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镣牙与徒手(1 / 2)

血手印案件 森村诚一 12189 字 10个月前

1

第二天早晨他们坐在一起商量。

“对森谷讲的话你们怎么看?”

“我看他说的有一定道理,我们大可不必神经过敏。”

“这家伙再要打森谷先生的主意,那可真是好心不得好报了。”

“他好不容易才熬到出狱,恐怕不会干那种冒险的勾当吧。”

除宫地之外,其余三人都抱乐观态度。

“这话森谷也说到过。我就不明白他所说的‘不会干这种冒险的事情’的‘险’到底是指的什么?”宫地好象在寻找什么似的环视了一圈。

“那跟森谷讲的吉良派出的刺客不是一码事?”升村接过了宫地的话头。

“要是这样,那我们就应该有浅川可能派刺客来刺杀森谷的思想准备。刺客和来看看情况可是大不一样啊!”

“依你看还是有刺客?”升村用他那老鼠似的眼睛瞧了瞧四周。

“我想未必会有刺客,但咱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虽然是保镖,在这种深山老林里,主要精力应该放在对外来生人的监视上,不论刺客来与不来,咱们的工作都一个样。”

“如果刺客真来了那咱们该怎么对付呢?像咱这种凑数的保镖,肯定敌不过那些职业杀手呀!”

“现在就是想得再远也提不出什么好办法。我看只要咱们完成好当前的任务就可以了。”

宫地的话成了这次讨论的结论。通往龙洞的路共有两条。一条就是他们来时走的路。从日阴药师村出发沿龙洞川逆流而上。这是一条主路。另外一条是从位于沿奥秩父主脉纵路上的将监峰到和名仓山之间的仙波山脊,再从仙波那儿的“塔尔”往下拐的小路。刺客要是来此,很可能要走前一条主路。这是因为特意翻山越跨地绕个大圈子毫无意义。

他们决定轮流到视野开阔,可监视主路的地方值勤。如果发现有生人接近就用镜面反射阳光的手段联系。要是赶上雨天、阴天以及晚上就用放鞭炮的办法。

这些预防措施使他们产生了好似印地安人伏击骑兵队的心境。

他们在每天一次的与总部的定点联络电话里报告了上述情况之分队长放声大笑。

“我说,你们叫森谷老决儿给捉弄啦!最近会有刺客?这可真是个高水平的故事。如果真象他所说,那我们就不会派你们这样的‘老头儿部队’了。对不起,一时着急竟讲出了心里话。你们的工作热情高,这一点很不错。可是要是一直这么紧张下去,怕你们坚持不到一个月就累垮了。”

“可我们总有些不大放心。你看是不是先跟警察联系一下呢?”

“我看还是算了吧。否则只能给警察提供笑料。”不等宫地讲完,分队长断然回绝。叫他这么一说,宫地也觉得说不定是自己多心。

别墅所在的龙洞位于被奧秩父主脉和巨大的和名仓山环抱的奥秩父的最深处。由于乱砍乱伐,和名仓山已被剥光了衣服,但是龙洞谷的原始森林尚未被染指,至今仍保持着奥秩父那种风格独特的原始美。

这一带在奥秩父也是地形最为复杂的地区。从主脉派生出来的支稜和山脊象老树一样盘根错节。其中水塘沼泽无数,沟谷纵横,小溪大河时合时分,处处体现出山高水深的自然美景。

别墅正好建在阔叶林和针叶林的接合部上。阔叶林的嫩绿和针叶林的墨绿把森林一分为二各有各的情趣。每当红叶季节—到,阔叶林里处处飞焰流火把溪水也染得通红。那种美景不要说亲眼看,就是在头脑里想象一下,那种斑斓的色彩也会从眼睛中溢出来。

刚开始值班时大家都很紧张。但是过了浅川出狱的日子也并未发生什么情况,所以大家的警惕性渐渐放松。在这种连登山者都很少光顾的深山老林里,要想长期保持紧张本来就办不到。可是一旦松懈下来,他们又渐渐感到无聊,再往后就无聊得无法忍受了。

