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罪恶的交易(2 / 2)

恶梦的设计者 森村诚一 8845 字 10个月前

“他突然摔倒在我家门前时,只剩下微微一口气了,没等我问清他是被谁暗算、如何变成这个样子时,就死了。我不得己,打开他的钱包,发现寄存贵重物品的证明,才知道他的处名和你们住宿的饭店房间,我想,反正没必要叫医生,就直接向太太您联系了。”

不知财川夫人是否在听水木说话。她正失神地站在那里,没有悲叹,也没有痛哭。

大概是由于突然面对丈夫的死,巨大的惊恐把其他感情都封闭了。

“太太,您的悲痛我理解。不过还要请您节哀。我现在马上通知警察,不一会儿,他们来到时还些向您调查,您应该振作精神回答。”

此时,对方正处于悲痛之际:无法向她索取酬谢金。水木决定赶快通加警察。时间再也不能拖延了。

现在向死者家属索取酬谢金,显然不是时候。

她要过一个阶段之后,才有心思考酬谢金的事儿。如果忘了,是要提醒她的。

虽然这样,他还是希望在警察介入之前,得到那笔钱。可是,要使别人意识到必须感谢,往往要经过一段时间。

“钱包没有被抢走,凶手恐怕不是为钱财而作案的。”

水木把死者的钱包在财川夫人面前晃了一晃,但是她却毫无反应。看来,不得不打消现在就索取酬谢金的念头了。

水木无奈,拿起电话听筒。

“等一等!”

当水木伸手开始拨110号码时,财川夫人阻止道。

“为什么?”

水木难以地解,他望着财川夫人。

“在向警察报案之前,我想知道更为详细的事。请您把我丈夫倒在这里以后的情形详细地告诉我。”

刚才表情显得惊恐万端的财川夫人,突然变得异常冷静。大概是一时的虚脱已经过了吧。她的语气也显得很坚定。

“当时,我正在房间里看电视,突然听到门外有什么东西倒下去的声音,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您丈夫倒在血泊中。”

“当时,他说什么了吗?”

“他几乎失去意识,好象思说什么,嘴唇微微发颤,但说不出来。”

这时,水木想起了财川在临死时伸出中指、食指表示的“V”暗号。这大概是他想告知凶手是谁的手势吧。可是,水木把这件几乎说出口的事情强忍住吞下去了,

“也没有取得酬谢金之前,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取得酬谢金之后,装作突然想起来再说也不晚。”

他就象舍不得把材料写出来的作家一样,把这个情报秘密地隐藏起来了。

“莫非你就是凶手吧!”

突然,财川夫人眼睛里射出剑一般的光,望着水木。

“我?这不是开玩笑吗?我这是第一次见到您丈夫,我为什么要杀死他?再说,我要是凶手,就不会特地告诉太太了。”

水木愤然地说。

“嗯,有道理。您好意特地通知我,我这样说实在是很失礼的。”

“马上通知警察吧,我可担心莫名其妙地被怀疑上!”

现在索取酬谢金,肯定不合时机。刚才为了这个目的,满不在乎地去通知被害者的妻子,可是再拖延时间,会引起警察怀疑,水木心里不由地嘀咕起来。

自己过去是暴力集团的成员,已经被地方的警察盯上了。而且最近又因被嫌疑犯有当众猥亵妇女罪而被警方讯问过。

自己虽然对不存在有杀人动机这一点感到放心,可是被害者身上携有大笔金钱,因而自然会被人怀疑为谋财害命,那就说不清道不明了。

“要是这样,可得不偿失了。”

水木意识别自己一时疏忽,陷于危险境地了。

“我有个要求。”

财川夫人眼睛中忽然闪烁出一种妖媚的光——一种决非丈夫刚被害的新婚妻子所会有的目光。她含情脉脉地望着水木,这使水木不知为什么只感觉有一股寒气掠过脊背似的。

“请您不要告诉警察。”

“为什么?”

水木强烈克制住自己,不去望财川夫人那闪烁着迷人的妖媚的光的眸子,反问道。

“我既然提出要您不要告诉警察,那就请您务必当我的伙伴。”

“伙伴?”

“他叫财川一郎,您听过这个名字吗?”

“这……”

“那么,财川总一郎呢?”

“这个名字听过。”

财川总一郎是战后动荡时期崭露头角的财川财阀的总帅。

水木虽然和财阀基无缘分,但是从报纸和杂志上经常可以看到这个人的名字。

“他就是财川总一郎的独生子,也就是财川财阀的继承人。”

“怎么?他是财川财阀的……”

水木又一次望着躺在地上的死者。

“您不觉得您和财川总一郎的这个独生子长得非常相象吗?你和他的长相如此惟妙惟肖,以至作为他妻子的我一时都辨别不出来了。”

“你们是刚结婚的吧?”

