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两个点和两条线(1 / 2)

异端者 森村诚一 7967 字 10个月前

1

在轻井泽的别墅里度过勾人魂魄的一夜之后,回到东京,朝枝才知道她出门时住宅里发生了一起意想不到的事件。

星期一早晨,大矢接到朝枝打来的电话。朝枝的声音已经失态。

“到底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大矢感觉到听筒里传来令人发怵的异样声音,便顿起戒意。

“出事了!出门时,我的室友被杀了!”

“你说什么?”

大矢对朝枝的话还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我对你说过,我和一位朋友一起住吧。我们出门时,那位朋友在房间里遭人强奸后被杀了。就是我们驾车出去兜风的那天夜里呀!”

“这是……真的?你在开玩笑吧!”

“那种玩笑可以开吗?警察已经找上我了!问我朋友被杀时到底去哪里了?”

“那么,你说实话了?说和我一起驾车出去兜风了?”

“哪里的话!我不会那么愚蠢吧。”大矢吐了一口气,暂时放下心来。

“你是怎么回答的?”

“说我一个人在旅行,东游西逛啊。”

“那么,肯定还要问你这两天去哪里了吧?”

“问了。”

“你说住在哪里?”

“说在游玩时看到不需要住宿登记的客栈就住下了。因此,警察好像察觉出有人和我同行呀!”

“你倘若说出是住在轻井泽我的别墅里,警察就会知道同行者是我啊!”

“没关系的!那种事,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啊!何况,我们是共命运的!”朝枝的话意味深长。

“警察倘若彻底调査你的去向,那个搭车者的事就暴露了!”

“警察没有怀疑我啊!况且,我又不能强奸那个室友,所以警察也不会调查我的私生活。”

“是吗?你和我一起出去兜风是私生活啊!”

“不过,我很害怕啊。这次倘若是朋友出去旅行,留我一个人在家,也许被杀的就是我了。”

“谁是凶手,你有线索吗?”

“我会有那种线索吗?”

“凶手是袭击你的室友,还是两个人不管哪一个在家都要袭击?”

“我不知道。不过,我该怎么办才好?”朝枝好像走投无路了。

“现在你还是待在那里不要动。我的事,你绝对不能说啊!”

“等在这里,我害怕啊!”

“你要忍耐。现在倘若动一下,警察就会盯上你的!”

见朝枝如此恐惧,大矢不断地劝告着。大矢觉悟到事态的严峻。朝枝的室友被害,他对此毫无兴趣。只是,他害怕警方会追查朝枝的去向。

室友被杀不久,大矢杀害了搭车者。朝枝目睹了杀人的现场。朝枝的去向与大矢的罪行紧密相连。万一朝枝受到警察的追査,不知道她能不能顶住。

据说,幸好朝枝被排除在涉嫌者之外。但是,朝枝与被害者同住一室,决不会相安无事。朝枝回答警察的提问时吞吞吐吐含混其辞,看来警察已经从中察觉到她有旅伴。

在女大学生与秘密情侣出门旅行期间,室友遇害。警察理所当然地会对她的秘密情侣感兴趣。

警察也许正在探查她的打工地点。被害的室友也在干同样的工作,所以才介绍朝枝也去打工。从警察的视角来看,将秘密情侣设为顶点,与被害者和朝枝之间,便形成一个三角关系。

大矢发现这一事实,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出大事了!”

这真是节外生枝!大矢偶尔失手打死了搭车者,朝枝是目击者。她目睹了大矢打死搭车者的全过程。然而,在同一天夜里,这位目睹者的室友遇害了。

朝枝抵挡不住警察的追査,她的招供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在她招供之前,必须先下手为强。为了自卫,大矢苦思冥想着,猛然拍了一下大腿。

对了!将尸体藏起来就好了。倘若连尸体都没有,朝枝即便招供也无法证明他打死过人。尸体是惟一的物证。倘若这最关键的物证消失,朝枝的证词就失去了意义。纵然查明朝枝的旅伴是大矢,只要没有尸体,就连与朝枝的旅行,大矢都能够否认。

大矢拿定主意,立即付诸行动。越早越好。一旦朝枝招供,尸体被人发现以后再行动,就太迟了。

大矢驾着汽车回到扔弃搭车者尸体的森林里。那件事是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发生的,但还模模糊糊地记得大致的地点。那个稠密处离公路稍稍往里一些。森林的草丛里压有车辙的印痕。不会有其他汽车开进那样的地方去。

沿着车辙驶到终点。大矢从汽车上下来,打量着四周。

“没有!”大矢嘀咕道。

他仔细搜寻,无论怎样寻找,连个鬼影也不见。这不可能!这是三天前发生的事。手掌里还清晰地留着殴打搭车者时握着螺丝扳子的感触。到底到哪里去了!

