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美将采访立野恭一的结果在告诉总编辑之前先告诉了寿寿。
“你哥哥失踪肯定跟立野有关。虽没得到他明确的答复,但立野肯定知道你哥的下落。”
“知道哥哥的下落,就是说立野就是杀由香的凶手。”寿寿的表情有点兴奋。
“虽还不能断定,但接近于事实。”
“立野在采访中受了刺激,他有没有做什么啊?”
“做什么?”
“他没查你的公司或花坛的底吗?”
“那不是自掘坟墓吗?立野很难对付。光是刺激他一两次,他是不会露出狐狸尾巴的。我,要写报道。”
“但是,关于结婚的报道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冲击的。”
“写他与你哥哥的失踪有关。”
“不是没证据吗?”
“光写推测。”
“他不会控告你诽谤他名誉吗?”
“立野如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他会有所动作的。只要他有所动作了,事情就好办了。”
“光是臆测的报道,总编辑会让你登载吗?”
“不必让他登出来的。”友美的话很令人意外。
“没必要登出来?”
“光是把事情记下来,然后拿给立野看,瞧瞧他的反应。”
“危险。”
“立野暂时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好歹我背着个《现代世论》的牌子,他会有所顾忌的。”
“把报道给他看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恐吓他。”
“这样一来,友美,他会在背后采取行动的啊。”
“赌一赌。如果立野背后有见不得人的地方,他肯定不会报警的。他要是觉得钱能解决问题,他也许会出钱的。他要是给钱了,那就是我们的有利证据了。如果立野是清白的,他会申辩自己与你哥的失踪无关的。但你哥的失踪是与由香的被杀联系在一块的。追究你哥的行踪,就有可能把杀死由香这事给带出来。这可是立野最担心的事。”
“立野他会不会倒打一耙呢?”
“虽是臆测,但报道一语中的,这对立野而言是个威胁。如果他认为我是为了钱才这么做的,他肯定会上钩的。”
“这样就让我们拿到了有力的证据。”
“是的。立野他还不知道我到底知道多少,跟你哥是什么关系,从你哥那里听到了什么,又听到了多少,他肯定会不安的。只要他不安,我想他就会屈服在我的恐吓下。通过采访,我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一点。他很害怕。他必定会上钩的。”友美的腔调透着自信。
“不过,不要太勉强。”
光凭友美的个人判断而采取恐吓立野的手段,这实在是无可奈何的法子。如果立野的确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一定会上钩的。如果他是清白的,他会对这样的问话摸不着头脑的。
电视上学来的,要是不引起被恐吓者的恐惧心理,恐吓就不会成功了。对被恐吓者说些于他无关的狠话是不会令他害怕的。
友美立即着手写采访报道。主要目的倒不是要登在杂志上,而是要恐吓立野。
并没有写怀疑他与七条由香被害案件有牵连。但读者读了之后会觉得丰崎的失踪与由香一案有关。凶手读了这样的报道一定会战栗不已的。而且还会担心笔者对事件的真相究竟知道多少。凶手的不安正是友美的攻击点。
该报道虽没有任何证据,光是臆测,但对于凶手而言,如果它一旦发表出来,威胁就大了。这将是一篇能一下子击溃刚刚建立的、根基脆弱的家庭的、威慑力十足的报道。
5
友美写完报道后,在拿给总编辑看之前,先联系了立野。
“谢谢您前些天对我刊采访的合作。报道已写好了,您要不要先看看?”
“我想早点看到。P酒店的前台休息室怎么样?”
立野像是有点急,一下子说了两件事。
“好的。”
他想着要像上次那样订了酒店的房间就麻烦了,这次他订的公共场所的前台休息室,心就放下来了。
没让友美发传真送给他看,而是指定了另外一家酒店,这也能让人感觉到,立野的心态与几天前大不相同。
友美跟立野订好日期后就联系了寿寿。
“距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我也去吧。我坐得稍微离你们远些看看情况。”
“在酒店的前台休息室,他不会拿我怎样的,但寿寿你能跟我一起去的话,我胆子就更壮了。”
“虽帮不上什么大忙,但万一出了意外,好歹还能帮你大喊,求人帮忙。”
“到时就拜托了。”
友美按着约定的时间去了指定酒店的前台休息室。立野已来了,坐在那儿等着。友美若无其事地在前台找了找寿寿的身影,寿寿还没到。
前台的一角,坐在友美对面的立野说:
“写得不对的地方可以改吧?”口气没上次轻松。
“当然。如果有什么不当的地方,敬请您毫无顾虑地指出来。”友美微笑着回答。
立野安心地点了点头。
“那现在就看了,没问题吧?”
这时,友美的视线中出现了寿寿的身影,心里原本的担心,见到她后放下了不少。
友美拿出了稿子。立野也没点饮料就看了起来。友美凝视着立野。看着报道,立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虽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感情,但内心的震荡是无法掩饰的。脸上下抽动着,睫毛不停地扇动着,嘴唇抖动着。
读完全文前,立野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用颤抖的声音诘问道:
“这稿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将采访的结果直接反映在文章里而已。”
“你把什么反映在文章里了?充满胡乱推测的诽谤。”
立野太气愤了,声音不知不觉就提高了。周围的视线一下都集中到这里。
“如果惹您生气了,还请您原谅。这篇报道在什么地方写得不对呢?”
