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土谷决定去同渡边商量,他认为美代和稻木不能老在川越旅馆呆下去,要把他们带出市外需要渡边的协作。
渡边对土谷根据名片编成的“美代名册”也很感兴趣。
“使人感到,好象正在以羽代为舞台,策划着一个不择手段的阴谋。”
“不择手段的阴谋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土谷想听听渡边的看法。
“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大场一成早就对自卫队表示异常关心,说日本的自卫队对外是纸老虎,但是一旦以国民为敌则可把你置于死地。”
“大场正在利用自卫队策划某种阴谋!”
“大场认为羽代是属于自己势力范围的独立王国。独立王国当然需要军备,所以一直把中户组当成自己的私人部队豢养,警察也是大场的看家狗,中户组和警察已经起了大场王国的军队的作用。在此基础上再把自卫队驯服,就可以完全撑起‘独立王国’的门面。”
“但是为什么要同自卫队勾结?是否准备要打仗?”
“我还没有象你了解的这么深,不过大场非常关心自卫队的战斗力,‘没有战斗力保证的权力不是真正的权力’这句话已成了他的口头禅。他主张要常备第一流的军队。听说大场的资本其所以能猛增到目前这种程度,是因为在战时同军部勾结,独揽军需产业大权得到实惠的结果。好象大场本人就本能地向往战斗力。”
“很早以前就听说过,自卫队激进派的青年军官要发动政变。与其说是大场袒护激进派,倒不如说他在唆使他们策划政变,你觉得如何?”土谷把心里的不祥预想说出来了。
“就算是自卫队内部有这种计划,也难于理解大场为什么要支持这种计划。仅仅因为向往战斗力,是不会去参加推翻现行体制的计划的。本来大场应该属于维护现行体制的人。目前只是根据矢代美代侍候过的客人情况来进行推测,能说明问题的论据太少了。不过我觉得你所说的一些论据是很有趣的。”
“你不认为这些论据足以说明松原先生被害的原因吗?”
“你说什么?!”渡边凝视着土谷,好象心里略有所悟。
“刚才说的只不过是一种假设,如果真有这种计划被松原先生发觉了,这不就能充分说明他被灭口的原因吗?”
“你是说松原先生已经发觉了他们的计划吗?”
“我是作为一种假设来说的。我一直把秋本和子被杀的原因和松原先生的下落问题联系起来考虑。由于不了解松原先生的失踪究竟是什么原因,暂且以中户组因害怕揭露他们的秘密卖淫组织,而对知情者进行灭口作为一种可能性来考虑。不过卖淫的事是哪一个暴力集团都有的,即使被揭露也不会成为中户组的致命伤。但是如果策划自卫队政变就不同了,不仅是中户组,大场体制也将因此而崩溃。我想如果松原先生已经发觉到这一点而想接近秋本和子以进一步搜集证据的话,他和秋本和子被灭口的理由就非常充分了。”
“真是可怕的设想啊!”渡边叉着胳膊在沉思。
“有必要先调查一下‘美代的客人’的周围情况,万一真的有这种计划,单靠我们是解决不了的。”
“如果松原先生已发觉有这种计划的话,一定会向你们报告的。”
“没有听说他汇报过这个问题,估计是还没有来得及报告就被灭口了。”
“如果松原先生是由于这种原因而被消灭的话,土谷先生你的安全就越来越令人担心,因为这等于你也发觉了这个问题。还有把矢代美代和稻木从中户组手中救出来后叫她们去找你的这个人,也使人很担心。”
“渡边先生,你有什么线索吗?”
“知道你在羽代的住处的只有我一个人,土谷先生,你有没有向什么人透露过你的住处?”
“只告诉过萩生科长。”
“那么这个人有可能是萩生先生这条线的人。”
“萩生科长说他对谁也没有说过。”
“那么那个神秘救主是谁呢?他是从谁那里知道你的住处的?”
