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宿分的手,尔后就再没相会过。”
“后来你给她送照片了吧?”
“我忘记说了,拍照时是用的她的相机。我当时没带照相机。”
“你知道岩佐夕子被杀吗?”
“从电视新闻中知道的。”
“警察呼吁有关人员予以协助,你为什么默不作声呢?”
“有那种事,我不敢把自己的名字张扬出去的呀!再说,我带个女的去旅游,也是瞒着老婆的。”
“仅这些吗?”
“……”
“在松本的土特产商店,你的提包被人拿错了吧!”
大出流露出十分难堪的神情。
“怎么不说话啦?”
被连续追问,大出无奈,只好招认。
“提包里装的什么?”刑警仍然穷追不舍。
“你们已经知道了吧!”大出吭哧出了这么一句。
“大致都明白了,就是那钱的性质还不太清楚。”
“我也不知道那些,就把钱全额返还给公司了。拿了不该拿的钱,都是因为一时冲动;公司也给我承诺:只要把钱返还,就不张扬出去。”
“公司可没讲你还过钱了啊!是不是夕子看到提包中有那么多钱,你受到恐吓,不得已就杀了她?”刑警的语调就像晴天霹雳一样,马上变得阴沉起来。
“没、没那事!我怎么会杀她呢!我真的把钱还给公司了,请你们到公司去核实!”大出尖叫起来。
“已经核实过啦!公司根本不承认有那笔钱。这种暗中操作的黑钱当初就没入账。”
“岂有此理!我确实一度携款而逃,但我用自己的钱填补上旅行时的花销,全额返还给公司了。”
“有收据吗?”
“没有。”
“所以说,你不能证明将那钱返还了。前年8月22日你在松本土特产商店时,有证人证明你带有上亿日元的现金。”
“我确实全额返还了。”
“所以,要弄清那钱的数量及性质呀!那是干什么用的钱,是由谁交给谁的?只要不弄清这个,就可认定你私吞。先给你说明白,不管有没有受害报告,侵占罪都可成立。”
大出被牛尾逼问得屈服了。正像牛尾他们预料的那样,那款是东日纺织公司送给执政党一位大政治家的6000万日元捐款,大出受命承担了运送任务。为了将那笔钱充作近期可能选举的活动资金,公司悄悄将小金库的钱拿了出来。
当然,公司期待着捐款的回报。它不是今天明天就能收到具体成效的,但一般政治家都要给予比捐款额高数倍的回报。
即使不能马上兑现,也可钻进政治家的强大保护伞下。受不受政治家的庇护,抗击风雨的能力则有天壤之别。
大出将黑钱暂时“保留”在自己手头上一段时间。之所以公司没能对大出严厉处罚,也是因为害怕黑钱的性质被曝光吧!
侦查总部的目的并不是想弄清大出“保留”的黑钱性质。
“话说回来,你在松本的土特产商店买没买纸野猪呢?”牛尾他们改变了提问的话锋。
“好像夕子买了那玩艺儿。”
“什么时候买的?”
“8月22日去清水高原前,有次路过一家土特产商店,就在那儿买的。”
“一般都要在回程时才买土特产呀!”
“我们在市内稍微溜达了一下,正巧路过一家土特产商店,就买下了。她说那玩艺儿很特别,一下子买了好几下。”
“这么说,她是要拿那些土特产送人喽?”其中一个给牛尾了吧!
“可是,当我们逃离车子时,好像都弄丢了,只剩下一个。她感到很遗憾,说想再去买几个,可忘记那商店在什么地方了。没办法,只好回到了东京。”
“是逃跑时失落的纸野猪吗?”有一种东西在牛尾的脑海里熠熠放光,但还没看清那闪光照亮的东西时,光线便消失了。
“我想可能是。”
“也有可掉落在四个恶少的车中。”
“我觉得那种可能性很大。这么一说,我想那一伙人中,好像有一个对纸野猪感兴趣。”
“你说对纸野猪感兴趣?”
“是的。因为刚买过纸野猪上的车,不久那车子就撞上了真野猪,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在刚才闪亮之中浮现出来的余象逐渐成形。
“我再一次核实,你和岩佐夕子遇到的恶少是四个人吗?”