水本想起了她刚才说的今晚是他们新婚初夜的话。

“我们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了。由于财川家的反对,虽然举行了结婚仪式,但我还没有加入他家的户籍。现在,您大概知道我为什么不希望您报案的原因了吧?”

水木感到好象在黑暗中浮现出一个什么朦朦胧胧的轮廓,可是还不能清楚地把握住其造型。

“我作为一个女人,把自己的生涯押在财川一郎身上.一个女人如何努力。所获得的幸福也是有限的,不少女人以为能够在公寓内的一个小天地为丈夫和孩子服务一辈子是幸福的,而我以为这太平凡了。我要作最大限度的尝试。为此我把狙击的目标对准财川一郎,终于和他结了婚。可是,在提交结婚登记之前,他死了。从法律上,我还没有被承认是他的妻子,我过去所有的努力和付出的心血,现在都化为泡影,这您知道了吧。”

在黑暗中描绘的轮廓越来越清楚了。

“如果现在就向警察报案,我将会一无所获地被赶出财川家。他们本来想拒我于门外,一郎死了以后,更不会让我入籍了,所以我想和您做一笔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

“您和一郎外貌相象得差一点儿让我认不出来,甚至声音也很相象。如果能把一郎的尸体埋在什么保险的地方,您当他的替身,我想大概谁都不会知道吧。”

“这简直是……“

对于她这荒唐和离奇的念头,水木一时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决非是荒唐可笑的,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我要你充当替身人的时间不需很长,只到我入了财川家的户籍为止,这样,我将作为财川总一郎唯一继承人的妻子得到巨大财产的继承权,如能进行得顺利,我将分给您三分之一的财产。您愿意合伙干吗?”

财川夫人越来越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水木。女人的野心聚集在这闪烁媚态的眸子里面,正在熊熊燃烧呢。

“请您不要嘲弄我了。我虽然和他外貌相象,但仔细一看,必有不同之处。即便一眼难以分辨,但绝对难以瞒过他的父母、亲戚和朋友。请您打消这种不合乎实际的念头,赶快通知警察吧。”

水木不知不觉忘记了他刚才为了索取酬谢金而拖延向警察报案的事,它比起财川夫人(应该说还不算是正式的夫人)的这种巨大的野心,自己的算计简直微不足道.

虽然荒诞不经,但是,混入财川财阀窃取巨大财产的继承权,这是多么野心勃勃的诱人的计划啊!

“您恐怕以为我单纯考虑你和他很相象而采取这一招儿,不是的,有利的条件很多。首先,最大的对手财川总一郎最近因患脑溢血而神志不清。一郎的母亲早已病故,剩下的就是佣人们了。我是在美国认识一郎的,这几年他一直在美国,亲戚、朋友很少见到他。四、五年来,我和他朝夕相处,对他是最了解的。在我的眼睛里看来,你们俩都难以辨认,那么你就不必担心被别人识破了。”

“可是我和他所处的环境完全不一样,习惯和癖好各不相同,光外貌相象,是难以蒙混下去的呀!”

“这些,我可以教您。没有学不会的。下决心干吧,看起来您……”

她环视水木简陋的房子。

“看来,您的生活并不富裕。所以,即使失败了,您也不会失去什么的。可是,若成功了,就能得到象您这样的人辛劳一辈子出决不可能取得的巨额金钱。人无论干什么,也要度过一生的,我一个女人尚且有点儿野心,何况您这个堂堂的男子汉呢?干吧?这总比在这小小的温泉镇混要有意思得多呢。”

“首先,如何躲开旅馆的耳目呢?”

看来,水木已经同意对方的计划了。

“您是本地人,难道不知道芙蓉馆的独间客房可以不通过门口的柜台,直接从院子里进去吗?”

“那么,浴衣和短上衣又如何处理呢?沾上的血迹是无法洗掉的啊。”

现在,水木指着财川一郎血淋淋的尸体,以同伙的口气说话了。

一郎身上穿的由旅馆发的浴衣和短上衣,正浸透着他的鲜血,看来普通人是无法将之洗涤成原来的样子了。

“这也值得为难?”她噗哧一笑,“说是要将它作为新婚旅行的纪念,让旅馆卖给我们就行了。给他们钱,他们就不会说什么了。”

“把尸体埋在什么地方呢?”