难道已经被人发现,将尸体运走了?倘若如此,媒体就会当作事件而大肆渲染。倘若是遭到乌鸦或野狗的糟蹋,三天时间不可能连残骸也没有留下。

“真奇怪!”

大矢在嗓眼里嘀咕道。

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搭车者在大矢他们离去后苏醒过来,自己离开了现场。

这也不可能!大矢用螺丝扳子第一次击中他的头部时,他便昏倒了。大矢又狠命加以一击。搭车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没有确认他究竟有没有死去。大矢杀人后只想尽早逃离现场。

倘若那人又活过来——从大矢的内心深处涌出。那个凶残的男子发誓报复,一定会追找大矢的。大矢无疑已经被他抓住了杀人未遂的把柄。出大事了!大矢在现场呆若木鸡浑身颤抖。

对了!这反而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搭车者即便醒来,也没有得到任何能查找大矢的线索。除非还有不期而遇的巧事,否则搭车者无法查找大矢。而且,朝枝即便将此当作他的弱点揪住不放,也无济于事。大矢没有杀人,已经谈不上与朝枝共命运了。他完全不必害怕朝枝了。

“这是太高兴了!”大矢重又想道。

★★★★★

新宿女大学生被杀事件,警方从一开始调査的时候起,便呈现出逆水行舟的势态。

关于名片的主人,经警方一一査证,结果全部都被排除在涉嫌者之外。他们都是一些三十岁以上的男子,有着家庭和相应的社会地位,不过是以玩女人的心态出钱狎妓,与被害者嫖宿过一次或几次,原本就没有不得不杀害她的动机。

因为贪图女色,见女大学生的外表不像是应召女郎,便递上名片希望继续保持交往,不料却引来了警察,他们对此都后悔不迭。

他们很少意识到被害者是应召女郎。假设凶手就在他们这些人的中间,作案后应该收回自己的名片。

他们之中还有名人和社会地位很高的人。那些人的反应千篇一律,就是极其害怕嫖娼的事实被公开。除了名片的主人之外,警方没有发现被害者有其他明确的异性关系。警察以被害者的居住地为中心,对定时的行人、经常接触的小老板、品行不端者、与黑社会有关者、流浪者、可疑者等全都清查了一遍,但没有浮现在搜査视线上的可疑人物。

流窜作案?

这条线索变得难以推翻。但是,倘若是流窜作案,警察在现场勘察和刚开始调査时,应该能够感觉到。

在排摸着被害者的异性关系,将他们一个个排除在涉嫌者之外的过程当中,牛尾在内心里酝酿出一个想法。

“阿青,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啊!”牛尾同同僚青柳搭讪道。

“什么事不对?”青柳反问道。

“被害者被杀的那天夜里,和她同住一室的朋友,是偶尔外出旅行吗?”

“听说是的。”

“女人单独出门旅行的现象并不罕见,但这位室友好像有旅伴。她隐瞒了那个旅伴。”

“被害者在当应召女郎,估计室友也在同一家俱乐部里打工,而且同样是在当应召女郎。会不会是和嫖客一起出去旅行的?”

“倘若是嫖客,用不着故意隐瞒吧。”

“从客人的角度来看,当然希望她隐瞒呀!何况,倘若有着家庭或社会地位,与应召女郎同去旅行的事实,就很可能会导致身败名裂啊!”

“这由客人自己去摆平吧。对室友小川朝枝来说,她没有隐瞒的义务。”

“是客人要求她呢。”

“即便如此,私生活是一对一,他可以保持沉默嘛,但女方不应该不说。”

“一定是熟悉的大主顾吧,或是恋人?”

“倘若是恋人,不就更没有必要隐瞒了吗?”

