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凶手的丢失物(1 / 2)

黑血的证明 森村诚一 5265 字 10个月前

“是直也吗?我得到了角谷今夜去银座黑房子俱乐部的情报,二十分钟后我去接你,听到按两下喇叭你就下来好了。”滨野在电话里压低声音说。

“对不起,我有急事要出去,今天晚上也许不回来了,不用等我;你先睡吧。”山形放下话筒以后对真由美说。

不仅是今天晚上,山形也许永远回不来了。他拿起装照相机的皮包,里边有照相器材,还藏着凶器。“求求你,别去啦!”真由美拉着山形说,她好象预感到了一种不祥之兆。“这是工作!”“我觉得好象你一去就不回来了。”“你说些什么呀!这是我的家。倒是你不要在我不在的时候跑掉!”

“刚才是谁来的电语呀?”

真由美追问了一句。

“和我有工作关系的人。”

“怎么听他说话有点可怕呀?是和你一块照相的人吗。”

“是的,照相是玩命的工作,人都变得有点粗野。”

“你可别干危险事儿呀!”

“又不是上战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山形表面上安慰着真由美,可他心里明白,他要去的地方是不折不扣的战场。这时,外面响了两声喇叭。

滨野手把着方向盘,虽然是夜里,还戴着墨镜,自从潜入地下以后,他的表情越发严峻了。

“银座六丁目有一所叫黑房子的俱乐部,最近角谷和那里的一个叫萨丽的女招待打得火热。我得到了角谷晚十点左右到那里去的情报。”

滨野一边开车一边对山形说。

银座本来是曾根崎组的势力范围,由于大角战争该组分裂成两派以后,两派在这里都设有事务所,在大原被暗杀以后,角谷还敢到这里来,真可谓胆大包天了。“情报可靠吗?”“是大洋会的人提供的情报,那个人是与我们合作的人,可以信赖。”滨野口气很有自信。“角谷到银座来,真有胆量。”“一定有武艺高强的保镖跟着,他坐的汽车,有防弹玻璃,就象装甲车一般。关键在从他下汽车到他进俱乐部大门的那一段时间。你认识角谷吧?要到离他十米以内的地方去,再远的话手枪怕打不准。他们认识我,我不能靠近,这个任务交给你了!”“交给我吧,我一直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呢J”他本想说得勇敢些,声音却是嘶哑的,脚也在打颤。这就是所谓武士临阵前的威风抖擞吗?

“好啦,你就按我教给你的那样沉着战斗,敌人在银座闹市也会有疏忽大意。你尽量靠近一点瞄准射击。四十五口径威力很大,打中的话,一颗子弹就能要他的命。打死角谷,你就是英雄了。”

滨野对山形一面鼓励一面煽动。

汽车开进了棋盘格状的银座一带的街道上,钟表的时针指到了午后九点,这是银座的黄金时间,吃完晚饭和参加完宴会的人们,集拢到银座,不论是大街还是小巷,汽车都是熙熙攘攘,一辆挨着一辆。在这段时间里,以出租汽车为最多。

到了夜里十一点,黑色的高级出租包车成为主流,这也是银座的一个特点。

滨野在离黑房子俱乐部有相当一段距离的小胡同的路旁找到了一块空地,勉强把车开了进去。

“车开到停车场去,在紧急时刻会开不出来的。你打死角谷以后,就赶快往这里跑,关键就看你到时候能不能跑到这里来了。万一失败的话,我会为你收尸的。你放心大胆地去吧!”

滨野拍了拍山形的肩膀,山形又检查一下武器下了车。

“组长,我去啦,谢谢!”

“祝你好运!”

二人互相看了一下,目光都很阴郁,去杀人的人,目光是绝望的。

“角谷快来了,去吧!”滨野说。

山形装作行路人,逆着车流的方向前行,这样角谷的车开来时,他可以认得出来。

黑房子俱乐部在林荫道对过的大楼的地下室。山形装做逛银座的人缓步前行,因为逛银座的人很多,他不会引人注目。

来到黑房子俱乐部门前,以一般的速度走了过去,敌人还没有来。

一会儿,他穿过马路又往回走。

路旁有一个电话亭,正好从这里可了望黑房子俱乐部的情况,他走进电话亭问天气预报。还不见角谷的汽车开来。在电话亭里呆时间长了怕被人怀疑,他走出电话亭以后,又来回走了一遍。

已是夜里十一点了,还不见角谷的车开来。

山形急躁起来,今晚是不是不来了呢?滨野恐怕也不能把车老是停在那里。

山形几乎感到绝望的时候,一辆福特牌进口黑色轿车缓缓开了过来。这是一辆特别订制的有防弹装置的进口汽车。

“来了!”

