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螳螂的抵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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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些担心啊。”反町自言自语般地低低说着,陷入了沉思。

“你担心什么?”小暮耳朵挺灵,已给他听见了。

“野崎的行踪还没找到,但自卫队并不热心去寻找。”

“他们会不会对野崎下手呢?”

“真下了手,那么,野崎的尸体也会跟阿松老爹他们的尸体一块儿出现的。用雪崩是消灭人为痕迹最好的办法。他们就在静候这种绝好的机会。”

“这么说……”众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反町身上。

“我似乎觉得野崎先生还活着。”

“还活着?”

“是的。准是落到了他们手中。”

“他们打算怎么对付他?”

“野崎先生看到了对他们不利的东西,恐怕这跟昨晚的雪崩有关。所以,他们才把野崎扣了起来。”

“咱们去找找野崎先生吧?”小暮眼里闪现出恶作剧的神色。

“咱们?”反町吃了一惊。

“是啊。如果真落到他们手里,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来。倘若野崎先生没事的话,去救他回来。”

“那太危险啦。”反町插了一句。

“在这儿也一样危险。”

“不,我不是指这个危险,他们扣住野崎是因为他看到了什么秘密,如果咱们救出了他,反而会激怒他们,立即对咱们下毒手的。”

“那么,咱们就这么等死吗?”小暮不满地撅起嘴。

“有什么法子呢,谁让咱们来到风巢这个地方?活该倒楣!”秋本垂头丧气地说。

大家都显得沮丧失望。面对武装到牙齿的自卫队突击队的是一些无法动弹的老人和赤手空拳的旅客。眼看他们猖狂地张牙舞爪,吓得把身子缩成一团。

“让咱们团结起来跟他们斗一下,怎么样?”蓦地,反町抬起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跟他们?”吃惊的话声,不约而同地从好几个人口中吐出。

“对。与其束手待毙,还不如拼一下。”

“也许不会有便宜占的吧?”

“他们可是打仗的行家里手呵。咱们又没武器,有也不会使。”

“我可是平时连一条小虫也怕打的人哪。”秋本、福岛跟小暮一个个都用劝说的口吻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说跟他们斗,并不是说跟他们真刀真枪地干。我的意思是咱们要想方设法从这儿逃出去!”

“要逃跑,可这儿还有好几个自个儿没法行动的老人。”秋本说。

“没有必要所有的人都逃跑,哪怕是一个人,能跟外面联系上的话,他们就无法对我们下手了。”

“可是,通往山下的路不是都被切断了吗?”

“地形我很熟悉,我想只要能避开他们的耳目,就能逃跑。”

“怎么避开法?”

“那是我去了失事现场之后才想到的,先得设法瞒过大屋二尉他们的眼睛。”

“眼下大屋二尉不在这儿。”小暮去屋外瞧了瞧动静说。

“早晚要回来的。一见我不在,立刻会追来的。能不能设法拖住他们?”

“拖住大屋的任务,由我们来干。”福岛仁平返身坐了起来。

“我这就走。要是大屋回来的话,不能让他离开这儿一步,请大家尽可能为我赢得哪怕一丁点儿时间也好。”

虽然仓促地作出了决定,但反町的动作异常敏捷。身上再套上防风雪的裤子和大衣,背上滑雪板和踏雪鞋、冰镇。天空还布满云,但雪已经停了。

“你要小心哪!”

真纪子心里很不愿他去。他面临着的并不仅仅是危险的地形。但作为客店的主人,应该去冒一下险。

“我这儿请放心。这儿的人就拜托你了。我就会带着救援队回来的。”反町温柔地抚摸着真纪子的背。她的心里充满了不安和惧怕。

佐仓真由美在一旁羡慕地瞧着这对恩爱夫妻。

“那我走了。”反町仿佛要避开“妻子”那深沉的目光扭过脸去,从后门出去了。要步行到尾根才能穿上滑雪板。

反町离开后,大家都觉得十分为难。尽管反町再三叮嘱要设法赢得时间,但很难骗过对方,一下子就会发现这儿少了个人。

“大屋回来了!”观看外头动静的小暮说。“糟糕!咱们什么对策也没想出来呢!”福岛失望地叫出了声。感到束手无策的不光是他。

“还是三个人吗?”秋本问。

“这回象是一个人。”

“就一个人……”

“也许把手下人都留在总部了。”

“如果是一个人,也许有办法对付。”

“尽管是一个人,也是突击队员嘛。”福岛说。“反町或是野崎在这儿还有办法对付,可眼前在这儿的人,看来没一个有点儿力气的。”

“不,我要用他们的办法来对付他们。”

“用他们的办法?”

