海大街的Б餐厅。”

“去餐厅?”我有些不安地问道。

“是呀。怎么?我是很少在家里吃夜宵的。难道您不让我有幸邀请您吗?”

“不过我已经对您说过,我是从来不吃夜宵的。”

“吃一次又何妨。何况这是我在邀请您……”

这意思就是说,由他替我付账。我相信他是故意加上这一句的。我可以乘他的车,但是在餐厅里我决定自己付自己的账。我们到了。公爵要了个单间,内行地点了两三个精美的菜肴。这些菜都很贵,他还要了一瓶高级纯葡萄酒。可我囊中羞涩。我看看菜谱,给自己要了半只榛鸡,一杯拉斐特酒。公爵不干了。

“您不愿与我共进夜宵!这简直可笑。对不起,我的朋友1,这是……矫情,真叫人生气。这是最庸俗的爱面子观念。这里几乎有阶级偏见在作怪,我敢打赌,就是这么回事。我要告诉您,您这是在侮辱我。”

可是我不肯让步。

“不过随您的便吧,”他说,“我不能勉强您……您说,我可以完全像朋友一样和您谈谈吗?”

“但愿如此。”

“这就好,在我看来,这样矫情对您是有害的。你们这些人都有这个毛病。您是作家,您需要了解上流社会,而您却总是躲着人。我现在讲的不是榛鸡,我是说,您不愿与我们圈子里的人有任何交往,这肯定是有害的。姑且不说您会失去很多,——一句话,您会失去前途,——这一点姑且不论,至少您得了解您所描写的对象吧,您的作品里有伯爵,有公爵,有妇女的小客厅……不过,我在说什么啊?现在你们所描写的都是贫困,潦倒,公务员,惹是生非的军官,官吏,以往的岁月,分裂活动,我知道,我知道。”

“可是您错了,公爵。我不去您所谓的‘上层圈子’,首先,是因为在那里我感到乏味,其次,在那里无事可做!但我毕竟还是去……”

“我知道,去Р公爵家里,一年有那么一次,我就是在那里遇见您的。在一年的其余时间里,您就沉溺于大众化的傲气,在您的小阁楼里受罪,尽管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有些人专门喜欢猎奇,简直叫人厌恶……”

“公爵,我想请您换个话题,不要再谈我们的什么小阁楼。”

“唉,我的天,您这就生气了。不过您是允许我像朋友一样和您谈谈的呀。不过,对不起,我还没有赢得您的友谊。葡萄酒很不错。您尝尝。”

他拿起酒瓶为我斟了半杯。

“您瞧,我亲爱的伊万·彼得罗维奇,我很清楚,强求别人的友谊是不合适的。我们这些人并不是人人都像您所想象的那样,对你们粗鲁放肆;噢,我也很清楚,您和我坐在这里,并不是对我有好感,而是因为我答应过要和您谈谈。不是吗?”

他笑了。

“因为您在维护一位女性的权益,所以很想听听我会说些什么。是不是?”他带着挖苦的微笑补充道。

“您说得不错,”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看出他是这样一种人,只要看到有人多少受到自己的控制,马上就会让对方感觉到这一点。我是在他的控制之中,不听完他想说的一切,我是不能离开的。对这一点他非常了解。他的腔调突然变了,变得越来越放肆而轻佻,越来越带有嘲弄的意味)。“您说得不错,公爵。我正是为此而来,否则,真的,我不会坐在这里……太晚了。”

我本来想说:否则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和您待在一起,可是我没有这样说,却换了个说法,不是不敢说,而是出于礼貌,这是我的一个该死的弱点。虽然他活该,虽然我真想对他说些粗鲁无礼的话,可是事实上怎能当面对人出言不逊呢?我觉得公爵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了这一点,在我讲这句话的时候,他一直嘲弄地看着我,仿佛在欣赏我的怯懦,就像故意在用目光挑逗我:“怎么,没有勇气说了,胆怯了,就是嘛,老弟!”一定是这样,因为我的话一说完,他就哈哈大笑,并且以一种嘉许似的亲切拍拍我的膝盖。

“你使我觉得好笑哇,老弟,”我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了这个意思。“你等着瞧吧!”我心里想。

“今天我很开心!”他叫道,“说实在的,我不知道为什么。真的,真的,我的朋友,真的!我要谈的正是那位女性。必须彻底地讲讲清楚,谈出个结果来,我希望这一次您能完全明白我的意思。刚才我同您谈到那笔钱和那个头脑简单的父亲,一个六十岁的娃娃……哼!现在不值得再提了。我只是随便说说。哈哈哈,您是作家,应当猜想得到……”

我吃惊地看着他。看来他并没有醉啊。

“至于那位姑娘,说真的,我敬重她,甚至爱她,请相信我;她有些任性,可是‘没有不带刺的蔷薇’,正如五十年前人们常说的那样,而且说得真好:刺固然扎人,但带刺才那么诱人,虽然我的阿辽沙是个傻瓜,不过我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原谅他了,——就因为他颇有鉴赏力。一句话,我喜欢这样的女孩子,而且我(他意味深长地抿着嘴唇)还有一个特殊的设想……不过等以后再说……”

“公爵!听我说,公爵!”我叫道,“我不懂,为什么您要这样东拉西扯,可是……请您还是换个话题吧!”

