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列举的理由很充分,省内对这个申请有两派意见。赞成派的理由大体与三个公司相同。反对派则极力反驳,他们认为:
“固然民众有享受自然的同等权利,但不应允许以发展观光事业为名破坏大自然。为了游玩而破坏生态环境,大自然会变得畸形。现在有些地方之所以美景犹在,正是因为那些地方人迹罕至。”
“该计划已超越开发观光事业的范围。”
三个公司的计划一透露到外界,立即遭到自然保护协会、日本学术会、文化团体、当地旅馆业联合会、个体经营联合会、各类登山团体和一些有识之士的共同反对。
这些反对派的出发点各不相同,如自然保护协会和有识之士等是担忧国土的自然景色被破坏,而当地有关团体则是怕砸了他们的饭碗。但在强烈反对这一点上,他们却是一致的。
面对各派的反对,三家公司出资,找人替他们出来游说,向福利省国立公园局施加压力。但是福利省也难以一下作出决断。无论福利省允不允许开发都必须举出合理的理由。另外,这三家公司的营业许可权属于陆运局的管辖范围,福利省要充分考虑他们的意见,而且还得取得开发地县知事的许可。
为保护国立公园内的自然风景,政府制定了自然公园法。该法将自然风景划分为三种,即重点保护区、特殊区和普通区。在重点保护区,大自然的原始状态得到完好的保护。在特殊区也根据自然保护公园法严格地规定了各种制度。
三家公司提出开发的地区,大部分是特殊区和重点保护区。基于这些情况,即便允许开发,只能从三家公司的计划中择优取之。
为抵抗反对派而结成统一战线的三家公司,又将会围绕着许可权展开激烈的竞争。
福利省决定以国立公园局为主,再聘请一些其他部门有经验的人员组成审议会,慎重地审查各公司的计划。掌管计划决定权的是国立公园局局长——门胁秀人,他负责统一审议会的意见,回答大臣的质询。他甚至可以左右计划的通过。
为了接近门胁,三家公司绞尽了脑汁,但是门胁很清楚自己举足轻重的地位,从不暴露自己的观点,采取了不偏不倚的态度。
为了攻克门胁这一关,三个公司分别派出了各自的工作人员,他们都是年轻能干的职员,“帝急”派出弓场久彦;“西急”派出国井弘;“中台”派出村越顺也。
万没想到这三个人是东都大学经济系的同窗,是同吃过一锅饭的朋友,又是同一个青年徒步旅行俱乐部的成员。现在,三个人分别在不同的公司工作,为了巨大的商业权益,他们短兵相接,展开激烈的争斗。这充分表现出社会的残酷性。
从山中归来的门胁美纪子,犹如出浴后体内热量老散不尽一样,长时间玩味着登山的余韵。
平生第一次登上3000多米的高山,正因如此,高山强烈地吸引了她。她对三名青年向导也很满意。美纪子素来爱好体育运动,上高中时还当过网球选手,但从夫爬过这么高的山。登山时,三个青年照料着她,以不徐不疾的速度带她行进。他们熟悉山的历史和各种常识,也不像有些男子那样只热衷于登山本身。他们在登山途中,随时告知美纪子每座山的名字和遇到的植物的名称。
靠他们的指教,通过此行,美纪子也获得了不少有关穗高山的自然知识。
她觉得自己在穗高山山顶上度过的时刻,就像在另一个世界。在那里,纯净的日光,如同无遮无拦的瀑布一样,一泻千里,充满空间。坐在山上最高的岩石的一角,可以眺望深奥莫测的蓝色的天空和地平线上那白金般闪光的积云。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呈现出淡紫色;近处立陡的银灰色岩壁,被绿色的爬地松、白色的雪装点得绚烂多彩。
那时,三个青年默默地抽着烟,凝视着远方。美纪子觉得他们才像男子汉,以往父女相依的生活自然而然地把她和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隔离开来。这次登山,对她来说是初次直接接近具有男子气息的人。
也许是由于她父亲是体表分泌少的体质的缘故,美纪子很讨厌异性的体味,觉得那和动物身上的气味差不多。在电车里,如果闻到醉汉身上的酒臭味,她几乎当场就要呕吐出来。
三个年轻人都抽烟,也都喝酒,由穗高山返画上高地时,他们喝光了啤酒又喝了很多威士忌。
在他们几个身上,男子汉的体味很浓。对此,美纪子没像往常那样感到讨厌,反倒觉得爽快。记得在山顶休息时,三人身上的汗味随着阵阵清风飘向美纪子,那汗味正是男子的体味。
美纪子对这三个人的印象相当好,回东京后也没改变。于是,美纪子开始了同三个年轻人的交往。
一个少女同时和三个男人交往,态度不会总是保持平衡。假如她意识不到性别的差异,也许平衡尚能维持,但是妙龄男女交往,则几乎不可能不意识到异性的诱惑力。
不久,不!很快,三个男子便因美纪子展开了激烈的竞争。
“美纪子,你还同那三个人来往吗?”星期天吃完早饭后,门胁若无其事地问。
美纪子马上意识到父亲说的那三个人是谁,但还是故意问道:“哪三个人?”她故意反问一句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而是感到有些害羞。
“弓场、国井、村越三个人呀。”门胁还是若无其事的语调。也许他认为美纪子正处于感觉灵敏的年龄,还是不要给她过份的刺激,才采用了这种语调。
“啊,弓场他们哪,我常和他们见面。”美纪子尽量装得毫不在意,但声音还是有些发颤。她和其中一个人的关系已超出了一般的交往,因而声音中露出了一丝紧张。
“你觉得怎样呢?”