“没时闻细说了,也许能对大屋施行催眠术。”

“催眠术?”在场的人都很惊讶地注视着秋本,还以为他身处绝境,精神上出了点儿毛病。

“请别用看一个巫师的目光瞧我,好不好?医学上确有催眠疗法,别忘了我是个医生。”

“不过,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施催眠术吗?”福岛半信半疑地问。

“是啊,这是个问题。要施行催眠术,必须要使对方处于容易接受暗示的状态。很难找到这种条件啊。”

“他马上就来了。”小暮提醒说。

“好,不管怎么试一下再说。太太,请你一等他进门,赶紧给他送上一杯茶。把我手里的这包安眠药放到茶里去,快,放进去。”秋本从他的皮包里放着的一些常备药品中,拿出一包药粉交给真纪子。

这时,大屋进门了。

“两位老人的遗体化验结束后就火化。在这之前由我们先保管着。”大屋一边掸去脚上的雪,一边说。

“您辛苦了。刚烧好热茶,请用点儿吧。”

“啊,太太,也给我来点儿。”秋本为了吸引大屋,故意说。

“嗳,请,大家请喝。”

真纪子态度自若地也给福岛和真由美送上了茶。对一个被大雪冻僵了的身体来说,一杯热茶有很大的诱惑力。又刚从外面进来,警惕性也淡薄。

“呵,这太谢谢了。”大屋不知茶里已做了手脚,神色轻松地喝起这杯茶来。

由于是热茶,药效也来得快,要是身子再暖和点儿,效果会更好。

“冻坏了吧,来,到火边来暖暖身子吧。”秋本让出近炉边的位置。

“好象反町先生不在嘛。”大屋喝完茶,又用他那公事式的目光打量起房内。

“他刚去村里转转。”秋本不动声色地回答。

“我来这儿的路上,没看见他嘛。”

“也许进了哪一家吧。我说,野崎先生还没找到吗?”

“我们分头在山谷跟有雪崩的地方找过,至今还没找到。”

“你们最后见到野崎先生,是在哪儿?”

“就在对岸斜坡下。那儿发生过两回雪崩,估计被埋在很深的雪下。”

“如果没希望了,要尽快跟家属取得联系才好。”

“当然要联系的。不过,野崎先生并不是住在他所登记的地址。”

“不住在那儿?”

“就是说,登记的地址是他随意写的,跟他真实的地址并不相符。”

“……”

“所以,没法跟他家属取得联系。”

“这么说,还不清楚野崎先生的真实身份?”秋本一面漫不经心地随口发问,一面在细细观察大屋的反应,还不见药物作用的征兆。

秋本用的是丙二酰缩脲一类作为诱发剂的安密妥,也叫“自供促进剂”,也用于麻醉催眠,是一种速效安眠剂,使用小剂量,能诱发睡意,引起人体原有的生理性睡眠。它就以这种物理化学性质作用于脑细胞。秋本由于近来常常失眠,带来了粉剂和针剂,没想到在这儿用上了。但是,大屋要是真的睡去就麻烦了。要在最易接受暗示的状态下,消除对方精神上的防御,用药一过量,就会熟睡过去;用的剂量太少,就会留下精神上的防御心理,也就无法接受医生的暗示。何况,秋本对大屋的体质还一无所知,而且,视当时的身体状况,药效也不一样。要配出恰当剂量是极难办的。秋本眼盯着大屋眼睛深处,心里在一个劲儿地祈祷着。

“还完全不清楚。嗳,反町先生好象去了太久了吧?”

“有九个必须照顾的老人哪。”

“并不是一个也不能动弹的呀。”

“是啊。但是这么冷的天,老人都是不吃不喝地躺着,要是不送饭去,就会饿死在床上的。”

“食品刚才不是已经发下去了么?”

“老太吃不了那么稠的食物,另外做了点儿菜粥去。”

“我也去瞧瞧!”大屋似乎不满意秋本的解释,正要站起身来。

“请等等,秋本举起手制止说。

“怎么啦?”

