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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林和下田第一次看到她的地方附近,找到了那个卖交通孤儿的假花的妇女。她看到目光严峻的人们突然将她包围起来,显出害怕的样子。
“你还记得我们吗?”小林为了缓解她的惊恐不安,脸冲着街灯对她说道。
“啊,是上次的刑蕾先生。”妇女的表情镇静下来了。
“好啦,你要老老实实回答,不大工夫以前,一个一部分头发染成紫色的像外国人的女人买了你的花吧?”小林凝视着对方的表情变化。大坪刚才说卖花人可能是罪犯一伙的,但现在又觉得要是一伙儿的话,小林他们问三崎的行踪时,她就不会说出小人国餐馆的地址。
“啊,那个女人我记得很清楚。她一下子买了5枝花。”这种奇特的人是少有的,卖花人当然对她印象很深。
“她虽然说是因为同情交通孤儿才买的,可是,当时有没有异常之处呀?”她们若是一伙的,卖花女会有反应。
“那个女人有问题吗?”卖花妇女反问道。她的表情,只是有一种朴素的好奇心。
“没什么。只是为了同情就一下子买5枝花,太不寻常了。”
毒品管理官员做好了根据情况逮捕她的准备。小林却希望这个“交通孤儿的女神”与麻药没有瓜葛。
“啊,她求我办了件事。”卖花妇女没当回事地说。
“她求你办什么事啦?”在旁边等得不耐烦的武部插嘴问道。
“把提包存放在我这里了。”
“提包?!”管理官员们一齐喊了一声。妇女吓得身体打战。
“那个提包怎么啦?”武部控制住激动的心情问道。
“交给了随后来的一个人。”
“交给谁啦?提包里是什么东西?”武部又激动起来。
“不知道。我只是受人之托。”卖花妇女一看这种异常的气氛,想要走开。
“你不要怕,详细谈谈。那个提包可能与一个重票案件有关。”小林这么一说,卖花妇女恢复了平静。
“那是一个皮制手提包,是关着的……”
“里边装着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没看。”
“手触到它的时候,感觉不出装的什么吗?”
“感觉不出……”
“有多重呀?”
“不怎么重,也就是1公斤的样子。”1公斤毒品,可是个大数目。
“你交给什么样的人啦?”
“一个男人,是一个大高个儿、块头很大的。”
“那个男人,不是交给你提包的那个女人的同伴吧。”
“不是她的同伴,他们两个人个头儿不一样,那个人又没穿大衣。”
“女人的同伴穿着大衣吗?”
“是的。”
“也许是脱了大衣以后又来取提包吧?”
“我看不是。女人的同伴穿着一身茶色衣服,而那个人穿的是深色服装,茶色大衣和他的服装不相协调。”
卖花妇女观察得很细致,不愧是六本木时装街上练出来的。
“看他那一身轻装,像是刚下汽车走过来的。”卖花妇女又补充了一句。
“你没看到他的汽车吗?”
“没看到。”
管理官员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是染发女人托你将手提包交给那个男人吧。你怎么知道把小提包交给哪个人呢?”
“染发女人告诉我说,对方说‘祭是雨’(意思是‘节日是雨天’。——译注)的话,就把提包交给他。”
“祭是雨……?”武部反复念叨着。这不是祭雨田用自己的名字做暗号吗?
是罪犯一伙叫染发女人将“货物”送到交易现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发现有警方人员蹲守。马上转身返回,会被蹲守的警察察觉,于是将“货物”存放在卖花妇女那里了。他们大概是事先预料到了可能出现危险情况,从而事先准备好了两三个“紧急存放处”。紧急存放处设在无关的第三者那里比较安全。从卖花妇女手中领走手提包的男子,大概紧随染发女人之后,看到了她将手提包交给了卖花妇女。这和小偷“转手”的手法相同。
这种手法,简直是对毒品管理官员的嘲弄,他们大概自信警察不会怀疑到卖花妇女身上。
但是,这终究不过是毒品管理官员从祭雨田这个名字产生的一种臆测。在没有发现“现货”的情况下,还不能仅凭使用暗号就断定染发女人和她的同伴是罪犯一伙的人。
“你对那个祭雨田……不,对那个说‘祭是雨’的人有印象吗?多么细小的情况都可以。”武部以捞稻草的心情问道。现在只有依靠卖花妇女的记忆了。但是,卖花妇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道:
“我只是把手提包交给他了,几乎没有说话。”
“他的身体特征和动作的样式,你没注意吗?”
“没注意。”
“他有同伴吗?”
“没有。可是……”卖花妇女的表情忽然有些变化。
“可是什么?”武部抓住不放地问道。
“他像是遇到了一个熟人。”
“他遇到了一个熟人?”
“他从我手里接过手提包走到大街上的时候,从对面来了一个男人和他打招呼,他却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一直向前走去。和他擦身而过的男人对其同行女伴说:我看是金山先生,难道我认错人了吗?可是,他太像金山先生了。”
“那个人说他很像金山先生?你认识那个人吗?”
