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热海的同路人(2 / 2)

疑案追踪 森村诚一 5898 字 10个月前

“那个男人,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说实在的,是我的熟人。”

“先生的熟人?”

“交情并不那么深,只是见面时打打招呼而已。我在散步的路上,偶然看到这熟人带着一个女子,从我路过的旅馆门里出来,象不想让人看见似的,所以我也就没有跟他打招呼。因为有这么回事,你姐姐也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经你这么一说,你姐姐跟你是有点相象嘛!”

“从小我父母就说,我能象姐姐的十分之一就不错了。”

“不,何止十分之一,而是非常象。我怎么过去就没有注意到呢!对啦,说不定是你的形相更深地构成了这画的底稿哩!”

“先生真会说话。人家都说姐姐是我这种人不可比的美人,还说老天爷错把我们弄成了姐妹。”

“决没有这种事。”

“先生,我再打听一下姐姐的那个同伴,他当时有没有注意到先生看到了他们呀?”

“我想大概没有在意吧,因为还有一段距离,而且对方好象很急,也许是赶着去上火车吧。”

“如果没有什么不方便,能不能把这人的情况告诉我。”

“倒也没有什么,是啊,他作为你姐姐的同伴,是个很重要的线索。”新城点点头,接着就把与姐姐同行的人的姓名和情况告诉了亚希子。

(三)

姐姐避开众人的耳目和相好的人一起去热海住旅馆,看来,这种关系是相当亲密的。就是从在街上的鸳鸯旅馆见到两人来看,也说明他们的关系也许“持续很长时间”了。至少在街上相识的男女,不会想到马上到热海去旅游吧。

亚希子把听到的姐姐在“热海的相好”和从侦查员那里了解到的“在广泽寺温泉白等了一宿的男人”反复印证,认为两人的特征很一致。

这个男人和姐姐亲密到了可以一起到各地温泉去旅游的程度,可姐姐被害后,他却没有任何表示。姐姐是为了急于赶到这个不忠实的人身边去才被害的。姐姐如果等着另一辆车来代替拋锚车,就不至于被人杀害。等在广泽寺的那个男人等于间接地杀害了姐姐。

热海的男人和广泽寺的男人是不是同一个人,还没有进一步查证。亚希子准备在查证清楚之后,去和等在广泽寺的男人“对质”。

新城隆明在热海见到的姐姐的相好,是一个在社会上有相当地位的人,他有不少著作。好在自己在出版部门工作,这才弄到了那个人的照片。

亚希子带着那人的照片和新城的插图前往广泽寺温泉。姐姐被害时,这里还是一片新绿,现在绿叶下都长出梗子来了。山野里已经呈现出初夏的气氛,象是梅雨的前兆,天气一直不稳定。

她抱着从东京花店里买来的蝴蝶兰花束,这是姐姐生前最喜欢的花。在厚木车站前坐上出租汽车,当把要去的地方告诉司机时,司机露出奇怪的神情,也许他原来认为她是到医院去着望病人吧。

车子开动之后,她就问司机:是否知道前几天在市郊一个女子被杀的现场。

“啊,那是在广泽寺附近发生的事。”司机说。听话声象是本地人,令人感到不象东京司机那样,尽管开车的技术很高,作风却很不好。

“去温泉之后,想到现场去看看。你知道那地方吗?”

“到附近去一打听总会知道的吧。不过,您为什么要到那现场去呢?”司机刨根问底地说。

“被害的那个女子是我的亲属。”

“啊,是去献花,明白了。”司机点点头。

汽车驶出市区,进入田园之间,前方有一座形状很美的大山,上次前来认姐姐的尸体时,好象看到过,因为当时心中慌乱,所以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司机说,那山叫“大山。”

云层环绕着山顶,确实有高山的气势。车子从平坦的田野驶向略有起伏的山地,来到了丹泽山麓的丘陵地带。山的形状显得很庄重,山脚下的村落群和森林的布局也很优美。虽然这是日本到处可见的一般景色,但是在一般性的背后却隐藏着一种令人追求的朴实美和安全感。

