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暮秋的晴空,万里无云,浸染上浓重的蔚蓝色。漫山遍野,五彩缤纷。平日里其貌不扬的山野,每到晚秋,宛如抹上一层美丽动人的粉黛。
也许这一方山野过于平凡,几乎无人前来拜访。却在隆冬降临的前夕,趁这短暂的残秋,到处盛开着洋溢野趣的草花。
仲夏时日,被烈日烘烤的杂草灌木丛里,决无可爱草花的一席之地。随着杂木林中秋风四起,天空逐渐晴朗升高,变得一天比一天夜长日短,草花受其剌激,纷纷竞相盛开。
秋日可爱的花朵,替代了春天大片的黄色小花儿。在此时日,红色、紫色的花儿尤其醒目。由鲜花装扮的杂木林,望之如火如荼。而往日平凡的树木,被涂上了鲜艳的色彩,辅撒在秋意浓浓的山野里,平庸中潜藏着娇美。将平凡的外衣,披裹住原本的美丽。时隐时现似地,以夺目的色彩,映入观赏者的视野里。
在秋末的一个星期天,在远离都市的多摩的山野里,正在举办越野比赛。
越野比赛,参赛者利用地图和指南针,寻找陌生山野里所设置的标记,按照标记的提示,通过一个个关口,最终达到目的地。
今天的比赛被称之为“越野竞赛”。通过各关口的顺序,事先已制定妥当。选择哪条前进的道路?这由参加者本人自己决定。总之,要力争尽快发现指示标记,抢先抵达目的地。
佐伯隆受朋友之邀,参加了这次越野竞赛。竞赛当日,朋友突然腹痛,佐伯隆只得自己一个人参赛了。尽管佐伯隆觉得有点扫兴,但平时经常麻烦这位朋友,也就不好意思拒绝参赛了。
朋友无法一起前往参赛,本想自己也想打退堂鼓的,可是适逢晴好天气、加之无其他事,也就勉强出席了。
当佐伯隆抵达会场时,因活跃的年轻人参赛较多,心情顿时欢快起来。
平时,整日生活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之中,来到了山野,淋浴在大自然里,佐伯的心情振奋了,决心取得好成绩,让朋友吃一惊。
不久,比赛开始了,参赛者一起出发,首先寻找第一个标志牌。比赛规定只能步行、不许奔跑。借助给予的地图,寻找标记。围绕标记的顺序是指定的。前进道路,由个人选择,这种比赛也可称之为决定方向的技术比赛。
比赛开始时,许多人都簇拥在一起,渐渐地开始散开。
预设的标记,一共有六处。第四和第五之间,间隔相当距离,地势也颇为复杂。地图上标有等高线,但没有道路。这里是取决胜负的关键。
刚过第四个标记处,佐伯的周围开始见不到人影了,大家似乎各自择取前进的道路,在奋力向前推进。
复杂的丘陵地带,如同波浪起伏着。丘陵中还夹杂着变形虫似的细长山谷。
一个踉跄被灌木丛绊住,佐伯束手无策。开始他还依赖地图和指南针,选择前进的道路,之后不多久,浓密的灌木丛林,挡住了佐伯的去路。走下山谷,跨跃到旁边的丘陵,他终于迷失了方向。
自己现在在哪一带?正朝什么方向前进?佐伯越来越混沌不清。他尽力攀高,试图寻觅人家灯火,然而越走地势越复杂,仿佛进入了密林深处。
先前还能听见参赛者的声音,现在周围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总之,佐伯彻底地迷路了。出发前,主办者一再教诲要牢记三项基本技术:看地图、使用指南针、以步测量距离。现在迷失方向,三项基本技术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忘记得一干二净的。
一旦迷失方向、地图和指南针不会起作用,用步测量距离也不复存在。
真不该参赛。
此时此刻的佐伯后悔莫及,但为时已晚。
深秋的白昼即刻逝去,西边已是暮色苍茫。
佐伯心想其他参赛者也许已抵达终点,而自己别说是终点了,没准将永久被禁闭在这里。佐伯方寸已乱、惶恐不安。身不由己越走越糟。
两腿绵软,一不留神,滑进软土里。山坡地的引力,又使佐伯直往下滑。斜坡逐渐减弱,佐伯终于止住了,他两手撑地,欲站立起来。突然,他感到手指尖的感觉很不妙,抓住了异样的东西,他的视线飞快地跟了过来,清楚地看到土里有人体的一部分。
佐伯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他狂叫着,试图远离这异样的物体,向相反的方向飞奔。
寻找标记,在他的意识中,已完全消失了。他算是幸运的,往相反方向狂奔,终于逃出了杂木林,看到了人家灯火。