“不认识。”
刚有了一点希望,马上又破灭了。卖花妇女不认识那个人,他是谁也没用了。
“可是,那个女伴我常常见到。”希望刚刚破灭,又有了新的希望。
“你说常见到她,你认识她吗?”武部怕又是失望,很客气地问道。
“说不上认识。她喜爱迪斯科,所以常见到她。我听见了她的男伴叫她洋子。”
“喜爱迪斯科的洋子?那么说,她今天夜里会来迪斯科厅吧?”
“我想她大概会来的。”
“你知她去哪家迪斯科厅吗?”这一带是迪斯科的圣地,各种迪斯科厅云集于此。
“她大概去‘女妖’迪厅。我看见过她和‘女妖’的迎宾员亲切交谈。”
“女妖”迪厅在迪厅云集的“迪斯科会馆”的九楼。
“对不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武部以不容商量的口气说。
迪斯科厅对毒品管理官员是敬畏的。在“女妖”迪厅的柜台一问“洋子”是谁,马上就清楚了。她是这里的“特别会员”,有全年的免费入场券。不仅在“女妖”迪厅,在六本木的其他迪厅也像是吃得开的。
业务员从像蚂蚁般拥挤在狭小舞池里的奇装异服的男女人群中,将洋子拉了过来。她留着长发,穿着宽松女罩衫和细长工装裤即所谓的迪斯科服。身体已是成熟的女性,但表情还有些幼稚。
“找我有事吗?”洋子一边用手背擦脸上的汗,一边以诧异的眼神看着聚集在柜台前面的与这里的气氛极不合拍的管理官员们说道。
“我们想见见刚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他在这里吗?”
管理官员们的真正目的不是来找洋子,而是想通过洋子同行的男子,了解和他擦肩而过的那个人。
“你们找河田先生吗?”洋子反问道。
“他叫河田吗?就是刚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他说和金山先生擦肩而过,但又像是认错了人……”
“那么说来,就是河田先生,他正在舞池里跳舞。”
“你马上把他带来好吗?”洋子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被管理官员们的气势压住了,什么也没说回到舞池里去了。不大工夫,洋子带着一个工薪阶层样的年轻男子回来了。他穿着西装,领带系得比较松,像是跳舞很有经验,样子很帅。
“我叫河田,找我有事吗?”河田的眼神有些不安。
“我可以走了吗?”洋子误了跳舞,很着急的样子说。得到管理官员的同意后,如鱼得水似地回到跳舞的人群中去了。看样子,她和河田像是没有亲密关系。
管理官员们亮明身份以后,询问了刚才他“认错了的人”的情况。
“啊,你们问金山先生的情况吗?刚才我和他打招呼他不理我,现在我还觉得奇怪。我没认错人,他肯定是金山先生。”
“那个叫金山的人,是哪里人呀?”
“我帮他买的公寓房。这是我的名片。”他的名片上印的是“永和不动产流通营业部流通一科河田勇次”。
据河田说,刚才和他擦肩而过的那个人叫金山登。他住的公寓房,是通过河田购买的。
“我不会认错人的。肯定是当时在那里遇见我对他不利,他才没有理睬我。”
“金山的住所是哪里呀?”
“涩谷区幡谷一条的永和公寓。”
“金山的职业是什么呀?”
“是贸易商。金山先生是中国人,和日本太太结婚以后入了日本国藉。”
一听说是中国人,管理官员们为之振奋起来。武部拿出李学全的照片问河田金山是不是这个人,河田摇了摇头。大概是感到有危险,李学全本人没有露面。
“谢谢你了。以后也许还要请你协助,到时候请予合作。”
管理官员终于抓到了一点线索。他们立即奔赴幡谷。抓住现场才是最重要的。
金山要是没有重视遇到河田这件事情的话,“货物”可能还保存在他的手里。金山住的公寓位置,在甲州街道稍南一点的头等地段。虽然是在夜里,也可以看得出是漂亮的高级公寓。
金山的房间是4层的407室。这里有一个难题,就是金山不会轻易开房间的门。这边在门外等他开门的工夫,他要是将“货物”处理掉,就全完了。
首先向公寓管理人说明情况,取得了对方的合作。即使能够用管理人的万能钥匙打开房门,门里边要是有门链儿,还是进不了屋。毒品管理官员缴了防备这一手,准备了链锁钳子。但是,对手装备有两道锁,就没办法了。
没有来得及办理金山住宅的搜查证,打算用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一十条的紧急逮捕的规定实行搜查,将“现货”强行扣押。
从金山的房门外边向里边窥视,像是没上两道锁。
管理官员配备一个人在金山的阳台下面地上监视着他往外面扔“货物”,其他的人一起来到金山房间的门口。髙级公寓的内部,像没人似地鸦雀无声。是隔音设备完善呢,还是全家都人睡了呢?在走廊里完全感觉不到室内有人居住的气息。