这种堪称为日本的“原貌”的自然景色,却被胡乱开发的粗暴行径毫不留情地给破坏了。车子象从那里逃脱出来似地驶进了山间。亚希子忘了汽车本身是排放废气、制造危险、给美丽的自然景色乱涂污泥的使者,只顾把视线漠然投向窗外。

广泽寺温泉四周是浓密的树林,右边有石阶,还有以地名的由来命名的寺院,从旅馆旁边流过的溪水声显得十分热闹,但里边好象没有住着客人。现在是春夏之交,那里恢复了原来那种平静的本色。在没有游客的山腰上,洒落着美丽的山樱花瓣。

瓦盖房顶的偏房,配上白壁红柱;人字形房顶的正房、大门别具格调。站在大门口喊了一声,好象没有人,帐房里也没有人。接连喊了几声之后,走廊里才有了动静,脚步声渐渐靠近,身穿服务员上衣的中年男子,象不大爱说话似的出现在眼前。

“让您久等啦!”他非常恭敬地弯了弯腰。好象是旅馆老板。

“对不起,能在这里小憩一下吗?”

“请、请,二楼有一间可以远眺的房间,现在正空着。”

“因为有一点事想打听打听,才顺路到这里的。实话说吧,我是在这附近被杀的八切美树子的妹妹。”

亚希子挑明了自己的身份,老板显得很吃惊,搓着手说:

“这个……您是被害人的……是吗?哎,真作孽啊!”

“我就是想打听一下这件事。据说我姐姐被害的那天晚上,约定和我姐姐会面的人就住在您这里。”亚希子直截了当地说。

“是铃木荣作先生吗?”

“是用这个名字住宿的吗?那个人是照片上的人吗?”亚希子把准备好的照片拿给老板看。

老板看了一下照片,立即说:“啊,是他。”

“没有错吗?”

“没有错,他身材魁梧,很有男子的风度,因为几次到帐房来问同伴来了没有,所以不会认错。”老板的口气很有自信。

这一来,证实了住“广泽寺的男子”就是约姐姐见面的人。在这以前,姐姐的遗物中并没有发现他的名字。过去的信件、笔记本、通讯录、影集等全都查看过了,他的名字、长相以及表明有他这么一个人的物品全都没有。

他是相当有名望的人,只要出现过这个人,在亚希子的脑子里理应留有印象。站在大门口讲的话,达到了来广泽寺一趟的目的。老板听说亚希子是被害者的妹妹,深表同情。

警察好象在使劲追查“铃木荣作”的情况,但一无所获。多亏新城隆明在热海和此人奇遇,使亚希子抢在警察前头摸到了情况。亚希子不打算把自己的发现和查证报告给警察,准备先由自己去跟那男子对质,指出他的虚伪性,然后再报告警察也为时不晚。因此,她来给姐姐上坟,并没有请警察指明发现姐姐尸体的现场。

亚希子表示了谢意,正要走时,老板留她喝杯茶再走。

“谢谢。车还在等着呢!”

“也可以把司机叫来。还要到哪里去呀?”

“我想到姐姐被害的现场去献花。”

“知道地方吗?”

“打听着走呗!”

“那么我来给您带路吧。”

“您知道吗?”

“没有去过那里,不过离得近,方向是清楚的。”

“能这样,那是再好不过。可您的工作……”

“不要紧,今天反正闲着。”老板悠然自得地说。

司机下车来了,他好象和老板面熟。

面向走廊的墙上挂着一张猪的毛皮,还摆设着猪的标本。喝过了茶,接着就和老板一起前往现场。

“我说,专职司机还能中途拋锚吗?”老板这话是指美树子乘坐的出租汽车说的。

如果不抛锚,姐姐也不至于被杀害。

“不是我们公司的汽车。据说是仪表出了毛病,还说那个司机感到自己有责任,辞职不干了。”

“由于自己的车出了故障,害得乘客丧命,也许会睡不着觉的。”

亚希子听着他们俩的谈话,心里同情那个司机。汽车驶入藤野——伊势原大道。这是铺装路面的双行线,县级公路。

“干这一行,会碰上各种各样的事。”

“你阿善也碰到过吗?”