2
町田警察署接到一份报告,内容是:在都下町田市域上小山田町的山林里,掩埋了一具人的尸体。报告来自越野竞赛的参赛者。时间为11月25日的下午3点半。
町田警署接到报告后,立即派遣搜査员奔赴现场。
现场位于町田市的北部,人烟稀少,人口密度是市内最低的区域,北部邻接八王子市以及多摩市。
多摩的丘陵地带,是自然环境保护最佳的区域之一。
尸体被埋葬在上小山田町的杂木树林的角落里。尸体身份不明,身高160公分-165公分,年龄三十七八岁或四十岁出头,性别男。身着茶色运动上衣、裤子、系领带、白衬衣,脚上穿无带黑皮鞋。
身上没有携带表示身份的证件,因为被埋葬在土中,所以尸体变化不明显。被土中的生物蚕食过。
通过验尸,推测死亡期约有一个月。埋葬尸体的洞穴很小,上方约30公分,下方最多一米。尸体的姿势是双手紧抱膝盖,头被插在两膝之间。
估计为节省挖洞时间,只得将尸体勉强塞进去。
闻到死尸恶臭的野狗或居住在山林里的小动物,把死尸的手叼出地面。这才被人发现这具死尸。
尸体的后脑勺,由于钝器的打击而形成下陷骨折,可认为这是死亡的原因。
挖掘出尸体、观察死尸并进行现场验尸,不知不觉,暮秋的夕阳隐藏到西山背后了。
要作更详细的观察,在现场是不可能的。警署的队员决定从衣服表面采取异物,将尸体装进存放尸体的专用尼龙口袋里,搬运回去准备解剖。
“是在现场附近杀害的吗?还是在其他场所杀害以后将死尸运来的?总而言之,罪犯作案不久才掩埋了尸体。”
町田警察署的有马刑警独自嘟囔着。
“您是怎么知道的?”
同一警察署工作的年轻刑警松坂反问道。
“你不知道吧。人死亡后,大约过二三小时开始僵硬。过六-八小时以上,僵硬将遍及全身关节。四十八小时以后,开始解除僵硬。三-四天彻底解除僵硬。尸体僵硬后,不可能弯曲。僵硬解除后,即开始腐败。验尸结果,说是死亡约有一个月,那么被杀是在10月下旬吧,白天气温很高,假如罪犯要处理尸体,那当然是作案后立刻处理了。”
“是啊,您说得对。”松坂理解了,他直点头。
掩埋尸体洞穴的土壤,刑警认为这也是重要钲据资料之一,采集适量,准备带回去。这些土壤有可能潜藏有关罪犯的线索。
解剖结果断定:死因系由于被铁锤或铁锤状的钝器重击头部,导致头盖骨断裂、脑挫伤。死亡时间约一个月。
认定这是一起杀人事件后,在町田警察署成立了搜查专案组。
另外,以被害者的特征,向警察厅的情报管理中心,作了查询。根据贮存档案,此人正是11月18日,麻布警察署所通缉的杀人嫌疑犯岸本弘行。岸本弘行的尸体出现了。麻布警察署逮捕了一名罪犯,并得到了供词。此罪犯的坦白交待中,没有涉及到杀害岸本。
麻布署以及玉川署,认为案子尚未解决,仍需继续保留搜查专案组。
又再次审讯村冈始,村冈竭力否认杀害岸本。
“我没杀岸本。我没必要杀害他。岸本是个危险人物,可是对我有利用价值。我和岸本是同等的同谋犯,是休戚与共的。我不可能干自掘坟墓的事。”
村冈依然顽固抵赖。
“岸本对你而言是个危险的同谋。如果岸本和真田繁美去向不明有关,加之他又犯了强奸罪。他的存在,对于你,就像是抱了一颗炸弹,只要灭了岸本的口,你的安全就得到了保障。”
“不,没那回事。现在不是我先被逮捕了吗?岸本犯强奸罪,又和真田繁美失踪有牵连,这些事,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谋害屋代时枝以后,我和岸本没有联系,我真不知道他在哪里?在干什么?我不可能杀害我不知道的人。”村冈仍然辩解道。
3
町田警署的搜査专案组,认真作了尸体解剖,并且详细化验了从现场采集的洞穴土壤。土壤里可能残留下被害人的遗物、衣料的碎片、体液、身体组织的碎片以及罪犯的遗留物等。
有关罪犯无意识在现场遗留下用肉眼无法捕捉或难以捕捉的细微东西,随着科技的发展,运用发光、分光、分析装置、X射线、微型分析仪器、混合成分分析装置、核磁器共鸣装置等,也能识别或鉴别极微量的纤维、毛发、精液、超微量麻醉剂、药毒品等。
搜査专案人员,化验了采集的洞穴土壤,发现有一个塑料的小容器,好像是放药物的容器,打开盖子,里面是空的。
立刻动用各种分析仪器,化验这个容器,以及掩埋容器周围的土壤。化验结果发现土质中有氯试剂。为什么在被害所埋的土壤里,含有这种试剂呢?
