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证据,不过我心里明白。从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和生活方式上能看出来。只靠干本行业,根本红不起来,也不能那么阔气。况且经理对她们的态度也不同往日。”
“是不是她们自己找的主?”
“自己直接找主,不是简单就能找到的。而且一般人找到的大都是吝啬鬼,多半是一个月来东京一、两回的地方分公司里的部长、科长,其中也有兼任中小企业经理的人。外国帮的模特连日本话都讲不清楚,根本不能进行这么复杂的交易。外国帮的客人不是这种小人物。虽然是谣传,可人家都说对方是政界和财界的要人呢!”
“真没想到。”
“据说外国政府的高级官员来的时候,某些政治家还从经理的亲信中安排人去‘接待’呢。”
“您不知道这些人的名字吗?”
“我这号压在最底层的人,连边都沾不上,哪能知道?”
“就是说,光有这种议论。”
下田越发感到,有关日出美女俱乐部和宫村健造的情况,同米原丰子周围的活动密切相关。倘若两者间果真有内在联系,真可谓是一母双胎。
2
通过水木阿莉莎的叙说,日出美女俱乐部的轮廓大体清楚。尽管目前尚未发现它与米原丰子那伙人之间的渠道,但侦察总部已经认定他们之间必定有着某种联系。只要查明了这种联系,在九州水面被捕的大批偷渡者,就是米原丰子淫窟的补充人员。
“驻在”南朝鲜物色女人的田中,负责运送女人的张景林,调拨女人的宫村健造,将女人梳妆打扮、抬上舞台的米原丰子,玩耍这些女人的政官财界集团,一串肮脏的铁环把这些人串连到了一起。
下田在宫村健造和米原丰子的周围,没有发现李英香的任何蛛丝马迹,而李英香在给妹妹的明信片上,作为发信地址,却清楚地写下了宫村的名字和住址,她不会撒谎。既然这样,施展骗术的就是宫村这一伙人。英香不让妹妹给她回信,这意味着向外部泄漏出她的生活的痕迹,将危及明信片上注明的地址。
英香和李秀兰、赵王丽,都是由国际贩卖人口集团经手,偷渡到日本来的吧?她在宫村的周围不露痕迹;在米原丰子的公馆附近哪怕露个身影也好啊!可是,只有赵王丽和李秀兰在米原家出出进进,哪儿都不见李英香。
下田做出大胆的设想,把李英香放到青田孝次郎目击的被害者的位置。可能李英香知道不利于米原丰子和宫村健造的内幕,所以被除掉了,既然人已遇害,当然要销声灭迹。再说她本来就是偷渡入境的人,即便突然消失踪影,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要想证实下田设想的成立,首先必须查明宫村和米原的关系,只要青田并非撖谎,英香(尚未最后确定)的尸体就一定藏在什么地方,或在宫村的身边,或在米原的周围。
“直接讯问李秀兰和赵王丽怎么样?”下田建议说。
“她们不会知道匿藏英香尸体的地方,问她们反倒打草惊蛇,”那须警长表示反对。
“她们都是一起偷渡入境,或许能了解英香的一些情况?”
“我不同意你的判断。秀兰和王丽,从表面上看是履行了入境手续的,正因为这样才敢于伪装结婚,以便延长居住期限,英香和她们不同,是通过另外途径偷渡来的,如果无意中向来路不同的女人打听,说不定要鸡飞蛋打。调查嘛,首先要查清宫村和米原的关系,他们之间一定有联系。”
“难道就没有和英香一道来的女人吗?”
“可能有,可是根据目前的调查结果,还没有偷渡入境的女人在米原家露面,恐怕是由于客人都是些大人物,为提防万一,才采用这些比较安全的女人的吧?”
“如果李英香果真在米原家呆过,又该如何解释?”