“怎么样?嗯——也没觉得……”美纪子不知如何答复不动声色进行试探的父亲。她原来并没有打算对父亲隐瞒她和三个青年的来往,可是最近发生的越轨行为使她不便和父亲敞开心扉了。
所谓的“越轨行为”,并不是逾越了最关键的界限,她只允许了对方的亲吻。即便如此,一个初恋的处女作出这种事,也是相当羞臊的。
虽然当今的社会是男女交往相当开放的社会,但对于在正常环境中成长起来的美纪子来说,接吻仍然是恋爱中重要的并带有羞愧的一环,至少没脸毫无隐讳地告诉父亲“我和男人接吻了”。
由于这个原因,她无形之中对父亲保了密。门胁敏感地察觉到了,试探着问:“三个人当中你一定更喜欢某一个吧?”
“嗯……也没特别……真是的,您突然提起这件事……”美纪子红着脸,好像父亲已经知道了接吻的事似的。门胁没管她,继续说:
“如果你对这三个人中的某一个抱有特殊的好感,请你和我说一声。”听门胁的口气,好像他不喜欢那三个年轻人。
“结婚是你一生之中的大事,要做深入的调查了解。比如,外表上看不出来的遗传问题,他人不知道的私生活秘密,尚未暴露给外人的性格缺陷,都有可能存在。”
“我不跟您讲这些,我并没打算结婚哪!”
“你没打算,不等于对方也没打算。明年你就23了,离结婚的年龄没多长时间了!”
“可是无论怎么讲,我不愿意一毕业就结婚。”
“你母亲结婚时是21岁。”
“时代不同了,女子的结婚年龄正不断拖后,女性已在经济上独立,不愿意让婚事束缚住自己。”
“好了。反正结婚对女子来说是一生中的大事,望你不要轻率。”
门胁结束了这场谈话。根据美纪子的态度,他看出现在还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时候。实际上,即便他再往深里问,她也不会回答。
美纪子点点头,谢谢父亲。她暗自发誓,决不让父亲为自己担忧。
正如门胁所说,你没有结婚的打算,不等于对方也没有。实际上,几天前,三个人已经相继向美纪子求婚。
第一个是国井弘。那天国井弘邀美纪子去看一个管弦乐队的演出。那是个经常来日本演出的技艺高超的欧洲乐队。演出结束后,国井送她回家,途中没得到她的同意就吻了她。
现在美纪子以一种微妙的心理在三个年轻人中挑选着。她没有力量拒绝对方的亲吻,国井正是利用了她举棋不定的心理吻了她。没过几天,他向美纪子提出结婚的要求。
在国井求婚后,弓场和村越也唯恐落后似地相继求婚。美纪子为难了。她是一个现代女子,心里明白一个女子不可能长期和三个精力充沛的男子以“兄妹关系”相处下去。
她很清楚,三个年轻人对自己越来越倾心,她必须作出选择。
国井的行为发生在她还未作出最后决断之前。后来她与国井迅速接近,倒不是因为国井的那次亲吻,而是因为她想起了前人的一句话:
——当你犹豫不定时,你就选最热情的人。
三个人各有特点,在热情方面,国井最为突出。虽然弓场、村越也热情,但他们不像国井那样溢于言表,而此时的热情言行最有利于获得好感。
国井在三个人中间最富有男子气,粗眉大眼,体格健壮,而且动作也总带股冲劲儿。正是他最先吻了美纪子。
虽然美纪子对国井的印象最深,但美纪子还难下决心与他结合。因为她发现国井身上有着一种令人吃惊的粗野,尽管他的粗野不是经常出现。
比如,从旅馆的物品寄存处领取东西时,他用领取牌边敲打计算器,边招呼服务员;在车站小卖店换零钱时,他不礼貌地把钱扔给售货员。
他对美纪子亲切、温柔,但对无利害关系的人,尤其对地位低下的人却一点不体谅,简直就是冷酷无情,这使美纪子犹豫不决。
弓场久彦几乎和国井正相反。从形体上讲,国井肌肉丰满,有棱有角,而弓场瘦瘦的,尽是骨头。弓场高鼻梁,小眼睛,薄嘴唇,右耳下边还有个相当显眼的黑痣。侧面看去,他的脸部曲线分明,宽宽的前额,象征着他的聪明,眉毛和眼睛距离很近,有时给人一种寒碜的感觉。但是要说相貌,他则是三人中最漂亮的,美纪子喜欢他那充满整个面部的虚无的忧郁神态。
村越顺也在三个人当中相貌最普通,他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样子诚实,服装一般,总是在白衬衣上干净利索地系着领带。村越给她的印象不深,但她感到他最踏实。在那次登山中,一遇到交叉路口,即便是去向明显的,他也要先去探探路。这充分说明他是一个办事踏实的人。
美纪子觉得作为旅伴村越不如弓场潇洒,但作为终生的伴侣,他这种人或许更为合适。
村越没有国井和弓场那种明显的缺点,让他干什么,他都做得无懈可击,稳妥可靠。不过美纪子认为没有缺点的本身就是缺点。
