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空间的破绽(1 / 2)

孽缘 森村诚一 5447 字 10个月前

梅雨季节的晴天,阳光显得格外耀眼。占绝对优势的高气压笼罩着整个本洲上空,这真是全国性的晴好天气。

刚刚是早晨八时,就看见起飞的飞机了。

“日丽风和,绝好的可见区。”

猪原杏平仰望着碧蓝的晴空,高兴得自言自语着。

——从现在开始,至少有两个小时,可以从一切束缚中解脱出来,实在太好了。

猪原兴奋地想着。只有在天空飞翔的时候,他才感到自己真正恢复了本来的面目。从事业、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倾轧,还有那讨厌的警察中摆脱出来,无拘无束地在“孤独的空间”中自由翱翔。只有这时,他才领悟到了“解放”一词的激动人心的含义。

要想在天空中获得自由,非得有可见区才行。只有这样才能不接受航空指挥塔在高度、航线上的指定,按照自己的意志任意飞翔。

猪原来到俱乐部后,首先到气象室核对了气象预报,确认了今天是全国性的晴好天气,他抑制着内心的兴奋,回到俱乐部的房间里。

一位相识的俱乐部成员老远就微笑地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了,今天要单独飞往名古屋吗?”

“很长时间没飞了,真有点儿担心啊!”猪原两手插在飞行服的口袋里,向窗外的天空望了望说。

“哪儿的话呀,象猪原经理这样的老手到了天上就象鸟儿一样,我做梦都盼望着能象经理那样飞得干净漂亮。”

那人十分认真地说着。猪原只是笑了笑。由于长时间没握操纵杆单独飞行了,心中那难以抑制的兴奋中不免掺杂着微微的不安。

可是,猪原练习飞行并非仅仅出于娱乐。为了保持自己的飞行技能,这两个月中唯一的单飞,是绝不能放弃的。

以前猪原总是和妹夫木本同驾一机,可是最近木本在驾驶汽车时,发生了轻微的人身事故,现在正处在谨言慎行的状态中。

“汽车和飞机是两回事,去消遣消遣吧!”猪原几次邀请木本,木本还是不愿意来。

今日的目标是名古屋。猪原打算以海岸线为飞行路线,避开直线飞行。因为如果发生紧急情况,沿海岸线飞比较容易找到迫降地点。

猪原迅速向航务科提出飞行方案后,走向停机场。今日使用的飞机是派珀——PA28。

美园派珀飞机公司是以生产轻型飞机著称的老牌企业,PA28是该公司引以为荣的普及型轻型飞机。尤其在机体构造简单化上下了不少工夫。猪原在该公司预购了一架派珀·神箭,这是PA28的“兄弟机”。目前他正在琦玉县的上尾修建自家用跑道,竣工后立即从美国把飞机运来。

猪原本来还拥有一架赛斯纳——172型自用飞机,但需要接受特约经销店的定期检查。所以这次决定使用俱乐部的飞机。

机械员对飞机进行了飞前检查,然后猪原用眼睛察看了各检验重点。

机器正常,燃料充足。猪原进入驾驶仓,系好安全带。这时正好是上午十点钟。

接通总开关、开增压泵。消防队员手持灭火器进入待机状态。

“开车!”地面指挥人员下达了命令。猪原将磁电机开关搬向左侧,按动了起动按钮。随着螺旋桨的旋转,轻微而又有节奏的颤动迅速传遍整个机身,身体也随之轻轻地摇晃起来。

猪原总是在这个时候产生一种习惯性的兴奋。

用无线电报话机呼叫,向航空指挥塔请求地面滑行起飞。在跑道末端进行起飞前的最后检查。

“派珀——起飞!”

指挥塔发出了起飞命令。猪原将机身对正跑道中心,加足了油门。

猪原在大学时代就获得了自用飞机的飞行证书。在家里,教育、兴趣、甚至婚姻都要受到父亲的制约,唯有飞行这一选择是出于自己的意志。猪原开始时对此并不抱很大的热情,但由于地面上的约束太多,终于被空中的魅力迷住了。然而,即使是翱翔在天空,也不能从讨厌的地面制约中完全逃脱。在高高的天空里也要受到航空法、空中管制的种种限制,所以也只能在所限定的空间飞行。