已经习惯了城市文明的人,在这种连电视和广揺都看不到听不上的深山里关一个月的痛苦远在想象之上。同山下的唯一交流只有每星期从日阴药师送粮上来的人。来人还同时带来一个星期的报纸和邮件。

四个人里面只有由布就好象鱼儿得水般愉快。他和典子成了好朋友,教她逮兔子和黄鼠狼,还教她如何区分各种山菜,如何区分可吃的蘑菇和有毒的蘑菇等等。

典子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同他们四个人都很亲近。在这段时间内其他三个人也都发挥了各自的长处。宮地辅导她学习英语;升村则用手边的工具给她制作了种种玩具和用具;南波教她如何钓鱼。

典子聪明好学贪婪地吸收着他们的知识和技术。虽然只是暑期的临时家庭教师,可四个人都觉得自己从多半辈子的职业中得到的经验似乎都叫她学去了。

在这种单调的别墅生活里,典子是唯一的救星。她还是个高明的厨师,每天用有限的材料精心烹调各种菜肴,饭桌上经常有新的花样出现。

“要是这儿没有这个姑娘我恐怕老早就回去了。”升村竟然忘了自己的一大把年纪,色迷迷地望着典子。

再过几天典子的暑假就要结束了。由于名义上是来照料她的,所以暑假一完他们几个也就可以结束这次外出值勤任务而返回山下了。虽然不是什么舒适的家庭,但离家一月之久毕竟有些想。

“我返校之后到叔叔们那块儿去玩。”典子好象已经过厌了在爷爷身边的深山生活。对返回城市颇觉高兴。

“你可一定要来啊。”

“叔叔们明年还来山上吗?”

“那得提出申请才行。”

“我叫爷爷提申请。”

“不过,你明年该上大学了吧。上了大学还回这儿来吗?”宫地曾听她说过想考东京女子大学,因而反问了一句。

“大学里的暑假更长,我还得回来。再说我要是不回来,爷爷会觉得寂寞的呀。怕是叔叔们早就不想进这深山老林了吧。”

“没那回事儿。要是典子回来,我们一定会高高兴兴地来这儿。”嘴巴最碎的升村抢着回答。

“要是能在这儿重新聚会那该有多好啊!”典子的话语里透出一种凄凉的气氛。宫地以为那不过是少女在离别时常有的一种伤感。

没有人认为会有刺客了。值班暂时还搞,但只不过是一种形式,晚上的夜哨则早就取消了。这是因为即便有可疑分子在夜间接近,黑暗之中也无法分辨。此外即使放鞭炮报警,如果大家都已入睡,根本就听不到。

“放鞭炮这种办法简直就和印第安人使用的莫名其妙的怪招儿差不离。”

临近归期的四个人彼此说笑着。

2

那天下午宫地值班放哨。名为值班实则和午睡差不多。被乱砍乱伐赶到这一带的动物相当多。睡觉时稍不留神,野兔和松鼠就会从脑袋旁边穿过。当然也有狗熊、野鹿、野猪,鼯鼠等动物但很少敢靠近。近来他已经能分辨出各种鸟的叫声了。小琉璃鸟、红啄木鸟、知更鸟、野鸡、黄莺等等都在各自的地盘内竞相放声高唱。

宫地靠在一棵由铁杉树上打盹儿,脑子里漫无边际地乱想,一会儿想到已离开了一段时间的家庭,一会儿又想到自己曾工作过的公司。只是由于大脑的某个角落里还保留着现在正在值勤的意识,才未被拉入睡海之中的深渊。

这种边打盹边开车船的状态持续了一阵子,宫地突然感到有某种异样,意识的天平迅速向醒来的方向倾斜过来。他说不清发生了什么,但总觉得和平素不同。

宫地扫了一眼周围,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夏天的太阳四平八稳地高高挂在天上,透过树萌的缕缕阳光又被时而吹来的清风掠走。身在树林之中暑热也变成了在树叶上飞舞的美丽的光的碎片。夏日的酒宴到了下午才更加酣畅。这时宫地猛然醒悟到这个宴会缺少助兴的音乐。森林中的乐师——小鸟们,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演奏。这就好比音乐声骤然停止的宴会使森林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咔嚓一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小树枝被折断的声音。听起来很象是脚踩在上面发出来的。好似有什么人正在朝自己逼近。今天不是送货的日子,难道是登山或者钓鱼的人走迷了路?

