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影子的真面目(1 / 2)

子夜悲歌 森村诚一 6771 字 10个月前

胡桃泽由砂木作伴,回到了不准备第二次返回来的东京。本来,如果逃亡成功,现在应该同诗子悄悄地生活在地中海沿岸的某个村落里……

仅仅离开了十几天,东京的街道是那样的陌生,仿佛完全处在未知的色彩之中。的确,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一切都变了,胡桃泽失去了一切,赤条条地回来了。

不必说一无所有,即使留下点什么,失去了诗子也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对东京的陌生正是由于空虚的视野产生的折射。

从羽田机场飞往九州时,至少把它看成是与诗子一起走向新生活的出发点。可是,现在偌大个东京,却无自己的立锥之地,只是木然地被砂木带着寻找临时棲身的空间。

回家是危险的,胡桃泽住进砂木提供的西大久保公寓里。公寓是外涂灰泥的简易房,但地理位置不错,邻居之间很少接触,作为避难所,西大久保公寓是绝好的住处。

“近些日子,最好不要外出,估计数久正在搜寻你的行踪。”砂木忠告说。数久正为得不到诗子的联系而困惑,如果他不知道诗子被人抢走,必定认为胡桃泽把她藏在了什么地方。目前,数久寻找的主要对象一定是胡桃泽。

胡桃泽决定听从砂木的吩咐,万一被砂木出卖,敌人将立刻知道他的住处。不过,即使暴露也没关系。对胡桃泽来说,现在的生活不过是失去一切后的“余生”。

砂木定时来公寓联系。尽管数久报了案,但是依然没有发现多计彦的尸体,诗子也杳无音信。

返京后约摸过了一个星期,砂木又来到公寓说:“最近发现一个新情况。”

“什么新情况?”

“你认识丹泽吧?”

“丹泽?”

“就是那个轧死你儿子的、多计彦的小车司机。”

“噢,那个家伙!”

丹泽克己——胡桃泽永远也不会忘记,儿子英纪就死在他的车轮之下。

“丹泽怎么啦?”

“他现在为数久开车。”

“为数久开车?也就是说,多计彦死后,他又贴上了数久?”

丹泽原来是经理专车的司机。多计彦消失,丹泽为代经理开车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

“不,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胡桃泽盯着砂木,仿佛探寻他讲话的真正含意。

“表面上为数久开车,职务却是秘书科代理科长!”

“代理科长,就是那个丹泽?!”

“够让人吃惊的吧?过去,经理的专车司机的确属于秘书科,但是又有哪家公司的司机当代理科长的呢?”

“是啊,秘书科在整个公司都属于令人生畏的要害部门,其科长自然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啦。”

“据公司内部传说,丹泽是专供新经理数久驱使的‘哈巴狗’。”

经理的专车司机与上司的联系是密切的,因为司机具备这种条件。乘车期间,经理的心情是宽松的,会同司机谈起各种事情,有人甚至利用司机收集情报。因此,职工对经理、董事们的专车司机都存有戒心,很少在他们面前讲话,稍有不慎,都可能直接传到最高领导层的耳朵里。

随着经理的交替,有时候司机也会被更替。这便是经理与司机联系密切的证据。当然,也有不少司机作为公司一般职工连同小轿车一起过渡到新经理名下的事例。

但是,在胡桃泽眼里,多计彦与丹泽的关系相当亲密,关于丹泽的身份,与其说是国本开发公司的职工,更象多计彦的私人雇员。

多计彦的“亲信”丹泽克己随着生人的消失迅速转向数久,并且得到异乎寻常的提拔。这种现象不能不令人生疑。

“胡桃泽君,你怎么认为?”砂木目不转睛地盯着胡桃泽的脸。

“数久为什么那样优待丹泽呢?”

“是啊,一般与前任经理过于亲密的司机都会在经理易人时被撤换,而丹泽不仅没有被撤换,反有得到了奖励。”

“奇怪,这是为什么呢?”

“大概丹泽有特殊贡献吧。”

“特殊贡献?”

“对。我们不妨把丹泽看成是数久豢养的间谍。数久早就产生了取代多计彦的野心,因此秘密派丹泽监视他的行动”

“有道理?丹泽帮助数久实现了他的野心,所以得到破格嘉奖。”

“或许,丹泽就是数久和诗子之间的联络员!”

“丹泽很可能知道数久企图把我当成替罪羊的内幕。还有,是不是丹泽掠走了诗子?”

“不会吧。丹泽是数久的人!”

“如果背叛了数久呢?即使不背叛他,假如丹泽对诗子产生邪念,超越数久的指示,也会抢走她,倘若他是数久和诗子的联络员,恐怕对我们的情况也了如指掌。”

“噢,这想法很有意思。也就是说,一直跟踪你、并把你推下悬崖的,都是那个丹泽喽?”

“是的。”

“哎,你被推下悬崖时,没有看清对方的面孔吗?”