“全文充满语言的暴力。就像我跟那个叫丰崎的男接待的失踪有关似的。”
“您读后觉得是那样啊?我只是写那是偶然的巧合。”
“如果是偶然的巧合,为什么在写我的报道中要提到丰崎的事呢?”
“在您订婚结婚的同时,您久不涉足的那家银座店里的男接待失踪了。我觉得这事挺有意思的。”
“新婚不久,下班了就直接回家了,这有什么不对吗?没关联的男接待差不多同时失踪了,读者读来可不会觉得好笑。”
“其实那个男接待极可能跟一件杀人案件有关。”
友美对着敌人的弱点射出了一箭。立野的脸立刻变得像纸一样的白。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搞得我真像与杀人案件有牵连似的。”
“没什么。这话我可一句都没写。”友美知道要适可而止。
“就算你没在文章里写这话,但在文章里,一个与杀人案件有关的男接待差不多是在我结婚的同时失踪,难保谁会据此做出什么胡乱推测来!”
“这还是初稿,未必会登载的。”
“要登出来我就麻烦了!还请你放弃算了。”
“光凭立野君你不喜欢这一点,我是不会放弃的。如果没有具体的理由……”
“不是说了吗?会给我带来麻烦的。”
“光凭与杀人案件有关的男接待的失踪与立野君您结婚差不多同时这一点,是不能推出您跟杀人案件有关的吧?不过是种偶然的巧合,不会给您带来麻烦的。或者立野君您真知道该案的什么事?”
“怎么可能呢!我跟这种恐怖的事一点牵连都没有,所以你的报道会给我带来麻烦。如果你坚持要把稿子登出来的话,我要告你诽滂。”
“我在报道中根本就没写损害您名誉的话。您要是控告的话会不会反而招人妄测:您是不是真有见不得人的事?”
被友美这么一问,立野不知说什么好了。友美的逼问虽有些鲁莽,但立野却是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友美瞅准这个机会说:
“当然,关于这篇报道是否发表,我们可以商量商量。”
立野的表情立刻缓和下来。
“那你什么意思呢?”他反问道。
“您解释一下就可以了。我们也不是一定要登。如果登了真的会引起立野君不快,我们可以放弃登载。”
“没有什么令我不快的事,只是发了这样的报道让我为难罢了。”
立野的口气变得有点缓和。
“那么我们就商量商量吧。”
“商量什么呢?”
“我个人意见是不登也没关系,就当您没接受采访。”
“如果那样就太感谢了。登出来之后,虽没有什么引我不快的东西,但正如‘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所劝诫的那样,我现在的处境有些微妙。我不能给别人可乘之机。当然,你会把事情办得很妥当的。”
立野的口气变得柔和起来。
“请不要误解。我别无他求。”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你好不容易写好的稿子却登不出来,没有点作为补偿的东西我内心也不安啊。”
友美知道猎物终于上钩了。
“交稿期限就在眼前。这一两天就得决定要不要发表。”
“现在能不能把这稿子卖给我?”
“交稿前的初稿是不能卖给社外人士的。”
“那么你想想,报废稿子的辛苦费该多少吧。你所付出的劳动如果没有回报,我内心会不安的。”
立野当场就拿出支票本来,在上面填了个五十万,签上自己的名字。
“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立野把支票推到友美面前。
“这我不能收。”友美又把支票推了回去。
“我说过了,这是你的辛苦费,你不要想得太多。”
支票在两人之间推来推去。
“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我先帮你保存着,这样可以吗?”
“你不会发表那稿子了吧?”
“您不是讲了吗?‘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收了这支票我就极可能招人猜测了。我替你保存支票就是我相信您的凭证。”
友美援用了立野所用的谚语,语带讥讽地说。
“拜托你的人是我。请你相信我。”
友美终于抓到了立野的把柄。
在友美的诱导之下,立野不知不觉将重要的证据交到了友美的手里。
6
友美赶紧告诉了丰崎寿寿。
“这下好了。立野自己承认是凶手了。”寿寿难掩兴奋的神色。
他与七条小姐的案子有关,具体的证据就是这张支票。如果立野告我恐吓,这支票就会到警察手里。对于他开支票给我这件事,警察一定会追根究底的。而立野他是不愿自己跟杀人案有一点点的牵连的。立野不会告我恐吓的。他已陷入了一个就算想控告也无法控告的泥潭里。我要在这张支票的基础上再让他给我几张,这样他就会越陷越深。支票越多,立野有罪的证据就越充分。”
“凭这张支票还不能告立野吗?”
“就一张还不够。好歹得要四五张才行。”
“会不会是立野的圈套呢?”
“立野为什么要给我们设圈套呢?如果自己没有见不得人的事,他何必不让初稿登出来,又开支票给我呢?如果自己是清白的,没必要给我设套子的。”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再要些支票吧。把这件事情告诉由香的父亲吧。”
“这主意不错。没准立野是我们三个共同的敌人呢。”
寿寿哥哥的遇害虽没得到确认,但丰崎失踪得越久,寿寿就越绝望。
友美的哥哥蒙上了不白之冤,七条孝文死了女儿。如果这一切都是立野干的,那么三个人就可以结成统一战线,一起向立野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