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美知那里听到丰崎俊也跟立野有牵连,友美和寿寿都觉得有必要重视这一点。
“还只是我们的想像。哥哥的下落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就是问立野,他肯定不会老实告诉我们,再说我们现在也找不到他。”友美困惑地说。
好不容易才找到嫌疑犯的蛛丝马迹,但真相仍然隐藏在雾林深处。
“从那之后,立野就没在店里出现过。”
“心中有鬼,只好不来了。”
“让带立野来店里的大山再把他带来怎么样?”
“那很危险。寿寿,在没见过立野之前就请人那样做,不用说立野了,就是大山也会怀疑我们的。”
“请美知帮忙呢?”
“那她就会怀疑我们为什么对立野那么感兴趣了。”
“千辛万苦才找到了立野这么一个人,却什么都不能做。”
“虽然很危险,不过还有个借口可以试试。”友美忽然想起了什么。
“借口?什么啊?”
“用我工作的杂志的名义。用杂志的名义请他接受采访,他也许会答应的。”
“采访……好借口。那家伙对媒体不大了解,肯定会答应的。”
“但总编辑不知会不会答应……”
“总编辑答应不答应又有什么关系?采访的稿子不登出来的也很多啊。”
“是三立总业社长的女婿呢。采访他的稿子没理由不登出来的吧。这样干的话肯定会遭投诉的。盗用杂志社的名义,我也许会被撤职的。但即使我丢了工作,为了救哥哥还是有试一试的价值。”
“要是被杂志社撤职了,就把花坛当做本职工作吧。你素质那么好,点你的客人又那么多。你在这留下来,妈妈桑不知会有多高兴呢。”
“那该是寿寿你吧。我不过是见样学样,模仿寿寿你罢了。”
“你素质不同嘛。很快就会成为花坛的头号花旦的。”
“头号花旦?我们先不谈这个,我倒真意外地发现这工作挺好玩的。能看到男人的真面目。白天戴着VIP的面具和盔甲的男人们,来了店里后,就卸下了面具和盔甲,把心里的话说给我们听。平日里无法接近的大人物原来跟我们也没什么差别,知道这一点后反而更觉亲切呢。”
“是啊,这么几天就能明白这一点,友美你真厉害。”
“但对男人真不能掉以轻心呢。虽想着露出自己的真面目说点真心话,但实际上只是一个小小的侧面,我觉得他们还有第二张、第三张面孔。女人就不会有那么多面孔,而男人就是多面体的。我们所看到的他们的真面目,也只是他们的一面罢了。”
“越来越厉害了。你把男人看得很透呢!你就拿这种口气去采访立野吧。”
2
虽是跟寿寿商量时想起来的点子,但友美问了问总编辑,没想到却很顺利。
“就是那个三立总业的幸运儿啊?《写真周刊》虽然抢先刊登了,但他本人没怎么说话,倒是还有充分挖掘的余地。你准备从哪个角度采访呢?”
“听说他刚开始是在一个社交聚会上抓住了这个好机会,俘获了社长千金的心,我想问问他这方面的话题。”
“那的确很有趣,但他会老实讲吗?”
“我想先把他惹急。他一急就不会考虑得太全面,事情就容易办了。我就把他说的话记下来,怎么样?”
“多少有点冒险,但挺有趣的。一般报纸杂志还没有涉及呢,这是麻雀变凤凰的幕后故事。”
“立野已经32岁了。没人相信他订婚前根本没跟女人有过关系。我想他该是在搭上社长千金后,就把现有的女性关系清理了一番。就抓住这一点,怎么样?”
“想法不错。跟过去的女人的纠葛是他的薄弱环节。我希望你也采访采访他为了当上大老板的女婿而甩掉的女人。被甩了的女人们一定很恨立野。把立野过去的女人给我找出来。跟采访立野的报道一起,把那些女人的怨声也登出来。结婚也许会因此而搁浅。拿出一份搞不好就会遭投诉的轰动性的稿子来!”