公寓管理人将万能钥匙插进了钥匙孔里将门打开了。幸好里边没有门链儿。从里边的房间漏出了亮光,人像是还没有睡。一进门,是三合土地面,里边还有一道门,再里边像是起居室。里边的门一推就开了。门里边是西式起居室,一个中年妇女坐在沙发上在看深夜电视。
“谁,是谁呀?”妇女被忽然闯入的一伙人一惊站起身来,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向里屋喊道:“喂,你收拾一下!”一个人按住了妇女,其他的人急忙冲进里屋。里屋也是西式房间,连着阳台。通向阳台的拉门敞开着,门帘还在摆动,但是没有人影。
糟糕!管理官员们咬牙切齿地向阳台走去。一个50来岁、大腮帮子、表情呆板的男子呆立在拉门旁边,用镇静的声音责备道:“你们是什么人?忽然闯我家里来。”
“你是金山先生吧。以持有毒品的嫌疑,对你家进行检查。”
武部一边说着,一边检查金山的衣服。
“毒品?要有的话,我还想看看是什么样。”金山装模做样地说。果然,他身上没有“现货”。像是听到妻子一喊,就马上从阳台上扔到窗外去了。正在这时,酒田在下边喊道:“刚才从阳台上扔下了这东西。”
“太好啦,你马上拿着那东西上来。”武部以得救般的声音说道。但金山却是泰然自若的样子。不大工夫,酒田紧紧抱着一个文件袋上来了。打开文件袋一看,是几个尼龙袋,里面装着白粉和红色固体物。一看就是毒品。白粉是海洛因,红色固体物是鸦片。
“这是什么?”在铁证面前,金山表情非常镇静,装模作样地说:
“啊,是什么呀?不是我扔下去的。”使人感到他是一个“现货”一经脱手就坚决否认的很难对付的老手。这样的重要人物,应该是上了名单的,但管理官员们却是第一次见到他。本来是追查李学全的,现在像是隐藏在他后面的大人物出现了。管理官员们强烈感到金山可能就是祭雨田。
因为酒田确认东西是从金山的阳台上扔下去的,于是作为持有毒品的现行犯,对金山夫妇进行了身体检查。但没有检查出注射的痕迹,全身都是营养正常的健康皮肤。
毒品组织的大人物,自己决不沾染毒品,毒品的可怕,他们知道得最清楚。
“说我是现行犯,你们有什么证据说那东西是我的?那上边写着我的名字吗?突然闯人我家,你们有搜查证吗?有的话叫我看看。”金山进行了猛烈反击。
“你说什么?我们是为了逮捕现行犯而进行搜查的。”
“我要问你们逮捕什么现行犯?”
“你干了坏事还厚颜无耻。要我们将文件袋上和尼龙袋的指纹与你的指纹对照一下吗?”
武部这么一说,金山泰然自若的神态发生了动摇。武部的话像是击中了他的要害。
“指纹一样,又怎么样呢?”金山又来劲儿了。
“你这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家伙。”武部以为金山是在破罐破摔在做最后挣扎。“我没做任何坏事,指纹留在什么地方我也不在乎。”
金山耸了耸肩膀,很有自信的样子,表现得不像是虚张声势。不愧是久经战场的恶棍,很快就恢复了镇静。
这时,检查那个公文袋里的东西的管理官员大吃一惊地说道:“是淀粉!”
“你说什么?!”
全员为之愕然。固体物是葡萄糖块。管理官员们立刻变了神色。经过长时间的秘密侦查,好不容易查获的东西,却是淀粉和葡萄糖,真令人沮丧。金山高兴地看到这种情况,自鸣得意地说道:
“有什么法律不许持有淀粉和葡萄糖呀?那上边有我的指纹,也没有被指责的道理。什么现行犯呀?深更半夜,也没有搜查证闯入民宅,这事该怎么了结呢?”
金山这么说,管理官员们也无法反驳。他的神态一度发生动摇,倒像是强化反击效果的演技。这种形势,像是管理方面的彻底败北。这时,大坪以沉着的语气问道:
“你为什么将这种东西扔掉呀?”
“扔掉什么是我的自由。”
金山若无其事的语气的背后,显露出一丝不安。
“扔掉什么是你的自由,但我觉得在我们进屋之前,没有慌慌张张地将淀粉从阳台上扔下去的必要。要扔掉的话,可以扔到垃圾站去嘛。”
“扔到垃圾站去,那太麻烦了。”
“嚯,你家都是在深夜从阳台上往外扔垃圾吗?这可是个问题呀。”被大坪这么一问,金山理屈词穷了
。“你是为了吸引我们的眼目,才得意洋洋地将淀粉和葡萄糖扔下去的吧。在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到这些东西上的时候,你却将要害东西做了处理。”
“我要是想处理的话,用不着兜这种圈子,放在恭桶里冲走就完了。”
“在这方面你很内行嘛。”不打自招的金山有点退缩,但因为没查出“现货”,强硬的姿态并没有跨下来。
“谁家都会把不愿意叫别人看见的东西放在恭桶里冲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