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木崎民治成了中经管的专职司机,最近的工作只是开车。并且再不象以前那样运送“钱箱”了。几乎是每天拉着殿冈在都内到处转。也去筑地和赤坂,但近些日子殿冈总是在没到目的地之前就下车,弄不清他到底去的是什么地方,殿冈让木崎在近处的收费停车场等待,自己走着来上车。
似乎不是怀疑木崎,而是警惕跟踪。偶尔能见到村中,但见面时只是简单地说几句话,完全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殿冈和村中从来不谈及斯普鲁特事件和西川洋子的事。
这一天,木崎把殿冈送到皇家饭店。
“谢谢。我在这里呆的时间可能长些,你先回公司吧。”说完,殿冈向饭店走去,调过车头后,一辆高级轿车在自己的车前停下了。司机开车门,迎下来一对男女,这时木崎的车已经启动,瞬间进入视野的女人的侧影,使他觉得有些面熟,但回头看时,已经是隔了一段距离的背影。
他想停下车来确认一下,可后面紧随着车龙,想停也停不下来。当木崎在一个停车场停下车,返回饭店的门前时,刚才的那对男女已无踪影了。拉他们的那辆轿车在彷徨不知所措的木崎面前驶过,木崎勉強看清了那辆车的牌号。
木崎走进饭店,向服务台询问了心中猜想到的那个女人的名字,旅客登记簿上没有记载。
这个饭店内有大小70多个餐厅和宴会厅,如果是外来客,无法寻找。
——是看错人了?
从瞥见的一眼来看,太相似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瞬间留在眼中的女人的侧脸轮廓越加清晰了,木崎追踪着视觉余影。
由于只顾注意那个女人了,与她—起的男人没给他留下任何印象。
木崎用公司电话给丰住打了个电话,把刚刚记下来的车牌号码告诉了他,并请他查一下车主。
“好吧,20分钟后再来一次电话。”丰住没细问就接受了。木崎回到公司,把车停在停车场后,估计着时间又给丰住去了电话。
“知道了。那车是大下产商的。”
“大下产商?!”木崎对这预想不到的车主感到很惊讶。
“大下产商的车怎么啦?”丰住这时才问。
“刚才,我送殿冈去皇家饭店了。把殿冈送到门前后刚要回来,看到由树从那辆大下产商的车上下来了。”
“由树?”
“及川真树的妹妹。”
“啊,听你说真树有个很象她的妹妹,是什么东都大学的学生……”
“就是她:
‘“她妹妹从大下产商的车上下来啦?那你当时怎么没叫住她?”
“我当时在车里,下不来。停下车后赶去时已经不见了,只是瞬间看到一眼,说不定是看错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上心呀?”
“我没想到由树和大下产商有关系。”
“由树在半工半读,做海外旅行的随员吗?所以,出入海外业务很多的大下产商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这倒也是。”
“你要是感兴趣,直接问问由树不就完了吗?”
“嗯,就这么办吧。”
“把结果也告诉我一下,因为大下是横道的对手,我也有点感兴趣。”
木崎和丰住通过话后,给由树家挂了电话。
如果在皇家饭店遇见的女人是由树,那么她这时肯定不在家。呼号了数次之后,出现了一个老年女人的声音。是真树和由树的母亲,语声也十分相似。
“啊,是木崎先生,好久不见啦。女儿们受您关照啦。”
木崎适时打断罗罗嗦嗦时客套话,询问由树是否在家。
“说是今天从学校直接到干活的地方去,回来得可能晚些。”
“她在哪儿干活儿呢?”
“旅行社,不过,好象净在外面跑,也不知道怎么联系。”
听到老母的话后,木崎加固了自己的猜测,他告诉说她回来后让她来个电话,随后便把电话挂上了。木崎坚信在皇家饭店遇到的那个女人就是由树。
由树为什么从大下产商的车上下来了呢?一起的那个男人是大下的职员,还是……
二
当日午夜11点左右,回到家里的木崎接到了由树打来的电话。
“木崎先生,这么晚打扰您,请原谅,刚才回来后听母亲说,您打电话找我?”
这声音与真树的几乎没什么两样。不过,由树的声音显得更明快、更富有弹性。
她喝酒了——木崎想。女学生在外面喝到午夜11点钟,这工作是什么呢?