不管怎么说,天空还是广阔的。在飞行当中,可以独自存在于蓝天之上。然而,当猪原独自它行在碧蓝幽寂的天空时,却突然感到在这团团围在自己身边的无限空间里,竟蕴藏着可怕的死亡。也许在一瞬之间就会发生紧急情况。他非常清楚,把自己推向空中是凭借着机械的力量。多数体育运动,其主要部分都要依仗自己的肉体,而航空则是依赖机械的一项运动。机械要比人更加可以信赖,对这一点猪原是坚信不移的。

猪原将机体置于稳定的气流中,这时他仿佛服了安眠药想要沉睡似的,感觉到身体产生了一种几乎是难以摆脱的诱惑。这是一种可怕的孤独感,黑暗中的沉睡和这过于明亮的万里晴空构成了鲜明的对比。法国诗人巴莱拉的诗中有这样一句:“内心自由的人啊,永远热爱着大海。”猪原却随意将它改成了“内心孤独的人啊,永远热爱着碧空。”并月品是诵不离口。

十时二十分,飞到平冢上空;十时三十七分位于热海上空,右面是箱根的群山;渐渐地,在那群山之中,美丽的富士山露出了它整个姿容。

飞机横穿伊豆半岛的尼部,向骏河湾飞去。以起伏平缓的白色海岸线为境界,一边是闪闪发光的海面,一边是烟雾迷离的陆地。

高度六千五百英尺,时速一百英里,风向二百三十度,风速十五海里。猪原在静冈上空通报了所在位置,开始下降高度。名山屋市街被薄薄的烟雾笼罩着。

不久,小牧机场进入视野。猪原向指挥塔请求着陆。

绕机场飞行一周,对准跑道中线,机翼放下二十度,调整降落姿势,对正跑道中线作最后的机动飞行,然后着陆进场,减小功率拉操纵杆。

主轮接触地面而产生的轻微冲击传向机身。轻踏制动器,慢慢降低速度。

猪原看了看手表,正好十二点,整整飞行了两个小时。此时猪原突然感到饥肠辘辘。

林刑警终于打听到猪原杏平有小型自用飞机的驾驶证书。

有自用飞机,这可是一个新发现。利用民航客机的线索已被否定,现在又在考虑租用小型飞机、直升飞机的可能性,可是这除了飞行员之外,还需要机械师等机场有关人员协助,总之,需要为数不少的同案犯。

推理又迈出了一大步,无论怎么说,理论上是有可能的。

林刑警去东京附近的小型自用飞机的圣地——调布机场作了调查,并获得了这个情报。

的确,如果自己可以操纵飞机,就不需要有飞行员这样的同案犯,用自己的飞机线运尸体(假设在东京被杀)那就更容易。

总部得到林提供的情报后,又活跃起来了。

“假如是驾驶自用飞机,就会留下使用机场的记录和各种法律手续。”

提出这个问题的刑警们,分头去调查。以运输省航空局为首,包括调布和东京周围的小型机场。

飞行员通过机场办公室向运输省提出飞行计划是法以上的必备程序。飞行计划中需要注明飞机的无线电传呼代号、飞行方式、起飞机场和着陆机场、飞行路线、时间等等事项。可是,四月二十日(包括十九日夜)猪原并没有提交飞行计划。

在东京周围,以羽田机场为首的运输省、自卫队、美军、民间管理的大小机场有十余处,都没发现猪原使用过的踪迹。军用机场一般不允许民用飞机使用,如果是由于紧急事态而被迫使用的话,马上使能够知道。属自卫队管辖的机场,如提出使用申请得到许可的话,是可以使用的,可猪原并没有提出过这样的申请。

另一方面,在大阪飞机着陆的场地有可能是八尾机场。但是茨木警察署侦察总部调查的结果表明,八尾机场未发观猪原的记录。

鹰航空俱乐部的大本营设在调布机场内,这里是横渡和林侦察的对象。该俱乐部是在昭和三十一年(1956年)为航空运动爱好者设定的。会员虽少,却汇集了不少精干的飞机训练员,系统传授飞行技术。这里的训练器材要多于会员,会员可以得到充分的实际操纵练习。俱乐部成员多数是经济条件雄厚的人。猪原杏平,就是在这获得三等航空通讯员和依靠仪表飞行的证书。

在俱乐部的办公室内,横渡和林向小森理事问道:

“不提出飞行计划是否可以飞行?”

“不行。这是必须履行的航空法。”

“可是这只不过是法律上的规定,在必要时不能明知故犯吗?”

“还没听说过有人这样蛮横行事的。”小森惊讶地说。“首先,如不提出飞行计划冷不防地起飞,被雷达发现后,就会被当作身分不明的‘飞行物’,自卫队的战斗机马上会对它进行追踪的。”

小森感到这样的问题真是既幼稚又可笑。

“原来如此。不过这样广阔的天空,一架未经呈报的独断飞行的飞机,不会有被漏掉的情况吗?”