“您又发脾气了!好吧……换个话题,换个话题!不过我想问问您,我的好朋友,您很尊敬她吗?”

“当然,”我粗鲁而又不耐烦地回答道。

“那,那您爱她吗?”他继续说道,讨厌地龇着牙,眯着眼。

“您太放肆了!”我叫道。

“得,不说了,不说了!您别激动!我今天的心情出奇的好。我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我们喝点香槟吧!好不好,我的诗人?”

“我不喝,不想喝!”

“您可别说!您今天一定得陪我喝。我的自我感觉好极了,我心软得近乎多愁善感,所以我不能独享快乐。谁知道呢,说不定有一天我们还会以你相称,为对方干杯呢,哈哈!不,我年轻的朋友,您还不了解我!我相信您一定会喜欢我的。我要您今天与我同悲同喜,分享快乐和忧伤,不过我希望,至少我是不会哭的。怎么样,伊万·彼得罗维奇?不过您得想想,如果我所求不遂,我的兴致就会没有了,消失了,烟消云散,我就什么也不说了,而您在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听我说点儿什么嘛。不是吗?”他补了一句,又恬然无耻地向我眨眨眼,“您就看着办吧。”

这个威胁是有分量的。我同意了。“他该不是想把我灌醉吧?”我想。在这里顺便提一下有关公爵的传闻是合适的,这个传闻我早就听说了。据说他这个平时在社交界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人物,有时却在夜间纵酒,烂醉如泥,并且偷偷地寻花问柳,鬼鬼祟祟,卑鄙龌龊……我听到他的一些极其恶劣的传闻……听说阿辽沙知道他父亲有时酗酒,竭力瞒着别人,尤其是娜达莎。有一天他对我无意中露了口风,但立刻岔开话题,再也不回答我的追问。其实我在别人那里已经听说了,老实说,我本来不信,现在倒要看看,会出现什么情况。

酒拿来了,公爵倒了两杯,一杯是他的,一杯是我的。

“可爱的,可爱的女孩子,尽管她骂过我!”他继续说道,有滋有味地抿了一口酒,“不过,这些小妮子正是在这时显得那么可爱,正是在这样的瞬间令人心动……可她大概以为,她羞辱了我,您记得那个晚上吧,她以为她把我骂惨了!哈哈!她脸上的红晕多美!您会欣赏女人吗?有时蓦地泛起的红晕使苍白的面颊美极了,这您注意到吗?嗳,我的天哪!瞧您,好像又生气了?”

“不错,我很生气!”我叫道,我不再约束自己了,“我不希望您现在谈到纳塔利娅·尼古拉耶夫娜……就是说,不可以用这种腔调谈她。这……这是我不能允许的!”

“嗬!那好吧,就依您,换个话题。我是好说话的,像面团一样柔和。我们来谈谈您吧。我喜欢您,伊万·彼得罗维奇,但愿您知道,我对您怀有多么友好、多么真诚的关切啊……”

“公爵,我们谈谈正事岂不更好,”我打断了他的话头。

“您是说要谈谈我们的事吧。您一开口我就知道您想说什么,我的朋友,可是您没有想到,既然我现在谈到您,那么我们已经要接触到正事了,自然,要是不被您打断的话。所以我要接着说下去,我想告诉您,我亲爱的伊万·彼得罗维奇,像您现在这样生活,简直是在毁灭自己。请您允许我涉及这个敏感的话题,我是看在友谊的分上。您很穷,您向出版商预支一笔稿费,偿还一些小小的债务,用剩下的钱光靠喝茶维持半年的生活,在阁楼上冻得发抖,为您的出版商的杂志赶写小说,是不是?”

“是又怎样,这毕竟……”

“毕竟要比偷盗,卑躬屈节,受贿,耍弄阴谋等等光彩一些。我知道,我知道您要说什么,这一切早就有人写过了。”

“所以您不必谈我的事情。公爵,莫非要我来教您懂得礼貌吗。”

“那当然,不用您费心。可是有什么法子呢,既然我们已经触动了这根敏感的心弦。这是无法回避的。不过我们可以不再谈阁楼了。我自己也不喜欢谈它,除非在某些情况下出于无奈(于是他讨厌地哈哈大笑起来)。我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您喜欢扮演二等角色呢?当然,我记得,你们一位作家甚至在哪里说过:也许一个人最伟大的功绩,就在于他甘居第二位2……好像大意如此!我还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样的谈话,可是要知道,阿辽沙抢走了您的未婚妻,这件事我是知道的,而您却在扮演诗人席勒,为他们张罗,为他们效劳,几乎是在为他们跑腿……您要原谅我,亲爱的,这实在是表演高贵感情的卑劣的闹剧……您怎么不觉得厌烦呢,真是!简直可耻。换了我,我会气死,主要是这样做可耻,可耻!”

