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出来的人是堂本和寿美。矢泽宽和家木路江听了片仓直义的呼吁,准备将堂本和寿美放掉的时候,却出了意外的事故。
说时迟那时快,当堂本真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西洋箭已经射中了堂本和寿美的肩膀。
堂本和寿美惊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大惊失色的堂本真人与矢泽宽、家木路江三人迅速地向堂本和寿美身边跑去。堂本真人想把箭拔出来,矢泽宽按住了他的手。
“不能拔。拔出来,血就止不住了。马上开车送医院。比叫急救车快。抱住她的脚!”
矢泽宽麻利地吩咐堂本真人,三人合力将堂本和寿美抱上了汽车。
他们将堂本和寿美送到最近的一家医院,幸亏射中的不是要害部位,加上抢救及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及时赶来的当地警员们在医院里逮捕了矢泽宽和家木路江。当警员们得知这四个人就是警视厅和神奈川县警察协作侦察的绑架案的当事者时,不禁大吃一惊。
他们立即将矢泽宽和家木路江从管辖署护送到设在赤坂警察署的绑架案现场指挥部。但是当事者——堂本和寿美却意外地对警察说道:
“我不是被绑架来的,我是自愿与他们两人来到丹泽山中的山庄的。”
对堂本和寿美来说,矢泽宽与家木路江既没有对她进行人身伤害,也没有使她在物质上受到损失,因此她不想将事态恶化,才产生了这种意识。假如堂本和寿美承认自己是被绑架的,她过去的事情就不得不抖搂出来。
对堂本和寿美来说,明哲保身是最好的选择——就是不承认自己是被绑架来的。
失踪者本人坚持说是自愿来的,不承认是被绑架来的,因此绑架罪就不能成立。
矢泽宽和家木路江既没有要赎金,也没有提出赎金以外的要求。
作为绑架的惟一证据就是打到堂本真人手机上的电话录音。但那是两人的合成音,无法做声纹鉴定。
从电话局里査到了手机的户主。户主声称手机丢了。该手机的户主与那四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堂本和寿美被带到的丹泽山中的山庄,是堀川诚造的别墅。
虽然对矢泽宽和家木路江难以立案,却意外地得到了一个副产品。
堂本真人射中妻子和寿美的箭与射杀津田文吾的箭是一样的。对堂本和寿美是误射,可是,对津田文吾的狙击,他已经无法狡辩了。
在铁的证据面前,堂本真人供认了自己的罪行。
“妻子和津田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但是对于堂本家的户主——堂本集团的总帅、兼着H市市长的妻子,我这个人赘的女婿却一言不能发。我们夫妇不论在内在外,妻子完全掌握着主动权。”
“我与堂本家没有血缘,只不过是她家的种马而已。所以我整日郁郁寡欢,在幕别的别墅度假时,射中一只松鼠,暴露了我的秘密。我拿箭射松鼠不过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恨。我必须一箭射中那个偷走我妻子的津田文吾,方才解我心头之恨。这也许有点滑稽。”
“我开始调查津田文吾的生活规律。发现他每个星期五的晚上都要去松泽清实那里过夜。6月11日夜里,我就埋伏在松泽清实的公寓附近。我对我的箭术还是非常自信的。我一箭就击中了津田文吾。即使关东门传会的行动队长,照样做了我的靶子。当你们拿出射津田文吾的箭与射中松鼠的箭做比对时,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没有想到这一次用西洋箭误射了妻子,又成了你们的证据。”
在堂本真人招供的同时,片仓直义在连环案的各搜查本部的主要负责人面前,供述了整个作案过程。
“津田、栗山、伊崎、田原是我儿子中学同学,是逼我儿子自杀的四人帮。津田叫夜里欢、栗山叫大牙、伊崎叫蝎子、田原叫死神,他们这个小团伙使全校的人都感到恐惧。他们忠心耿耿地做堂本和寿美的保镖,虐待我儿子,全是因为堂本和寿美的关系。堂本家是一城之主,一手遮天,将虐待我儿子的事情全部抹平了。”