“也可能是不合社会道德伦理的情人呀!”

“现在小川朝枝还没有划入涉嫌圈内,因为凶手无疑是男性。但是,凶手和被害者、小川朝枝之间是三角关系,这能不能考虑?”

这一推测,在搜査会议上还没有人提出过。

“倘若处于三角关系,该杀的难道不应该是男子吗?”

“不一定吧!男子嫌弃被害者追遂小川朝枝。被害者不同意。对凶手和小川朝枝来说,被害者就成了一种障碍。这不能考虑吗?”^

“那么,如此一来,凶手和小川朝枝正在旅行,表示他们不在现场。”

“也能装作去旅行的样子,返回来杀人呀!”

“倘若被害者的存在阻碍了两人关系的发展,他们要杀害被害者,但还偷走被害者的贴身衣物,而且还强奸她,即使是临走时顺手牵羊捞个便宜,这不是也太过分了吗?”

“这一点,我也考虑过了。被害者和室友,两人夹着一位男性构成一个三角关系,这样的假设很牵强。只是,小川朝枝以隐私为挡箭牌,没有说出旅行的同行者是谁,我总觉得很蹊跷。我认为有必要盯上她。”

“现在小川朝枝还没有被盯上。”

“至少小川朝枝能告诉凶手,说自己出门旅行,被害者一人在家。”

“稍稍逼一下小川朝枝呢?”

“看来她一定知道什么。”

“假设小川朝枝和被害者一样也在当应召女郎,就有必要调査一下与她交往的客人吧?”

“是啊!也可能是两人遇上了同一位客人。但是,朝枝只要不开口,我们就没有办法查找她的客人啊!”

“沿着应召女郎俱乐部这个线索调查一下怎么样?”

“这一线索要查一查。但是,应召女郎倘若不通过俱乐部直接与客人交易,我们就没有办法査了。”

“被害者那些名片的主人,大多是直接交易的吧。”

“因为直接交易就不会被俱乐部扣去介绍费,能提高本人的实际收入啊。”

正当牛尾认定必须查找朝枝的旅伴时,差不多同时,被害者的父亲向警方提供了一份情报。

“我和妻子以前去欧洲旅行时,曾在巴黎购买了一个打火机型的香水盒。在女儿过二十岁生日时,我们将此当作礼物送给了她。女儿非常喜欢,倍加珍惜。我们将她的遗物带回家后进行整理时,没有发现那个香水盒。”

“你说的打火机型香水盒,你们最后见到香水盒是什么时候?”牛尾问。

“最后一次是去年放暑假时,她回家探亲。当时她还带着。”

“以后,她有没有说起过遗失了?”

“没有听说过。”这是一份意外的情报。

倘若被害者没有丢失那个打火机型香水盒,就有可能是送人了,或是凶手带走了。将父母特地从欧洲带来的礼物送给他人,这简直难以想象。

有关香水盒一事,小川朝枝受到了警方的盘问。

“对了!是那个喷香水的东西吧。模仿打火机的,构造非常精致,在石头上一磨擦,它不是喷火,而是喷射香水的雾气。她平时非常珍惜,说是父母送给她的礼物。”朝枝证实道。

“你最后看到香水盒,是什么时候?”

“是我出去旅行之前。”

“你没有记错吗?”

“没有记错。因为我在出门旅行之前,还借用过那个香水盒。”

这一事实令人大出意外。就是说,这件物品,被害者在被杀之前不久还的确带在身边,现在它从遗物中消失了。小川朝枝是案发当天下午5点左右离开公寓的。5点以后丢失的概率极低。

很有可能凶手作案后,将香水盒误以为是打火机带走了。凶手尽管对首饰熟视无睹,却也许对无意中瞥见的打火机引起了兴趣。

“贴身衣物和打火机,这真是一个很奇怪的组合啊!”牛尾喃语道。

“凶手只是带走物品,却没有留下任何什么东西。”

估计凶手侵入房间时戴着手套,现场只是留有几个无法对照的模糊指纹。

被害者的爻亲提供的情报,没有给调查带来任何进展。

2

大矢接到小川朝枝打来的电话。

“警察好像开始注意上你了呀!”朝枝劈头说道,令大矢心惊肉跳。

“怎么会注意上我?”