“你有什么事吗?”由树好象不知道木崎的意图,问道。
“很冒昧,我想打听你一件事。今天下午3点钟,你去平河町的皇家饭店了吧?”
“皇家饭店?”停顿片刻,“不,没去。皇家饭店怎么啦?”
“没什么,今天我在那儿见到一个人,好象是你。”
“是嘛。肯定是看错人了。木崎先生,您和那个人打招呼了吗?”
“没有。在要打招呼之前,她就走进饭店不见了。”
“那还好。我今天没去那里。您要是打招呼,可就出丑啦。”
“你知道大下产商吗?”
“大下产……不知道。”。
“那就怪了,我确实眼看着你从大下产商的车上下来的。”
“还是认错人啦,我说,后来我姐姐的事又有什么新进展吗?”
“警察好象在怀疑野野宫成男,可他有不在场的证据。”
“就是说野野宫不是犯人?”
“不,他的证据有做过手脚的痕迹,所以警察更加怀疑他了。”
说话之中,木崎注意到由树不知什么时候醒酒了,木崎的话使她很紧张。不知道是“皇家饭店的目击”,还是“野野宫的证据”引起的。然而,木崎想象着面色苍白拿着话筒应酬的由树,心中充满了不能释然的感觉。
与由树通过电话后,木崎在想,如果今天的“皇家饭店的女人”是由树,她又为什么拒不承认呢?
首先可以考虑为四种情况:
一、 不想被人知道她去了皇家饭店;
二、 不想被人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三、想隐瞒坐了大下产商的车一事;
四、以上的一切都不想让木崎知道。
第二天早晨,木崎把与由树通话的结果向丰住做了汇报。
“昨天听你说过后,我也挺当回事儿,便了解了一下昨天大下产商在皇家饭店搞了什么活动,这样一来可发现了大问题。”丰住半吞半吐地把话打住了。
“什么问题,快说出来嘛。”
“是乔治·马克法莱的招待会。”
“什么乔冶·马克,他是谁?”
“是马克法莱,克鲁萨公司的营业副经理。”
“克鲁萨公司,是大下产商当代理的……”
“对。大下产商打算作为克鲁萨公司的日本总代理店,购入该公司的飞马喷气式战斗机,正在与斯普鲁特公司激烈竞争。以前一直受斯普鲁特公司的挤压,可自从斯普鲁特丑闻暴露后,又开始活动起来了。昨天,这个克鲁萨公司以远东分公司事务所开业的名义,在皇家饭店举行了盛大的招待会。”
“这么说,由树是到那儿去了?”
“如果是从大下的车上下来的,肯定是去那儿了。昨天事务所开业晚会的宗旨是什么不太明确。他们只在赤坂的一幢租借楼里租了一个房间,远东分公司经理也只不过是大下产商派出的干部。我想那是本国来人前的暂定分公司经理,可以看做是克鲁莱借斯普鲁特后退之机采取的反扑战术。据说,以长沼清荣为首,民友党的长沼派及友好派系的政、财界大人物都出席了昨天的晚会。”
“由树为什么到那种晚会上去了?”
“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呢。”
“什么?”
“由树不是和你说,对她姐姐的死因有怀疑吗?”
“是的。”
“我想,如果她是作为查明姐姐死因的一环,参加克鲁萨公司的招待会,那么就没有必要向你隐瞒。”
“是这样。”
“就是说,她参加克鲁萨公司的招待会不是为了查明姐姐的死因,所以就不想让你知道这事。”
“可是,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向你隐瞒出席了与斯普鲁特和横道对立的克鲁萨招待会,这事让人费解啊。”
和丰住的谈话再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三
斯普鲁特丑闻散布开后,便进入了胶着状态。唯一出席了国会传讯的横道孝一在尽力躲避着追查,而拿撞着事件要害的海部隆造抱病闭门不出,斯普鲁特工作金的去向因而笼罩在疑惑的云雾之中。
几乎与此同时,仓桥英辅的私生女的不轨行为败露,一部分三流刊物触及了与高级妓女之死的关系,但因缺乏确凿的证据,仓桥摆出了一付置之不理的态度。然而,这一事件的发生使仓桥的处境更为不利了,这也是事实。
警察们对三流刊物的揭露式报道似乎不很在意,但内部却对只有警察掌握的材料被人毫无遗留地窃取感到震惊。更有甚者,及川真树代替的人是西川洋子一事,还是警察们所不知道的新情报。
大社署的松冈刑警认为泄露此情况的是丰住,他立即找到了丰住。
“丰住,你这样贸然行动,实在太不应该了。”
面对松冈突如其来的斥责,丰住莫明其妙。
“究竟是什么事?”