宫地把望远镜对准了可望见的山道上的那一点。从日阴药师方面来的人必定要经过此处。工夫不大,在宫地紧张的视线严密监视的地方就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个人身穿猎装,肩上背着枪,看样子象是个猎手。因为很快就进入了视线的死角,无法进一步证实。紧接着又出现了一个。这个人穿着衬衣夹克上衣搭在肩上。从他的衣着打扮来看,既不象登山的也不象打猎的。随后又出现了两个。第三个穿一身运动衣,第四个穿着滑雪衣。总共有四个人。这伙人服装五花八门很值得怀疑。他们只有一条彼此相同——每个人都带着副深色太阳镜。

宫地心想,假如他们是来打猎的那就应该带着猎狗。再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穿着夹克到奥秩父的深山来登山的。说不定这伙人就是浅川派来的刺客!

已经开始松弛下来的身心一下子极度紧张起来,紧张到了仿佛一用力就会绷断的地步。

(对啦,快打信号!)

虽然事先规定好的,可事到临头却差一点忘得干干净净。那种曾被嘲笑为“印第安人的胡闹”的信号到了要实际使用的现在也不知道伙伴们是否能认真对待。

姑且试试看吧。宫地拿出小镜子朝别墅方向反射阳光。反复了几次之后对方才给了回答信号,表示他们已经收到了报警信号。

宫地朝别墅飞跑而去。这是因为他必须赶在这伙来历不明的人前面到达别墅,好向大家说明原委,还得在他们到达之前就制定出对策。

同这伙人所处的位置相比,监视点距别墅要近得多,而且他又是抄小路往回赶的,所以应该能比他们先到20分钟。宫地回到别墅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别墅里早已乱成一团。

只是因为大家对这种印第安式的胡闹的实用性毫无思想准备,因而还有些半信半疑。

宫地一到大家就把他团闭围住,问长问短。

“到底来了些什么人?”

“不会是登山的?”

“要是浅川帮派来的刺客,咱们准备跟他们干一仗吗?”宫地制止了他们争先恐后的提问,首先向森谷简要地报告了这伙人的情况。

“这些人确实不象登山的人也不象猎手。但是现在就肯定他们是浅川派来的刺客,也还为时过早。再过二十分钟他们就会到达这儿,也许这伙人仅仅是来看看情况,也许仅仅是毫无关系的迷路游客也说不定。因为我们搞不清他们的真实身份,所以也不好贸然赶人家回去。到底应该怎么办,请你指示。”

“其中还有人拿着枪?”森谷那无动于衷的表情这时也多少有些动容。

“看起来象,但还没有来得及进一步证实。”

“如果真是枪的话,他们又不打猎,带枪干什么用呢?”森谷好象在自言自语,随后就陷入了沉思。

“他们随后就到,请快点下指示吧!”宫地焦急万分,反反复复地提出同一个问题。要是在城里执行任务,根本就用不着仰仗雇主的指示。但在这远离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却马上就要同这伙不知打什么坏主意的来历不明的人照面。他们也许就是浅川帮派来的刺客,也许只是些毫无关系的游客。作为一名保镖,他不知该用什么办法来处理眼前的情况。同总部方面的联络,他也打算在搞清这伙人的身份之后再说。

要是没存先入之见,他们很可能会伸出双手欢迎这些山外来客。但是先有森谷的暗示,后有他们随意设想出来的刺客的幻影。这样一来他们自然会把这些同正在靠近的这伙人联系起来设想。

“虽说不大可能,不过我看还是提防着一点的好。”森谷作出了决断。

“咱们该怎么办呢?”

“先关上别墅的大门,叫他们到了这儿也进不了门。好在这座别墅盖得满结实。只要咱们躲在里面不出去,谅他们也打不进来。假如他们与咱毫无关系,那么他们就会不声不响地离开此地。”

“他们来了咱们也不搭理?”