“儿子自杀后,受到打击的妻子随儿子而去。弄得我家破人亡,流落他乡。我在幕别镇住了三年,在那期间得知了堂本家的别墅就建在那里。从老远看见了来别墅度假的堂本和寿美,已经忘却的仇恨一下子涌上心头。我是为了抚平心头的创伤才到幕别镇来的,当时没有条件复仇。和多田非常理解我。在幕别镇的三年当中,他慰藉了我心灵上的创伤。”
“离开幕别镇后,正巧有人廉价出售奥阿西斯咖啡馆,我便把它买了下来。开张以后,矢泽先生、家木小姐、末次先生、星野先生渐渐都成了奥阿西斯咖啡馆的常客。我站在柜台前,不是成心想听顾客的谈话内容。大概他们四人都很信任我吧,谈话的内容也不向我保密。”
“听了他们四个人的谈话,我感到这是神的意愿。他们四个人的仇人全是虐待我儿子、逼使我儿子自杀的仇人。这四个顾客的谈话又勾起了我在幕别已经平息了的仇恨。我心中的怒火燃烧起来了。难道我的儿子、妻子就这么白白地死了?不对他们复仇,我的妻儿如何能成佛呢?与我开这爿店的同时,栗山和伊崎一下子火了起来。津田和田原的消息也是从星野先生和家木小姐那儿听来的。”
“于是我把栗山、伊崎、田原他们三个人杀了。杀这三个人时,我算好了矢泽先生、末次先生、家木小姐他们三个人有不在现场的证据。因为他们来喝咖啡时,无意中透露了自己的日程安排。我预先对栗山和伊崎的生活规律做了调査,在跟包和管理人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去见他们。最初他们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我讲明了我的身份,尽管有些不情愿,最终还是勉强把我让进了房间。他们似乎都还记得我儿子自杀的事情。所以一点儿戒心也没有,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儿困难。”
“津田身边有保镖,难以下手。我准备把他放在最后一个。不知是谁捷足先登把他杀了,着实地吓了我一跳。当时,我想不到,也不知道凶手就是堂本真人。”
“接近田原比前两个人辛苦多了。由于堂本真人的介入,津田文吾被杀了。在田原看来,中学时代的四人帮中的三个人都被杀了,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自己了?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但是,他并没有想到,杀人的动机是因为我的儿子被逼自杀。7月29日晚上10点左右,我打了一个电话给田原,证实他还在公司里,然后我埋伏在公司附近。我故意让田原的汽车轻轻地撞倒了我,然后让他送我上医院。跟栗山、伊崎一样,过了十五年之后,田原也把我的模样完全忘记了。当然,我自身的变化也太大了。”
“田原以为出了车祸,有些惊慌失措,按照我的指示开车。不久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我厉声命令田原将汽车停下。用事先准备好的铁锤使劲向他的后脑勺砸过去,待他昏倒后,再用绳子将他勒死。然后把尸体运到町田市内的山林里。最初我想伪装成上吊自杀。可是一想后脑勺上有伤,欺骗不了警察,方才作罢,把尸体往那儿一扔便走了。”
“杀了三个仇人以后,只剩下元凶堂本和寿美了。但是,在杀田原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这样做,儿子在九泉之下未必感到高兴。”
“自从杀了田原后我打算终止复仇。在整个复仇行动打上终止符之后,我向那四个常客坦白了。告诉他们,不是我夺取了他们的仇人,而他们本身就是我的仇人。没有想到他们四人为了我,而绑架了堂本和寿美。”
“我决心自首是因为看到了堂本和寿美被绑架的电视新闻。我的呼吁奏效了。没有出现新的被害者,防止了犯罪,真是太好了。”
考虑到绑架事件是个社会关心的大问题,被绑架者坚持说是自愿失踪的,即使立了案,也无法起诉、审理、宣判。作为犯罪嫌疑,警方想用盗窃汽车罪立案。可是车主没有报失。矢泽宽和家木路江坚持说他们是在多摩川旁边捡了一辆被人丢弃的汽车。
他们还提供不是盗窃的证据,在捡车的地方他们留了一块牌子。警察去多摩川落实情况,果然有块牌子立在那里。