“别装糊涂了。是你吧,向新闻者泄露了及川真树之死和仓桥总理的关系……”
“不,我还对这事感到惊讶呢。我也在想是谁泄露的呢。”
“不是你,那是从哪出去的?”
“不知道。不过确实不是我。如果要想泄露那材料,就在自己的杂志上刊登了,我刚挨过总编辑的训斥。”
“是因为周刊世论还没充分地掌握内情,写不出报道吧?”
“难道你不相信吗?真的不是我。不过,关于这件事,我心里也不是没有一点儿数。”
“有数?”
“说起来,前几天我从明日香的女招待那知道了砂田的情妇是西川洋子,那个女招待好象把这个情报也告诉了别人。”
“你怎么不马上把这个新情况告诉我呢。我们不是约定对此事件要互相协作吗?”
“对不起,我曾打算告诉你了,可终于因为忙……”
“好啦,那个女招待告诉的另一个人是谁?”
“秋山二郎,长沼清荣的秘书。”
在此丰住对仓桥派和长沼派之间多年的不睦进行了解释。这样的消息,周刊杂志记者要比警察的搜查刑警灵通得多。
‘“这么说,那个报道是长沼派搞出来的?”
“大概不会是别人。说起来,如果是为掩盖私生女的不轨行为而雇用的高级妓女要挟了仓桥,那么仓桥的动机就更明确了吧?”
“不可有先入之见。”
“可是,我也向你提供了情报了呀,不能告诉我下一步的调查步骤吗?野野宫是不是犯人?”
“别胡说,那不是从你这得到的材料。新闻者已经公开了的。”
“不能告诉我吗?”
“只说一件事,野野宫很可疑,可是他又有旁证。”
松冈谈了野野宫“不自然的旁证”。他怀有一丝期待,希望作为新闻界一员的丰住能发现否定旁证的突破口。
四
西川洋子劣迹的败露,虽然进一步证实了仓桥的动机,但却对事件的解明没起一点儿作用,反而倒使事件愈来愈复杂化了。
有人甚至一针见血地指出,为了使仓桥下台,长沼派杀害了及川真树,并巧妙地伪造成了仓桥派的所为。
可是,野野宫的旁证无懈可击,调查人员在支撑他旁证的时间问题上一筹莫展,人们确信那是伪造的旁证,但却不能揭开其伪装。
“及川真树是不是从鸟取以外的地方来的?”在没有结果的调查会议上,出现了新的看法。
“你是说?”署长催促着下文。
“就是说,用车把她从鸟取以外的地方拉来,在杀害之前,在其身上撒上了沙子和花粉,这样一来就象是从鸟取来的啦。”
“嗯,可是这样做的价值何在呢?及川真树不是死后被扔下日御崎的,来到海角时还活着。犯人必须到日御崎来。问题不在于她中途到了什么地方,而是死亡推定时间为下午10时前后的事实。”
“我认为沙子和花粉上有文章。”鱼谷发言了。当引起大家的注意后,他接着说道:“署长说她在死前到过什么地方不是问题之所在,可我认为这里大有文章,首先,沙子和花粉的‘产地’鸟取距坂和电视的有效收看区比日御崎近,既使犯人是在鸟取和真树碰头后一起来的,大概对野野宮的旁证也没有什么影响,可如果野野宫是犯人的话,是不是要把距坂和电视有效收看区更远些的产物撒在真树的身上啊。并且鸟取是仓桥总理的出生地。把人们的注意力引到这里无论如何是不高明的。就是说,沙子和花粉对无仓桥的爪牙野野宫来说是极为不利的线索。把这不利的线索留在了真树的身上,说明野野宫不知道这样一个事实。如果他知道,我想他肯定会除掉它的,总之,真树是从鸟取来的,在这个问题上不存在任何伪装。”
“言之有理,可是从鸟取来的也好,从岛根来的也好,不是对野野宫的旁证都没什么影响吗?所说的问题不在于真树死前到过什么地方,就是这个意思。”
“不管犯人在哪儿与真树碰的头,我想作为真树生前经过的地方,鸟取是他想掩盖的,因为虽然对旁证没影响,可是,可以从鸟取考虑到仓桥——海部——野野宫的关系。并且我们也正是如此考虑的。”