“不,咱只在里面问他们有什么事情。只要咱们不开门就没有什么危险。”

升村满脸苍白全身发着抖说道:“如果这帮人真是杀手。那咱们可怎么办啊!我还有妻儿老小一大家,总不能就这么白白死去呀!”

“现在一切都还不清楚呢。我们处在要塞的里面,用不着那么害怕!”

由布拍拍升村的背,给他打气。

3

大门上安着厚厚的柞木门,为了防止山上的野兽进屋,窗户上也早已安好了铁栏杆。只要躲在里面不出去,别墅的确不亚于真正的要塞。

但是紧张的二十分钟过去之后仍不见有人来。又等了十分钟还是不见动静。按时间计算起来他们走得再慢这时也该走到了。

大家好似扑了个空,紧张的心情渐渐松弛下来了。

“看来这伙人与咱没有关系”的想法开始在他们的头脑里占了上风。

“现在还大意不得,也许他们正在别墅周围窥探动静呢。”宫地提醒大家。

太阳落到山崖背后,山谷里很快暗了下来。从窗户朝外望去也看不到有人在附近徘徊。

连宫地也终于认为,看样子这伙人与己无关。正在这时,大门口突然响起敲门的声音。大家惊得目瞪口呆,好―阵子竟站在那儿动不了。敲门声没完没了一个劲儿地传来。宫地从观察孔朝外望去,只见穿运动衣和滑雪衫的两个年轻人站在外面。

“就是那伙人中间的两个,”宫地悄悄对森谷耳语:“你假装不在意地问问他们有什么事情。”

森谷点点头走到大门旁边。到底是过去的黑道头头,他非常沉着冷静地冲门外问道:“外面是哪位在敲门啊?”

“我们是迷路的!麻烦你今晚留我们住一宿好吗?”

“你们几个人啊?”

“两个。”

他们显然在说谎。也许是怕一开始就四个人同时露面引起对方警惕,所以另外两个人先躲起来了吧。宫地朝森谷摇摇头。

“很对不起,我这儿没有住宿条件呀。你们顺着溪谷一直往下走,就会走到日阴药师村。只有这一条路,所以肯定迷不了路。你们还是到村里去住吧。”

“我们累得一步都走不动了,肚子也饿了。门口也好,走廊上也行,只要不在外面露宿就可以。”

山外来人可怜巴巴地求情。他们为了假装成迷路的旅行人,―直在外面等到天黑才露面。使这边陷入无法拒绝在山里错过宿头的人的境地。

“很报歉,我不能留你们。今天晚上天气也好,不必担心会出什么事,你们还是到村里去吧。”森谷干脆一口回绝。

“实在不行让我们进去休息一会儿再分给我们点吃的总可以吧。我们都快要饿死了。”

对方并不轻易认输。看样子他们想方设法要骗他打开门。但是也正因如此,使人感到他们心怀鬼脸。到这种时候,宫地他们才被这种不吉利的预感渐渐逼近的气氛所震慑。

“那就给你们点吃的东西吧。你们就两个人吗?”

“是啊。”

“是吗?我怎么觉得有四个呀!”

“不,就两个”。

叫森谷出其不意地一言击中要害,对方似乎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显然是在打马虎眼。他们摘下太阳镜,尽量装出一付使人可怜的表情,但是这种办法并不能完全掩盖内心的焦躁和凶狠。

“那好吧,我给你们两份饭就是了。”

“能让我们进里面休息一下吗?”这时运动衣极不满意地哼了一声,看来本相马上就要暴露了。

“对不起。我一个孤老头儿住在这种深山老林里自然应当保持相应的警惕性。”

“你在怀疑我们?这种深山老林是不会有什么强盗的吧。”

“也谈不上怀疑谁。这只是我的一贯办法。请你们多多谅解。”

森谷叫典子捏了几个团子,把大门一旁的小窗户开了一条缝,朝正在等着开门的两个人说道:“吃的在这儿呢。”等两人的目光刚转过去,包着饭团子的小包儿已被丢在地上,小窗马上又关上了。

“我们可不是讨饭的!”

“妈的,竟敢作弄咱哥们儿!”