“是四个人。”
“不是三个人?”
“我不会分不清三个人和四个人的。前排坐两个,后排还有两个人,把我们夹在中间。”
“那照片中却只有三个人啊!”
“有一个人没有拍摄到吧!”
此时,牛尾将大串、山田、黑部的照片拿给大出辨认。大出立即做出了反应。
“就是他们,没错!是纠缠我们的四人团伙中的三个。”
“对纸野猪感兴趣的是谁?”
“是他。”大出指了指大串,语气中充满了自信。牛尾以坚强的意志抑制住了兴奋的悸动。破案工作意外地得以进展。牛尾趁热打铁,将牛尾慎一的照片拿给大出看,但他不能断定照片中的人就是那个徒步旅行者。
4
大出孝之的供述使各事件复杂地串联起来,侦查总部进行了认真讨论。
好像先后死去的杀害流浪汉的三个犯人与“松本”案(牛尾慎一被杀)有关;大串龙也跌落的那个山崖悬挂的纸野猪极有可能是夕子的,但还不能确定那四人团伙与牛尾慎一在清水湖畔相遇过,只能从时间带和场所的一致来推测他们有可能遭遇。大出的供述似乎与应召女郎被杀案没有直接联系。他的供述对侦破此案不起任何作用,不仅如此,而且还搅乱了杀害流浪汉的三位犯人连续死亡的案子。其混乱根源就在于兜风的四人团伙中有“第四人”。
连续死去的三人团伙的共同点是杀害流浪汉,但随着第四人的登场,这共同点发生了动摇。
对新宿署的侦查总部来说,即使大出的供述与自己的案子没有关联,也不能对在岩佐夕子出差地牵带出的兜风四人团伙置之不理。他们当中有三人相继死去,其中一人断定为被害而成立了侦查总部。另外,那四人团伙极有可能与牛尾慎一相遇过,正在办理的岩佐夕子被杀案似乎也在某个方面与之有瓜葛。
但感觉归感觉,总不能只凭感觉来侦查。首先,必须从理论上理顺好大出的供述带来的混乱局面。
在侦查会议上,谁是四人团伙的最后一人成了讨论的热点。
“杀害流浪汉的犯人是三人,而去兜风的却是四人,多了一人。这多出来的一个人是谁呢?与本案有没有关系呢?如果有,又是什么关系呢?我想要从这点展开讨论。”那须点明了会议的讨论方向。
“事到如今,我们把流浪汉被杀案从其他一系列案件中分离出去来讨论,如何?”那须班的理论派河西发言道。虽然他是与凶恶罪犯打交道的侦查员,但气质却像温雅沉稳的银行家。他成天将西服的纽扣扣得严严实实。
“一系列的事件都是由杀害流浪汉及其三个凶手相继死去构成的。然而,根据大出的供述,我们弄清了在那三人团伙中,又增加了第四个人。如果是这兜风的四人犯下新罪,那么,这新罪中就包含新的共同点。”
大家对河西暗示的共同点的含义心知肚明,那就是松本侦查总部负责处理的牛尾慎一被杀案。
“就是说,流浪汉被杀案与其三个凶手相继死去没有关联,对吗?”那须班最年长的山路目光烟炯地问道。
“是的。我认为两年前杀害身份不明的流浪汉一案并非这次作案的动机,而是新的共同点导致了三人团伙的相继死亡。”
“这么说,凶手是第四位男子喽?”草场刑警抚摸着长嘴巴说。
“第四个男子与三人团伙一起要杀死野猪。牛尾慎一前来制止,双方发生口角,他们就把牛尾慎一杀死沉入湖中。此后,就发生了三人团伙相继死亡的案件。”横渡的发言将河西的暗示更明朗化了。
“若这样认为,岩佐夕子被杀案的动机也随之解明。她是牛尾慎一被杀案的目击者,对犯人来说,她活在世上于己不利。就是说,三人团伙的相继死亡与夕子被杀是同一凶手犯下的连续杀人案。”辻刑警发言道。他的意见是河西观点的延续。
“且慢。我觉得:将第四位男子看成凶手是不是太偏激了呢?说他杀野猪,可现在这事尚未得到核实呀!还有,认为他与三人团伙一起杀害了牛尾慎一,所以想把同案犯统统干掉,并将目击者杀掉灭口,这种观点也有些武断。倘若他要杀掉目击者,那不把大出孝之也干掉了吗?”横渡向辻翻了翻白眼。
