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毒涎(2 / 2)

死亡的狂欢 森村诚一 9569 字 10个月前

“不能肯定。在南先生出事死亡的那天夜里,你比平常晚回来了;而在那天,你说开车上班,间来的途中撞到电线杆上,去修理厂了。”听了优子的话,仁科感到妻子陷入了重大的失误之中。

最近,朋友买了一辆新车,把过去用的旧车,以贱价转卖给他。虽是车主弃而不用的旧车,但仁科还是尝到了有私人用车的满足感。优子屡次劝阻他熟悉车的性能以后再驾驶,他全然不听,总要开车去上班。一次驾驶那辆旧车出去,正好是南佐一郎出事的那天。

晦气的是,去的时候还算一路平安,归途中在住宅附近的弯道上却出了事。车撞到电线杆上,前灯和散热器护栅都碰坏了。这是领有执照但不常驾车的人排除不了的事。

好不容易把车送到修理厂,回家已是10点左右了,之后,发生事故的消息就传开来。想来妻子的态度发生变化,是从那夜开始的。

优子误以为是仁科杀了南,就是搞错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混蛋,南太可恨了,但并没有想杀他。”

对突然从妻子身上表现出来的毫无道理的怀疑,仁科比起愤怒更感不解。尽管倒霉事不断出现,但这个女人怎么连十数年形影相随的丈夫是否会杀人都不知道呢?

他的心情由愤怒发展到冷酷无情了。

“我不知道你是这种可怕的人!”她好像一点也解不开这个疑团。

“别说了!”仁科一个巴掌打得妻子满眼金花,嘴唇破了,渗出了血。

“怀疑之前,想想车子不就明白了么,难道我会把撞了人的车子若无其事地送到修理厂去吗?”

这样一说,优子好像发现了自己怀疑的轻率,但对经过的情形,还不能顺利地解开疑团。

“查看了车子以后,送去的事就不清楚了。”

“你这个人,为什么总想把我当做肇事的犯人看呀!撞人的和撞电线杆的伤痕不一样,专家一看就知道……”

说活的时候,胸中不断燃起愤怒的火焰。到底有何必要和妻子说这种话呢?南死了,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作为罪恶的回报,他已经受到了上天的惩罚;如果硬说仁科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就是他的罪恶中,包括了对仁科的损害。

然而,就连上天给他的惩罚,也完全不负责任。

“优子,你在怀疑丈夫之前,不反省一下自己所犯的错误吗?在贞洁的伪装下欺骗丈夫,和女儿的家庭教师勾搭成奸,真真岂有此理,又将肮脏的疾病传染给丈夫。你犯了多么严重的罪过。只有好好认识那件事,没有怀疑丈夫的理由。”仁科尽可能地使用肮赃的字眼斥骂妻子,恶骂更煽旺了怒火。处于恶性循环之中,连他也感到了这样一种肆虐的自我欣快。

“你的身体天生就流着淫乱的血液,所以不知羞耻地引诱了女儿的家庭教师。有病的不是你吗?你这个轻佻的荡妇,比南差不多大15岁的有夫之妇,竟轻易投入污秽的性病患者的怀中。除南以外一定还有不少,暴露出来的只是像最有纯情的南。怎么样?没错吧?你这个淫妇,有什么资格做母亲和妻子,就连英子也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呢!”

痛骂中的确说了这样的话。受到仁科辱骂的优子,脸色由红变白。

这时,屋外好像有动静,夫妇二人迅速打开门,但谁也没见到。

如果这时的争吵,让英子偷听到,可就麻烦了。连仁科也发现自己说话过火了。

女儿英子离家出走是3天之后的事。说到朋友家去的英子,到晚上也没有回家,优子很担心,给那个朋友家打电话,才知道两个星期以来英子一次也没去过。

“你,怎么啦?”优子对刚下班回来的丈夫哭诉着。3天前的争吵,使夫妇之间,产生了无法填补的裂痕,可这个时候,妻子最可依赖的还是丈夫。

尽管夫妇关系出现了裂痕,可英子是他们女儿的事实并没有改变。

“不要慌,还不至于离家出走吧。”尽管骂过妻子,仁科也感到了不祥的兆头。出走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或许前天她听到了他和妻子的争吵。