“真树的那个叫木崎的朋友说,他听到了海浪声,那不会是拟音吧。真树确实是从鸟取来的。那么,在鸟取说不定有打开野野宫旁证之壁的钥匙。”
另一方面,东京国税局公布了搜查海部隆造住宅的结果,但只是说发现了一些美术品和几份无记名的定期存款证书,有关重要的问题,基于保密义务没有公开。
即使是美术品,也只是说价值时价二三千万日元,没具体说出是什么。因此,与什么也没弄清楚没什么两样。目前,关于海部接受了斯普鲁特对日工作金的证据,只是在A国上院多国籍企业小委员会上公布的海部的收条。从海部这方面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证实的证据,并且收条上的“海部隆造”字样,是日本没有的铅字体,印章也不是海部使用的,因此收条的真伪也成了疑问。
国税局对从海部宅及有关地方没收的20纸箱证据物品进行了分析,为逐次地审查各金融机关、有关人员,以及从钱的流向上解明斯普鲁特事件,正在全力以赴地工作着。
解开斯普鲁特丑闻的钥匙在于海部的黑资产。如果黑资产的获得日期与斯普鲁特工作金的支付日期相吻合,便等于两者的关系得到了证实。
新闻界各部门深知这些情况的重要性,为了找到斯普鲁特资金的“日本登陆地点”,展开了激烈的报道战。
在国税局对海部漏税的调查取得迅速进展的同时,东京地检为对海部进行临床调查征求了主治医生藤井博士的意见。对此,博士出乎意料地做了积极的答复,他说最近海部恢复得十分明显,不久便可能接受临床讯问。
临床讯问时,主渰医生必须到场。
注视着藤井博士的新闻记者们敏感地觉察到了检察部门的动向。然而检察部门闭口不言,彻底地掩饰着这一动向。
不知临床讯问会出现什么新的情况。作为斯普鲁特黑款“日本中转站”的海部,如果在新闻界的围攻下,在国民怀疑的目光审视下,不甘心只有自己当替罪羊而合盘托出的话,说不定日本的政财界要闹得天翻地覆、国民们在提心吊胆地注视着检察机关的动向。
五
7月17日,星期天早晨,一直坚守在海部宅前的各报道机关的“海部看守”们,目睹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场面。调查机关星期天是不活动的。
现在,成为席卷日本政财界台风中心的海部邸所在地——杉并区永福二丁目高级住宅街,也迎来了假日的闲静早晨。交替着守护在海部邸前的记者们今天早晨也显得悠闲自得,有的在报道车上或帐篷里看报纸;有的在喝送来的早咖啡;有的人甚至还在车里睡觉。海部邸前的小巷里荡漾着朝雾,没有移动物的影子,看来今天也是燥热的天气。
上午7肘10分许,海部邸的铁制通用门发出轻微的碾轧声打开了,记者们以为是年轻的保镖又出来给地撒水,抬起带有职业性反射作用的睡眠惺忪的眼睛。
从通用门出来的是一个50多岁的微胖男人。这是野野宫成男。
——星期日一大早,野野宫去哪儿呢?
在记者们疑惑不解的目光注视下,野野宫回手向通用门内递过去,好象还有什么人要出来。野野宫是伸手扶那个人的。在野野宫搀扶下走出来的是一个瘦小的老人。可能是因为衰老,或是因为体弱不便,脚下显得有些不稳。
然而,当看到窄额、高顴骨的六角形脸庞时,记者们大吃一惊。这老人就是海部隆造其人。
没能出席国会传讯,因脑血栓理应卧床的海部,这时却以这种散步的形象出现了。一时间,记者们宛如陷入梦幻一般,茫然不知所措。难以令人相信这是实景。
“是海部!”不知是谁的叫喊声唤醒了大家。
“喂,照相机。快!”
“海部恢复了?”
在寂静的周日早晨的住宅街上,突然刮起了一阵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