他们摘去了面具,露出了穷凶极恶的本来面目。他们到此,显然是怀有某种恶意。两人丢下这两句恶狠狠的话,对饭团子连正眼也不看就扬长而去。大概是找另外两名同伙商量对策去了吧。

宫地决定向总部报告情况。但是当他拿起电话时却惊呆了。

“电话不通!电话线叫他们给剪断了!”

“什么什么?”

大家都吓呆了。同外界的唯一联系也被切断了。报话机因地形原因用不上。

“肯定是这帮家伙干的!”

“这帮家伙果然是浅川派来的刺客!”

“咱们怎么办呢?他们已经察觉到咱们有防备了。”

“静一静!”

宫地大声制止乱叫乱囔的同伴:“大家要冷静!要想想我们自己的地位!你们瞧瞧森谷先生和典子,就不觉得难为情吗?”

他是想通过对伙伴们的训斥来按压一下自己心中的恐惧。由于害怕他的身体和内心都在发抖。对于森谷和典子沉着的态度几乎无法理解。自己本来是保护他们的,反倒不如他们,几乎是出于本能,被面临的危险所吓倒了。

“现在还不能肯定他们就是浅川帮的杀手。”宫地好似在说给自己听。

“如果不是浅川帮,他们有什么理由要割断电话线呢?”由布反驳了一句。

“也许电话线只是偶然断掉的。总而言之,我们眼下最需要的是沉着,看看对方的出手再说。”

南波板着面孔插了一句:“咱就说出手吧,人家有四个人,而且都是带着武器的杀手,可我们有什么呢?”

“就算我们有武器眼下又有什么用处?依我看假如他们真是刺客,那么,我们的武器只有一件,那就是‘时间’。只要我们赢得了时间就意味着胜利。首先,定点联系一中断,总部方面就会产生怀疑,三天之后又是送货的日子。在这期间也许还有登山的来此。敌人无法进行持久战,只要我们坚守要塞,敌人就无机可乘。”

宫地竭尽全力说服大家。眼下最大的危险就是吓破了胆,从别墅中逃出去,那就正中敌人的下怀。

“宫地讲得有道理。一般说来敌人不大可能攻进来。只要我们坚守在这儿,完全就有保证。”森谷也从旁声援宫地。

在紧张力气氛下进入了夜晚。时间的白白流逝将使敌人越来越处于不利地位。长途突袭利于速战速决,因此敌人很可能连夜发起进攻。但在目前阶段肯定他们就是敌人还为时过早,还不能主动发起进攻。承受这种笼罩在别墅四周的黑暗的压力确实是很苦的差事。

“典子,没有什么可怕的。别墅很牢固。再说还有我和你这些叔叔们。你一定要沉住气,表现得和平素一样。”

森谷鼓励面露惧色的典子。虽然是没有多大本领的保镖,但在使典子摆脱恐惧时还可以顶个人头来计算。

“哎呀,我都忘记做饭啦!”典子似乎要说“真不象话,”伸了一下舌头就跑到厨房里去了。由于过度紧张大家都忘记了饥饿。典子则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故意做出一副开朗的样子。

她承受着几乎要把自己压垮的不安,也不愿意大人们为自己多分一份儿精力。她那坚强的性格恰恰就体现在这些地方。典子的态度对失去冷静的四名保镖,恰似一剂有效的镇静药。

咱可不能连个姑娘都赶不上。虽说是无所建树的凑数保镖,可咱毕竟是拿着工资专门吃警卫饭的职业人员。而职业就伴随着责任。不知不觉之中大家产生了一种共同的心情,——咱不能丢下这位坚强的姑娘只顾自己逃命!