“请安静。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吧?”秋本的眼晴盯视着面堆疑云的大屋。一瞬间,大屋似乎觉得自己被对方的目光摄了进去。由于秋本的制止,周围变得一片寂静,好象有人给按住了耳朵,只有木柴燃得劈啪作响。

“听见雪的声音了。不,是在雪中走路的声音。这声音真美,也许就是大自然的音乐。”

“大自然的音乐?”大屋摇摇头,又想站起来。

“喂,请镇静,随便一点儿。这是总部来的命令,命令你随便一些。心情放松好好倾听一下大自然的声音。”秋本凝视着大屋的眼睛说。

眼看大屋脸上的肌肉渐渐松弛,这表明他开始接受了暗示。为了诱导对象进入催眠状态,需要有药效、身体状况、室温、环境等各种因素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才能有效发生催眠作用,但是“命令”这种暗示起了最重要的作用。在秋本巧妙的诱导下,不仅大屋,连周围那些没服药的人也都进入了催眠状态。

“你的脑袋慢慢地变得空空的,你现在很舒服,正在越来越舒服。你的舒适感再加深些,再加深些。不仅是心情,就连你的身体也慢慢地变得轻松,轻轻闭上眼睛,你的眼皮变得很重,想睁也睁不开,心情很舒畅,这是你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舒畅。你身体的肌肉也慢慢地放松,从脚尖起慢慢变得轻松。请想象你的脚端浸入了温度适中的热水里,慢慢地热水升到膝盖、大腿直到腰部,慢慢地从胸口传到肩膀,从两臂传到手指端去。你浸在巨大的浴池里直淹到你的下巴,于是,你全身的肌肉都松弛了。你的身心都觉得很舒畅,所有的紧张不舒畅感全离开了你的身体。”

大屋面部肌肉完全松弛,变得宁静而毫无表情。这就叫做“出神”,处于梦游状态,即将进入能支配肌肉运动的催眠第一期状态。

“你的头脑完全处于真空状态。听见的只是我的声音。我的声音就是总部的命令。你是个优秀的军官,必须绝对服从我的命令,遵照我说的话去做,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才能证明你是个优秀出色的军官。那么,让我们这就开始吧。你到风巢村来究竟要干什么?”

大屋原来松缓的表情,又变得有点儿紧张,似乎很苦恼地扭曲起来,作为一个“职业军人”被铸成的摸式教育有根深蒂固的影响,在秋本的暗示前回答秋本的问题有背于大屋的道德规范。但回答秋本的问题,在进入催眠状态下也是必须实行的义务,要是再坚持追问,这两个义务就会发生冲突,在这好不容易形成的空白中打起架来,就会从催眠中苏醒。

“刚才你的心里还有个来自另一个地方的命令,不必引起你思想斗争。如果有命令不许你说,那你也可以拒绝回答。这样你就轻松了吧。”秋本为了使他进入更深的催眠状态,继续进行暗示。“你正在走一段长长的楼梯,越往下,就变得更加轻松舒适。往下、再往下。你心里的苦恼、矛盾全消失了。再往下走,往下走,你已经没有什么苦恼和矛盾了,完全没有了。你的头脑里是空空的,什么也记不得,全都忘记了。也忘记了你的命令,现在请你想起命令来。这也是命令,把总部给你的指示想起来,正确地重复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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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屋那一无表情的脸又开始抽搐起来。秋本内心惊叹不已。大屋被灌输的教育,竟然能使他在借助药力的催眠状态下显示出抗拒的态度来。秋本这才懂得把一个青年的心铸成固定的模式中去的教育力量,竟是何等顽固地支配着人格。他盼人格完全被这模式所固定。即便在“出神”的状态下,也会抵抗这违背命令的暗示。这是一场催眠术跟大屋脑中固定模式的斗争。大屋受到的教育也可以说是一种催眠术,它破坏了一般平民百姓的感情和一切价值观念,为铸成军人的模式而不断反复地暗示。因此,命令和规定这种暗示深深地扎入大屋的心,对一切违反上级命令的暗示就有一层精神铠甲抵御。为了去除这层铠甲,就要引入更深的催眠状态,排除内心的防御,才能接受暗示。

“喂,你再放松些,想不起来的事,就不必勉强去回忆了。你睁不开眼睛,想睁也睁不开,左臂也不会动了。你想弯胳膊,在我允许之前,你也不能弯。你的左臂完全伸直了,已经失去了力气。你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你想弯的话就能弯了。好,你能弯了。这回你的右臂不动了,不能动了。全身的肌肉也都不活动了,全部不能活动了。跟你身体失去了力暈那样,你变得象羽毛那么轻盈,所以,想动也动不了,想站也站不起来。我要你站你也站不起来。在我说可以之前,你是站不起来的。啊,你站,站起来呀!你看,是站不起来吧?”