“不知道。”
“在没有弄清楚他救美代和稻木的意图之前,是不能信任的。你赶快搬家为好。”
“我也是这样想。”
在敌人管辖区内的秘密住处,被一个不明真相的人知道是令人生畏的事情。有这两个人在这里,行动就更不方便,因此土谷决定把美代和稻木转移到A市去。
大约在同一个时间,田泽弘由于证据不足决定不予起诉。这可能是研究了各种情况和根据大槻茂供认的新材料,没有信心维持公审
中户组的一部分计划落空了。土谷认为应该去找田泽,但又感到会使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
这就等于拿掉隐身的蓑衣,正面同中户组和大场势力进行对抗。这个敌人是已经埋葬松原忠太和秋本和子的凶恶敌,如果知道土谷也发觉了同样的秘密,他们将毫不犹豫地进行袭击。
二
“美代的名册”中记载着下列人物,其中主要是防卫厅方面的重要官员:
陆上自卫队上校:柴田维文,中央总监部第二部长。
陆上自卫队上校:中村音松,第一〇一伞兵团副团长。
陆上自卫队上校:塩川恭次,第二〇一步兵团团长。
陆上自卫队上校:浜口武雄,那须学校步兵团教育部副部长。
陆上自卫队上校:菊地透,第一〇三直升飞机队队长。
此外还有上尉、中尉等年轻军官。
政治家方面,有德岛清隆为首的民友党鹰派议员,他们大多是该党年轻议员所组成的“芙蓉会”的成员。在调查这些人物的身世时获得了意外的收获。
首先,柴田上校是过去策划“三矢作战”的激进派成员之一。塩川上校与“三无事件”的主谋者川南工业会社的社长川南丰作有关系。中村上校的第一〇一伞兵团是自卫队最有名的精锐部队,队员个个都是身强力壮、善战的优秀战士。该团是由一批经过严格审查合格后接受突击队训练的队员组成的。每一个队员都是潜伏、伏击、破坏、干扰等的专家,不愧是陆上自卫队最优秀、最精锐的“人材武器”。塩川上校的二〇一步兵团是一支仅次于伞兵团的勇猛部队,他们多数是经过突击队训练的队员。
浜口上校的那须学校是训练突击队员的地方。该校是把美国引进的突击队员教育和日本的传统教育相结合,成为日本版突击队教育的母校。
此外,还发现“美代的名单”上的这帮家伙,是在前年二月的众议院预算委员会上被在野党揭发出来的“陆上自卫队干部学校兵学研究会政变研究班”的成员。
“三矢研究”是自卫队干部所进行的“昭和三十八年度(即一九六三年度)总合防卫图硏究”,是为了配合美军对中共的作战而研究的自卫队行动计划,因此被称为“三矢”。“矢”的第一支箭是指关岛的第三航空师,第二支箭是指地对地弹道导弹(ICBM),第三支箭是北极星潜艇。另一种说法,“三矢”是根据毛利元就(日本战国时代的武将——译者注)以三支箭教育孩子团结的故事取名。还有一种说法是象征着“昭和三十八年”的意思。昭和四十年(一九六五年)二月十日,在众议院预算委员会上,由于社会党的冈田春夫议员就这个绝密研究进行揭发、质问而表面化。研究内容除了纯军事性的作战之外,还研究了战时国家的非常体制等政治领域的问题,因此引起国会的重视,并设立特别委员会进行审议。(引自自由国民社出版的《现代用语的基础知识》。〉
“三无事件”是战后发现的绝无仅有的军事政变计划。
主谋者川南丰作是富山人。一九三六年买了长崎县的松尾造船厂后进入造船界,并勾结军部,成立被称为“川南王国”的川南工业会社,一下子掌握了拥有十万吨级船坞的东洋最大的造船厂,被认为是造船界的奇人。
川南的军事政变计划其所以被称为“三无事件”,是由于它的口号:(一)一个月的收入在五万日元以下的免税(无税);(二)消灭失业(无失业);(三)解除军备(无战争)。川南等人以实现这三项政策和摧毁左翼革命为目的,决定在一九六一年十二月九日这一天用民间和自卫队的武装力量袭击国会、监禁阁僚和议员,宣布进入非常时期,一举实现其目的。人员的训练,名义上是由三无私塾的校长川下佳节担任,但实际上是川南一个人在跳独角舞,武器装备也只搞到二支来福枪。因此法院的判决书说它只是“进行单方面的呼吁和物色人选”,还不是一个成熟的计划。虽然适合《破坏活动防止法》,但定罪时最重的川南也只判处两年徒刑,另有二人判处一年零六个月徒刑,五人缓期执行,四人无罪。(引自猪野健治写的《战后史中的幻想的军事政变》,刊载于《月刊笔》杂志一九七一年四月号。)