“没有,因为太突然了。”

胡桃泽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最初,从远处看,那人脖子上挂着照相机,像个旅游观光的客人。在悬崖边的小路上让道时,由于不想和对方的视线碰在一起,所以低着头,没有看到对方的面孔,仅注意到了对方脚上的那双鞋。

那人真的是丹泽吗?若是丹泽,见面后一眼就可以认出来。对于这一点,对方自然也非常清楚,因此,他会竭力避免接近胡桃泽。而且,那人好象也没有戴帽子和口罩。

“大概不是丹泽吧?”想到这里,胡桃泽失去了自信。

“尽管目前尚不清楚是丹泽还是那个影子,但是有必要盯住他!”砂木下结论似地说。

“砂木先生,能否让我监视他?”

“你有工作,不,老缠在这件事上。我是闲人,而且这也是我的义务。”

“不过,数久很可能在找你?”

“所以,我不能老躲着,数久是企图把我陷害为犯人、从中渔利的罪魁祸首,我想尽快剥掉他的画皮!”

“好吧!现在,丹泽一个人住在若叶町的公寓里,以前住的是练马的简易房,去年年底才搬过去。”

这也是可疑的迹象之一。

“有关丹泽的情况,我再去详细收集。你千万不要勉强,在远处悄悄地监视着他就行了。”砂木叮嘱说。

如果丹泽是神秘的影子,诗子很可能也被关在他的公寓里,胡桃泽想弄清这个谜,重新夺回失去的诗子。

根据砂木的推断,她与数久私通的嫌疑极大。然而,眼下毕竟没有超出推测的范畴,在直接问清诗子之前,他是不会相信的。不,他不愿意相信诗子背叛了自己。

对于胡桃泽来说,诗子是唯一可依靠的精神支柱。尽管砂木的残酷推理从根本上动摇了它,但是胡桃泽仍然不愿放弃心灵上的依托。

“诗子,但愿你平安无事!”纵使对于背叛自己的女人,胡桃泽也希望她活下来。

丹泽住在一所高级公寓里。公寓位于新宿若叶町德宅区的一角,名字叫“卡莎若叶”。一眼看去,楼体外观格外豪华,与其说是公寓,倒象是一座疗养地的宾馆。显然,住户多半是高收入的艺人或自由职业者,邻居间很少接触。

“卡莎若叶”门前有家漂亮的小餐馆——银莲花,客人大部分是公寓里的住户。

第一天晚上,胡桃泽走进餐馆,若无其事地打听丹泽的动静。诗子若被关在丹泽房间里,必定让“银莲花”定时送饭。

“如果有人来定饭,店里也派人送吗?”胡桃泽试探着迈出了侦察的第一步。

“不,我们人手少,忙不过来。外面定菜,一般不送。”

在敞亮的厨房里,老板模样儿的胖男人一边炒米饭,一边回答说。除了老板,店里只有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孩子。

“是呀,最近到处人手不够啊!”胡桃泽随口附和着,继续问:“也有客人自己来取吗?”

“你想,有端回去吃的,远不如吃完再走。先生都看到了,我们店门面小,做不出象样的菜。”老板把胡桃泽订的虾仁饭盛在盘子里。

“那里那里,这不是挺香么!公寓里的人口味高,大概对饭菜很挑剔吧?”胡桃泽慢慢逼近了主题。

“是啊,因为这些人吃腻了山珍海味。不是我吹嘘,尽管小店不大,可是味道绝不次于一流宾馆的西餐!”说完,老板得意地耸耸鼻子。显然,胡桃泽的话讲在了他的心坎里。

“不夸张,味道的确不错!”胡桃泽把虾仁饭撮进匙子里,赞赏说。

“快餐发源于美国。我在那儿待过一段时间。这米饭不仅炒得颜色好,而且还有种法国风味。”胡桃泽不遗余力地夸奖老板的手艺。

“前面公寓的人也都这么说。”老板笑眯眯的,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尽管胡桃泽的褒奖不着边际。

“公寓里的人来的多吗?”

“这儿的顾客有六成来自前面的公寓。”

“如果熟了,有人托你送菜,大概也不好拒绝吧?”

“噢,不忙时,由她出去送菜。”老板指着唯一的雇员说。女侍五官俊秀,脸上施了一层厚厚的脂粉。

“我的朋友也住在‘前面’。”

“噢,叫什么名字?”

“六楼的丹泽先生。”

“丹泽?”老板好象不认识。

“他是国本开发公司的干部。怎么,丹泽不常来这里吗?”

“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是最近搬来的吗?”

“嗳,还不到一个月呢。”

“没到这儿来过。”

“哎呀,可惜!这么好的餐馆就在鼻子底下……也好,下次我告诉他!”

“你是专门来找丹泽先生的吗?”

“是的,他好象不在家。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一点儿动静。不过有时候,那人即使在家里,也不开门。”

“唔,那又是为什么?”