“我,我可能要求得过高了吧。”她思考着三个年轻人的优缺点,同时提醒自己注意。
这三个青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虽然美纪子还没仔细了解他们的家族关系,但这三个人确实都是毕业于一流大学,工作在一流企业的高级职员。
“我也不看看自己,净挑对方的毛病。”美纪子面带愧色地想着,突然发觉了什么:“那几个人是真心爱我才向我求婚的吗?是不是因为工作上的问题,想走父亲的门路呢?”
“如果是那样,我岂不成了他们的敲门砖。”
“我必须把这点搞清楚。”美纪子想。
“国井可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啊!”弓场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美纪子和弓场的这次会面与上次相隔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自从国井吻了她之后,不知为什么她难得和弓场、村越见上一面。
她尚未答复他俩的求婚,这也是造成他们难得见面的因素之一。当然她与国井的相会次数在与日俱增。国井在第一次接吻获胜之后,便得寸进尺,每次见面都吻美纪子。
美纪子无法拒绝他的亲吻,国井的收获迅速增多。可是男子的欲望不会总停留在女方的嘴唇上,一天,他向美纪子提出了最关键性的要求。他说如果两个人相爱,即便没结婚也应该允诺对方的要求。
美纪子也有和国井相同的想法。她认为结婚不过是一种形式,或者可以把它看作是施加给那些朝三暮四的男女们的制约。
美纪子凭她那种极平凡的现代女子的观点,觉得给爱情加以制约的做法太无聊,所以她不打算在结婚之前把女性的关键部位作为拴住人的诱饵,像保护珍宝那样保护自己的贞节。
她认为如果真遇到了心爱的人,自己可以把一切都献给他,结不结婚倒没关系。至于她拒绝了国井的要求,也许是因为在她心底依然残留着对国井的不信赖。
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怎么会有这种也许,只是她的感觉时常执拗地唤起她对国井的不信任。
“你喜欢的真是我吗?”美纪子曾这样问过国井。国井觉得她的本意是说:“你是不是因为父亲的地位才接近我?”他气得满脸通红。那种气愤的样子装是装不出来的。
但是美纪子的本意并非国井所想的。她只想问问,“那种固执地沉积在心底的不信任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可是她又不能问,而且无法问。再说就是问了国井,国井也不好回答。
“你为什么不答应我呢?”国井痛苦地问她。若美纪子明确地宣布不喜欢他,拒绝和他交往也就罢了,可是美纪子明显地倾心于他,而又不同意将自己全部给他。
既然美纪子抱这样的态度,国井便要求与她早点结婚。美纪子对此没给予明确的答复,其实至今她对国井求婚的反应依然是模棱两可的。但在国井的缠逼下,她不断地缩小着与他的距离。
新的一年到来了,美纪子即将毕业,她觉得这样下去,自己不久就会屈服于国井的热情。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美纪子和国井的关系比另外两个密切的缘故,国井和门胁的接触也像比从前频繁了。
美纪子了解到三个人所在的公司分别向父亲的管辖局提出了申请,父亲对国井所在公司的申请尤为感兴趣。
美纪子知道父亲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她对父亲能够在工作上给予国井特别的关照而感到高兴。因为这标志着父亲对他俩关系的态度正趋于好转。
“我是不是真的要跟国井结婚呢?”这种想法老是在她心中萦绕,然而在这想法之中,还隐隐约约地存在着某种不安。这说明美纪子对国井的为人还有所担心。
“要不我把国井的事跟父亲说说吧。”
“不,既然是父亲,他也许早就知道了。”美纪子想。就在这一紧要关头,她从弓场那里听到了一件有关国井的重大事情。
那天她赴弓场之约,本想告诉他自己已经打算和国井结婚。
“国井可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啊!”这话虽然是弓场自言自语,但美纪子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这是什么意思?”
