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冷眼看去,仿佛是个流浪汉在那儿睡酣,他躺在可以躲避梅雨初晴后酷热日光的大楼的阴面、一条来往路人甚多的人行道旁。
流浪汉从很早就睡在那里,由于最先路过这里的行人看见了他,所以,他肯定是在头天晚上就睡下的。不少人都看见他横卧在那里已经很久了。
每天按时路经这里的通勤的人,沿着早晨上班时走过的路回家时,步履略显匆忙;商品推销员如数小石子一样,在那儿踱来踱去。在他的眼里,路人如同树木、石子,倘若不这样自我宽慰,他的推销生意也不能长久维持;学童们可能是受母亲的叮嘱,只是远远地用好奇和恐怖的目光瞧着,不敢靠近一步。
汉子身穿的一件旧衬衣,已经破烂得辨认不出原样,沾满泥水。透过衬衣的破洞,看见皮肤上满是灰垢。他多半是醉酒跌倒在地:睡着了:猫一样弓着背,踡着腿,脸伏在胳膊上。苍蝇在他周围营营飞舞,可见流浪汉的身上是多么脏。
如果仔细观察,肯定会察觉他是始终固定在一种不自然的姿势上。不过,过路的人都是漫不经心地从他身旁走过,即使有人注意到流浪汉的可疑姿势,也是默不作声,惟恐牵连自己。
假若是一个衣饰体面的人倒在那里,或许会有人上前询问。可是,冒冒失失地为一个来路不明、衣衫褴褛的人受牵连,被讹诈,实在犯不上。对他人的关心,是建立在自己的安全首先有所保障的基础上。
事也凑巧,附近的管区发生案件,警察被召到那边去了,所以,此地连巡逻的警察都没有。
最先靠近流浪汉的是一只野狗,它凑近流浪汉的脚,接着放心大胆地围着他的脸嗅来嗅去。其他几只狗也跑来了,狗找狗友,近来出没在这一带的几只野狗都围拢在流浪汉的身边。
这个场面终于引起冷漠的路人的注意。几只狗围在身边,流浪汉却睡相依旧、久久不醒,实在不可思议。
“瞧,那个要饭的真奇怪!”
“狗都舔他鼻子脸了,还不睁眼睛。”
“不是舔,是在咬哪。”
“是不是死啦?”
“象是。”
“是呀,这个人从一大早就躺在那儿。想到对自己似乎并无危险,过路人的漠然心理也就急剧地为好奇心所代替。
人们赶走野狗,汇拢过来。流浪汉还是用同样的姿势躺在原地。一个勇敢的过路人,战战兢兢地把手搭在流浪汉的身上。
“喂喂!你,怎么啦?”
随着喊声,这个勇敢的人面色骤然苍白。他的指尖所触之处,毫无活力感,在推动身体的瞬间,一直勉强维持的平衡姿势崩溃了,遮掩颜面的胳膊无力地展开,流浪汉那副怪模样完全暴露在路人的面前。
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凸出的眼球、粘着血痕的嘴角。难道是狗咬的吗?死者的面部带伤,惨不忍睹。几名妇女情不自禁地发出尖叫。
即使认为他的脸是被狗咬伤的,死因也是十分蹊跷。附近派出所的警察接到报告后,迅速赶到现场。由于死因不明,警方在现场设下保护线,禁止行人靠近,同时和上级警察局取得联系。局里派出的验尸人员赶来了。只要明确断定并非是自杀,侦察部门就会随后出动。
警察局听说街头死了个流浪汉,开始并没有引起注意。虽说流浪汉和百万富翁都是人,但是,随着经济危机的日益加剧,街头的流浪者尸体也日渐增多,屡见不鲜了。在人生的路上处处受挫的穷汉,顶多是借廉价的水酒浇愁,混日等死。他们仿佛就是为了死才出生的。终于,死神的魔爪攫住了他们:肝功能失调、肝硬化、心律不齐、脑出血是这些人致死的四大原因。由于营养不良,衰弱的身体再沉耽在酒中,内脏失去功能。也有死于殴斗的,反正寿命都不长。死一两个身份不明的流浪汉算不了什么,于社会毫无损碍。干脆说,对于这些死了倒好的人,无论他们的死因如何,都没有人愿意积极出面调查。