“丹泽很有艳福,经常把这个带进公寓。”胡桃泽伸出左手的小指头,表示女人。

“怪不得不开门。今天也是这么回事么?”

“谁知道呢,从外面看不清楚,窗户被拉满的窗帘挡得严严实实,敲门又无人回答。不瞒你说,我有点儿急事。如今联系不上,正着急哩!”胡桃泽撒谎说。实际上,他根本没去敲门,只是发现窗帘上映出灯光,估计里面有人,但不知是不是诗子。

“打电话试试?”

“那家伙装得非常彻底,有女人时,连电话也不接。哎,有了,有主意啦!”胡桃泽突然想起什么,握起拳头咚的一声擂在桌子上。

“怎么样,老板,你带两份米饭替我送到丹泽房间好吗?”

“可是……人家没订呀!”老板露出吃惊的表情,无可奈何地说。

“没关系。如果你在门前喊一声,给您送饭来啦!那家伙再顽固,也会探出头来的。到时候,你扯个谎,就说送错了,道声歉也就完事了。怎么样?请你收下它。”

胡桃泽漫不经心地把一万日元丢在桌子上,像是付饭钱,当然,其中也包含着为丹泽送饭的小费。

老板乜斜着眼睛,瞅瞅纸币,不动声色地说:“原则上,我们不送饭。”

“老板,拜托你了,请你想想办法,弄清楚他是否在家。”

“先生不一起去吗?”

“若有女人,我不便露面。等女人走后,我再去。”

“也就是说,只要弄清楚丹泽先生房间里有没有女人,就可以了吗?”老板非常乖觉,很快领悟到胡桃泽的用意。

“对对对。我是很着急,但不便直接闯进去,只好拜托你了。”

“那好吧。店里恰好不忙,我让这位姑娘替你去一趟。洋子,麻烦你了。”老板点头应允,然后朝坐在凳子上翻阅周刊杂志的女侍吩咐说。

洋子把两份儿作“诱饵”的虾仁饭放进饭盒,朝丹泽房间走去。胡桃泽跟在身后,端详着洋子的背影。姑娘约有十七、八岁,但身体已发育成熟。她来在丹泽门前,按了按门铃。

门马上开了。

“我是银莲花餐馆的,给您送虾仁饭来了。”姑娘说。

“虾仁饭?我没有订呀!”门内传来丹泽熟悉的声音。丹泽站的位置恰好是胡桃泽的视线达不到的死角。

“咬,是这儿呀!莫非记错了房间?”姑娘装出一副困惑的表情。瞧她那副神态,够得上演员的水平。

“614室确实订了两份儿炒饭……”

“614室是我的房间,我住单身。大概你听错了。”

“实在对不起,我回去再查一下。”姑娘道过歉,刚要转身离去,丹泽从后面叫住了她。

“好不容易送来的,那就留下吧。正好我也饿了。”

“这……”姑娘略一踌躇。

“你再给客人送份儿新的去,不就行了吗?”

姑娘点点头,从饭盒里取出一份儿虾仁饭。

“两份儿都留下吧。”

“你不是一个人吗?”

“这点儿饭,我能吃得了。”

女侍提着空饭盒返回来。真是歪打正着!丹泽留下两份儿“诱饵”,说明他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怎么样,屋里有女人吗?”等银莲花的女侍回来后,胡桃泽急不可待地问。

“看不清屋里是否有人,不过,门口没有女人的鞋,大概就他一个人。”

“看到你突然去送饭,他神色不慌张吗?”

“不,没有,也看不出刚才故意装作不在家的表情。先生敲门时,他没有答应吗?”

“唉,是的。谢谢你的合作,洋子姑娘!有这次机会,那个房间说不定真的来订饭。到时候,能否请你再注意一下,看看屋里是否有女人?”

胡桃泽迅速掏出五千日元,塞给女侍。方才给老板的一万日元是到不了她手里的。

“不不,这怎么行!”

“收下吧。只是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板和614室。”

“先生是情报所的?”

对胡桃泽来说,洋子的推测是极好的托辞。于是,他顺水推舟地说:“嗯,算是让你猜对了。我受女方的委托,在作婚前调查。如果614室是个玩弄女性的人,谁与他结婚岂不苦了一生!”

“既然这样,我会努力协助的。为了女同胞的幸福么!”银莲花的女孩子相信了胡桃泽的话,事态朝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第一次的收获不算大,没有弄清诗子是否被关在丹泽房间里。平时,丹泽大部分时间不在家,窗子上经常挡着窗帘,晚上也不开灯。假如诗子在那里,即使丹泽不在家,也应该有灯光,……难道诗子失去了人身自由开不了灯?

从那之后,洋子再没有向胡桃泽提供任何信息,614室也没有再要过两个人的饭菜。丹泽与近邻没有来往,也无法向邻居打听消息。如果贸然惊动邻居,很可能产生严重后果。在确认诗子的安全之前,断不可盲目行动,以防丹泽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