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他钻进从来不叠的被窝,迷迷糊糊将要睡着的时候,枕边的电话忽然响了。他虽然装了电话,但搬来以后,这还是第一次接电话。
他拿起话筒,对方是男人的声音:“是桐生吗?”
“是的。”
“我是熊泽,听说你要见我,是吗?”
“熊泽?是熊泽辰雄吗?”
“是的,木原教子对我谈起了你。”
“你打电话给我,是相信我吧?”
“还不能说相信你,我想碰碰运气。”
“你现在在哪儿呀?”
“在新宿中央公园。”
“我这就去接你,在公园什么地方?”
“在中央广场的喷泉那里。”
“明白了,我过十五分钟就到。”
“你可不要向警察告密呀!”
“你说碰碰运气,是这个意思呀?”
“没错。光害怕也不行,我等着你,你快来呀,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桐生跳起身来,匆匆忙忙地穿上衣服就走出了家门。他的半新的花冠牌自用轿车,这时候发挥了作用。
熊泽正在约好的地方等他。
“看来,你还没改变主意。”
桐生这么一说,熊泽也回敬了一句:“彼此,彼此。”
说着,俩人都笑了。这笑声,使俩人的心相通了。
“我有车,我那里虽然脏乱,跟我一起来吧。”
“那比拘留所强多了。”
“和拘留所也差不多,不过有睡觉和洗澡的地方。”
“有浴室,那太好啦!”“快走吧!这一带巡逻警察很多。”桐生催促着。桐生和熊泽合流了。
来到桐生住的公寓,熊泽洗了个澡,吃了些方便食品,精神才恢复过来。“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熊泽这时完全解除了警惕。“不要客气,我们是战友。”“你不怀疑我吗?”“我相信你。”“谢谢。一个人相信另一个人,这太难得了。我真没有想到你会相信我。”
熊泽的眼睛湿润了。他蒙受冤枉以后,成了社会上怀疑的焦点,现在遇到了相信他清白无辜的人,使他那颗冰冷的心又复苏过来。
俩人交谈了各自掌握的材料。“木原教子说你可能看到了凶手。”“我谁也没见到过。”“那辆奔驰牌轿车的司机,你没有看见吗?”“那个司机我是看见了。”“那个司机能认得出你吗?”“警察问过他,他说没见过我。”“你呢?再见到他你认得出来吗?”“不行,当时我没注意看他。”“我们再到现场去看看好吗?”“现场?”“就是你捡自行车的那个地方。警察说你是凶手,他们认定是你从行凶现场骑睁行车到这里来的。可事实是你在公寓前边骑上了凶手骑来的自行车,就是说那辆车是凶手扔在那里的。在那附近也许能够找到凶手的什么线索。”“警察恐怕早就检查过了。”“警察不会检查的,就是检查也是走走形式。”“为什么?”“这还不明白吗?警察根本不相信你的分辩,不相信你骑的自行车是在公寓前边检到的。我当过警察,我知道,警察搜查都是有组织地进行,人一多,一定有人敷衍了事。就算没有人敷衍了事,也难免有所疏漏。低级的搜查员,几乎不知道事件的经纬,也不知道为什么去搜查,工作不会很仔细的。”
“你是说捡自行车的地方也许有警察搜查时漏掉的东西吗?”
“是的。”
“好吧,明天一早就去找找吧。”
“现在你还是不去的好,警察可能有埋伏。”
“警察不是不相信我的自行车是在公寓前边捡的吗?”
“现在情况不同了,在他们眼里,你是逃犯,听过你进行分辩的搜查员很容易想到你会去找由美子的。天都快亮了,睡一会吧。”
在他俩交谈的时候,窗户外边天都有点发白了。
第二天早晨,他们给木原教子打电话,问警察去过她那里没有。
木原教子说:“我是晚十二点从公寓回家的,十二点以前警察没到公寓来找过我,十二点以后来过没来过,我就不知道了。”
“警察要是来,一定要找你的,警察来找你的话,希望你不要告诉他们熊泽和我找过你。我和熊泽要找到真正的凶手。”“你把熊泽先生藏起来了?”
桐生是得到教子的帮助才找到熊泽的,故而如实地告诉了她。教子若是将这个情况报告警察的话,熊泽将重新被捕,桐生也要犯隐匿逃犯罪。可是在这个时候,也只有相信教子了。
“明白了,把我的嘴撕碎了我也不说,你们放心吧。我尽量帮助你们,祝你们成功。”
她好象洞察桐生的心情。她真是一个心地善良、头脑聪颖的姑娘。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为什么要当在公寓里开房间的妓女呢?然而,正因为他们不介意这一点,他们之间才得以建立了协力合作的关系,尽管这种合作可能是暂时的。
四
“到昨天夜十二点以前,警察还没到由美子呆的公寓去调查,说明警察一点也不相信你是冤枉的。至于你隐藏在我这里,他们也根本没有想到。但以后的风向如何变换,很难预料。所以你还是在这里呆着不要出去比较安全。”
熊泽本想和桐生一起去,但桐生还是让他呆在屋里,自己来到了自行车的“中继地点”。
附近有很多公寓和鸳鸯旅馆。离繁华街虽然很近,但贝尔海姆松涛公寓的环境却很幽静。
公寓的前庭和地下停车场相通,自行车的中继地点在前庭和马路相接处的侧沟里边。一连几天的好天气,沟里的泥水都快晒干了。离不远有一个垃圾站,因此熊泽认为自行车是别人扔掉的。
桐生看看周围不象有警察埋伏的样子,于是按着熊泽画的示意图,以中继地点为中心,对周围进行了检查,看看有没有凶手掉下的什么东西。
事情已经过了不少天了,找到的概率是很低的。
因为这里是高级公寓区,所以行人很少。除了时而有汽车通过以外,桐生只遇到了象是买什么东西的一对男女。
桐生找了一阵子,什么也没有找到。
说起来也是,哪儿那么凑巧偏偏把东西掉在这里呢?
