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久子反复发送着商量好的信号。看看手表,九点差五分。
“出了什么事吧?”
她感到一阵冷彻全身的战栗。这些信号对方应该看见了。阳台的位置是从山庄看山顶最清楚的地方,她在白天已多次查证了这点。影山如果到达山顶,一定会看见信号,也肯定应该有所回答。
他们约好影山先发送信号,然后贵久子作出回答。总之是平安登顶的信号,谁先谁后也无所谓。只是时间上有些差错也不要紧,反正这不是列车时刻表。
那么,影山没有回答,不正说明他没有看见信号吗?也就是说,他没有登上山顶。他在途中发生了什么问题!贵久子全身瑟瑟发抖,站都站不稳了。她抓住阳台的扶手,支撑着摇晃的身体。
突然,K岳的山顶附近闪出一点桔黄色的灯光。那闪动的柔和的光芒,比点缀其后的任何一颗星星都更加美丽、明亮。那灯光在贵久子的视野中闪耀,扩散。她的眼中已涌出了泪水,灯光被泪水弄碎,在眼中到处反射,传达着来自遥远山顶的年轻人的思恋。
“我在这里呢!看见了吧。你看清我的灯光了吗?”贵久子任凭泪水流下面颊,不顾一切地打亮、熄灭着手电。
每十五秒一次,闪四次后休息三十秒,又是十五秒一次。
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
贵久子热切地持续回答着。因多次打亮、熄灭手电,手指尖都疼起来了。突然,她注意到一件异常的事。从山顶发来的信号是以六为单位发送的。开始,她还以为是看花眼了。她集中注意力又数了一遍,的确是六次。
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
“为什么没有发送约好的信号?”
紧接着,她感到触电般的冲击。
“可别错打成遇难信号啊!”
“遇难信号是怎么打的?”
“一分钟打六次每隔十秒一次,然后休息一分钟,这是各国通用的。”
她清楚地记起了出发前同影山和真柄的对话。
“啊,真的!”
信号是在峭壁的中部,看来影山还未到达山顶,那遇难信号……?贵久子用手电照着颤抖的手腕计算时间。隔十秒,闪一次,这样连续闪六次——信号准确地重复着。
已经毫无疑问了。那不是影山向贵久子传达的思恋,而是各国通用的遇难信号!
影山肯定是在那断绝人烟的山顶上遇到了什么意外。无论如何得想个办法,无论如何!但是,那光源和自己所在的位置之间,存在着近于无限的距离和高度之差。
因为影山没有教给贵久子如何回答遇难信号,她只好一边乱抡着手电,一边哭喊着:
“别死呀!现在马上就去救你,可千万别死啊!”
三
贵久子大惊失色地跑回屋里。小正和他父亲上村茂助听说影山从K岳山上发回了遇难信号,半信半疑地来到阳台时,山岭再次陷入沉寂的夜色之中,看不见一点光亮。
“真是遇难信号吗?“茂助用疑问的目光看着贵久子。
“真的,没错。每隔十秒闪一次,闪六次后,停一分钟又是六次,我的确看清了。”
她那具体的说明和无比认真的神态,使茂助也意识到发生了意外。
“信号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那边。”
贵久子指着黑暗深处。茂助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朝那边眺望。
“嗯,的确是北峰。”他小声说着,转身对儿子喊道:“正彦,去把那个最大的手电拿来。”
贵久子这才知道小正名叫正彦,茂助过去也一直管他叫小正。
小正按照父亲的命令,很快就从屋里拿来了一个镜片直径有十公分的手电。正彦从儿子手里抢过手电,马上向山那边发送信号。他每隔二十秒打一次信号,三次为一组,这大概就是对遇难信号的回答吧。
茂助反复打了十几次,但山上毫无反应。
“嗯?”茂助放下手电,抱起了胳膊。他听到贵久子的呼救后马上就向山顶发送了信号,其间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可是山上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影山就在这暂短的时间内连信号都不能发送了吗?现在正是春天,影山的信号也不会被严冬的风雪遮住。山顶上气温肯定很低,不过天气很好呀。在仅仅几分钟的时间里,影山就连回答他的信号都不能辨认了,那该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况呢?茂助深思着。
“大爷,求求你!快去救他吧。这会儿,影山他……”贵久子说不下去了。她想说,这会儿……他就会死的,因为她恐怖地想象到,影山也许已经死了。
不,不会的——她急忙想打消这个念头。但影山确实没有回答茂助发出的信号,给她一个不吉的预感。她心头的乌云越来越浓了。
“不管怎么说,小姐您要是看见了那遇难信号,影山先生总是出了点什么事。可是这深更半夜的也没办法。我看还是赶紧和山岳救援队打个招呼,明儿一大早到现场去瞅瞅吧。”
茂助下结论似地说,然后又冲小正喊道:“快点睡,明儿赶早出发。”
正在这时,一颗流星掠过西北的夜空,划出一道斜线,落向K岳北峰。
贵久子忽然想起今天午间偶然和正彦踏进遇难者的墓地,不由把自己不吉的预感和墓地联系起来。
四
当晚十点刚过,真柄慎二到达了山庄。
“真柄!”
“啊,好不容易把工作处理完,乘下午的火车赶到这里。本来想赶上九点打信号的,急急忙忙赶来,可是已经没有汽车,结果还是迟到了。怎么样,影山打信号来了吗?”真柄用非常随便的口吻说。
“不好了!”
贵久子遇上了熟人,刚才的紧张感一下松弛下来,她靠在了真柄的胸前。
“到底怎么了?”真柄表情迟钝,毫无反应。
“影、影山遇难了。真柄,怎么办呀?”贵久子把脸伏在真柄胸上,开始抽泣起来。真柄身上散发着男人的汗味。
“遇难了?!”真柄的脸上这才露出紧张的神色。
“真柄,反正得上去瞅瞅。”在后面做救援准备的茂助发话了。真柄也在这个山庄里住过好几次,所以两人很熟。
“究竟是怎么回事?”真柄轻轻推开在胸前哭泣的贵久子,到山庄的走廊里同茂助面对面地站着,向他了解事情的经过。他好象是来追影山的,全身披挂着登山装备。
“也不知是怎么了,影山先生发来了遇难信号。”
“遇难信号?!从哪儿发来的?”
“北峰。这位小姐看见的。”
“肯定是遇难信号吗?”
“没错。连闪六次,每隔十秒闪一次,然后停一分钟,打了好几组信号呢!这是你刚教我不久的,肯定不会错。”贵久子抽泣着回答。她想起,当时就是真柄告诉她遇难信号的打法。
真柄好象总算明白发生了异常事故。“那怎么办呢?”他又转向茂助。
“反正得等到天明才能行动。”茂助说完就紧紧地闭上了嘴。
那天夜里,贵久子怕影山什么时候又发来信号,所以几乎寸步不离地在阳台上守到天亮。
只是因为真柄来找她,贵久子才离开过阳台五、六分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但K岳仍然保持着沉沉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