“我们在这里捡了一辆被丢弃的汽车。假如不是那种情况的话,请失主跟我们联系。”
牌子上面还写着矢泽宽的名字与手机号码。
3
连环杀人案以犯人的自首而告终,代代木警察署、新宿警察署、碑文谷警察署、町田警察署、赤坂警察署、警视厅搜査一科在各署设立的搜查本部、绑架对策本部的搜查员们参加了联合庆功大会。
以十五年前的虐待自杀案为端点,引发了一系列案件。其中有因三角关系为动机的杀人案,有牵涉到绑架、强奸、汽车肇事逃逸等案中案。四个警察署各自设立一个搜查本部、警视厅搜查一科设立了绑架对策本部、赤坂警察署设立了现场指挥本部,规模之大可谓空前绝后。
被害者们结成同盟,向加害者们实行复仇,更是前所未闻。主持联合庆功大会的刑事部长首先致辞,向大家道了一声辛苦。然后搜查一科科长举杯表示庆祝,会场立即热闹起来。各署的警员们相互敬酒,互道辛苦。
以往联合调查各署的搜查本部为了争名夺利尔虞我诈,本次合作中,各搜査本部相互协助,效率也最高。一个凶手自首使得整个案件迎刃而解,作为调査员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是自首毕竟防止了再一轮犯罪。
联合庆功会上一团和气,警察们也打破了往日的宗派意识,相互沟通,风气得到改良。酒喝到正酣时,栋居突然说道:
“我有一点搞不明白。”
各搜查本部的警员们将目光刷地一下集中到了栋居的脸上。
“片仓直义杀害田原以后,向矢泽、家木、末次、星野他们四人全部坦白了。所以那四个人绑架了堂本和寿美,可以考虑是从堀川诚造那儿搞到的电子卡。但是堀川弄到和寿美的公寓的电子卡是在田原被害之前,津田文吾被杀的时候。也就是说,那时片仓直义还没有向四个人坦白,根本不会有绑架堂本和寿美的计划。既然那样,堀川为什么在津田死的时候,从他那儿偷走了和寿美的电子卡,这是一个疑问。”
栋居的一番话,使得大家面面相觑。栋居把大伙带到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死角。
“今天,我正想就这个情况向大家报告。”
牛尾用不慌不忙的口吻说道,所有的视线又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这是我的推测,我认为堀川诚造和片仓直义认识。”一时间会场上骚动起来。
“堀川诚造在给津田文吾当司机以前,曾经做过别墅管理员。我突然想起来了,他是不是在幕别镇堂本家的别墅里当管理员呢?后来,我弄清了堀川诚造在女儿被栗山利昭强奸、轧死以后不久,就来到了幕别镇,在堂本家的别墅里做管理员。堂本真人在幕别射中松鼠时,崛川还在别墅里工作。正好在那个时候片仓直义也来到了幕别镇居住。片仓最终的靶子是堂本和寿美。”
“根据片仓的供述,他在别墅里见到堂本和寿美时,本来已经忘却的仇恨复苏了。心中充满着仇恨的片仓是不是在那时候故意接近堀川诚造的?”
“此后,堀川和片仓分别离开了幕别镇。我认为他们两个人之间一直有联系。片仓在东京经营了咖啡馆以后,遇见了那四个人,使片仓复仇的意志更加坚定。”
“另一方面,片仓从成为津田专职司机的堀川那儿听到了津田文吾和堂本和寿美的关系,便委托堀川搞到堂本和寿美的电子卡。片仓也许早就知道堀川与矢泽的关系。矢泽也有可能在那个期间了解到了片仓的来历。总之,假如片仓跟崛川有关联的话,堀川在田原被杀之前,就从津田文吾那儿偷走安全门的电子卡也就不足为奇了。”
“假如片仓委托堀川从津田那儿弄到了安全门的电子卡,说明那个时候片仓最终的靶子就是堂本和寿美。”栋居说道。“是的。杀掉田原以后,和寿美是片仓最终的靶子。也许堀川对片仓的委托态度漠然,也许在津田被射死之时堀川从津田那儿偷到了安全门的电子卡。这些事情,由于堀川的沉默,我们都只是推断而已。能不能查清,要看检察官的调查结果了。”新宿警察署长做了最后的总结。
4
案件解决以后,堂本和寿美辞去了H市市长的职务。同时也辞去了堂本集团的会长。她的叔叔堂本则彦任堂本集团的会长,并兼任堂本电机的社长。
案件过去半年以后,关闭的奥阿西斯咖啡馆重新开张了。矢泽、家木、末次、星野四人从片仓手里接管了奥阿西斯咖啡馆,他们共同来经营。老奥阿西斯咖啡馆的常客听到消息纷纷赶来。
“怎么,看来要重新振兴奥阿西斯咖啡馆喽!”