死者年龄为四十四、五岁,身体衰弱,象是体力劳动者,由于长年干活,手都皲裂了。时值酷暑,苍蝇麋集,但还没有闻到尸体的腐臭味。
尸体鉴定结果,死因是后脑部受击。后脑部右侧可见因厚刃刀的刀背或棍棒状钝器击打而形成的凹陷,给大脑以致命伤。现场没有遗留凶器。
“有没有可以表明身份的什么物件?”担任现场指挥的当地警察局的侦察股长,一面擦拭脸上的汗珠,一面问道。尸体头部附近有一件折皱的西服,看来死者生前曾用它做枕头来着。西服满是油渍,但没象衬衣那样褴褛。上面没有写名字,衣袋里仅有三枚十元的硬币,揉搓成一团的手帕和一块用报纸包着、刚啃了几口的夹馅面包。没有任何可以表明死者身份的东西。
“说不定是斗殴被打死的吧?”侦察股长冷冷地说。
梅雨初晴,似火的骄阳晒得警察们不想再做其他的搜查。毫无疑义,犯罪动机中已经排出“抢劫财物”的可能。根据对尸体的初步鉴定,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天深夜或今日凌晨零时至拂晓三时左右,结论是他杀。开始对犯罪现场进行搜查。
搜查没有获得重要的收获。被害人是后头部受钝器数次殴打致死。当遭到凶手第一击打时,被害人便失去了知觉。接着又是致命的几击,似乎被害人毫无还手的余地。凶杀在极短时间内结束。虽然没有目击者,但这种推断是合乎逻辑的。
尸体经法医检验,也确认是基于犯罪的他杀,并交东京大学法医学教研室进行司法解剖。解剖结果与现场初次判定的基本一致。
①死因:脑压迫。
②后脑部顶骨有长方形凹陷骨折,与骨折处平行见一裂缝。遭击处表皮脱落。凶器疑似棍棒、铁棒状钝器。
③胃内几乎空空,有混杂酒精成分的混浊液体。
④估计死亡时间为七月十二日午夜零时至二时。现场位于目黑区八云二三十X号地区,目黑大街路旁。
至此,已经完全明确这是一起杀人案件,决定在当地的碑文谷警察局设立侦察总部。
2
案件毫无进展,立案后的第一个二十天,就这样白白地过去了。在这二十天里没有找到线索,意味着案件将陷入迷宫。
这二十天里,在报纸上刊登了被害人修复后的照片,鉴别了有前科的犯人的指纹;查阅了要求寻找失踪亲属的申请。同时,又到流浪者较多的上野、新宿等地的警察局调查,都说没有此人。被害人的身份依然不明。
正当总部中也有人流露出尽早解散的思想苗头时,一个工人模样的汉子找到总部。他,四十左右年纪,头上缠着毛巾,身穿工作服,脚登一双胶皮鞋子,是在山谷常见的那种等候雇用的典型临时工的打扮。多半是由招工头招到工地来的。来人不象带有危险物品。
他唯唯诺诺地走进警察局的大门,提心吊胆地对守卫室的守卫说:
“那个,我想提供点情况,有关在这附近被杀的那个流浪汉的事儿,可是……”
兼做收发工作的守卫即刻明白这是来反映情况的人,便告诉他到楼内设在训示室的侦察总部去。可是,工人却呆立在原地,根本不打算到里面去。
“怎么了?”守卫问道。
来人只是应了一声:“没啥,我想稍等一会儿。”还是站着不动。多半是被警察局的气氛威摄住了吧!警方虽然也曾想消除警察局的恐怖气氛,使局内的空气尽量随和一些,不过,总是达不到其他办公机构那种地步。
“请到这边来。”守卫唯恐这位特意赶来提供情报的人跑掉,便走在前面领路。
“先生,”那个人在守卫身后怯生生地发问。
“什么事情?”