“那是偶然现象,也许是出于某个要人的偏爱。”那须认为与这些女人接触,为时尚早,他决定在保安科的协助下,追查有可能与李英香同时秘密入境的女性的下落,她们或许知道英香的情况和宫村健造的真实面目。
3
当天夜里,太田回到家已是十一时左右,侦察一科的刑警们办起案来,接连几天都是戴月而归。能回家就算天公作美了,有的时候需要通宵在外侦察,偶尔有个休息日,正呆在家里,突然打来电话,休息日也就成为工作日了。年复一年,家属也适应了这种生活,丈夫或者爸爸即使不在家,心里也很坦然。可是也有年轻的刑警发生犯人抓来了、妻子却逃走了的悲剧,可以说在夫妻刚刚开始家庭生活的时候,刑警是甘冒家庭破裂的风险在外工作的。
到了太田这把年纪,这种危机是不存在了,不时在他脑海里浮现的是牺牲了与家属团聚的幸福、在人生道路上艰难挣扎的刑警们的身影。忘我侦缉时,他的眼前没有这种幻影,也讨厌看见这种姿态;当侦察陷于困境,徒劳地结束一天的工作,拖着被调查的疲劳捆绑着的身躯踏上归途时,尽管心中十分不情愿,可那种幻影又在眼前掠过。他想驱散这些念头,但是如同失眠时灌进耳朵的深处嗡嗡作响的噪音,这些影象也紧贴在眼前不肯散去,在他疲乏得瘫作一团时,幻影更是遮住他的视线,这时,他突然间对自己的职业产生怀疑:献出只有一次、而且不再复返的人生,一心追捕罪犯,能从这个社会上彻底消除犯罪吗?我是不是把自己的一生,花费在毫无意义的事业上了?不!如果是花费,还算可以,应该说成是空费吧?这种疑虑在夜半更深的回家路上油然而生,不只是由于侦察处于僵局,而且也许还有着年龄的因素。
他回到家里,马上就能吃饭。妻子很是知冷知热,尽量快些为空腹而归的丈夫端上热得可口、冷得适度的佳肴。太田一边吃饭,一边看报纸,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扫几眼电视。有的时候,他是一边吃饭一边应答妻子的问话,耳朵还要欣赏收音机播放的音乐。
“没有更好的节目吗?”太田让妻子添饭,顺便问道。屏幕上一个国籍不明的歌手,正嫩声嫩气地演唱一首新歌。
妻子调换了一个频道:两名女人在摔跤;又换了一个频道:土耳其浴池的浴客和女招待在一起……
“这个时候,都是这种节目。”妻子解释说。
“算了,关上吧!”太田朝妻子摆摆手。这时,画面已由土耳其浴池变换为商业广告。妻子关闭开关的瞬间,做广告的女模特的脸在荧光屏上留个阴影,没有即刻消失。太田觉得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好象就在最近这一两天吧!
“打开电视,看刚才那个频道!”太田慌忙说。
“那是商业广告啊!”
“管它什么,快绐我打开!”太田申斥道。妻子已经习惯了他的脾气,顺从地又扭开旋扭。刚才那个看来面熟的女人,在落叶松树林的林间小路骑着自行车,背景是一幢别墅般的建筑。
“看这种推销别墅的广告有什么用,咱家又不买。”妻子惊奇地说。
这是帝都观光公司在那须高原新建的一幢别墅销售广告。引起太田兴趣的是做广告的那位模特。
“我说,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是呀,没有见过。大概是新模特吧?”
妻子无意中说出的“模特”二宇,唤起了太田的记忆,他不禁髙声喊道:“是她,就是她!叫水木什么来着,是日出美女俱乐部的模特!”
“喂喂,怎么回事儿,你认识这个模特?看见广告就这么髙兴,你们真够亲密的了。”妻子开着玩笑,讥讽地说。短暂的广告播映完了。
“胡说,没有那回事儿!”
太田没等吃完饭就撂下筷子,走到电话机旁。他要找下田核实。
帝都观光公司雇用水木阿莉莎做商业广告,不一定就表明米原丰子和宫村健造之间有关系。很可能是司空见惯的业务合同;或者是广告代理店和模特俱乐部无意中起用了她。但是,与根本没有发现这两家的来往时相比,不可否认,在他们中间已经扯上了一根细线,或许通过这根纤细的线,可以牵扯出更粗更长的绳索。
经调查,经办这个商业广告的是赤坂的一家广告代理店“广明社”,电视也是由这家代理店拍摄的。广明社是新开业的一家广告代理店,是由有乐镇的广告综合代理店分出来的。它不仅确保广告的画面和制作的时间,而且最主要的特征是能够充分发挥广告的动人的表现能力,是最近急速发展起来有独创精神的代理店。
帝都观光公司的这部广告,是广明社受该公司的委托拍摄的。据说从物色模特到广告内容的安排,统统都是广明社依照计划决定的。可据内行人介绍,广告主完全有权指定自己喜爱的模特,可以干涉广告的内容。一切都委托给代理店的说法,反倒是前所未闻的稀罕事儿。灵通人士介绍说:
“也有这种情况,由和董事们亲昵的女人,甚至是经理的老婆上广告,扮演角色。假如没有这种私人关系,就要物色与广告主心中的形象相符的模特。所以,很少有完全委托给代理店的情形。”
这样分折,莫非帝都观光公司和日出美女俱乐部之间,事先有所安排?不然的话,因打零杂而意气消沉的水木阿莉莎怎么时来运转了呢?