说着说着,总编辑就兴奋起来了。
原本编辑部的方针就是写出给政、官、财界、娱乐圈等多方面带来冲击力的报道。杂志既然要给人们熟悉的事物以冲击——破坏既成观念,带来巨大的文化冲击,那么,将采访一飞冲天的男子的报道,与被这个自私的男人抛弃的女人的控诉一并登载出来,这实在是件很刺激的事情。
3
得到总编辑的首肯后,友美就向立野恭一提出了采访申请。
立野现在都快飞起来了。妻子就算没有巨大的遗产继承,也是充满魅力的女人。结了婚,将来就有保障了。从区区一介酒店工作人员一跃成为大企业集团老板的女婿,真是现代灰姑娘的男子版。
他现在有天下尽在其手的感觉。夺得天下已不是梦想。借着妻子的势力,天下尽在掌握之中。对于野心勃勃的青年而言,这真是个黄金机会。
媒体一般都善意地报道了这个男子版现代灰姑娘的故事,这使得立野对传媒没有什么警惕心,更未察觉到友美危险的意图。
通过媒体的采访,将自己美好的形象展现出来,出于这种心态,他答应了采访。他指定原先工作的酒店作为接受采访的地方。而酒店方面觉得这是宣传自己的好机会,当然很高兴地答应下来。
友美在指定的时间赶到了酒店,座位立野已订好了。这本是要求采访的一方该准备的。
这似乎也能说明立野此时欢欣雀跃的心态。
立野已在会见场所等着了。干练的神态、结实的肌肉、合体的西装,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都是女人喜欢的类型。但友美经职业的磨炼,却看到他微笑的面具下面藏着金属般的冷酷。
“初次见面,我是《现代世论》的堀沢。今天您百忙之中能抽出时间来,真是无比感谢。”
友美一边拿出印有在公司用的笔名的名片,一边做初次介绍。
“哪里,得到闻名天下的《现代世论》的垂青,我无比荣幸。还请您笔下留情。”
立野微笑着回答道。这时客房服务生已把饮料送过来了。
“这是我的工作,请您不要有所顾虑。本来该是我们考虑到的地方您也考虑到了,真是感谢。”
“请别介意。工作原因,我订房间不过是举手之劳。”
立野一边劝友美喝饮料一边圆滑地说道。
这期间,立野的视线透过友美的衣服搜索着她的身体。友美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这双眼睛一定也看过七条由香的裸体及她临死前的表情吧。
“恭贺您即将结婚。首先是一般性的提问,听说您跟您太太是从酒店的社交聚会上开始认识的,最初是谁先开口打招呼的?”
“是美奈子。她说身体不太舒服,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稍稍休息会儿……”
“接着就发生什么了?”
“我就把她领向空着的客人休息室了。”
“在那种场合,常把客人引向客人休息室么?”
“这要相机行事。也有把客人领向酒店内的医务室的。而当时我想,美奈子休息一会儿就该没事了。”
“这就是最初的相逢吗?”
“是的。几天后,美奈子特意来道谢,一起吃了几顿饭,渐渐地就熟了。”
“最初碰到美奈子的时候,你就知道她的身份吗?”
“不是。以后才知道的,我大吃了一惊。”
“是谁先求婚的?”
“关于这一点,我们两个都不怎么记得了。口头上还没明确提出求婚时,我们就隐隐约约觉得我们今后会在一起。”
“你有没有想过,跟美奈子结婚后,自己的人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有。我曾经想,就是结了婚,我也继续在原来的酒店里工作。”
“根据先前几家媒体的报道,说是您会加入三立总业?”
“美奈子的父亲劝我去他公司工作。我一直认为,一生就在酒店工作或在其他领域白手起家挺好的。”
立野无懈可击地回答道。
“听说您今年32岁了?”
“是的。”
“在此之前,您是没有婚史啰?”
“没有。”
立野的音调提高了。他像是预料到下面会问什么样的问题,看上去一副有所准备的样子。
“最近,无论男女,结婚年龄都推迟了。男人35岁才与学生情结彻底告别,成为社会人,也正是成为公司的中坚力量,工作最有干劲的时候。我想,这才是结婚的合适年龄。您对美奈子的什么地方感兴趣呢?”
原本以为友美会问些“迄今为止有没有跟其他异性交往过”这类问题,结果却不是。于是立野说:
“一言难尽。可以说是两人互相吸引吧。用语言难以表达清楚,反正就是感觉到遇上了惟一……”
“真让人羡慕啊!一般人都遇不到命中的惟一而只能彼此妥协。”
“就算妥协了,命运中的那个人还是存在。”
“从第一次相见就感觉到这次是自己的惟一吗?”