“我要是提供了帮助破案的情报,那、那……能给我奖赏吗?”
来访者中也有以赚钱为目的而出卖情报的人,这个人也属于那一类吧!守卫明白了他的意图。
“我们不买情报。不过,对协助破案的人要相应地给些酬谢,那是为了补偿协作者为得到情报所付出的代价。”
“是呀,是呀,我到这儿来还花了电车钱哩!”
“你是从哪儿来的?”
“山谷。我住在那儿一家小旅店。”
“特意从山谷到这儿来的吗?”
“这附近正翻修一幢旧楼,我在那儿干活。”
“这么说,你是没花什么电车钱罗!”
从山谷到工地,肯定是由施工单位出车接送。
“那、那、那个,我没赶上趟,自己坐电车来的。”工人在闲谈中露出了实情,显得十分狼狈。
“没关系。这屋就是侦察总部,如果你有好的情报,当然会给你相应的酬谢,你要好生配合。”
守卫把工人交给屋里的一位警官。在屋的是由基层警察局抽调到总部的刑警太田,他刚从外面调查归来,正在一面用扇子往汗津津的身上扇风,一面再次推敲今天的调查提纲。这时,守卫领来了这个工人。
太田的视线从提纲上移开,投向来者。他略微一瞥,就产生一种预感——这个庄稼佬很有用。这是他在实践中磨练出来的直接观察力。这个人的外表打扮和被害人十分相似,如果他一旦失业,马上也会被赶出旅店,加入在地下道和大厦阴面流浪的没有固定住处的队伍中。太田断定他来自和被害人相同的世界。
太田和蔼地请他坐下,亲自倒上一杯凉麦茶,试图安稳他那颗怦怦跳动的心。
“这么说,您知道关于被害人的线索?”瞅准他呷麦茶的间隙,太田试探说。这是在断定这名工人肯定认识被害人的前提下,发出的诱导。
“看过报上的照片了。”
来人果然按着太田的诱导,把给不给奖赏的碴儿拋到了九霄云外
“报上刊登照片,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我是偶然在旅店的旧报纸堆里发现的。”
“您知道被害人的身份吗?”
尽管太田竭力想压低嗓门,声音却不由自主地高起来。
“好象从前和他在工地上一块干过活。”
“工地?哪个工地?被害人姓什么?家在什么地方?”一连串的发问,问得工人不知所措。
“啊,对不起,请您先把被害人的名字告诉我。”
“准确的名字我不知道。只是,他的同伴都叫他‘山’。”
“他有同伴吗?”
“他们总是三个人在一起,象是从东北边来的,说话有‘吱吱’腔。”
“三个人中剩下的那两个人,现在还在工地吗?”
“这个,我不清楚。那还是五月份的事情呢。”
“那个工地在哪儿?”
“在崎玉县叫作所泽的一个地方,是一家汽车配件公司的独身宿舍工地。”
“什么时间的事情?”
“我在的时候是五月中旬。说句题外话,那儿的待遇挺差;工作只是挖坑,还不是天天都有活干。所以我呆了十来天就跑出来了。当时,和我在一块干活的人里有这三个人。其中叫‘山’的,就是被杀的这个人。”
“那么,打您离开工地后,就不知道三个人的下落了吗?”
“不知道了。如果您去工地,或许能打听到那三个人后来的消息。”
“那个工地现在还有吗?”