听凭怒火的发泄,头脑一热,用污秽不堪的语言叱骂妻子,如果英子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那对大人世界里的污浊完全没有免疫力而易于被伤害的心,大概会被撕得粉碎的吧。

这二三天,尽管暗中注意英子的神色,也没发现有特别异常的情况,所以是刚松了一口气时发生的事件。

“总是要查看一下英子的房间的。”仁科胸中翻腾着不祥的念头,来到女儿的房间。钢木制的桌子和书架,房间的一角摆着立体声收录机和偶人架,粉红色的印花窗帘和同类颜色的地毯互为映衬,的确像年轻姑娘房间华丽的气氛,但感到过于洁静了。

桌子上放着一册文库版本的书,是英子最喜欢读的《少年维特的烦恼》。

仁科无意识地拿起来,书页中哗地掉出一个东西,是一张纸折叠的小便笺。

“是留下的信!”

仁科的脸忽地失去血色,有信留下是有准备的出走。急忙打开看其中的内容,信写得很简单——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气,万也想不到竟有这种事。世界为什么这样肮脏啊!我厌恶所有的一切!以前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请不要寻找我的行踪。英子。

这不只是留下的信,而是一份遗书。

“你说,英子想死吗?”优子呜咽地哭着说。

“混蛋,不要想不吉利的事!”

“如果英子有个好歹,我,我也不活了。”

“彻底搞清英子的行踪后再说那种事吧。总之,要尽早向警方提出请求。”

字面上暗示了自杀的意向。说去朋友那儿,离家的时间是中午1点左右,已经过去了五六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大概可以走到很远的地方,现在一刻也不能犹豫了。

接受仁科请求的所辖警察署,作为有自杀危险的事件,同时在繁闹场所和游览胜地做了部署。

决心自杀的出走者,一般有把死亡地点选在有名的游览胜地的倾向,只有依靠所辖警察署来保护出走者和采取应急的救助了。

尽管机敏的警察做了部署,但依然不知道英子的行踪。

“如果万一英子因此自杀了,就杀了你!”优子用冷酷的目光瞪着仁科。这个人已不是他所熟悉的贤惠的妻子了,她因女儿的失踪,已经到了发疯的边缘。

英子对于仁科来说,也是别人不能代替的女儿。但对于勉勉强强干工作的他和仅以英子为生活目的的母亲优子,尽管同是自己的孩子,但爱情的比重却是不一样的。

——如果英子自杀了……一想到也许这个女人会疯了,恶寒就从他的后背袭上来。但这是不能和被优子传染的疾病初发时的恶寒相比的。

这是使用抗菌药物也不能治愈的恶寒。仁科被渗入人的心灵深处的恶寒所震动,对于悄悄来到的灾祸,除了悚悚不安地等待它的降临以外,没有任何办法。不只是委托警察,就是夫妇俩也分头向英子常去的地方寻找了,仍然是除了等待就毫无办法。

仁科就这样一动也不动,自己好像先疯了。警察方面也没来进行任何联系;当然,英子方面也没有什么消息。时间像冻结一样地停滞了。

仁科呆望空间的一点,像家畜一样地蹲在家里。旁边是和他一样的妻子,也痴痴地凝视着墙壁。当然不是特意的盯视,两人就这样不知沉默了多久也不想吃饭。

“优子!”仁科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优子不支声地转过头来。

“你,病,好了吗?”仁科提出了不合时宜的问题。

“如果你需要知道,不妨检查一下。”优子的眼睛闪出妖冶的光芒,瞬间就达成了默契。

夫妇之间产生裂痕以后,实际上很久没有性生活了。双方都很渴望,是憎恨填补了那种饥渴。

但是,生理的欲望和心理的憎恶,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尽管男人和女人,作为夫妇共同生活在一起,然而由于僧恶而硬性封闭起来的肉欲,却因孩子的失踪这种突发事件而一下子爆发了。