大屋的催眠状态已相当深了。已经处于可以控制他的筋肉直到他的感觉了。

“你现在正坐在火炉边,火炉的火又旺又热,很热很热。再这么呆下去你要烫伤了。可是你站不起来,我没允许,你站不起来。”

只见大屋热得扭动身子,额头上冒出了汗,似乎真感到异常的热。

“我要你复述一遍命令。不过,你不能说,在我同意之前你不能说。即使我要你复述,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你不能开口。好,你可以复述了。我同意了,请你复述一遍命令。”

“侦察、报告风巢的情况。”大屋终于开了口。

“为什么要侦察?”

“为了消灭风巢。”

“为什么要消灭风巢?”

“……”

“为什么?”

“底细我们不知道。”

“你们为什么要开进这山里来?”

“为了收回坠落的飞机。”

“那又为什么要消灭风巢呢?”

“我想是怕风巢的村民看到什么对我不利的东西吧。”

“你说不利的东西是指什么?”

“……”

“你可以回答,我同意你。”

“我也不知道。”

“你是真的不知道?不过,你是个出色的军官,你心里总该有点儿数吧。我来启发你一下吧,那架飞机上装载着对自卫队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架飞机坠落的事实。”

大屋点点头。

“想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收回飞机残骸,你们才被派到这儿来的。没想到这事情给住在风巢的人们知道了,幸亏大雪断绝了风巢的交通和通讯,于是,为了把坠落飞机的真相掩盖在黑暗中,就要把风巢从地球上抹去。”

“大概是这么回事。”

“那架坠落的飞机上装载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不知道,

“比方说吧,你想是不是核武器?”

“我想是的。”

好几个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反町的推测大致没错。

“野崎先生真的遭到了雪崩吗?”

“……”

“那他还活着?”

“是的。”

“为什么不回来?”

“因为看到了我们的工程。”

“那回雪崩,是你们干的?”

“是的。”

“你们就把看破你们秘密的野崎抓起来了。”

“是的。”

“他现在在哪儿?”

“被拘留在水不入的总部营地里。”

“你们在今天的早饭里掺进了什么东西?”秋本刚提出这个问题时,担任放哨的小暮告诉说,“糟了,那两个部下回来啦!”

秋本还想发问,可是必须赶紧使大屋从催眠状态中解脱出来。麻醉药药效时间早已过了,药不过是起了诱发催眠的作用,此后,是由于秋本加以暗示,进入“出神”的状态。

“我这就要拍三下手,你要睁开眼睛,睁开以后你会觉得精神爽快,而且把我们之间的谈话完全忘掉。”

“马上来这儿啦!”小暮的声音很急促。

“你醒了以后,我一摸下巴,你还要回到刚才的状态中去。往后,我的命令对你来说是至高无上的。你不服从,就要被毁灭。”

外面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那么,我这就拍手了。一!稍微清醒些。二!再清醒些。三!你完全醒啦。你的精神多爽快呀。”

拍了三下手,把醒来的暗示给了他。这时,木下二曹和山根三曹进门来了。大屋睁开眼打量了一下四周,他的表情跟催眠前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一屋子的人全都观赏了这场现代的妖术。

说起催眠术,往往容易被人们误解成是巫术或者象什么灵魂的力量那种可怕的法术。其实是引导被催眠者进入精神恍惚的状态,使其失去自我判断能力,用暗示来控制对方的行动、感觉,甚至感情。这跟熟睡和神志昏迷不同,还残留着接受暗示的意识。这跟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很相似,意识是处于迟钝的半睡眠状态。对方能配合的话,只要一暗示就很容易进入催眠状态,但大屋却是个对催眠术抵触最大的对象。为此,给他服用少量的催眠药,以消除诱发时的对抗情绪。

用催眠术可以医疗不少病,这已在许多临床病例上得到了证明。就象用催眠术进行无痛分娩一样,起了一种麻醉作用。从催眠的原理着手,作为一种补助疗法正在被广泛地应用于治疗中。

催眠术较多用于内科病的治疗,对疣、斑禿、皮肤患疾也有一定的疗效。秋本也把它作为补助治疗手段用于临床上。接受过一回催眠术,第二回就变得很容易了。这是因为施者和受者彼此间心灵随着催眠的次数变得更为相通,医生和患者建立了真诚信任的关系。

秋本在让大屋醒来前,还给了他“抚摸下巴”的暗示。这是为了使大屋在清醒后也能接受秋本命令而进行的“后催眠暗示”。这样,大屋即使从催眠状态中清醒过来之后,只要秋本一抚摸下巴,他也会变成一个忠实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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