“不,还是不说吧,因为说出来有损于朋友。”
“既然你都露出了话头,又不说完,你太狡猾了。请告诉我吧,我正想就国井作出重大决定呢。”
“重大决定?难道你想接受他的求婚吗?”弓场的脸色都变了。他们三个人已知道彼此向美纪子求婚的事。
“我想先听你说。”美纪子直盯着弓场的脸。他们俩约会的地点是美纪子所在大学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弓场的时间比较自由,为照顾美纪子,约她在这里会面。
“如果你想和国井订婚,我请你务必断绝此念,他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为什么?他——危险?”
男女约会的温馨气氛这时已荡然无存。美纪子最初可不是怀着紧张的心情来赴约的。
“那么,为了使你免于不幸,对你实说了吧。”弓场呷了一口咖啡。
“实际上国井已经和我妹妹有了婚约。”
“啊!”美纪子顿时愕然。她第一次听说弓场有妹妹,而且他的妹妹又同国井订了婚,这使她十分震惊。美纪子感到就像挨了当头一棒似的。
“这是真的吗?”片刻之后,美纪子强打精神问道,说话声都不像她的了。
“这种事我不会说谎。”
“那么,你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
“死了?”
“是的,是被害死的,凶手是国井。”
“这怎么可能!”美纪子像小孩一样摇晃着脑袋,不肯相信。
弓场说,大约三年前的一天,国井和妹妹住在市中心的高层旅馆。半夜里旅馆失火,两人无法逃出去,被大火撵到了楼顶平台。直升飞机前来营救,他们像串珠一般悬吊在飞机的软梯上,还没等飞机着陆,妹妹一个人掉了下来。倘若弓场讲的是事实,那么这件事太骇人听闻了。
“妹妹一个人掉下来摔死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它说明妹妹是被国井给抖下来的。”
“这不可能!是不是你妹妹腕子没劲儿,没能坚持到地面呢?”美纪子不自觉地替国井辩护起来。
“不,肯定是被抖掉的。你想想,两个人像串珠似地吊在直升飞机的悬梯上,妹妹手抓着国井的脚,国井支持不住两个人的体重就把妹妹抖掉了。”
“有证人吗?”
“许多人都目睹了妹妹的坠落,但是因为飞机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又是晚上,所以没人看清抖落的情景。”
“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能下结论说就是被枓掉的。”
“不,我很了解他的为人。他这个人,只要对自己有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单凭自己的臆测……”美纪子话刚出口,突然感到心头一颤。
她想,执坳地存在于自己心底的那种对国井的不信任,难道也是臆测吗?是不是他那些潜藏起来的阴暗面,常常给女子本能的自卫“天线”传来危险的信号,使自己虽不断接近他,而又不能完全信赖他呢?