第二天一早,优子表情僵硬地把报纸送到仁科面前。昨夜的行动,一点也没有消除他们之间的鸿沟,憎恨的根子扎得更深了。

在妻子打开的版面上,无意地投去视线,看到第三栏上登着《搜查阵营推断被疑车种成功》的消息,接着是搜查肇事逃跑者的消息报道。

登载的加害车的种类、车型、涂色等竟和他的旧车完全一致。这又是一个不幸的偶然吻合。

但仁科并没有发怒,也没有辩解的想法。什么样的推论都可以,现在的首要问题,是要知道英子的下落。

发现英子的尸体是这天下午,自杀的地方是有名的A海岸沙鱼湾。投海好像是在两天前。遗体如同在石头上撞破的小鱼似的,受到了相当严重的损伤。但颜面上还残存着昔日的美丽,和东京发出的失踪者介绍书的面貌特征一致。

从沙鱼湾跳海,一般说尸体是打捞不上来的,而英子的遗体被潮流冲到离海岸20公里左右的海面上,被附近的渔船发现了。

接到通知的仁科夫妇慌忙赶来,确认是自己的女儿英子。那瞬间的优子,好像被切断了身体重要部位的脉络,陷入虚脱状态。

英子的安葬结束后,优子带着过度悲伤的表情来到仁科面前,说要分手了。这时,仁科才感到优子对自己来说,是绝对不可缺少的人。

憎恨即使融化了,也不会宽恕错误。那是因为需要她,才作为暂且不提的一个问题保留下来,就像自己身体讨厌的一部分一样,尽管讨厌,也是不可缺少的。

仁科不想离婚,这时优子首先离开家。数日后,他从机关回家后,家里充满着凄凉的气氛,已经看不见妻子的身影了。

马上查看一下她的私用物品,并没有发现少了东西,也没有看见留下的信。

也许刚好出去了吧,他怀着被不安压倒的心情进入内室,饭桌上准备着一个人的饭菜。盛着的都是他喜欢吃的食物。

仁科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涌向心头。饭桌上只准备一个人的饭菜,那是只让他一个人吃的。

这是表示妻子已经先吃过了呢?还是表示今天夜里不打算在家吃饭了呢?或是今夜之后将永远在别处吃饭的无言表示呢?

仁科似乎证实了最后的一个推测。

“优子——”他呆立在空旷的家中,呼喊着妻子的名字。

”求求你了,回来吧。“他的眼泪滚滚而出。

妻子出走之后,仁科连上班的心情也没有了。整天像家畜一样呆在家里。

仅仅几天,家里就像畜舍一样乱糟糟的了,没有成员的家,难道竟是这样荒寂吗?

已有妻子的人,一旦失去家庭的那种荒凉,就像沉淀的污水一样,没气力自我挽救了。那不是剩余能量的糟粕。简直是腐败的东西失去了投弃的地方而堆积起来放出的恶臭。

仁科家滞留的臭气,已经近于尸臭了。

自杀的优子尸体,也在沙鱼湾被发现,是她出走的儿天之后。

游览客人来到沙鱼湾最前端的锯峡照相,在断崖上发现了脱下扔掉的女用浅口无带皮鞋和手提皮包等东西。

或许发生了什么事,从崖上提心吊胆地向下窥视,看到了白浪拍击的礁石上倒着一个女人。

知道是自杀者的游客,跑到最近的派出所去报告,本地警察署警察赶到现场,岩石上的自杀者全身受到强烈撞击,已经死亡了。

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什么也没有。但本地警察之中,有一个认识自杀者容貌的人。面孔尽管有些变化,却很像不久前从同一场所跳崖自杀的少女的母亲。动机完全明白了。失去姑娘的母亲,在女儿之后追来了。