“这就得靠您了。为了绝对避免被人识破您这个替身人,务必把尸体埋到极为隐蔽的地方。因为今天晚上我们必须回到旅馆,所以要把尸体先埋到这附近的山中,等以后再移到安全可靠之处。”

水木开始考虑埋葬尸首最合适的地方。海岸附近必定人多显眼,而离此不远的山中,那就人迹罕至了。

“好吧,我同意当您的伙伴!”

水木说着,伸出右手。

他意识到,他渴望已久的机会来到了。

这虽然是一种极大的冒险,但是就象那个女人所说的,比起寄居在这乡下小镇上的无聊生活来,自己将可以去开拓五光十色的人生了。

这难道不是为自己一家极不公平的命运复仇的绝好机会吗?

现在所要猎取的是财阀财川总一郎的继承人的位置,这是一份极其美味的甚至单靠一人无法吞下去的丰盛的猎物。而且他还意识到,在这次狩猎中,他将得到一个伴随而来的尤物。

现在他将扮演的角色是财川一郎,即眼前这个妖媚女人的丈夫。要想获得一切,他必须进入角色,使自己在台上的演技更加逼真。

这是一个水木所喜欢的类型的美貌女人。虽然在这美貌后面,隐藏着极大的野心。奇怪的是,她那眼角细长的眸子里,还闪烁着一种冷静的光。

稍宽的额头,端正挺直的鼻子。使整个面部给人以一种富有理智的印象,而绷紧的樱桃小口和丰润的脸颊,使她的侧脸显得柔和协调。尽管是穿着西服,也丝毫没有减少那匀称丰满的肉体所具有的魅力。

总之,她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能激起男性的欲望和想象。

野心是野心,肉体是肉体、必须分开。

水木感到她肉体散发的诱惑,把自己深深地吸引过去了。

如果在街上和这样的美貌女子擦身而过,水木往往产生想将地得到手的羡望和绝无可能得到手的失望交织在一起的情感。此刻,他觉得这种羡望即将变成事实。

既然我能逼真地扮演那个丈夫,那么,她当然也要演好妻子了。

“我会成为她事实上的丈夫。”

她不就是在实现这庞大计划的同时落到自己手中的美味的赠品吗?

“好的,我们达成了协议。”

她也伸出手,握住水木伸过来的手。

这是一只既柔和又坚定的手。水木觉得,这只手将他从黑暗的深渊拉到阳光普照的云端之上。她是神。即便是凶神,也的的确确使他摆脱了目前这种可悲可怜的处境。

“我们还彼此不知道姓名呢。”

“我叫水木时彦。”

“我叫多津子。”

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相互注视着。

到此,一个奇妙的协议达成了。

水木把财川一郎的尸体,背到后山一个柳树、野菜、杜鹃花丛生的被当地人叫作“貉洼”的沼泽地掩埋起来了。

这里地形复杂,周围是茂密的原始森林,是一个晴天也透不进一丝阳光的阴暗潮湿的地方。

当他隐埋完尸体回到芙蓉馆的独间客房时,已经是凌晨四时了。

多津子还在等着他。

“你辛苦了。”

她好象是在问候下班回家的丈夫。可是,又马上用一种紧张、急促的话气问道:“没被人撞见吧?”

“你放心好了,那一带夜里决不会有人的。”

“是谁对一郎下的毒手呀?”多津子自言自语地说。

“难道你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吗?”

在处理一郎尸体的整个过程中,水木一直提心吊胆。他生怕凶手尾随而来,于是极为小心谨慎,不时回头张望。庆幸没发现后面有人尾随。

凶手大概认为一郎业已丧命而放心地离开了,或者因别的意外,来不及补上最后一刀,就从现场逃走了。还有一种可能,即凶手离开以后,一郎又苏醒过来,挣扎着,来到水木家门口。

总之,现在最可怕的是不知道凶手是谁。

“目前,我实在想不出是谁下的毒手。”

“谁能够在杀死财川一郎之后获得利益呢?”

“一郎是当今日本最最有财有势的亿万富翁的继承人。人事、社会关系极为复杂,因而现在还一时难以猜测谁是凶手,这只能有待今后慢慢地观察了。眼下,你得赶快去洗澡,这模样被旅馆的人看到,要被怀疑的。”

水木把一郎的尸体背到山上去掩埋,身上沾满了血和土,虽则当他悄悄溜进房间时没被人撞见,但是,如不马上脱下衣服,洗净血迹,那是很危险的。

“眼下这身衣服,我就没有可换的了。一郎的浴衣和短上衣也随着一起掩埋了。”

“这里还有一郎的很多衣服,你和他的身材就象一个模子里浇铸出来似的,穿着一定很合适。总之,你赶快去浴室洗澡。”

再过一个钟头,天就亮了。虽然服务员未经顾客招唤,不能敲门进屋,但还是小心为妙。

水木被赶进浴室。

他从浴室出来时,多津子在等着,给他披上一件浴衣。

“这是我的浴衣,你披上吧,我不需要。”

她仍然是刚才那一身打扮。浴衣她好象披过,可以闻到一股高雅的清香。

“那你不用浴衣吗?”

