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别无人影,这里是一个几乎被时代遗忘了的寂静角落。
夕阳靠近了山脊。后立山的连绵峰峦成了个巨大的剪影,正在吞下阳光的山脊一带涂得血一般地红。
万里无云,如同明镜一般的天空,与其说晚霞当空,莫如说带有寒冰一般冷澈的蔚蓝。
那是往昔被摈弃了的故事,
还刻在难忘的记忆。
无名山里的黄昏时刻,
昔日登山伙伴各奔东西。
为了去大城市求生,
竟象辞灵的苍凉的夜晚一般告别。
花冈进低声吟诵。这是他们昔日顶喜欢吟咏的《昔日登山伙伴之歌》的一节。这首歌不过是单纯地歌唱青春感伤,但是他们都很爱唱。
靠害人生存于弱肉强食的世界中的花冈进,今天又情不自禁地哼起了这首歌。莫如说也正因为他过着那样日以继夜的生活,才作为一点点温柔的安慰而永难忘怀。
这首歌,涉谷是不会忘记的。如今花冈进吟咏这首歌,不是为了救自己,而是为了使涉谷恢复记忆。
日本的爱迪生死了也可。昔日的登山伙伴啊,苏醒吧!这一瞬间,花冈进的心里充满着这样纯真的愿望。
“啊哈,好热呀!”
突然,吓人的笑声打破了四周的沉静。
“烤火,烤火,都来烤火!篝火,篝火!烤--吧!”后边的话是有板有眼唱出来的。
抬头一看,只见涉谷在草原中心,正在烧什么。花冈进见涉谷象个土人,围着火手舞足蹈,那副奇怪的姿态,令他大吃一惊。
他把自己的衣服当成了燃料。花冈进发现时,他正要把裤子也扔到“篝火”里。
“涉谷,住手!”
如果不是花冈进皱着眉头跑过去制止,涉谷正要把衬衣、裤叉,也统统扔进火里。
“全完了!”
花冈进感到全身的力气全都泄尽了。涉谷夏雄永远地死了。站在眼前的不过是他的形骸。思考、判断、智力以及青春的记忆都已丧失殆尽,成了个只具活人形体的木乃伊。
他所以认为向他诉说宝石般可贵的青春往事,或许能使他的意志复苏,是因为真真实实地怀恋青春。
对涉谷死心吧!再努力,也只能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花冈进用失望的目光注视着涉谷用衣服把四周枯草引着的火焰。恰在这时,粉红色的余光象无数道金线,从掩没了落日的山脊向天空投去。
第二天,也就是销售日的前两天,星川副经理以及旧“星电研”干部们同时收到了解雇通知。
“涉谷靠得住吗?”盛川达之介担心地叮问。
“我发誓。”回答的人是岩村,地点依然是“菱井电业”的经理室。电表的时针已经指向八点。这个时间,庞大的“菱电”办公大楼里很少有人。况且,即使昼间,寂静经理室的一角,一过了办公时间,就给人以废墟之感。
“明天就是’协电‘MLT-3型电视机的销售日,真叫人担心呀!”
“经理!您就交给我办吧!把涉谷弄成废人的是我。天目洼山以来,我一直盯住他不放。’协电‘销售MLT-3型电视机,无论如何也需要涉谷出席。所以,他们费尽了心血给他治疗。但是,他们枉费心机。我的部下昨天跟踪涉谷和花冈进到信浓大町,查清了一切情况。”
“昨天?”
“是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涉谷。假如他从昨天以后有所恢复,立即就采取措施。”
“什么措施?”
“那您就到时候再瞧吧。”
“拜托啦。要知道,’协电‘和涉谷若是结合在一起,我们绝对竞争不过他们。想一切办法也要离间他们。”
“涉谷保住一条命,成了傻子,是意外的幸运。估计’协电‘方面一定要让涉谷象正常人一样出场应付,设法度过销售招待会这一难关。”
但是,不能允许他们这样。收买的同业界报纸以及潜伏进去的下级人员会揭露涉谷的假象,使人们知道:’协电‘引为自豪的’日本的爱迪生‘原来是个白痴。若是叫全国人民知道,会是怎样呢?这家伙会成为有趣的展览品的哪。
“你也去吗?”
“今天晚上乘JAL-129班机飞往大阪。因为都认识我,不能到招待会场去。可以住在王子旅馆,直接指挥’破坏工作‘。”
“好,尽力而为吧。不过,可不要让警察知道啊!”
“知道了。”
岩村元信深深地鞠了个躬,走出经理室。他感到背负着盛川达之介寄予希望的视线,向“金字塔”的顶端更迈进一步。在如此兴奋之中,他竟然没有意识到即将执行的对朋友的破坏工作,该多么惨啊!
当然,他那么兴冲冲的,对于他刚一关上经理室的门时盛川达之介所流露出的一阵冷笑是无从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