“工期说是九个月,我想还会有的,是大幸建筑公司承建的。”
“谢谢您特意来提供情况,这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今后,说不定还要麻烦您。我想,我们总部还会登门向您致谢的,请您把通讯地址和姓名留下来。”
由于太田刑警抢先说了这些话,工人没再开口要什么奖赏。
3
工人小塚要吉提供的情报,尽管是微弱的一丝光亮,但为陷入僵周的侦察工作指出了方向。“象是从东北边来的三个短工中的一人”,这句话,给在黑暗中摸索被害人身份的侦察总部带来一线光明。如果去所泽工地,或许能得到更详细的材料。和所泽警察局联系后,得知工地仍在施工,总部决定派太田刑警走一趟,同行的是由警视厅侦察一科来的刑警下田。
下田是警视厅侦察一科第四侦察室的人,也是负责侦察凶杀案的那须小组中最年轻的成员,在流浪汉被杀案件发生后,立即来到侦察总部。警视厅的刑警中,他头脑聪敏,总好蔑视来自基层的同事。可是,下田一见到年纪较大、个头略矮于他的太田,立即产生了好感,总部成立不久,两人就合伙办案了。
两人从池袋上车,乘西武池袋线电车去所泽,工地位于所泽市管辖的狭山。由于错过了乘车高峰,车内乘客寥寥无几。
“说不定那个受害人也有家属,他们还不知道他的死讯哩。”下田沉痛地喃喃说。
车内空座很多,有几个人却偏要站着,这个时候的电车里人少、悠闲。想到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是在这悠闲的环境中去追查杀人凶犯,下田不由感到一种凄楚。
“衣衫是褴褛一些,可从他有件西服来看,死者失去固定住处时间不会太久。”太田想起死者的衣服。
“是呀,他没有带厚纸板和旧报纸。”
合同期满、失去职业而到处流浪的人,都是地舖硬纸板,身蒙旧报纸或塑料布睡觉。特别硬纸板,更是必不可少的“寝具”。
“说不定是出来做工后,回不了家而到处流浪的。”
“究竟是什么人,出于什么动机杀害了他?”下田自言自语地说。他转过脸来问太田:
“如果受害人是出来做工,回不了家,那么,为什么回不了家?”
“恐怕忍受不了折磨,丧失了生活的信心吧。凡是离家外出后下落不明的人,大都是厌倦了这冷漠人世的人。”
“很清楚,他是被社会所拋弃,四处流浪。可既然丧失了生活的信心,为什么还要到工地干活?”
“当然是为了混饭吃。”
“不,如果只是为了糊口,就不会去工地那种梱绑人手脚的地方了。去工地干活的人,大都想好好劳动,至少是想多挣些钱的人。那些厌世轻生的人,只要能填饱肚子,才不会去干活哩,光拣垃圾箱里的馊饭也能活下去。他却来到工地,而且是和朋友们一起来的。按小塚要吉的介绍,他还在工地呆了挺长时间。起码这期间他还有生活的勇气。”
“确实,他刚出来做工时还有所期望,后来就意志消沉了。”
“说得对。是不是在做工期间,发生了什么阻碍他回家的事件?”
“说不定这个事件导致他的丧生。”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电车已经经过所泽市,快到要下车的狭山丘站了。
狭山丘站位于恬静的武藏野风景区中心,这一带的住宅是在砍伐了杂木林后就地营建的。东京迅猛地扩展地盘,连武藏野这个地方也未能幸免,遭到劫难。不过,仿佛不屈服于狂采滥伐似的,这里还残留有充满生机的自然的美。
临时工小塚要吉所说的大幸建筑公司的宿舍,在武藏野杂木林的深处,得从车站朝狭山湖方向走十来分钟的路程。与周围宁静的田园风光不相适宜,新开拓的车站前面尘土飞扬,使人联想到西部剧①粗犷的布景。一座座小房排列在狭窄的道路的两旁。
注:描写开发美国西部平原的电影和戏剧。
两人向车站职员问完路后,朝狭山丘陵走去。先是路过一处加油站,随后是杂木林中的住宅区,这是职员东挪西借,好容易盖起的所谓“远方安乐窝”。这里距离东京都中心足足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所以职员们才有能力在这儿买地建房。想到这儿,两人甚至对正在肢解武藏野的履带式挖土机也都不那么反感了。