水木觉得多津子那身穿戴好象是防身的铠甲。

“我不需要浴衣,你不必对我不放心。我们现在是夫妇,你要象一个丈夫那样。”

看来那种想象会变成现实的。

自己是偶然地被卷进这个案件中的,在多津子的突如其来的劝诱下,扮演了个主要角色。此刻,一种不安的思绪掠过他的脑际,他已不能缩身退步,摆脱目前的处境了。否则自己将陷入无法自拔的泥潭。

最初的激动过去以后,他本能地想到如何保护自己了。

“朋友,你不能三心二意,再不能了。偷偷地掩埋被害者尸体,这是什么行为?你该知道。船既然已开肮,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多津子奸猾地笑着。

水水这才感到自己犯下了隐匿尸体罪。尽管这是在她的唆使下进行的,但如果她矢口否认,那自己也没办法摆脱。即使想揭发她唆使自己扮演一郎的替身,以获得遗产的阴谋,也拿不出证据来。

结果,自己成了罪犯,而多津子呢,因为是被害者的新婚妻子,反而处于被损害的一方。

事到如今,惊慌失措是会招致更大危险的。

是进入地狱之门,还是通向天堂之梯呢?现在尚难判断。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下结论。

“你不要害怕,一切听我的,定能成功。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过来呀。现在你已经是我丈夫了,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呀。“

多津子脸上浮现出妖冶的笑容。

一种强烈的冲动在水木心中涌起。现在,和她的结合,是实现共同的野心必不可少的手续。虽然路上通往目标的航船无须持有什么义务的票券,但是哪一个男人能抗拒这个女人的诱惑,

水木不犹豫了。他径直地往女人那边走去。

这样,两个躯体吸在一起了,

“等一等!”

多津子按住水木想急切地剥下她衣服的手,低语道:“把灯关掉!”

“现在还管这些!”

带着一种想粗暴地蹂躏对方的心理,水木叫道。

“我并非怕难为情,我只是不愿意让人窥见我们协议的签订仪式罢了。”

“签订仪式”,这是多么形象的比喻呀!水木心里想道。

因为,这不是两个相爱的人肉体的结合,而只是一种手续,是双方为了获取巨大的利益而签订协议时履行的手续。

演戏虽然要求演得逼真,但终归是戏,逼真的演技不是出于真心。这种交换对方肉体中自己所没有的部分,以满足双方欲望的关系,实在不坏。这是一种双方以色作为手段,满足性欲的非正式夫妻关系。

房间顿时暗了下来。

当水木的眼睛适应了这一片漆黑时,晨曦已透过窗子漂进豪华的卧室,清晨悄悄来到,从围绕这座“离宫”的四周竹林中传来小乌婉转的啼叫声。

晨光朦胧的房间里,水木尽情地享受多津子半透明的肉体。

几个钟头以前还是素不相识的一对男女,现在,为了宏伟的目标,正在举行新婚夫妇初夜的仪式。

虽然算是演戏,但行为本身却是真实的。不,正因为是握主寻权,双方没有丝毫爱的相让和羞涩。

旭日临窗,漫长的“签字仪式”才告结束。此时,两个躯体象两堆白色的烂泥,平平地摊在床上。

“我一定要在合适的时候,干掉这狠心的女人。”行为结束以后,水水心里想道。

“我现在已经是财川一郎了。待我利用这个角色,巧妙地继承了财川总一郎的遗产后,多津子就成了我唯一的障碍了。从她那里得到我该得到的一切之后,那个时候……”

“一郎。”

水木处于性行为后的松弛状态中想入非非时,多津子叫道。

瞬间,水木根本没有意识到多津子是在唤他。

“哎呀,糟糕,我是在叫你呀!你现在已经不是水木时彦,而是财川一郎了。水木时彦已经死了,被埋在伊豆的深山中。看来,当务之急是训练名字。”

“知道了。我还没习惯呢,因为才刚刚举行‘仪式’呢。”

“习惯了,我们就可以成为真正的夫妇。不过,有一点你不可忘记,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不是财川一郎,没有我,你一辈子将困在这山村小镇,永无出头之日。这以后,我要不教你一切知识,你将恢复原形,还是那个一贫如洗的水木时彦。这一点,你要记住!”

多津子仿佛看透水木内心似的,说道。

这使水木意识到,自己还要经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掌握这个计划的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