“奥阿西斯咖啡馆关闭的时候,我就像掉了魂似的。这下可好喽!”
“东京这个沙漠之中的绿洲。”
常客们对奥阿西斯咖啡馆能够重新开张感到欣喜万分。片仓亲传的咖啡味道,一点儿也不减当年,来客甚至盛过当年。
当四个人凑到一起的时候,家木路江说道:
“还记得我们最初会面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当然记得。”
矢泽答道。末次和星野点了点头。
“将那些话一笔勾销怎么样?”路江看着他们三个人的脸色说道。
“其实我早就想提出来了,只是没有找到机会。”
矢泽说道,末次和星野也点头表示赞成。
“啊,太好了,我还在想大家要是反对的话,那可怎么办呢。”路江松了一口气。
“复仇这种事情不是我辈自己能做的。我们毕竟不是生活在西部片里的时代。”末次道。
“复仇还是要依靠法律。”星野急忙附和道。
“也有那些,不过,不仅仅是那些。”
“不仅仅是那些是什么意思?”
三个人将视线集中在了路江的脸上。
“我想把这平爿店搞成纯粹的人生的绿洲。凡是来到这爿店的客人,在这里卸下精神的包袱,完全放松,是个纯粹的休息场所。奥阿西斯咖啡馆作为被害者同盟的据点已经结束了,它将变成真正的奥阿西斯。”
“原来如此。社会的仇敌应该由法律来解决。不纯粹的东西不能进入这爿店。”矢泽点头赞许。
“是喽。我们是纯粹的咖啡关系。”
数日后,奥阿西斯咖啡馆进来了两个客人。站在柜台里的矢泽和正在给客人端咖啡的路江,看到推门进来的两个人时,脸色都变了。他们是栋居和菅原。
“刑警先生,还有话要问吗?”矢泽问道。
两名刑警不禁开怀而笑。
“不,今天我们是作为客人来的。这爿店里的咖啡令人难以忘怀。”栋居道。
“听说为此都想病了。”在一边的菅原打趣道。
“无上荣幸。您以前喝过奥阿西斯的咖啡?”矢泽小心翼翼地问道。
负责案子的刑警破案时在这爿店时喝过咖啡,过后竟然对这里的咖啡难以忘怀而再次光顾,这可是不寻常的事情。
矢泽迅速地煮好咖啡,让路江给他们端了过去。
两人集中精神闻着咖啡的香气,细细地品了一品。朝着守在一旁担心地观望的矢泽和路江使劲地点了点头。
“您能来赏光,我们感到无比的荣幸。”矢泽道。
“这简直是艺术的咖啡。从今往后,我们也加入到常客之中。”
栋居和菅原说道。
一天到晚忙得团团转的刑警,跑到离家、离工作单位都很远的咖啡馆来做常客太不现实了。但是,当做恭维话也是很高兴的。
“矢泽先生,不,应该叫老板。常客这个概念不能仅限于经常到这儿来的客人。一喝咖啡,就想起奥阿西斯咖啡馆。怀有这种心情的人也是常客。”栋居像是猜透了矢泽宽的心思。
“心中的常客?真高兴。”
“是的。今天没有来到的,还有町田警察署的有马君和松阪君,他们也是奥阿西斯咖啡馆的心中的常客。”
“呃?真的吗?”
“只要喝过一次这里的咖啡,都会成为常客的。”
“那么,我必须更加努力地做好这纯粹的咖啡。”矢泽说道。
他所说的纯粹包括前些日子他们四人的约定。但是刑警们只能从字面上理解。他们似乎非常专心地在品味咖啡。
前些日子还是调查员与嫌疑人的对立关系,这浓郁的咖啡香气将其融合成为温馨的人际关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