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日本警察官共分九级,警部属第六级。其下还有:警部补、巡査长和巡查等。
搜查总部长即警视厅搜查第一科科长致开会词并做了指示。站在搜查第一线进行直接指挥的石原警部一开口便说“这个案件很棘手”。
“现场处于被封锁的状态。凶手从B栋向被害人后背开的枪。B栋走廊头上的太平楼梯已被守卫堵住,B栋旅客全部被排除了嫌疑,结果凶手一溜烟似的逃之夭夭了。在现实生活中是不会出现这种怪事的。那么,凶手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呢?请大家都好好地动动脑筋。”
石原警部的眼里充满了血丝。这是睡眠不足过于疲劳的表现。昨夜刚一发生这个案件就被叫起来,从那时开始,他一直东跑西颠。
石原的绰号叫“总务”,他那安详的风度很象快要到了退休年龄的总务科长,由此而得名。谁也看不出他是位专处理杀人案件的稳健而精干的警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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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原说完,大家沉闷一会之后,石原班的最老的大川组长站了起来。他外号叫“秃老头”,头发从尖尖的头顶往下禿,象个炮弹似的使人觉得滑稽,但他是位非常严肃而使对方感到可敬可畏的人。
“我总觉得第一个发现者坂本可疑。在第一次搜查阶段还不大了解他,他是国防厅的人。另一方面,被害人经营的土器屋产业是屈指可数的经营钢铁的大公司。国防厅和这个公司之间,暗中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如果坂本和被害人有什么联系的话,这个秘密杀人案就会一举侦破。”
石原警部自然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不过,他另有所思。由于对坂本进行了硝烟反应检验,其结果一下就否定了对他的怀疑。
不过,他若是个包庇凶手的同案犯,那么,杀人犯就能从C栋找到逃路。C栋中间有电梯,楼头也有太平楼梯,从这两个地方都可以跑掉。
然而,如果他是同案犯,为什么要在走廊上杀人呢?即便是深夜,在市中心的这样的大旅馆走廊作案也是极容易犯事的。谁要耳闻目睹了这次杀人,好象谁都不会包庇的。把坂本看做是同案犯,有不合情理的地方。
“被害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到饭店里来的呢?”最年轻的白木刑警从另个角度提出了疑问。他是石原班里的第一个美男子。
“据旅馆方面说,被害人当夜没有订房间,也没住在那里。这样的话,可以认为他是访问谁来了。坂本说,他不认识被害者,这话有多大的可靠性暂且不提,假若被害人是来访问坂本的话,而那倒下的位置就有些奇怪了。坂本住的房间在C栋靠近末端,电梯在C栋走廍中间,如果被害人是来找坂本,那么他就可能倒在坂本住的C栋的某个地方。可是,被害人却是倒在A栋离B栋不远的地方,那么,他会不会是来访问A栋和B栋的房间呢?”
大概白木的话很符合石原的想法,石原深深地点了点头。
6
“不能是在C栋杀了之后,坡本把他拖到A栋来的吗?”大川仍坚持着坂本是同案犯的主张。
“那我觉得不大可能。据说守卫鹬原听到枪声从太平楼梯跑到五楼B栋只用了二三分钟,而这时坂本已站在尸体旁边,从C栋背着尸体到A栋比鹬原还早到,这可太难了。经过检验已证明坂本身上没有火药味和血迹。再说从C栋把尸体背到A栋也一点好处都没有,走廊中间还有电梯,只能招来危险。鹬原一看到他就怀疑上了,这就是明摆着的例子。”
大川沉默起来,似乎有点不大偸快,可暂时还拿不出反驳的材料。
“如果说被害人是来找谁,我看可能是找A栋旅客。”番匠刑警插了一句。
这人看来好象反应迟钝!可有时又会突然提出尖锐的意见。B栋的旅客都经过了调查,都和被害人无关,那么和被害人有事的就应该是A栋房间里的人,这从被害人倒下的位置也可以推测出来。
“有必要再彻底检查一下A栋旅客呀!”番匠的同事性善刑警眼光一闪说。
番匠是个短粗胖,性善是个细高挑儿,脸庞也不一样,可人们常常把他俩搞混,也许是名字的语感或他们的言谈举止有某些相象之处。
大家不仅同意了番匠的意见,而且认为有必要对五楼旅客全部清査一下。从旅客那里收验可以作为身份证明的东西时,多数旅客都积极地表示协助,少数表示不悦,经过说明之后也都采取了合作的态度。其中个别人为了隐瞒男女关系的事,登记卡上填写了假姓名假职业,他们怕暴露真正身份,表现犹疑不决。但听说保证给他们保守秘密时,也都勉强地同意了。
名片、印章、乘车月票,甚至笔记本、产妇科诊察券等等,凡是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搜来了。能把五楼旅客这些东西全收来,这得说是他们真有本事。
根据资料对B、C两栋旅客又重新进行了一次仔细检查,除了C栋562号房间的坂本则男而外,没发现有人跟被害人有关系。
检査时也考虑到来找女旅客的可能性,但是,住在五楼双人房间的所有女客都有丈夫或伴侣。单人房间的女客也没人和他有关联。
土器屋究竟为了什么事,在那样的深夜里来到旅馆的呢?