厨房里飘出阵阵可口的饭菜香味。这种香气刺激着大家的胃口,重新唤醒了早已忘却的食欲。

飘着饭香菜香的别墅,本身就是和平的象征。使它成为靠重重迭迭的山岳和郁郁苍苍的原始森林同喧嚣的尘世隔离开来的世外桃源般的小天地。饭菜的香味缓和了紧张的神经,稳定了人心。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厨房那块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就是盘子落地的声音和典子的惊叫声。

大伙儿吃惊地朝那儿望去,只见典子呆呆地站在那里,碎玻璃片碎盘子片撒了一地。

由布冲进厨房一把推倒典子。“快关灯!他们在外面打黑枪呢I”

喊声未落第二颗子弹又飞了进来,啪的一声打进典子刚才站过的地方后面的墙上。

森谷跑过去切断了发电机的开关,别墅一下子沉入黑暗之中。

由布痛苦地低吼:“他们朝屋里开黑枪呢!”敌人隐藏在室外的黑暗之中朝屋里打冷枪。屋外的黑暗同敌人沆瀣一气,而他们却毫无反击的手段。

敌人终于露出了凶恶的獠牙。

“你们说这可怎么办呢?”刚刚安静下来的升村又开始惶惶不安起来。

“不要紧的。关了灯老老实实地呆到天亮,坚持过这段肘间就好办啦。”。宫地仿佛在自言自语。他的预感终于得到了证实,而且面临最坏的处境。

这时外面有人大喊:“喂!里面的人听着,我们并不打算危及你们的生命,快快把门打开,只要让我们睡一夜就算啦。我们又累又饿,只要求睡一宿,吃一点东西。要是再不开门我们可就砸啦!”

“你们这些杀人犯,开冷枪打人还有脸说什么不打算危及生命?”南波的嘴都叫他们给气歪了。

“咱们绝对不能开门。一旦开了门天晓得这帮人会干出些什么勾当来。”宫地一再提醒大家。

“他们说要砸门呢!”升村完全吓破了胆。

“这种门轻易砸不开。这种时候咱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死守城堡!”

“怎么搞的,快点回话啊!我们走迷了路很不好办哪,你们难道打算见死不救吗?”

外面的人还在喊,听口气好似相当焦急。

由布建议:“你们看这样行不。听口气敌人好象还不知道咱们在这儿。这种时候如果告诉他们这儿有四名保镖保护,说不定他们会知难而退。”

“这个想法不错。也许敌人以为这儿只有森谷先生和小姐,所以才这么嚣张的吧。”

宫地点头表示同意,随即走到窗前:“对开黑枪的人我们无法信任,门不能开。食物刚才已经给你们了。你们拿上食物快点离开此地吧。我们是保安公司的保镖,一共有十个人。如果你们不听劝阻继续胡闹下去,就把你们逮起来交给警察!”

听了宫地的回答,对方顿时傻了限。他们原来以为别墅里只有老人和姑娘两个人,现在叫宫地虚张声势地一报,竟一下子冒出了十个保镖。看来他们吃惊不小。

停了一会儿,他们反问道:“这种深山老林怎么会有十名保镖呢?”

“我们正利用这座别墅进行山地训练呢。明天总部的大队人马就会赶到。”

宫地的牛皮越吹越玄。但是对于不知是计的对手来说,其效果似乎不小。

黑暗的深处沉默了。看样子他们四个正凑在一起商量呢。

4

“乘这工夫大家检查一下刚才打碎玻璃的窗户,再看看其余的窗户和门栓是不是插牢了。然后再找找有没有什么可充当武器的东西,准备应付他们发动的总攻。”

“武器我可没有准备。”叫宫地一问,森谷甚感为难。由布说:“有杆猎抢也行啊,我会用。”

“没有猎枪。因为没有打猎的必要。”

“那么斧子、板斧、砍刀、农具之类的总该有吧。”

“劈柴刀倒是有一把。”

“还有镰刀和菜刀呢。”

典子把厨房里凡是带刃的东西全都抱了过来。她已不再害怕。看样子她的确是位内刚的姑娘。

“我觉得血腥味是越来越浓了。可我不大会用这类危险的东西啊。”升村打了退堂鼓。

“我并不是要大家拿这些东西去同枪对抗。只是想搞清敌人一旦破门而入时,我们有没有可当武器使用的东西。”

“有没有武器又能怎样?大门被打破时咱只好无条件投降。”升村打开头就是一副败相,其他两个人也很难说有斗志。

“我们是保镖。咱总不能还没有考虑如何保护雇主就先想无条件投降吧。我们必须首先考虑他们两人的安全。”

“投降了不就更安全了吗?”

“你觉得向开黑枪的人投降安全有保障吗?在没有搞清他们的身份和来意之前就投降,不,单是把别墅拱手交给他们那都是极其危险的!”