沿着柏油路向前走,又见一座象是工厂的建筑。过了工厂,路旁房舍渐稀,视野豁然开阔。转眼登上一座小桥,这便是“誓师桥”,新田义贞①曾在这桥头誓师。过桥向左,茶田里有条覆有浮土的白色小道,可能是路人鞋上的灰土,使得小道也显得灰白了吧。从额头簌簌滴下的汗水,落到鞋面上,划出道道条纹。时值晌午,盛夏的太阳如团火球高悬空中。
注:新田义贞(1301-1338),镰仓和南北朝时代的武将,曾在建武政权中担任要职。
这一带是“小手指原”②古战场,据说是上信越通往镰仓的要道。可是,此时的太田和下田,对这历史典故已是兴味索然,两人的燃眉之急是尽快躲避这盛夏的骄阳。
注:所泽市小手指村附近的平原。1333年,新田义贞曾率兵在这里打过仗。
过了茶田,是柞树和枹树林。道路不再与小河并行,显得坎坷不平。枝叶茂密的树林深处,就是宿舍,门口挂块“大幸建筑公司工人宿舍”的木牌。
这是一座由预制板拼的二层楼房。二楼窗口晾着浆冼的衣物,楼前停放一台轿车和一辆中型卡车。满目皆是杂乱堆放的混凝土块和木板,稍远的地方就是建筑工地。也许是这儿地处山坡下面、上遮林荫的缘故,它给走过土道、投入它的怀抱的人以别有天地的凉爽感。
进了门是间大屋,黄土铺的地上摆着木圆桌和折凳,十几个人正在里面吃饭。刑警们为了尽量向更多的人了解情况,特意选择了吃午饭的时候。
圆桌上摆有盛饭装汤的锅和罐,一个大盘里堆着小山一样高的萝卜咸菜,工人们自顾自地吃着。别看吃的是粗食杂粮,工人们却食欲旺盛,一个个狼吞虎咽。眼见锅和罐里的饭和汤减少,女厨师又搬来一锅。她多半是哪个工人的老婆,烧水做饭,和丈夫一块挣点钱。
铺有苇席的床,摆放在屋地四周,床上七零八落地放着叠起的被褥、酒瓶、杂志和食具。四面墙上扯有绳子,挂着脱下来的衣服和毛巾,使室内显得更加杂乱无章。屋里溢满食品和汗臭味。
窗户狭小,室内昏暗,来自晴空沃野的两个人,不得不伫立门口许久,使双眼适应室内的亮度。
“你们是干什么的?”看见门口站着两个正用锐利的目光打量室内的陌生人,一个人诧异地,先发问。
“哦,在你们吃饭的时候来打扰,真对不起,有件事情想问一问大家。哪一位是管事儿的啊?”年纪稍大一些的太田谦和地说。
“管事的?我是带班的。”一个身材魁梧、赤红脸的大汉走过来,用同样客气的语调回答。众人都头缠毛巾,身着工作服,脚登胶统鞋,只有他一个人穿件褐色的工作服,头戴划有黑色横杠的安全帽。
“带班的?”刑警们还没听惯这个职称。“啊,就是在现场跑腿学舌的。请问,你们是干什么的?”那个人依然充满戒心地盘问。太田不得不讲明身份。隐瞒自己的来历,恐怕难以取得对方的合作。
“警察?警察来这里干什么?”
全场气氛顿时紧张,仿佛众人都屏息了呼吸。工人中,有曾经作案,后来混进工地做工的人;也有许多人虽然没干什么违法的事情,但对惨淡的人生已经丧失了信心。再说,招工单位也并非清白无瑕。带班的人也是误以为哪个工人嫌劳动条件和招工时许诺的大不相同,逃出工地招惹了是非,顿时面无血色。
“我们是来调查一桩杀人案件。”太田为了消除对方的戒心,解释说。如果犯人混杂在这些工人中间,太田的这种做法或许有些拙劣。工地对应募的工人的经历、前科一概不问,而且工友之间还有互相包庇的义气感,这里正是罪犯藏身的好场所。但是太田也想到,由于被害人可能在这里呆过,工友间的义气感反而对调查有利:即使犯人就藏在这儿,人之常情也是同情被害人的。
“曾在这个工地干过活的一个人被杀死了,现在正在侦查,请大家多多协助。”
“在这儿干过活的人被杀了?”果然不出所料,带班的人的紧张神志缓和,戒心松弛了。
“你们认识一个叫小塚要吉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