马上和仁科宗一取得联系。从东京匆匆忙忙赶来的他,确认是妻子无疑。

“太惨了,请不要绝望,要不泄气坚持下去,一生不会总是不幸的。”担任现场指挥的老练的主管警员,不断地进行安慰,他好像担心仁科还会去步妻子的后尘似的。

优子的遗体就地火葬了。回到家后,看到邮递员在自己外出时送来的一封信。

发信人是优子,印戳是A市邮政局,日期是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那是她投身沙鱼湾之前投寄的。

仁科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展开了信纸。上面写着:

——在这种情况下必须离开家,只能向您道歉。由于我犯的错误和撒谎,竟发展成为这样的大事,连做梦也没有想到。

我无论如何也要英子进入T大学,为了使英子不成为像你这样男人的妻子,为了使她得到经济实力和地位,即使不依靠你这种男人也能生存,这似乎是我最初的错误。

我好像搞错了女人的幸福和男人存在的价值,我认为女人所谓的幸福,就是侍奉男人,并存在于男人的力量之中。男人这艘战舰,到遥远的海洋去奋战时,给予安全的港口,这就是妻子的任务和幸福。

我自己对这个幸福感到满足。可是,生下英了之后,那样一种想法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对我来说,男人只是你一个,可是逐渐认识到,你与其他的丈夫,与电视、小说和人们传说的男人相比,大不一样。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家庭、英子和我。作为妻子这是值得感谢的,如果不满意,那会受到上天的惩罚。从爱护家庭的意义上说,你是模范丈夫。

可是,你完全没有向更高的境界拼搏冲刺的精神,没有在工作中镌刻上生存价值的激情。

交给你的工作,很好地完成了,绝不带回家来。工作时间一结束,就像箭一样地回到家。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必定和家里人一起度过。星期三和星期六的夜里,又像钟表一样准确地与妻子同房。

你好像满足这样的生活,可我渐渐感到苦闷了。我也想看到像你这样的男人迸发出世人那样的野心和激情。如果因为这个缘故而被别人看不起,我就不满意了。这也许是女人的任性吧。对过于沉湎于小小安乐窝的家庭至上主义者的你,我完全感到你不是一个男人。

我所以这样说,并不是因为对性生活的渴求,和你在一起我十分满足。可是,女人被男人吸引的要素,并不只是这一点,除了性爱以外,还要有种种男人的气概。像这样综合型的男人,女人才能感受到“男人”的味道。和你生活只有性爱,无法填满的隙间就空虚下来了。

我为了埋葬这种感觉,就热心于英子的教育,使英子不变成你这样人的妻子,要变成不依赖男人也能堂堂正正地生活下去的女强人,我对此事有百倍的热情。

对你完全没有激情和野心的不满,自己也许想以教育英子作为补偿吧。

我无论如何也要英子进T大学。为此,必须进S高中。为使女儿进S高中而常来往的某位太太,也许发现了我的这种焦虑,因而介绍了S高中学务部长篠崎。

那时,篠崎向我暗示,他有权批准入学录取,什么事都能办到,我竟愚蠢地被他的暗示迷惑了。这种一心想让英子入学的念头,使我按篠崎的要求,陷入了不正当关系的漩涡中。

病是被篠崎传染的,篠崎是个坏人。为了使孩子进入一流的学校,他利用我这个母亲的慈爱心,占有了我的身体、金钱和物品。除我之外,被害的人还有许多。

夺也夺了,占也占了,可他为孩子入学什么也没做。即使这样,有口难言的是母亲一方,因为有向丈夫隐瞒住暧昧关系的弱点,所以每次都是哭着入睡的。

篠崎作为特殊关口的制动闸,保持着和母亲们的关系。

坏事是不能长久的,筱崎最近因和某太太的关系而感染的疾病,进而传给了我,不料被你看破了。

从感染线路追溯回去,英子确实不可能入学。不管英子的考试成绩多么优秀,因为母亲背后和学务部长保持着关系,进行了丑恶的交换,如果此事暴露,就会取消入学资格。那么,对首先知道真相的英子的冲击是不可估验的。因此,和篠崎的关系,不论发生什么事也必须隐瞒。然而,不管我以前做了什么,结果英子还是不能入学。或许,我和篠崎的交往,竟落进了一个卑鄙的圈套。

可见,还是在考试之前,我就拼命了。所以,我撒谎说对方是南先生。但是英子和南先生情谊甚厚,没有正当的理由,英子是不会同意辞去南先生的。

给毫无瓜葛的南先生添了太大的麻烦。不只是麻烦,最后终于被你杀害了。我绝没有想到你干了那种事,不料你竟有那样暴烈的冲动!