町田署立刻和麻布署、代代木署取得了联系。麻布署的吉原极为关注埋葬岸本的土质中含有的氯试剂。
“要说是氯试剂,这不是用于测试净水器性能的吗?”吉原说道。
“你说净水器,我好像在哪儿听说过的。”岸在努力地思索着。
“是芦野通夫的公司啰!把岸本介绍给‘矢代’的芦野的公司。因为做净水器买卖,公司发展相当快。”
“想起来了。我们去芦野那儿,了解名片的事。他给了我们广告小册子。广告妪歌净水器能去除自来水的细菌、霉菌以及漂白粉味,使自来水变得洁净。”
岸确实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净水器是芦野正在担任要职“梅的克”的拳头产品之一。
家庭用的净水器正风糜全国,以其能够去除许多污染物质的魅力,已普及五百万户以上,发展势头增而不衰。
“所谓这种氯试剂,是净水器厂家常用的。在顾客面前,往自来水里滴上一二滴氯试剂,自来水很快就变成黄色。看了这种‘表演’的消费者,肯定会购买净水器的。”
“这种氯试剂的成分,居然会在岸本被埋葬的土质里出现……”
两人相对而视,似乎领悟到什么。但是由于净水器,目前倍受人们青睐,所以新厂家纷纷建起。有的厂家还将净水器,改称为电解离子水生成器。
几乎所有的厂家都采用氯试剂。虽然掩埋岸本的土质里有氯试剂,可是未必就是芦野通夫公司的。
但是在岸本身边同氯试剂相关的人物,首先就是芦野。鉴别氯试剂的工作迫在眉捷,这在麻布、代代木、町田三家警察署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三家警察署的有关搜查人员,集中在町田署,召开了联合搜査大会。
然而,仅仅分析氯试剂后,同芦野通夫联系起来,为时过早。大部分搜査人员都有此看法。
“芦野杀害岸本的动机不成立。芦野和岸本在共同爱好采集昆虫时认识的。据说一起只喝过几次酒,没有更多的深交。芦野曾经是‘矢代’的常客,和时枝只是女老板和顾客的关系。和安井真知子、真田繁美完全无关。”
“杀害岸本的,还是村冈吧!”此意见仍占主流。
这时,吉原要求发言:“在这之前、芦野通夫置于搜查圈之外,为此芦野同岸本的关系,没有详细调查过。不能断言,他们之间是否潜在杀人动机。在这里,值得引起大家注意的事是岸本本人没有私人车。北原美和被岸本拖进车里施暴,最后北原紧拽着‘矢代’的专用火柴,那么,岸本使用的这辆车,究竟是谁的?从岸本与芦野的关系分析,这辆车有可能是芦野的车吗?”