“公爵!您特意叫我来,似乎就是要侮辱我!”我叫道,气得发狂。

“哦,不,我的朋友,不,我此刻只是就事论事,而且我希望您得到幸福。总之,我希望事情能得到妥善的处理。不过我们暂且把这件事放在一边,而您要听我把话说完,千万不要急躁,哪怕给我两分钟。我说,您结婚吧,您看怎么样?您要明白,我现在说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您干吗这么惊讶地看着我?”

“我等您把话说完,”我回答说,的确在惊讶地看着他。

“其实不必多说了。我就是想知道,您会怎么说,假定您的哪位朋友希望您得到可靠的、真正的而不是什么靠不住的幸福,给您介绍一位年轻漂亮,不过……已经有过某种经历的姑娘;我是打个比方,不过您明白我的意思,就是像纳塔利娅·尼古拉耶夫娜那样的,不用说,您会得到相当可观的补偿……(请注意,我说的是另外一件事,而不是我们的事情。)真的,您会怎么说呢?”

“我要对您说,您……是疯了。”

“哈哈!噢!您简直想打我吧?”

我真的想向他扑过去。我再也受不了啦。他给我的感觉是我真想把它捻死的一只爬虫、一只巨大的蜘蛛。他以嘲笑我为乐,像猫玩耗子一样戏弄我,明知我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中。我觉得(我看透了他),他那么卑鄙下流、厚颜无耻,那么恬不知耻地终于在我面前撕下自己的假面具,并且从中得到一种满足,也许甚至是一种快感。他要欣赏我的惊讶,欣赏我不禁骇然的神情。他发自内心地蔑视我,嘲笑我。

我从一开始就预感到,这一切都是他的预谋,而且是别有用心。可是我的处境如此,无论如何也要听他把话都说出来。这是为了娜达莎,我无可选择,不得不逆来顺受,因为此刻也许正是决定全局的时候。可是我怎能听任他对娜达莎说出这些下流无耻的卑鄙谰言呢,怎能听了而无动于衷?何况他本人很清楚,我不得不听完他的话,这就使我倍感羞辱。“不过,他也有求于我,”我想,于是我也声色俱厉地回敬他。他明白过来了。

“听着,我年轻的朋友,”他严肃地看着我说道,“我们这样吵下去是不行的。所以我们最好有个约定。您瞧,我有话想对您说,那么,您就该赏脸听着而不管我说的是什么。我希望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其实本当如此。怎么样,我年轻的朋友,您有耐心听吗?”

我忍住了不作声,虽然他带着刻薄的嘲讽看着我,仿佛有意要激起我的最强烈的抗议。不过他明白,我已经同意留下了,于是他讲了下去:

“别生我的气,我的朋友。为什么要生那么大的气呢?不过是怪我态度不好,不是吗!您对我实际上别无所求,不管我怎样同您谈话,矫揉造作地彬彬有礼还是像现在这样,结果意思毕竟是完全一样的。您看不起我,不是吗?您瞧,我这是多么可爱的单纯、坦诚、忠诚3。我向您坦陈一切,甚至我的孩子气的任性。是的,我亲爱的4,是的,如果您也多一些忠诚,我们就能协调、谅解,最后就能彻底地互相理解。您不要觉得我这个人很奇怪,我对这些所谓的纯洁无瑕,对阿辽沙的那种田园牧歌,那种席勒气质,以及与这个娜达莎的该死的同居关系(不过她是很可爱的女孩子)的所谓崇高的情操已经厌烦透了,以至不由自主地想找个机会对这一切嗤之以鼻。想不到机会来了。何况我也想在您面前表露心迹。哈哈哈!”

“您使我吃惊,公爵,我认不出您了。您这是小丑的腔调;这种出乎意料的自白……”

“哈哈哈,这话不无道理!绝妙的比喻!哈哈哈!我在纵酒作乐,我的朋友,我在纵酒作乐,我又快乐又满足,您嘛,我的诗人,对我要多多宽容才好。不过我们还是喝酒吧,”他洋洋自得地说,一边往杯子里斟着酒。“告诉您,朋友,您记得在娜达莎家里度过的那个夜晚,就是那个夜晚使我彻底走上了极端。不错,她本人挺可爱,可是我离开的时候满腔怒火,并且永远不愿忘记。既不愿忘记,也不想隐讳。当然,也会有我们得意的时候,而且为时不远了。不过,我们现在暂且不提。顺便说说,我想告诉您,我性格上有一个特点,您还不了解,就是我憎恨所有那些庸俗的、一文不值的天真烂漫、田园牧歌,而且我最乐此不疲的消遣之一,就是起先我自己也装出那副样子,仿效那种声调,对某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席勒态度亲切,加以鼓励,然后突然惊得他仓皇失措;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在他面前突然揭开面具,一改平时的庄重,对他做个鬼脸,吐出舌头。怎么样?您不能理解,或许觉得这样做很恶劣,很荒唐,很粗俗,是这样吧?”