山形的手在口袋里握住拉开保险的四十五口径手枪,因手心出汗枪把都湿了。

“沉着!”山形自言自语着。福特缓缓前行。车里肯定坐着好几个人,但因为窗玻璃上贴着有色薄膜,从外边看不见车中情况。车里的人一定在观察外边是否安全,发现一点异常,就会把车开走。

福特牌汽车在黑房子俱乐部前边停住了。

车门一开,先下来了三个保镖,环视四周。

山形站在林荫树的后面对方看不到的地方。

认为安全以后,从后车门走出一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战车般的健壮体魄,猪脑袋,圆脸盘,炯炯有神的眼睛,高鼻子,他就是角谷英机。保镖站在他周围,戒备森严,气氛异常紧张。

山形喘口大气,从林荫树的后面走了出来。现在离角谷有十几米远,必须再靠近一点。他装作逛银座的游人,缓步前行。他没有引进保镖的怀疑。

再走几步就进入射程,山形嗓子发干,嘴里也发干。他忽然觉得对他说着“你别去啦!”的真由美的面影掠过他的眼睑,这时他恨不得马上跑回到真由美的面前。

但是,刀已出鞘,箭已上弦,只能前进,不能后退。角谷已经离开了汽车。

正在这个当口,忽然一个人影站在山形眼前。

“小阿哥,你买点花吧。”

“不要!”

“求求你啦,我今天连一枝还没卖出去呢。”

一个卖花的老太婆挡在他的前边哀求着。

“说不要就不要!”

躲开!真讨厌!山形心里骂着老太婆。但是,可能是卖花的老太婆看他好说话,老是纠缠着他不放。

“小阿哥,求求你啦,从昨天我什么也没吃,你买一枝吧!”

妈的!老是抓不住瞄准射击的时机,山形把对角谷的杀意,转向挡住他视线的老太婆。这时,不叫他去的真由美的面影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福特牌轿车开走了,角谷在保镖护卫下走进了黑房子俱乐部的大门。

机会错过了,紧张的气氛消失了。“好啦,我全买啦!”山形在口袋里边给手枪上了保险。

夜幕降临了,对逃亡者来说,夜晚是他的理想时光。白天只有混杂在人流之中,或许比较安全,但黑暗给逃亡者一种心理上的安全感。

何况这个季节在室外什么地方都能睡觉,对逃亡者来说是最好的季节。

熊泽在中华餐馆填饱肚子,在繁华街转悠了一阵子以后,来到了公园。有不少穿着普通衣服,看上去不象是流浪汉的人,横七竖八躺在椅子或草坪上。

这些人即便不是从押送车逃跑的,也是从都市管理的苦闷中逃出来的。熊泽在树荫下的草坪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一觉醒来,已是满天星斗,一时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第一次看到东京的上空有这么多的星星。他因为没有表,不知道准确的时间,估计已是深夜。超高层建筑窗子里的灯光,已很稀疏。

熊泽首先必须买一块手表。他的衣服都湿了,大概是露水淋的。他可能是冻醒了,虽说是炎热季节,夜间还是很凉的。

啊,到哪里去呀?说起来,好不容易从押送车里逃了出来,却没有去处。熊泽一心想见到由美子,求她证明自已不在行凶现场才逃了出来,可是由美子却隐藏了起来,他现在真不知到哪里去才好。

在自由被剥夺的时候,他体会到自由是多么可贵,然而一旦恢复了自由以后,在自由的大海面前,他却陷入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他和在他周围露宿的那些人不同,他不是从都市管理的束缚中逃出来的。相反,他是在都市管理体制下辛勤劳动的蜜蜂,因蒙遭冤罪而被剥夺了这种“管理体制下的自由”。

现在他被动地摆脱了工作的“束缚”,却陷入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他具有蜜蜂般的劳动习性,当他失去分担的工作和责任时,感到莫名的孤独和寂寞。