吉原的一席话,令众人顿开茅塞。
片刻后,却马上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那样的话,芦野是强奸犯或者是同谋啰?芦野和北原是同一公司的职员,理应认识。如果芦野是罪犯的话,北原马上就会识破吧。”
“我并没有说芦野是强奸犯,只是怀疑岸本强奸北原时,是否借用的是芦野的车?假如是芦野的车,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芦野不仅招待釆集昆虫标本时认识的岸本去银座酒吧,而且还借车给他。如果调査芦野的车,也许会发现岸本的遗留资料。据芦野说,强奸案约半年前,见过岸本,这以后没有再见面。如果,强奸案以后,将车借给岸本,很明显芦野在撒谎。我提议应该搜查芦野的周围情况和他的私人车。”
由于吉原的发言,使大会的倾向发生了变化。联席大会通过了侦査芦野通夫的决定。芦野现年五十岁。居住在杉并区堀之内。有妻子,长女二十一岁,大学生,儿子十七岁,高中生。
十年前开始在“梅的克”公司工作,这之前在市中银行就职。
当时“梅的克”的社长,现在的会长杉山宪太郎,很器重芦野,认为他精明强干,十年间多次晋升他的职位。
“梅的克”飞速发展的背后,有芦野的功劳,这在商界中有目共睹。为使企业生存、发展下去,芦野呕心呖血,引起商界注目。
“梅的克”的走俏商品净水器,原本是街道某一个体户发明的,被芦野看中后硬收买过来的,众所周知芦野的超群厉害手腕,公司内外在背底里把他芦野的名字,改称为“押野”或“鬼野”。
乍一看芦野是位风度翩翩的绅士,一旦盯住什么,就会穷追不舍,像王八似地咬住不放。吉原和岸,为了解他和岸本的关系去拜访了芦野,借此机会,芦野还硬塞给他们广告小册子,要他们购买净水器。至今回想起来,可见芦野见机行事,为人圆滑。
这个芦野,在箱根采集昆虫时,认识了岸本,并请客去了“矢代”。岸本自己去“矢代”玩的时候,费用均由芦野支付。
刑警最初去了解情况时,认为芦野为人慷慨大方。随着案情的发展,芦野此人的轮廊逐渐清晰起来,他负担岸本去“矢代”的费用之类的情况,令人生疑他俩之间有何不可告人的关系。
对“阿尔哥”的经营,芦野似乎也涉足了。然而,芦野与屋代时枝以及真田繁美之间,至今仍然未发现有何瓜葛。
“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对芦野本人的审查,经过数日后,岸刑警洋洋得意走了进来,似乎有什么新发现。
“芦野有特殊爱好。”
“你说的特殊爱好,是指……”吉原兴致勃勃地问道。
“芦野珍藏着蝴蝶,他自己家里有标本室,据说收藏了不少世界上珍奇的蝴蝶。他说自己最好的休息,就是拿着网去捉蝴蝶。”
“他说过和岸本就是在采集昆虫时认识的。”
“听说在芦野的标本室里,还收集了连博物馆里都没有的稀有蝴蝶。”
“他在净水器上赚的钱,都用来收集蝴蝶了。我们去看看他的标本吧。”
吉原对芦野的蝴蝶标本颇感兴趣,似乎超过了对他的怀疑。
为了深入了解芦野,刑警持搜查证,捜查过他的车。
检验了从车内采取的资料,搜查本部确信能充分判断芦野有犯罪嫌疑。
三家警署再次召开联席大会,作出拘捕芦野的决定。
12月15日上午7点,町田警察署的有马、松坂刑警以及麻布警察署、代代木警察署的侦査员一起,前往杉并区堀之内的芦野住宅,将还在睡觉的芦野叫醒。
芦野面对突如其来的刑警,况且是有关杀人案件的搜查本部的专案组,大吃一惊。当芦野一听说要被拘捕时,顿时惊恐万状。但他立刻冷静了下来,恢复了常态,慢条斯理地作出发的准备。
离家前他对闻风丧胆的夫人说:“不会有什么事儿的。我马上就回来。”随即上了警车。
芦野被带到离家最近的代代木警察署。主要审讯人员,由代代木警署的有马担任。麻布署的吉原与代代木署的菅原协助审讯。
“今天让你在百忙之中跑一趟,很抱歉。”有马首先客套一番。
“找我有何贵干?今天上午从9点开始要参加公司的干部大会,所以在这之前要赶到公司。”芦野露骨地显出不耐烦的神情。
“我们尽量简单一点。上个月25日在都下町田市的山林里,岸本弘行的尸体被人发现,这件事您知道吗?”
有马单刀直入地询问道。
“在报上,我看到这则消息了。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没记错的话,曾跟你们讲过我和岸本是不来往的。”
“你把车借给岸本用过吗?”
“我不可能把车借给不来往的人吧?”
“那他坐过你的车吗?”
“没有啊。”
“你让北原美和坐过你的车吗?”
“没有。虽说我们是一个公司的,因为不是同一个部门。北原小姐,她怎么啦?”
“实话实说吧。同岸本尸体一起被挖出来的还有氯试剂液体的容器。”
有马对芦野的反问置之不理,告诉他一个事实。
“氯试剂?”
芦野的脸色有些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