“我接着横渡的话题再说几句。我认为杀人灭口是这起杀人案的动机。或许仅有第四位男子遇到了出人头第的机遇、成为富翁等等,总之,他的处境比其他三人要优越。如果那三个同案犯恐吓了第四个男子,这种可能性就更大啦!至于目击者,或许犯人只遇到了岩佐夕子。如果夕子认出凶手而叫了一声,或许凶手以为要追查他了。”
下田应和了辻的观点。牛尾和宫坂也参加了会议,但都缄口不语。牛尾觉得自己的儿子被杀一案与这些案件有关,所以,作为亲属要尽量不发表意见,而宫坂只是列席这次会议,所以他不便插言。案子如今具有意外的相互关联,真是盘根错节,难以理清。
“下面我们整理一下大家的发言吧!首先,大串龙也从伊东市的山崖翻车身亡,接着,山田广志从新宿车站的月台跌落、黑部在山中湖被伪装溺水而被害。连接他们三人的共同点是两年前的新宿流浪汉被杀案。另一方面,岩佐夕子和大出孝之结伴出差,在信州清水湖畔搭乘了杀人团伙外加X的兜风车,那车子与野猪相撞。尔后过了一年,岩佐夕子被杀,两个月后,又从清水湖中发现了牛尾慎一的遗体。
“现在初步推测:三人团伙的相继死亡和夕子被杀的动机,是牛尾慎一想制止兜风的四人杀死野猪而遇害这一案件引发的,但现在尚未核实牛尾慎一与兜风的四人遭遇过。如果能够确认他们曾经相遇,那么,就很有可能这杀害流浪汉的三人团伙同新的第四人一道杀死了牛尾慎一。此外,目击到这些场面的岩佐夕子在一年后被害一事,我想也不能孤立看待。
“我认为有必要将本案(岩佐夕子被杀案)与兜风四人团伙及牛尾慎一被杀案联系起来重新调查。”
那须理顺的结论给侦查工作拓开了意外的局面。此次会议定下了新的侦查方针:
一、与松本警察署同心协力,查出兜风四人团伙的目击者;
二、查出兜风四人团伙的第四位男子;
三、重新调查与伊东署、富士吉田署有关联的流浪汉被杀案的三个凶手的交际关系;
四、查出奔驰轿车的车主。
大出说他看到的奔驰轿车是湛蓝色的。从车内能宽松乘上6人来看,说明这车不是小型的。
首先询问了奔驰车的销售商。在日本的奔驰汽车进口代理店是“YANASE”,走访后得知:奔驰车今年3月的保有数为52616辆,此后一年约增加9000辆,所以说,日本目前有6万多辆奔驰汽车在使用。
所谓保有数,就是从销售辆数中减去废车辆数而登记在册的车辆数。
与尺寸无关,基本上从大轿车中可排列出8级、小型车、小汽车和敞篷SL四个种类。大出见到的车型极有可能是其中小型尺寸的230E或280E。奔驰汽车的基本设计相同,与车体尺寸基本无关。不管是什么尺寸,奔驰车就是奔驰车,处处都能显示出它的坚厚保守风格。
据说型号中的数字是发动机排气量的三位数,E为英文电气的缩写。虽然奔驰汽车公司将其称为小型尺寸,但在日本却统称为大型车。
大多数奔驰车都是经贸易商进入日本的,但该车采用了“平行进口”的方式,所以,有一部分是由厂家直接发送的,也有一些用户是从欧美直接捎带到日本来的。
无论通过哪个渠道,不知道登记牌号就难以查找车主。如果委托商家查找用户目录,一辆一辆地排查小型尺寸的奔驰车,或许能找出那车的车主,但是,倘若那车不是经过商家进口的,就会从搜查的网目中疏漏掉。
一个查找奔驰车的大网铺天盖地地张开了。
5
执着的搜索结出硕果,宫坂顺藤摸瓜查出了岩佐夕子的旅伴,脸上好不光彩!由于有了大出孝之的供述,乍看孤立、散乱的事件顿时带出了一连串的关联因素。
杀害牛尾慎一的凶手,极有可能是夕子和大出搭上他们车的兜风四人团伙。遗憾的是,大出也没看到他们四人杀害牛尾慎一的现场。
回到松本署的宫坂受到侦查主任的犒劳后,又汇报了自己的新想法:
“问题是要找到这第四位男子,不查出他,案子依然不会有着落。假定四人团伙是杀害牛尾慎一的凶手,那么,其中三人已经死去。如果剩下的第四位男子是杀人凶手想堵住三名同案犯的嘴,那么,还有一人活在世上;但是,倘若犯人是四人团伙以外的人,这第四位男子也有可能被干掉。若因四人团伙了解一些有关牛尾慎一被杀害的情况而相继死去,我们就更应该尽快找出第四位男子。新宿署方面好像认为这第四位男子与应召女郎被杀案也有关联。”
松本署同新宿署的看法一样,都认为查出应召女郎的出差旅伴对各案的重新构成及归顺起了一定作用,但对破案却毫无帮助。
“第四位男子掌握着解谜的钥匙。”侦查主任说罢,深深地点了点头。
“因为这四位伙伴能一起出来兜风,所以当初认为弄清三人的交际关系就能带出这第四位男子,但没想到会这么难查。已经死去的那三人生前的交际关系,伊东署、新宿署和富士吉田署都进行了大量调查,但没查出可疑的人来。奔驰车的车主好像至今仍未查出来。那三个人均处在取保候审之中,被封闭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所以交际关系不明朗。在他们周围没查出能开奔驰车兜风的伙伴。”
“根据大出的供述,这第四位男子要比三人团伙稍微年长,说不定不是他们三人的坏朋友哩!”
“你说的对,但现在找不到他呀!”
“奔驰车那头进展如何?”
“正同新宿署一同查找,但是,若从商家那头逐辆核对,可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
侦查主任对日本国内有如此众多的奔驰汽车而感到惊讶。凶手们乘坐的极有可能是小型车,这种车在全日本的奔驰车中所占比例最大。如果一辆一辆地进行查找,确实得花费很长时间,而且需要坚强的韧劲。然而,这奔驰车是一条重要线索,不好查也得查!
“那辆奔驰车很有可能是东京的,所以就先从搜查东京的奔驰车着手了。而我觉得,我们这边还留有一条重要线索。”宫坂话中有话,语义深长。
“是什么线索?”侦查主任催促道。
“野猪。”
“野猪?”
“听说四人团伙曾想杀死野猪,那野猪到哪儿去了呢?”
“逃跑了吧!”
“不。奔驰车撞倒了野猪。听说四人团伙下车想杀死奄奄一息的野猪。如果野猪的尸体就在那一带,我们应该能找到。”
“就是找到那只死野猪,又能怎么样?”
“好像是被害者跑来制止杀野猪才被四人团伙杀害的,于是,我想被害者和野猪的被杀方式有共同点,那共同点或许会成为一条线索。”
“是啊!不过,即使找到了野猪尸体,那也是两年前的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如果有人看到过野猪尸体,我们可向他询问当时的印象。说不定,还能找到除大出之外见过四人团伙的人。四人团伙杀野猪或许存有打猎性质,所以,他们有可能将野猪运到了什么地方。或许他们自己做火锅吃,或许送到野猪风味餐馆里。对了,听说那野猪还带着小崽,他们是怎么处理那些小崽的呢?不论怎么说,这四位少年都是城里生城里长的,他们自己不可能收拾掉野猪。这么一想,我更觉得可能有人看到过野猪和这四个人了。”
“这倒也是。他们有可能将野猪作为猎物来杀掉。”侦查主任赞同地说。
“如果把野猪当做猎物,就不可能运走太远。无论如何,这奔驰车和野猪是极不协调的,他们肯定在附近处理掉野猪。”
“是啊!我们查找一下两年前在清水湖附近见过死野猪的人,或者见过抬着死野猪的四人团伙的人。”
侦查主任突然变得精神抖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