“是的。”
“这样的相逢真是难得啊。”
“我感谢丘比特的眷顾。”
“在碰到您太太之前,完全没碰到可以妥协的人吗?”
友美突然这么间。立野一瞬间脑子转不过来,搞不清这话暗地里含着什么深层含意。
“那个……”立野一时语塞。
“在遇到命中的惟一——您现在的太太之前,尽碰到不能妥协的女人吗?曾有可以妥协的女人存在吗?”
立野的脸色有点变化,靠着意志才将感情的变化抑制下来。
“当然会碰到各式各样的女人,但却没有动心的。就像路旁开着的野花,差不多都是些连名字都记不起来的女人。没一个值得我妥协。”立野巧妙地躲闪着。
“男女交往有着先后顺序的问题。假使在您太太之前,您所碰到的女人想法跟您并不一样,那会很麻烦吧?”
“话题有点扯远了吧?这我不清楚。”
“也许立野君认为只是路边的不知名的野花,但如果对方把您当做真命天子或今生的惟一,那该是挺麻烦的吧?”
“那,那只是她一相情愿,跟我无关。”立野有些语无伦次。
“男女之间没有绝对的誓言。就算曾经海誓山盟,一旦一方的热情冷却下来,一切就结束了。如果碰到更有魅力的,心就被这更有魅力的人吸引过去了。这时如果先前的那位很干脆地就同意分手,当然什么问题都没有,但如果他(她)强调先来后到的话,那就麻烦了。立野君对您在结婚前碰到的路边的野花是怎么处理的呢?我对这个问题有兴趣。”
“没必要处理。原本就没入我的眼……”立野斩钉截铁地说。
“您好像时不时地去银座?”友美变换了提问的角度。
这是致命的第一个问题。听到银座这个词,毫无心理准备的立野脸色有点变化。
“由于公司接待方面的需要,有时我会去那里。最近我改为在公司内部接待客人了,于是就不怎么去了。”
“是吗?前些天,因为工作关系我去过银座六丁目的一家名叫花坛的店,那里的女孩子在说立野君你的闲话。”
“花坛么?有人曾带我去那里过三四次。小姐们还记得我的名字,我真高兴。”立野若无其事地说。
“小姐们看不到立野君很是寂寞呢。她们还说你提拔了店里的一位男接待。”
“我提拔了店里的男接待?谁说的?我怎么不记得?”立野的话流露出他的不安。
“是吗?那女孩子的名字我记不得了,但她说您点过她。不好意思说了些无聊的话。也许是因为您和那个男接待差不多同时不来店里了,所以才把立野君您跟他联系起来的吧。”
“真头疼啊,出这种谣言。”
立野有些不快。他明显讨厌这个话题。
“当然,这件事与此次采访没有关系。”
听了友美这番话,立野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关于花坛的那个男接待的事,实际上,我由于工作关系采访他妹妹时,她告诉我立野君您曾经在她家附近出现过。”
友美看准时间打出了王牌。立野的脸色明显地变了。
“突然之间你说什么呢?这跟我没有关系。”立野气急败坏地说。
“如果惹您不高兴了,还请原谅。男接待的妹妹在她家附近看到您,您就不开心吗?”
友美偷偷地看了看立野阴沉的脸。
“你的话跟这次采访无关。你究竟是来采访什么的?”立野拼命地压抑着。
“不过换了个话题,没想到您这么不高兴。请您原谅。”
“不是,你突然问了个无关的问题,搞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对她所说的话不该有所反应的,他的反应暗中就表明他跟丰崎有关。友美心里有数了。
立野跟丰崎的失踪有关。他与丰崎一事有关,这就说明他与七条由香被害一案有关。友美抑制着想问由香一案相关情况的冲动,说道:
“今天承蒙您抽出宝贵的时间来接受采访。报道登载出来之前,有些细节问题我可能还要打扰您,到时还请您赏脸。”
这事还没结束,友美暗地埋下了伏笔。
“稿子写出来后,请先让我看看。”
这正是友美所希望的。以稿子为由又能再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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