弓场好像看透了美纪子内心的动摇,他说:“国井是在妹妹的上面,这没什么可争议的。如果他松了手,他自己也会坠落下来。请你好好考虑考虑这一事实,他和妹妹一起逃到平台,但却先于妹妹爬上梯子,也就是说他见死不救,只顾自己逃命。妹妹被留在平台上,慌忙之中抓住了国井的脚。这不足以说明他是一个极端利己主义者吗?国井在烈火中甩掉了妹妹……”
“别说了……”美纪子打断了弓场的话,她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知道弓场讲的是真的,否则他不会讲得如此具体。
弓场讲的是自己的妹妹,他的话具有绝对的说服力,他不会撒这种谎。美纪子没和弓场道别,便掩面跑出咖啡店。
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悬在空中,女的被男的抖掉了,而另一个女子正想把今后的一生全部托付给这个男子。可以想象,这对于她——一个初次恋爱的少女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福利省的“枪岳开发计划审议会”开始逐步确定审议方针,以便研究三家公司提出的申请。
当初,反对派和赞成派势均力敌,现在赞成派人数逐渐增多。
在进入积极地把“欣赏娱乐”推向“参加娱乐”的大众娱乐时代的社会背景下,赞成派提出“穿着西服坐小车登山”的诱人的口号,顽强地推行着开发计划。他们的行动犹如压路机一样辗轧着坚持保护大自然的反对派。
反对派则动员了广播、宣传界和其他各界的有识之士以及各文化团体,打算重整旗鼓再次较量。但是在利欲熏心的大资本家面前,在无情的机械文明的怒涛面前,他们不过是螳臂挡车而已。
反对派的主张是正确的,任何人都会说破坏自然不好。在开发观光的名义下不断破坏大自然,只会是自讨苦吃,终归丧失掉大自然。
大自然一旦遭到破坏,便难以恢复。机械文明越发达,人们越发感到大自然的可贵。绿色的群山、啼啭的小鸟、清澈的溪流、常年积雪的山峰,茂密的原始森林和高山植物,正是这些大自然的气息使人们健康地生存,并陶冶着人们的情操。
必须保护大自然——这意见完全正确。但是反对派没钱,而钱是办事成败的关键。没经济后盾的反对派发表一通感人肺腑的议论,结果仅此而已。
反对派的正确意见终归会获得广泛的支持。不过,那将是在大自然被糟踏得破烂不堪之后,人们看清这点已为时过晚了。当时审议会的大多数成员同意开发,但他们不同意三家公司全都参加开发,即使同意开发也准备只采取消极的支持态度,以此来表白他们最起码的理智。
审议会的绝大多数人支持中台兴业。帝急和西急的方案是新铺设长长的电缆车道或索道,而中台只是把已经通到上高地的公共汽车路线延长到枪岳。他们单纯地认为“延长”原有线路总比“新铺”线路对自然界的破坏小一些。
中台方案的另一个好处是有伸缩性,可以把申请书中的“路线延长至枪岳上半部”的计划改为缩短到枪泽下端。
现在小型车可以驶到明神附近,摩托车可以开到横尾。将来即便公共汽车只通到枪泽,仍然能吸引到上高地游览的绝大部分游客。
但若“缩短”另外两家公司的线路,那么线路的利用价值就会大减,甚至几乎为零。
要想把观光的游人从中部山岳的圣地——上高地引向枪岳,非要打出“游人乘车可达枪岳山”这张王牌不可,但帝急和西急的方案无伸缩性,不及中台方案。
虽然审议会的大多数人支持中台方案,但门胁秀人会长却不满意这个方案。他的理由是:上高地已经俗不可耐,如果汽车再从上高地通到枪泽,那么枪岳和穂高也一定会很快地变得俗气起来,其速度会像堤坝决口一样快。他推荐西急方案。他说:
“到上高地游玩的人和到飞騨山脉穗高山附近的蒲田川溪谷游玩的人在数量上相差悬殊。这是因为到上高地可以从东京或大阪乘中央线的火车直接柢达,到飞騨则必须经由高山线,这给旅行带来了不方便,因此影响了游人的兴致。另外,现在公共汽车已通到蒲田川溪谷,从这里敷设索道到枪岳,没有多远。再说即便到了索道,从飞騨方向来枪岳的人数也是有限的,不会像从上高地方向来的那么多。
“帝急方案的施工路线过长。这还不算,现在的公共汽车虽然已从大町通到七仓,可是想乘电缆车去枪岳的游客必须从七仓出发,沿高濑川行走四至五小时的山路才能到汤俣温泉。帝急的缆车路线是以汤俣为起点,东镰为终点,因而在未架索道之前必须先沟通七仓和汤俣。
“西急方案的起点蒲田川的建设速度很快,但高濑川方面还无声无息。我们不能把帝急方案与起点已有公共汽车的西急方案相提并论。从保护自然和防止俗化的观点出发,西急方案最为完善。”
虽然审议会的大多数成员倾向于中台方案,但门胁既是会长,又在多年工作中卓有成效,他的意见很可能在审议会里产生相当大的影响,从而改变原有力量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