对土器屋的尸体很快进行了解剖,了解了一些情况。子弹是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打进去的,从后背右侧射进,穿过肋间动脉,到了左胸部,停留在乳房皮肤下。他由于动脉的血大量流进胸腔,机能失调而丧命。
另外查明,现场拾到的凶器是特别侦查用的三八口径的左轮自动手枪。从死者体内取出的子弹和这个手枪子弹是相同的。子弹的磨擦痕迹和这种手枪子弹磨擦痕迹也是一致的,对现场走廊检査,也有火药反应。
死亡时间是十月十一日上午三时左右,解剖时,至多离死亡时有一小时。这证明被害者不是在别的什么地方被杀后,用某种方法运进旅馆的。
7
土器屋贞彦被杀的消息使久美子大为震惊。她觉得土器屋是能够给她的丈夫行踪不明作出回答的最值得怀疑的一个人。
“也许是土器屋害死了我的丈夫。”正在她这样怀疑的时候,土器屋却突然被害了。
久美子听到这个消息,与其说是失望,莫如说是惊愕。久美子正在猜疑土器屋,同时又觉得无可奈何,仅据她所了解的那点情况又是不足以报警的。
土器屋出差日期碰巧和雨村去新潟是同一天。土器屋在旅途中有一段时间行踪不明,这很可能和他的私生活有关,他是一个公司的董事,暗中和一两个女人有来往,这也并不奇怪。他借出差之机,或以出差为名,在出差地点同女人鬼混,这是完全可能的。这是他的私生活,警察也是无权过问的。
久美子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没想到土器屋又突然一命呜呼。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久美乎的思想里又掀起了新的浪花。
“是谁把土器屋杀了呢?”久美子从突如其来的冲击中清醒之后提出了这个问题。
土器屋贞彦是土器屋产业公司大老板的少爷,又是即将继任的总经理。他的死会和盘根错节的工商业界有关吧。他的被杀是由于资本家之间的互相倾轧呢,还是由于为女人争风吃醋而引起的呢?
当然,一个人被杀会有种种可能,这本来是应由警察去想的事,可是久美子的脑子里却偏偏不由自主地翻腾起来。
她蓦地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好象什么东西从她的视线中一掠而过。“
“莫非是……”她把下巴紧紧贴到衣领上,呆滞的眼神象在凝视着什么。忽然在她的脑海中闪现出这样一种念头:是不是土器屋因为和雨村的下落不明有关而被杀的呢?会不会是除土器屋而外还有一个与雨村下落不明有关的人?那个人为了隐瞒自己与雨村失踪的关系,彻底封住了解底细的土器屋的嘴,不让他泄露实情而将他杀掉了呢?她的想象在迅速扩展着。
“这样的话,恐怕雨村被杀了吧?”她面带无限忧伤和迷惘独自嘟囔了一句。
倘若只是雨村下落不明,那没必要杀人灭口,不管作案人事前如何考虑万全之策,杀人也总是个以自己的生命作赌注的危险的赌博。
既然这样还铤而走险,这说明了被土器屋抓住了重大的把柄。那么,这个把柄可能是什么呢?是不是他和土器屋合谋杀死了雨村呢?也就是说他们是同案犯。为了隐瞒严重罪行而把同案犯杀掉的例子是屡见不鲜的。
根据久美子的推测,由于土器屋被杀,雨村还活在人间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不论怎么说,这个案件似乎给正在无计可施的久美子打开了一条新思路。不过,虽说是个新思路,在自己的视野里并没看见什么具体的新东西,并且失去了土器屋这个唯一的目标。她从思考的死胡同里走出,又进入了烟波浩淼的雾海。
她仿佛听到雨村在雾海之底呼叫着。然而,那不是活人的声音,而是死者为了让自己的亲人能够尽快地把自己那正在腐烂着的尸体抱走而发出的极其悲惨的嘶喊声。
“对,还是到警察那里去看看。”她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这也许是丈夫不断呼叫的声音给她的启示。
久美子想:把雨村的失踪同土器屋之死可能有关的情况向警察谈谈,恐怕没什么特别妨碍吧,何况自己还掌握着谁也不能了解的情况呢!对土器屋的想法,自己是从分析这些情况得来的,土器屋现在已不在人世了,把自己的想法讲给警察是不会伤害谁的。
8
向警察谈出自己的想法,他们会不会采纳呢?管它呢,任凭他们去判断好了。自从丈夫断绝消息之后,久美子的眼神里第一次显现出坚定的光芒。
赤坂警察署搜查总部的白木刑警接待了她。稳重而略带愁容的久美子,走进犹如小学校勤杂人员室一般阴森的搜査总部室,觉得心情更加凄怆沉重。
这是久美子生平第一次来到警察署,她竭力抑制着那里的环境和严肃气氛使她产生的郁悒心情,介绍了自己委托兴信所秘密调查的结果和自己的推测。
白木热心地听取了久美子的话,特别是当他听到久美子讲到土器屋被杀事件和雨村下落不明事件可能有某种关系时,他表现出好象眼前出现了新的展望似的神态。
如果久美子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杀害雨村的同案犯就和土器屋被害有关联了。这的确是个新的思路,展示出一个新的可能。并且,她那推理的依据许多是可信的。
“太太,您丈夫生前和土器屋很亲密吗?”