“那还用说,在这条路上跑车好歹也有二十年啦!”

“举个例子说说吧。”

“就在前不久的晚上,在伊势原的镇边,一个22-23岁的女子前来坐车,问她去什么地方,她说要去旭川一趟。”

“她说的旭川,是北海道的旭川吗?”

“我也不敢相信,再问,确实是说要去北海道的旭川。她说钱有的是,随即亮出一叠一万日元的钞票。不过,再有钱,去北海道也太远,而且车子也没法过海呀!”

“后来怎么样了?”

“仔细一问,原来她丈夫见异思迀,一气之下,带上家里所有的钱跑出来了。据说她娘家在旭川。我好言相劝,又把她送回她丈夫那里去了。”

“你做了一件好事嘛!”

“一个周末的晚上,一对情侣来乘车,突然拿出1万日元的票子,提出要我把座席借给他们用1小时。”

“他说的座席是指司机的位子吗?”

“是啊,说光让给他们俩用。因为所有旅馆都住满了人,想用出租汽车代替鸳鸯旅馆。”

“真有这么傻的乘客。当时你满可以把他俩带到我那里去呀,我设法给他们解决房间。”老板露出了商人本性。

“嗯,用户也不全是拉人啊!”司机越说越来劲儿。

“那是怎么回事?”

“近来经常被工厂拉了去,工厂拿出一块并不出奇的铁板,让我送到东京总公司去,还让我运送那些莫明其妙的垃圾一样的东西呢!”

“那不等于是往家里邮寄东西一样吗?”

“也许叫辆车子比邮寄更方便吧。我的朋友还说他运送过老鼠呢!”

“运老鼠?”

“据说是什么地方的研究所要求送去作实验用的老鼠。”

“老鼠!太恶心啦。”

“是实验用的老鼠,比人还干净呢!也许认为用出租汽车送,不容易感染上说不清的细菌吧。”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车子开到了现场附近。老板向过路的当地人打听要去地方,看来全都是熟人。再往前走,县级公路分出一条林间小路来。三个人在那里下了车。司机阿善说:“为了日后方便。”也跟了上来。

左边是山,右边是低洼地。走下低洼地,从架在小河上的混凝土桥走过去,道路进入了竹丛,再走过杉树林进入杂木林。

紧密的杂木林,嫩叶密密麻麻,视界很差。

走不多久,就到了林间小道的尽头。树林里有不少人走过的脚印,而且都是最近的脚印。杂草被踩得乱七八糟、竹丛里被踩出一条路来。山鸡从脚下飞起来,把人吓了一跳。老板说这一带有很多竹鹧鸪。

来到一棵特别大的枹树下,脚印就不再往前去了,杂草被踩倒后,那里变成一个小广场。

“就在这儿!”

老板和阿善彼此点点头。原来只是打算能找到大致的地方就行,现在由于有两个人帮忙,居然来到了现场。亚希子把蝴蝶兰花束供奉在树根下,双手合十以示参拜。老板和阿善也学着亚希子的样子。

原想使自己保持冷静,但悲伤仍然涌上心头。正当姐姐24岁风华正茂的时候,却被残酷地断送在这寂静的山林里。虽然还不了解这是为什么,但罪犯十分可恶。邀请姐姐外游,在姐姐惨死之后,自己却不声不响地躲藏起来,这种同伴也很可恨,甚至比犯人更可恨。

白色的蝴蝶兰花束,在淡绿色树影的暗处,显得非常醒目,宛如姐姐的灵魂附托在花朵上,正在倾诉自己的含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