“不,不会。”小森拉长了声调坚决地否认说:“天空决不象你想象的那样辽阔。航线是固定的,不是可以随意乱飞的。而且飞行途中必须通报飞行的位置,飞行高度也受飞行方式及方向的限定。”

“所谓的飞行方式是指什么?”横渡不解地问。

“飞行方式分目视飞行和仪表飞行方式。目视飞行方式,是指飞行员凭眼睹看着地面目标飞行;仪表飞行方式,是依靠飞机上的仪表飞行。”

“夜间肯定要靠仪表飞行了。”

如果猪原利用飞机的活,是午后九时至翌日午期四时之间。横渡想到这,禁不住脱口而出。

“不一定只是夜间,白天能见度恶劣的情况下也只有依靠仪表飞行。”

根据小森的补充说明,即使是夜间,也可以凭借地面灯火或月亮、星辰的位置来飞行,但这要有相当熟练的飞行技术,若气象条件不好,这也是做不到的。因此,目前飞机最常使用的方式是根据接收地面设施发射的无线电电波进行飞行。

“这就是所谓的仪表飞行方式吧?”

“是的。”

横渡对飞行方式的概念基本弄清了。

“仪表飞行是否可以不被地面发现呢?”

“绝对不可能。因为必须在既定的通报点进行联络,而且地面指挥机关也随时随地要求飞行员通报自己的位置。”

“如果故意不通报、不回答呢?”

“会被判定为发生紧急情况,指挥部一定会引起骚动。”

“难道就没有不让飞机场及地面诸设施知道的飞行方法吗?”横渡不服气地问道。

“很遗憾,确实没有这种飞行方法。目视和仪表飞行这两种飞行方式,在起飞着陆时必须接受机场的指示,否则机场这一关就首先过不去。对了,如果是没有指挥塔的自用飞机场,则是例外。”

小森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一例外的情况。

“自用飞机场?”

小森虽是无意识地说出来的,可横渡眼里却闪烁出希望的火花。

“有这样的机场吗?”

“私人的飞机场是有的,比如说大利根机场、玉川读卖机场就是这样的机场。不过这些都不是正式的飞机场,人们称它们作‘土机场’。”

“凡是归个人所有的机场都属于土机场吗?”

“是这样吧。”

小森歪着头有些纳闷,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接着说道:“馆林有个叫○的‘飞行狂’,这个人在开垦的农田中进行了简易的碾压铺修后,建造了自己的家用飞机场,现在正等待航空局批准的许可证。如果获准的话,可谓是私人机场的头一号。有了自己的飞机场,就可以自由地起飞和降落了。”

如果猪原有秘密的自用机场,就可以不在公共机场留下记录起飞和着陆。

可是小森好象是故意给刑警们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泼凉水似的,接着又说:“不过,这并不是完全自由的,在未公认的机场起飞降落,也要经航空局许可。”

“偷偷他飞个一次两次,不会被发现吧?”

“这个吗……大概不会吧。如果附近无人告密的话。”小森两手托着下额,沉思了片刻说。

在附近居住的人是不可能知道机场主人是否领取使用许可证的,因而也没有告密的可能性。

“不过这是指在其机场周围飞行。稍飞远些或转场飞行的话,肯定会知道的。”

“所谓转场飞行指的是什么?”

“比如说从调布机场起飞,在名古屋的小牧机场降落,起飞、着陆不是在同一机场,这就是转场飞行。从调布机场起飞再回到调布机场着陆的叫做场内飞行。

“比如说,选择没有雷达和指挥塔的地方飞行,能发现吗?”

“这个……如采取不被雷达跟踪的低空飞行,躲过主要机场和指挥台,也许会瞒过地面的耳目……”

顶对执拗的刑警,小森的话气逐渐失去了信心。

相反,横渡却越发自信了,他暗想:“一架小小的飞机在辽阔的天空飞行,地面上的指挥人员不会那么神经质。小森只不过是墨守成规罢了。”

“请等一下,我去把现役的飞行员叫来。”小森不敢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他终于认输了。

不一会儿,小森带来一个瘦高个儿、目光锐利的男人。让人看上一眼就会产生一种高练精悍的印

“长井君,我们俱乐部的一流教官。凡是飞行的实际业务之事,请随便提问。”

小森向刑警作了介绍。

“打扰了,工作这么忙……实在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