“他们怀疑会不会是你杀害了我的室友!”

“怀疑我?别开玩笑!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的室友呀!”

“好像是怀疑我和她有三角关系,所以你也就脱不了干系了。”

“别说了!我毫无要杀害你室友的理由。”

“即便你如此为自己争辩,看来警察也不会相信你。”

“反正,我和你一起去旅行的事要绝对保密。这也是为了你!”

虽然搭车者已经醒来,他与朝枝不存在共犯关系了,但她的室友被害,他不愿意被卷入这起杀人事件里。

“我拼命地坚持着,但他们盯得很紧,我眼看就要顶不住了!”

“你要顶住!我不能牵连进去啊。”

“你不要说那种话啊!你不要忘记,我们是共命运啊!”朝枝的语气显得居高临下。

“已经谈不上什么共命运了!我只是不想被卷入你室友的那起事件里。”

“那么,你说怎么样?”

“我根本就没有杀死过那个家伙呀!”

“没有杀死?”

“是啊!他活过来了!后来我去现场看过,没有找到尸体。那家伙在我们离去后醒来,不知去哪里了。只是我们庸人自扰,以为自己杀了人呀!”

“不得了了!那家伙也许会追击我们的!”

朝枝脱口而出,讲出自己心中的危惧。大矢也有这样的感觉。

“他怎样才能追查到我们?他没有任何有关我们的线索!”

“你在说什么呀!你不能保证那家伙没有看到你的车号吧?”

大矢仿佛觉得头部被冷不防痛击了一下。他的头脑真的有些疼痛。

是啊!将车号忘记了。那名男子突然闯入道路的中央拦下了汽车。他的眼睛被车前灯照耀着,也许看不出金属板上的号码。但是,此后他应该有好几次确认车号的机会。

倘若沿着车号进行査找,他的真实身份就会暴露出来。

“呃!你的处境,我很清楚啊!那家伙要査找的,不是我,是你呀!”

朝枝一副趾高气扬的口气。

昨天涌现的欣慰情绪,如同用沙粒堆起的城堡遇上洪水一般迅速崩溃。搭车者也许看到了大矢那辆汽车的号码,也许没有看到。但是,看到的可能性尽管微乎其微,却只要有这种可能,他就不能高枕无优。

那名凶残的男子内心里燃烧着复仇的怒火。只要想像出他举着刀追来的身影,大矢便会感到不寒而栗。

“没关系啊!惟独那个时候,我才能够保护你。”

朝枝用充满茕自信的语气说道。

“你怎么祥才能保护我?”

“那人的弱点就是我呀!那家伙在强奸我的时候,你进行了阻止呀!倘若那家伙追来,我就为你作证。你是正当防卫,那家伙就不敢声张了呀!”

大矢不得不承认,朝枝依然处于优势。

但是,过了两天,过了三天,也没有那位搭车者的音信。倘若以车号为线索追踪而来,早就应该进行了某种程度的接触。或许他已经査明大矢的住所,躲在暗处伺机报复?

3

在新宿区歌舞伎町一丁目,中国料理店“兴隆楼”的店员小官贤二,因为被店主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而感到垂头丧气。10月4日深夜,他在去大久保二丁目的公寓里送菜时摩托车被盗。他只是将客人订购的菜送进客人的房间里,这时一眨眼的工夫,摩托车就不见了。

店主说要扣除他的工资赔偿店里的摩托车。这车虽然专门用于送菜,是125CC的半新旧摩托车,但相当于他一个月的工资。他没有想到如此破旧的摩托车竟然会有人偷走。

店主训他时正处在气头上,眼下只好暂时骑自行车送菜了。这强化劳动就由小宫承担。

然而,摩托车被盗的三天后,在崎玉县岚山町的区域内,发现一辆偷来被扔弃的摩托车。燃料器上的指针指着“0”。估计是有人从新宿的街道上偷来,行驶到崎玉县的中央地区时燃料用尽,骑车人便弃车离去。

牛尾是无意中听到这辆摩托车被盗后的报失,以及发现的经过。

“那家中华料理店的摩托车被盗,是在大久保二丁目的道路上,被盗地点离被害者的公寓很近啊!”

牛尾眼眸深处马上闪出光来。

“阿牛!你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