卖东西的人一边走一边喝清凉饮料,喝完就把空罐随便往道边上一扔。一会儿,一个住在附近主妇样的妇女走了过来。
“讨厌!到处随便乱扔东西。”
妇女横眼瞪了一下桐生,拾起空罐拿到垃圾站去了。她好象以为是桐生扔的。
桐生要是穿着警服的话,就不会招来这样的误会。脱掉警服以后,桐生才体会到警服的威力。
妇女走远以后,桐生才忽然想到,会不会凶手在中继地点丢了东西,而象刚才那样被附近的居民当做垃圾扔到垃圾站去了呢?或者凶手把不要的东西目己扔到垃圾站了呢?不管是哪种情况,有的话,也早被垃圾车运走了。
但是,桐生还是没有放过垃圾站,到那里去看了一下。区里指定区民在固定的日子将垃圾扔到固定的地点,然后由垃圾车将垃圾运走。
桐生到垃圾站一看,好象是刚刚运走了,那里没有垃圾,只有几个空塑料桶,桶的周围有些零散垃圾。
“喂,你干什么啦?”桐生听到背后有人搭话,不觉一惊,回头一看,是木原教子打着阳伞笑容满面地站在那里。她穿着一件朴素的连衣裙,看上去象是一个普通的女职员。
“啊。”
“啊什么呀,一个翩翩男子窥视垃圾桶,多不体面呀!”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今天……”
“我去上班,房租是按天计算,不去上班不亏了吗?”
“大白天也有客人吗?”
“熟人反而常常预约在白天来呢。到我这儿来午睡吗?”
“午睡?”
“都说到我这儿来能睡得很好,没地方去的阔老头儿常到我这儿来呢!”
“真有怪客呀!”
“你到底到这里干什么来啦?你刚才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什么事呀?”
“我想凶手是不是在这里掉了什么东西。”
“是呀,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概率很低吧。”
“你也这么想吗?”
“凶手丢掉东西的概率,即使掉了东西能够逃脱警察的眼睛至今还放在这里的概率,这两个概率相乘得出的结果,恐怕是显微镜下的概率吧?”
“显微镜式的吗?啊,我真想到你那里去午睡呢!”
“你来的话,从现在起,我还有一个小时的空闲时间。”
教子劝诱的样子把阳伞递给了桐生。这一举动,使桐生想起了奈美过去的面影。
“我是说着玩儿呀,我想和你成为好朋友呢。”
教子说着眼睛里闪现出喜悦的光芒。
“成为好朋友?你是想甩掉我吧?”
“正好相反,对喜欢的人,是不接待作嫖客的。”
“你喜欢我吗,我也喜欢你。”
“你喜欢我,我很高兴。”
教子不好意思的样子,手摸着面颊,用鞋轻轻踢了一下地皮,脚尖踢到了一件东西。
“呀,什么东西呀?”
教子弯腰捡起来一看,是一个椭圆形小塑料牌儿浅浅地埋在侧沟的地皮下边:白地上写着黑色的16字样。
“好象是存衣处的牌子。”
“没错,就是那玩意儿,还有一个H字样,H是Hotel的字头,可能是饭店的牌子。”
“本主把牌子丢在这儿,怎么取走存的东西呀?”
“饭店不象银行和小件行李自动存放柜那样严格,只要能够证明是自己的东西,就可以取走的。”
“也许是凶手丢的吧?”
“也许是?还是到饭店去问问吧。”
到饭店协会一问,了解到这个符号是皇家饭店的东西,桐生又到皇家饭店去问。若是凶手丢失的,大概是事件发生前后的事情。
皇家饭店有三个存衣处,牌子的颜色各不相同。
白地的牌子是正门旁边那个存衣处的。
存衣处的工作人员说:“客人丢失牌子是常事,在这种时候,客人若是说对了所存物件的内容,留下姓名地址就可把东西取走。”
看来不是没有牌子就不能取走。
“在六月十五日以后有丢失牌子留下姓名住址把存物取走的人吗?”
“请稍等一下。”
存衣处的工作人员看桐生那不同寻常的样子,以为他存的东西取错了,二话没说就给他查了查帐簿。
“啊,有啦,一位叫天田宏的先生丢失存衣牌把东西取走了。”
“知道他的地址和取走了什么东西吗?”
“他的地_址是涩谷区贝尔海姆松涛,东西是装着衣服和零用品的皮包。”“贝尔海姆松涛?”桐生不觉一惊。正是由美子呆的那个公寓,他把牌子丢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