这是勤劳的蜜蜂的“工作中毒症”,是一种“拒绝自由症”。

深夜的公园的利用者,不全是流浪汉和逃避社会管理的人。你漫不经心地信步园中,就可以发现树荫下椅子上或草丛中那些面红耳赤丑态百出的人们,而且吸引来不少偷看者和偷拍照片的人们。听说公园的定居者,也有由于百无聊赖而去偷看的,但据熊泽观察,定居者对此好象没有多大兴趣。

有两个人影从前方向熊泽这边走来,熊泽见是巡逻中的警官,不禁一惊。但因为距离过近,已经无法逃逸。

熊泽马上壮起胆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前行,和警察擦肩而过。警官瞪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他才放下心来。这时有人在他身后“喂,喂!”地喊他一声。

他应声站住时,身后的人说道:“你手绢掉了。”

他一看,是有木和衣服一起装在提包里的羊肚儿手绢掉在地上了。

他赶紧一边擦汗一边将手绢拾了起来。当他来到公园广场的时候,看到有一个电话亭。这时他想起在公寓里开房间的妓女木原教子叫他经常和她联系的话。

木原教子性格很善良温雅,不象是专门干妓女这行的。越在这种时候,越需要女性的温柔。即使没有事情,也愿意听到女人的声音。不知她现在在不在家。

他走进电话亭有点胆怯的样子给木原教子打电话,拨通以后,接电话的正是她。

“我是今天和你见过面的熊泽辰雄。这么晚了给你打电话,对不起。”

熊泽这么一说,对方很高兴地说:“不客气,我正等你的电话呢。”

“啊?……”

没想到对方的态度这么和气,他一时有点口吃起来。

“你现在在哪儿呀?你走了以后,有一个人来找过你呢。”“别是警察吧?”“是你知道的人,桐生嗣朗先生。”“桐生?”他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但一下子想不起来了。“他也是你涉嫌的那起强盗杀人案件中的受害人之一,他是住在被害人家里的一名警官,他因那次事件引咎辞职了。”

“他是想核对我的相貌吧?要不一个警官为什么要见我呢?”

“他说你不是凶手,他是来问由美子为什么撒谎作伪证的。”

“他也是和我一样问由美子为什么作伪证的吗?”

“是的。”

“他若相信我冤枉,为什么不早点来问她呢?”

“最初他也有点拿不准,只是觉得你不象是真凶手,等到你逃跑以后,他才确信你是冤枉的。”

“我不相信,他一定是警察的爪牙!”

“可是,你逃跑以后,除桐生先生以外,没有别的警察来过这里呀。因为他相信你不是凶手,他才马上想到你会到这里来的。而且现在他已不算是警察了。”

“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桐生的话可信吗?”

“我觉得他的话可信,我有一种感觉,觉得你和由美子之间的纠葛,就是你不是凶手的证据。”

教子又对他说了她和桐生分析推理出来的“自行车中继论”。而这个自行车中继论,在熊泽看来,是很有说服力的推理。

“那么,桐生找我干什么呀?”

“他也在追查真正的凶手,他对被害人是在他身边被杀的这件事情,深感自己负有责任,他说只要他还活着,就要追查凶手。”

“对我来说,只要洗清对我的怀疑就行了。”

“逮住真正的凶手,对你的怀疑也就解除了,说到头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

“你是说桐生要见我吗?”

“啊,是的,你和他联系一下怎么样?我这里有他的电话号码,两个人总比一令人办法多。我虽然能力有限,也尽量帮助你们,桐生先生说,你若没地方去,他可以把你隐藏起来。”“把我隐藏起来?”“一个人到处跑怎么行呢?很快会被抓获的呀!到那个份儿上,要罪上加罪,更没法洗清了。我觉得你还是和桐生先生结成统一战线的好,有他的帮助就更有力量了。”

熊泽听了教子的话,很受感动。刚才就是因为无处可去才给教子打电话的。在公园里过夜,一方面害怕警官巡逻,另一方面对追查凶手也于事无补。

到这种地步,熊泽只好找桐生碰碰运气了。

桐生虽然访问教子,想通过她和熊泽取得联系,但他对熊泽并不抱多大希望。熊泽终究难以逃脱警察的追捕,目前只不过是暂时的自由,不,是暂时的挣扎。

和熊泽一样,桐生也是警察的追查对象,也是无路可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