如果早一点发现的话,我就没有把扭曲的情热倾注于英子入学的动力了。杀了南先生之后的你完全像另一个人,充满了刺人的男性劲头,把我压倒了。我渴望你像一个男人的样子,但这像洪水一样泼撒下来的时候,反而因恐惧而萎缩了。这次我想也许会被你杀了。对你采取强硬姿态,那不正是因恐怖感崩溃的我竭尽全力的自卫姿态吗!?

可是,那个姿态也随着英子的自杀而同时崩溃了。英子被发现的那夜和你作爱,有向你挑战的意图。我没有被杀,也不向你屈服。

我内心燃烧着你所没有的激情的时候,我不是把你当做丈夫,而是做为敌手对待的。我的身体尽管是女性的,可心的构造却早已变成男性的了。

因此,和你终止关系是不后悔的。

确认了英子尸体的我,所有的热情都消逝了。把英子变成女强人的欲望,在别处寻找你所没有的激情的渴欲,全都失去了。

我是一个坏妻子。没有发现你内心隐秘着的男人气概,只是为了寻求这种补偿,才亵渎了妻子的尊严,促成了英子的死亡。英子选择了死亡,我想不是没有道理的。没有进入向往的学校,以后又听说尊敬的南先生和母亲有污浊的关系,听说父亲是用车撞死南先生的凶手,她那一颗没有被世上的污浊感染的童心,就毫不留情地被击碎了。

一切都是由我造成的,既然我不能依靠你的宽容而生活下去,我就要追随英子去了。

从那个沙鱼湾投身的英子的心灵,一定还在冥冥中得不到援救吧。我知道,孩子的灵魂在大海深处是寂寞的,这仅是我能做的一点补偿。

取代妻子的人,不管多少都可以找到。可是对于英子来说,母亲是不可以代替的。所以,请不要随我而来。像妻子的事,你一件也不要做,请原谅我先走一步的罪过!

优子

看完了信的仁科,目瞪口呆,过了一会,他才喃喃地说:“我什么坏事也没做,可偏偏……”这个叨念谁也听不见,他自己好像也没有说这种话的心思。

优子说情热消失了,可仁科感到自己在实质上已不存在,存在的只不过是他的形骸。

这时,他陷入一种强烈的虚脱感中。他明白,在现在的这个世界里,尽管自己什么坏事也没干,也会被他人迫害:不伤害人也会被别人伤害,不侵犯人也会被别人侵犯。

小小不然的幸福,竟是如此的脆弱。高度物质文明的社会将被这冷漠地孕育着的凶恶意志击得粉碎。

从自失状态中清醒过来,他被一阵激烈的恐怖捕捉住了。

大约一年半以后,S高中的学务部长篠崎隆夫,从位于高速公路旁边的汽车旅馆回家时,叫了一辆出租车。秋日黄昏的余晖很快便从天空消失了。这里能够避开别人的眼目,可以说是有非常好的外部条件。

他告诉司机住宅所在的位置,听凭车身的快速震动。速度加快了。这个震动使他联想到乘车之前,在汽车旅馆的密室中那浓厚而又细腻的行为。

任他蹂躏的女性身体都是成熟了的。经过篠崎巧妙地诱导,由最初想让孩子上著名学校的母亲的慈爱心,变成了可以委身于他的暧昧姿态。不知不觉间,他就把自己的本能扩大成赤裸裸地追求女人的行为了。