人们聚集在侦察总部,又一次观看有问题的那部电视广告。在落叶松松林的林间小道上,水木阿莉莎朝气蓬勃地骑着自行车。以落叶松林为衬景,她那头长发随风摇曳,给人以清新的快感。这时,响起明快的旋律,水木阿莉莎用银铃般的嗓音朗诵:“别墅,别墅?这哪里是别墅,分明是别有天地,人间天府!”果然象标榜的那样,是一部感染力很强的广告。当初向下田刑警哀叹打零杂苦楚时的郁闷表情,丝毫无存。曾躲在下田的身后偷听阿莉莎诉苦的太田,也为她今非昔比的变化而大为吃惊。
“简直象换了个人。”
“打那以后时来运转了。”和水木直接交谈过的下田,更是惊讶不已。
“向她问的正是时候,如果是现在,恐怕她不会背地里说俱乐部的不是喽。”
“说得对!可她是从哪儿入手,抓住时机的呢?”
“是值得好好深思。”
“你想没想到过这一点?”
“哪一点?”
“俱乐部的头头发现水木向我发泄不满,为了堵住这张饶舌的嘴巴,便给她点好处……”
“你的意思是,这部广告是在你调查以后制作的?”
“从时间来看,是吻合的。”
“可是,在她把话都讲得差不多以后,再给她好处来堵嘴,也不起作用呀!”
“为了以后不要再向外讲……”
“果真那样,就是说她还知道些内情。”
“她应该知道,至少是知道一些泄漏出去对俱乐部极为不利的什么把抦。”
“什么把柄?”
“不知道。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无法调查。”
“如果那样,对方马上给她好处,拍这种广告,不会更加引起人们的怀疑吗?”
“是呀,或许我们的对手想得很简单,他大概想利用广告主和模特俱乐部间的正常的工作关系来掩饰这一点。日出美女俱乐部负责向各地的广告主提供模特,纵令这部广告引起怀疑,也只能是怀疑广告主和模特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而怀疑不到俱乐部的头上。”
“我们在这儿再冥思苦想也不顶用,怎么样?再找阿莉莎了解一下试试。如果她回避你,就说明广告主或者俱乐部向她提出什么要求了。”
“这是奏效最快的好办法。”
两人正想再找阿莉莎调查的时候,从意外的场所给下田打来电话,发话人是下田的朋友、体育报记者大友。
“喂,你怎么拿我的名片去胡闹哪?”大友说,听筒里传来他耐人寻味的笑声。一时间,下田摸不清头脑
“那个叫水木阿莉莎的模特告诉我,她以前说的话都是胡扯,不要再记着了。她究竟和你说了些什么?”
“是水木阿莉莎给你打的电话吗?”
“是呀!开始我也莫名其妙,有些慌张,可说着说着,我忽然想起来,你曾经向我借过名片,说是在侦察时使用,所以心里就平稳了,顺着对方的意思哼哈着。她把我当成你了。”
下田终于明白了,水木阿莉莎相信他亮出的名片,找真记者表白什么去了。
“水木阿莉莎向你说些什么?”下田的声音显得紧张。
“说些什么是次要的,关键是不要用我的名片去惹是生非。看样子,那个姑娘挺难为情。刑警拿别人的名片去诱惑女人,可不怎么样啊!”
“没有的事儿,只是让她看看名片,并没有给她。我说,水木和你说些什么?”
“她说,她讲的外国帮的那些话,都是编的,没有那回事儿。”
“没有外国帮?”
“对!她是那样说的。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外国帮?”
“她还说些什么?”
“还说在她们那儿根本不搞什么接待,千万不要写进小说。”
“不搞什么‘接待’吗?”
“是呀。你用我的名片干些什么?夸口写小说来诱惑人家吗?”
“你放心好了,绝不会给你找麻烦的!”下田接完大友打来的电话,一股兴奋的激流在胸中奔腾。水木阿莉莎受到了压力,正因为这样才否认以前说过的话。这种压力是来自日出美女俱乐部,还是来自帝都观光公司?说不定是来自这两个方面呢!
同时,也可以这样分折,阿莉莎并不是出于某种压力,而是担心自己说过的这些话,会使她丧失掉好容易才交上的好运,所以才自发地宣布取消以前说过的话。
还有一种可能,是她以前果真说了谎话。如果单纯是为了更正谎言,又为什么选在她刚刚崭露头角的时候?这里给人一种奥秘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