宫地醒悟到在当前这种形势下最危险的敌人就是自己人心里的畏敌情绪。凑数的保镖一旦受到攻击就会动摇。眼下的当务之急在于说服大伙儿克服动摇思想,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地保护委托人。

总而言之要想用这些别墅中收拢来的器具对付职业杀手的刀枪,心中的确没有多少把握。

四人小组作为保镖的七件宝带来的东西包括无法使用的便携式报话机、警棍、望远镜、手电、一次成相照相机、简易野营用具、收录机等。

他们正聚在一起商量对策,大门旁边的窗玻璃又被砸碎了。看样子他们是用角钢之类的东西隔着铁栏杆砸的。

有人惊叫一声。这次并不是典子而是升村。

“保镖们听着!”外面的人再次高喊。宫地和大家互望了一眼就走到了窗户旁。其余三人已经默认了他的领导地位。

“听着呢。”为了留作日后的证据,他把收录机打开放在窗户旁边。

“我们找老爷子和姑娘有事。如果能把他们交给我们,我们保证决不伤害你们。”

他们果然是冲着两名委托人来的。敌人首次公开了他们的意图,森谷的担心得到了证实。

“你们不是迷了路的吗?原来那是假话啊!”

“老爷子防备得严,如果不那么说他是不会给我们开门的。”

“找他们有什么事呀?”

“这事你们就别管了。”

“请你务必说一说。我们是他请来的保镖。你们要是什么都不讲,我们怎么能随随便便把委托人交给你们这种粗暴的人呢。”

“不要再耍滑头了。我们有步枪有手枪还有玩飞刀的,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你们不要以为拿上根保镖的烂棍子就可以跟我们作对,差得远呢!反正你们也没有挣他几个大子儿。我看你们还是不要鸡蛋碰石头,就照我们说的办吧。”

“我们是保镖,有保护委托人安全的义务。叫我说,倒是你们应该收回这种无理要求马上离开此地!”

“那么你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肯交出老头子和姑娘的了?”

“不行。”

“到时候可别哭鼻子。只要我们想动手,这种山间小屋根本就不在话下。”

话音未落就接连打来六抢。

“我说宫地啊,这么下去可不得了。咱们还是早点投降吧。要是敌人气极了会把咱们统统杀光的呀。”升村全身抖得象筛糠。

“升村君,快别说这种傻话了。咱们再怎么不济,也还是名职业保镖,怎么可以丢下委托人投降呢?”

“那你说该怎么办?”

“跟他们干呀!”

“干?叫我们拿拳头去跟这帮拿步枪和手枪的杀手们干?我说宫地,你是不是疯了?”

“我很正常。敌人是拿着武器,可我们有别墅可凭借,再说时间也站在我们一边。拖着越久就越对我们有利。我们现在应该考虑一下适合咱们这些人使用的战术。”

“哪儿有什么适合我们使用的战术啊!”南波搭了腔。

“大家想一想能不能利用我们过去的生活经验?哪怕是兴趣、爱好也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技术可以起到自卫的作用?南波君,你过去是打鱼的。在捕鱼的方法之中有没有现在能用得上的?由布君,你过去经营过登山营地,对山里的情况相当熟悉!想想这方面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空子?升村君,你是玩具匠。你想想玩具武器之中有没有可以用于实战的呢?我自己也打算从过去的生活经验和体验之中寻找一番。”

“宫地,你当真打算用玩具枪玩具刀跟这些职业杀手们干一仗吗?首要一条,这些东西我全都没有带来!”升村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没有就应该动手造。用手边的材料制造出各种武器吧,要是照现在这样呆下去,天晓得会是个什么下场!”

“我同意宫地的看法”,由布交叉着关节突兀的双手放在膝盖上说道,“这帮家伙都是些疯子。冷不防就切断了咱们的电话线,还开黑枪,看来他们不会是仅仅来威胁一下子就能了事的。他们是真正的职业杀手!咱们是在这远离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叫一群拿枪的疯子包围起来了!我们自己的人身安全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来保卫了。”说完他把手指掰得叭叭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