教师和应该成为自己学生的母亲这种完全不同的异质组合,比一般的奸情产生了更强烈的腐臭。但这种“被禁止的放荡”,却勾起了他们隐秘的兴奋。

况且这种奸情,刺激是强烈的,加以安全度高,只要不让人看见就不会暴露。因为女人方面有向丈夫隐瞒外遇的弱点,所以绝对可以保守秘密。除此之外,还有不被孩子知道真相的母亲身份在掩盖着。

在两重安全保障之下,篠崎可以尽情地玩弄熟透了的女性身体。在他饱尝之后,也接受对方赠给的金钱和物品。

——再没有这种神灵暗中保佑的额外便宜了——

他暗暗得意地笑了。从秋天到第二年的春天,是他笑得最开心的时期。今天的女人特别有味道啊。

标新立异的汽车旅馆密室内所有的设施,都在她美丽的身体面前褪尽了颜色,她其有夺人魂魄的迷人魅力。

“你丈夫真让人羡慕啊!”他以毫不掩饰的心情说。眼睑轻染的女人也说:“我有这种想法是第一次,先生的太太也是让人钦羨的啊!”

恐怕我和这个女人来往是最得意的了。她可以少交一些入学斡旋费。不,就是完全不交也可以。

回味着令人贪恋的女人的篠崎,身体突然震动了一下。司机为了超前驾驶猛打了方向盘,这种令人害怕的速度,使他感到不安。

“你,速度稍稍过快了,不要那么急,慢慢开吧!”忍受不了的篠崎提醒说。可司机不但不减速,反而加大了油门。不是高速公路,用这种速度行驶是没有道理的。

“你!”

“减低速度?”篠崎正要抬起腰身的时候,司机发问了,“客人是不是S高中的篠崎先生啊?”

“是啊……”在无准备的时候突然发问,不留神承认了的篠崎终于有些慌神了。

“你是谁?”反问的时候,车子再一次加速,越过了道路的中心标线。

“喂,停车,你,打算干什么?”篠崎的叫声,根本没入司机的耳朵。折射镜里映出司机的眼睛,紧紧地盯住前方,闪着异样的光芒,那不是一般的眼神。司机的口中反复地叨念着:“我是什么坏事也不做的,我是什么坏事也不做的……”他反复地说着这句话。

“发疯了!”恶寒从篠崎的脊背袭上来,这种恶寒和第一次意识到被某少女传染上性病时的感觉相似。

这个少女,如果无论怎样也进不了他的学校的话,因无法向父母交代,就必得自杀,因而向他主动奉献出那完全成熟的肉体。

连篠崎也感到了踟蹰。被谁梳弄过吗?那是已经知道性行为的身体了。

但以后更使他大吃一惊的是,他被少女传染上了可怕的疾病,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这个少女身上竟有严重的性病。盘问少女,她坦白地说是被家庭教师传染的。

感染之后,少女的母亲出现在篠崎面前。这个愚蠢的母亲,不知道孩子的另一种生活经历。篠崎在复仇的念头下,占有了这个母亲。

女儿的考试成绩是出类拔萃的,是靠实力合格的,但篠崎却判她成绩不合格,即使这样,她母亲仍然采取了缄口不言的态度。

病源根本不是篠崎。“我是没有责任的。”他又若无其事了。

姑娘不久就自杀了。动机不是因为家庭教师的死亡,也不是因为没有入S高中,而是因为由自己缘起的病毒竟可耻地扮演了中转的角色,传染给母亲的强烈冲击。

从女儿身上接受的病菌,向母亲成熟的肉体深处放射的时候,也有同样的恶寒。亲生母女连这种事都如此相似——恐怖之中,联想翩然浮现出来。

“你不停车吗?”正想更严厉地制止司机的时候,从前方出现的一辆巨型卡车压了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我为什么必须死去?

——我什么坏事也没做,可是……

两个人的话都还没说出来,闪光撕裂了视野,轰音剥夺了听觉。篠崎一瞬间失去了意识,竟没有来得及看一眼驾驶席上标示司机姓名的名签与那个愚蠢的母亲同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