“当然,是这样。”

“您很坦率。可是人家折磨我,叫我有什么法子呢!我坦率到荒唐的地步,但这是我生就的脾气。不过我很想谈谈我的往事。您可以更加了解我,而且讲起来也很有趣。不错,我今天也许真的像个小丑,而小丑是坦率的,不是吗?”

“听着,公爵,现在很晚了,而且说真的……”

“怎么?天哪,多么没有耐心!何必性急呢?嗯,再坐一会儿,友好地、诚恳地谈谈,知道吗,就这样,一杯在手,像两个好朋友在谈心。您以为我醉了,没关系,这样更好。哈哈哈!说实在的,这些友好的交往以后总是会久久难忘,回忆起来是那么愉快。您心肠太硬,伊万·彼得罗维奇。您不大容易动感情,很冷酷。我说,对于像我这样的朋友,您怎么就舍不得个把小时呢?何况这也与正事有关……您怎么就不明白呢?还是作家呢,您要感谢这个机会才对。您可以拿我当个典型来写嘛,哈哈哈!天哪,我今天真是坦率得可爱啊!”

看来他喝多了。他的脸色变了,脸上有一副恶狠狠的神气。显然,他想挖苦人、刺人、咬人,尽情地嘲笑一番。“他醉了,这也不坏,”我想,“醉汉总是容易露出口风。”可他心里在打着鬼主意。

“我的朋友,”他说,看来他很得意,“我刚才也许不合时宜地向你承认了一点,说我在某些情况下,有时会情不自禁地想对人吐舌头。由于这种天真无邪的坦率,您把我比作小丑,这真叫我笑死了。不过,如果您责备我,或者感到奇怪,认为我对您非常失礼,大概您还觉得我不成体统,像个粗人,总之,觉得我对您突然改变了讲话的腔调,如果您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首先,我喜欢这样,其次,我不是在自己家里,而是和您在一起……我是说,我们现在像好朋友一样,在一起饮酒作乐,再说了,我非常喜欢随心所欲。您知道吗,由于随心所欲,我曾一度是个幻想家和慈善家,脑子里转的念头几乎和您的完全一样。不过这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在我风华正茂的青年时代。记得那时我还抱着人道的目的回到自己的乡村,不用说,我觉得乏味极了;您不会相信,我那时发生了什么事情。由于寂寞,我开始去认识一些漂亮的女孩子……您不会对我做鬼脸吧?啊,我年轻的朋友!我们现在是好友相聚。什么时候开怀畅饮,什么时候就会敞开心扉!我是俄罗斯人,真正的俄罗斯性格,爱国主义者,喜欢敞开心扉,而且人应当及时行乐,享受人生。有一天我们死了,还能有什么呢!嗯,就这样,我开始拈花惹草。我记得,一个牧羊女还有个丈夫,他是很英俊的青年农民。我狠狠地惩罚了他,想把他送去当兵(这是我从前的恶作剧,我的诗人!),却终于没有送他去。他死在我的医院里了……我在村子里办了一所医院,有十二张床位,设备很好;里面很干净,铺着镶木地板。不过我早就把它拆了,可当时我是引以为自豪的,我是慈善家,嘿,可我为了人家的老婆差点儿一顿鞭子把她的丈夫打死……喂,您怎么又在扮鬼脸?您听了觉得讨厌?触犯了您的高尚的感情?好了,好了,您别激动!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那样做,正是在我充满浪漫主义情调的时候,想为人类谋福利,想成立一个慈善协会……这就是我当时的思想轨迹。就在那时我鞭打了他。现在我不会再打人了,现在要做鬼脸,现在我们大家都在做鬼脸,——时代不同了……不过现在最让我好笑的是那个傻瓜伊赫缅涅夫。我相信,他对我鞭打青年农民的事是完全了解的……您猜怎么着?他由于心地善良,他的心大概是蜜糖做的,还由于那时他很喜欢我,暗自对我称颂备至,所以他决定什么都不信,于是别人怎么说他也不信;就是说,他不相信事实,十二年来他全力维护我,直到他自己倒了大霉。哈哈哈!不过这都是废话!喝,我年轻的朋友。我说,您喜欢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