参加者是“五·一五事件”的余党三上卓和旧陆军士官学校第五十九和第六十期毕业生及国史会、菊旗同志会等右翼团体。自卫队虽然也受到邀请,但没有参加。
德岛清隆是芙蓉会的领导,他的激进言行经常遭到人们的物议。他认为把本国的防卫委托别国来做,世界上没有先例。主张日本应修改宪法第九条,承认自卫队是国家的军队,给予高度的核装备,建设一支现代化的军队。
听说他还出席过自卫队干部学校兵学研究会。土谷在萩生的协助下获得了上述调查成果后,对他所预想的羽代“计划”,更加有把握了。
“你认为松原君是由于发觉这个计划而被消灭的吗?”萩生的口气紧张起来。
“从这帮人看,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
“自卫队的鹰派军官结集到发起人大场的地方,就马上与这种危险的计划联系起来,这太敏感了吧!也许是单纯的联欢会。”萩生持慎重态度。
“即使不会马上与军事政变联结起来,但是这帮家伙如果经常聚会,自然会谈到这个问题,加上自卫队的超激进派也远征到不同管区的羽代去开联欢会,真是怪事!”
“男人难过美人关,再坚定的忧国之士也会因女人而哭泣。在袒护自卫队的大场一成身边初次召开的联欢会上,享受了美女招待的滋味后,也许就把它当成玩女人的正式场所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天下太平了,但是德岛清隆等人常到这种地方,真叫人担心!”
“德岛时常到这种场所也没有关系,本来他就被看成是大场一成在国会的通讯员,是大场的御用议员。他不是因好色而臭名远扬吗!估计他到羽代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女人。”没有到过羽代的萩生,不象土谷把事态看得那么严重。
三
支仓听到矢代美代和稻木逃跑的消息时,气得脸都变了色。
“你们认为跑了就了事吗?!”支仓痛骂了负责看守的小爪牙,小爪牙在支仓面前吓得呆若木鸡。
“有你们在那儿看守,究竟是怎样逃出去的?”谷部在支仓的旁边插了话。他们俩不仅是有人在看守,手脚也是绑起来的。
“估计一定有人给他们引路。”
“什么!引路?!”在场的人神色都变了。
“对,只能这样看!”看守的爪牙看到气氛紧张而战战兢兢。
“你这个家伙,企图逃脱自己的责任而胡言乱语!”青井很凶地说。
青井最近刚崭露头角,是仅次于谷部的得意人物。“哪儿的话,手脚捆得很紧,房间也是锁着的。”
“他们逃后,锁是什么样的?”
“开着的。”
“是砸坏的吗?”
“不,是打开的。”
“钥匙不是你们保管的吗?怎么会自己开了呢?!”青井追问小爪牙。
“可能是在我们打盹时钥匙被拿走的……”小爪牙惭愧地低下了头。
“混蛋!什么打盹,恐怕是喝醉酒睡大觉时钥匙被偷走了吧,这怎么能完成看守任务?!”谷部大吼一声,小爪牙吓得直缩脖子。
“即便钥匙是被偷的,他怎么能知道监禁的地方呢?”支仓歪着脖子想。
“所以我才说有人引路。”小爪牙似乎捞到了救命的稻草。
“如果是这样,首先应该怀疑你们!”谷部的眼睛射出了残酷的光。
“我……我……我们怎么会给她们引路呢?!”小爪牙因突然受到怀疑而吓得直发抖。
“你们是看守,手头有钥匙,只要你们想放他们跑,就再简单也没有了!”支仓瞪了小爪牙一眼。
“我们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我们仅仅打了一会儿盹,一醒来他们就不在了,是真的,请您相信我们!”