“是的,他们是老相识,是高中时的同学。”
“在工作上有联系吗?”
“我想好象没什么特殊关系,不过……”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不过什么?”白木竖起耳朵向前探了探身子催促着。
“在我丈夫消息断绝之前不久常看到他。”
“是在您府上吗?”
“是的。在那大以前可没大见过他。”
其实,哪是没大见到,而是根本就没见到。而且,每次土器屋走后,雨村都非常扫兴。
“土器屋是来干什么的呢?”
“好象我在场谈话不方便,所以我总是回避了。”
“嗬,高中时期的同学到自己家来访问,夫人还得回避吗!?”
如果是一般的话题,妻子也参加那没什么不合适的。是丈夫的老朋友,夫妻一道招待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一般的礼节。并且,那样大家会谈得更起劲,可以活跃气氛。
“那是您丈夫让您回避的,还是……”
“双方都有。我在场的时候,土器屋不开口,丈夫也好象受窘似的不吭一声。”
“您没稍微听到点儿有关您丈夫工作方面的谈话吗?比如说在送茶或由于其他什么事进屋去的时侯。”
“对啦,他们谈过新潟原子能发电站什么的。我一进屋,他们马上就又谈起别的来。”
久美子在白木的启发下,渐渐恢复了淡薄的记忆。当时久美子没留心这个事,现在回忆起来,土器屋把新潟原子能发电站作为话题这是个重大问题。
雨村去新潟后失去了消息,土器屋谈过新潟的事,两人也许就修建原子能电站的具体事项作为重点进行了交谈。
久美子把自己想到的事告诉给白木。
“或许是土器屋突然间需要丈夫研究的成果而来接近的。那时有许多工商业者来找他。”
久美子再次讲了一下雨村的发明概要和工商业者不断涌到家来的情况。说不定土器屋也是那些人里的一个。
“如果能了解土器屋产业公司和您丈夫的发明有什么利害关系那就好了。我们马上查查看。那么,请您把您丈夫生前的……啊,恕我失礼!”
白木一不留神说走了嘴,紧眨巴两下眼睛觉得不好意思。他这种态度不象搜查一科的刑警,他那天真朴实的作风给了久美子很好的印象。
“没什么,先生,请不要介意!我几乎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说了不该说的话实在对不起!”白木挠挠头接着说,“您可否把您还记得的接近您丈夫的那些工商业者的名字写个名单给我呢?这虽然也是不礼貌的问法,请您同时把好象怨恨您丈夫的人一个不漏地告诉给我。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遭到旁人的怨恨。这个……在雨村太太面前实难开口,您丈夫有瞒着您的要好的女人吗?”
白木直截了当地发问的时候,久美子的眸子里出现了冬子那深深镂刻着的悲哀的面容,看来冬子是在哀悼被魔爪夺走的丈夫,但仔细琢磨总使人觉得她不是哀悼丈夫,倒象是在哀悼雨村。
久美子想:冬子不会怨恨雨村,若说怨恨的话,是我怨恨冬子。在白木面前,她心底里涌出一股激情,满腔愤怒的火焰喷射而出。并且,这件事使她追悔莫及。嫉妒也好,苛责丈夫也好,那又有什么用呢?丈夫已经不在了。
那么,自己在雨村的心中究竟占着什么样的地位呢?始终是冬子的代用品呢,还是有自己的独立位置呢?就独立地位而论,冬子和自己究竟谁占得多些呢?在这一切还都是谜的时候,雨村的踪影消失了,我永远也不会胜过冬子了。
“太太,今天一时想不起来,改日也可以。谢谢您今天介绍的情况,这对我们今后的侦查破案工作很有帮助。”
白木的话把久美子从遐想之中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