“相信不了,不是你们引路,是谁引路!?”
“要是我们引路马上就会被发现的,一定是中户组里面有人叛变了。组里知道矢代美代和稻木的地方的人不只是我们。”小爪牙拼命地解释。支仓把追究小爪牙的责任问题暂时放下来,下令马上去搜查逃走的这两个人。
“要是他们引路,那他们一定会跟他俩一起跑掉。如果真是有人叛变那是大事!无论如何得把这个人找出来。”支仓指示他的心腹谷部和青井。
逃走的这两个人好象还没有逃到羽代市外的迹象,估计隐藏在叛徒那儿的可能性很大。
“绝对不能让这两个人跑掉!如果让他们活着逃出市外,你们就休想活命!”支仓对中户组的全体人员下了命令。
四
“中户组拼命在找美代和稻木,他们俩暂时不能离开这里。”渡边来告诉土谷。
据渡边说,中户组在通向市外的所有关口都放了哨。警察也参加这个搜查,他们虽然是用其他名义,但显然是在协助中户组,并且已布置好,一旦发现了美代就立即和中户组联系。土谷想托渡边把美代和稻木转移到市外的计划已无法实现。如果渡边强行把美代俩转移,就势必要造成羽代署的“非被收买派”同中户组和大场正面冲突。目前“非被收买派”的力量还弱,因此希望悄悄转移,尽量避免发生正面对抗。
如果土谷正式以A县警察署的名义把他们俩带出去,就会暴露土谷的身份,今后无法进行秘密侦查。尽管如此,但也不能长期把他们俩留在土谷的身边。
“从中户组对一个妓女和小爪牙竟动员全部力量来进行搜查的情况看,足以证明在羽代还是有一个秘密计划正在进行。”渡边说。
“但是,矢代美代並没有掌握使他们感到害怕的重要材料。”
“美代所侍候过的这些客人的名片,不能成为重要的材料吗?”
“中户组並不知道有这些名片啊!”
“也许他们只是怀疑美代掌握了重大的秘密而追查他们的。”
“可能是这样。如果继续把美代藏在我们这里,一定会被他们发现的。那么土谷先生你也不能平安无事。”
“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把他们交回中户组,你觉得如何?”
“什么?!”土谷对渡边的离奇想法大吃一惊。
“美代他们,对我们来讲只能成为一种危险的负担,藏着他们我们就无法活动,势必要引起和中户组的全面战争。这点,目前无论如何要避免。”
“但是她的‘名片’正在为事件打开新的局面……”
“这也只不过是我们的一种预测而已,没有作为证据的价值,仅仅是妓女所侍候的客人的名片。”
“明明知道会被杀,还要把他们交给敌人,未免太残忍了吧……”
“不一定会被杀。对中户组来讲,只要她逃出来就没有杀害的意义。他们认为,即使杀了她也于事无补,她早已把她所掌握的秘密泄露出去了。”
“请等一等!把他们送回去的话,我的存在就要暴露的。”
“事到如今,只好在两者之间选择一个。如果美代是个圈套,你再隐蔽也没有意义,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早晚要被发现的。更大的危险是,美代不是个圈套而又被中户组找到的时候。美代由我来送回去,就说他们是逃到我这里来的!这样,土谷先生的存在就不会马上暴露。把美代送回去之后,你马上改变住处,眼前的危险就可以避免。”
“对我来讲,不是考虑我个人的安危,而是不忍心把一个投靠我的人送进虎口,只要他们的生命安全没有保障,就要避免这样做。”
土谷的想法是,如果两者都要冒同样的危险,就下决心把美代带到市外去。
“土谷先生这么说,那就只好尊重你的意见,我们很担心中户组把你和美代等三人一起消灭掉,请多加小心。”
“你是说三个人在一起更危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