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泽君,你……这该明白了吧?如果两人真的发现诗子,必然对犯人构成极大威胁。诗子对国本家的财产拥有最大份额的继承权,对公司的经营也具有不可低估的影响。因此,可以肯定扣押诗子的犯人正在策划一个巨大的阴谋。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犯人被别人发现自己和洋子在一起,就等于暴露了自己是杀死丹泽的凶手。这对犯人是非常危险的,所以必须除掉他们两人。”
“两人真的被杀害了吗?”
“很有这种可能。”
“那该怎么办?”
“如果向警察署报案,势必威胁到你的安全,警察也会去‘七个半’调查。”
“难道我们就袖起手来,等着他们去送死吗?”
“不,我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
“清查国本开发公司。不是和洋子在一起的男人很像国本开发公司的职员吗?”
“你认为犯人在国本内部?”
“很难断定。不过,极有可能。”
“不太好查吧?仅总公司就有两千名职工,再加上子公司,这么多人怎么查呀?”
“先集中清查总公司。犯人似乎非常熟悉公司内部及上层情况,譬如你和经理夫人逃往国东时,即被犯人迅速察觉,所以可把重点集中于公司上层,特别是你、经理夫人和数久身边的人。”
“我去国东半岛没有告诉任何人呀!”
“也许有人像我一样由社内通讯猜出了你的去向,再不就是夫人走露了风声。”
“那么,犯人到底是谁呢?”
“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我们一定能够把他挖出来!”
三
三月二十五日下午三时左右,一辆乘用车行驶在神奈川县境内的中津溪谷公路上。
中津川发源于丹泽山脉的大山与塔岳相连的山脊鞍部,是注入相模川的支流,河床在爱甲郡清川村落合附近被两岸峭壁挤在中间,形成一条深不见底的溪谷。
轿车里一行四人。一名是虾名市住宅区饭卷铺的老板,名字叫薮原,其余三人是薮原在银座饭卷铺进修时的同事。今天同事们利用休息日聚集在一起,祝贺他在虾名市住宅区独立开了一间饭卷铺。
为招待从东京赶来的同事,薮原特意带大家来到近郊的中津溪谷。长期生活在银座高楼大度里的同事们一投入美丽的大自然怀抱,一个个乐得眉开眼笑。
瀑布劈开岩壁,数段水帘倒挂悬崖,然后落入谷底,在山间荡起回响。翻腾的激流沿山谷继续下泄,不时跌在重重叠叠的白色巨石上,溅起团团水花。继而,湍流为岩石阻隔,在下一个阶梯积一潭湛蓝的溪水。
尽管是枯水季节,但在城市人眼里,大自然依然是那样丰富多彩,令人陶醉。
溪谷中段有座小石桥。四人进入桥畔旅馆,在可以眺望到溪谷的房间里要了个火锅。回去时由薮原开车,三人以火锅为肴,喝起烧酒。
四人在溪谷旁的旅馆里愉快地度过了两个小时,又饶有兴致地踏上归途。本来回去时可以原路折回,可是薮原为了让生活在都市内污浊空气及喧嚣中的同事进一步领略大自然的风光,决定另选一条路线。
溪谷向山里延深数公里,沿途虽未披上新绿,但森林覆盖两岸,犹如绵延的壁毯,报春的樱花点缀其间,俨然是一幅活的山水画。
从小石屋到落合有一条公路沿溪谷悬在山腰,两地大约相距四公里。即使绕道落合,也多花不了多少时间,薮原一来想让同事欣赏一下美丽的溪谷全貌,同时也想借此机会炫耀一番自己的定居地周围的迷人山色。
薮原向同伴提出自己的打算,三人立刻表示赞成。有车代步,沿途又可以欣赏怡人的风光,有这样的好事,傻瓜才不同意哩!
“附近有新石器和青铜器时代的古墓,还去看看吗?”薮原提议说。
“古墓有什么好看的,顺着溪谷,到山里去瞧瞧!”同事们乘着酒兴,越发来了精神。薮原欣然领命,开车驶向溪流上游。眼下距离旅游季节尚早,很少遇到观光客人,路上也没有来往的车辆。
为使同伴儿看得清楚,薮原特意放慢车速,缓缓而行。小石屋附近岩壁突兀,巉岩林立,奇石怪树纷纷扑入眼帘。再向里去,溪水流入谷底,两岸树木衔枝叠翠,遮盖其上,慰为奇观。
自从移居此地,薮原已来过数次,每次都有新的感受。
“怎么样,瞧这森林多美!一到春天,满山碧绿……”讲到这里,薮原发觉三人已把窗外景色置于脑后,舒舒服服地做起太平梦来了。
“哟,这么快就睡着啦?我这向导当得多没劲儿?”薮原苦笑,随之想起某作家在一篇作品里写道:“在景色优美的地方进入梦境是最好的享受。”薮原决定不叫醒他们,让他们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做个好梦!
轿车驶至小石屋与落合正中,这儿的公路距离谷底最远,溪谷被淹没在茂密的树林里,看不到它的踪影。
“薮原兄,停一下车好吗?”迷迷瞪瞪的同事发话说。
“景色还可以吗?”薮原故意问。
“哦,没有看,好像酒喝多啦!”
薮原把车停在路旁,三人下了车,站在悬崖边一齐小解。
“啊,真舒服!”
“溪谷要出彩虹喽!”
“下游岂不发大水!”
三人嘻嘻哈哈地逗乐说。满足了生理要求,刚要返回车内,其中一人好像看到了什么,惊奇地把身体探出悬崖。
“喂,危险!万一掉下去就没命啦!”
尽管树林遮挡视线看不见谷底,但是路边岩壁接近垂直。公路外侧一般都埋有护路障。这儿是急转弯,便被省去了。三人小解的地方正是没有护路障的地方。悬崖直插下面的树丛,裸露出被什么东西划出的岩石,愈发险得高而险峻。
“这儿有擦痕,好像有东西掉下去了。”
窥视崖下的伙伴儿说,在他的吸引下,另一个欲回车旁的同事也把视线移过来。
“真的!”
“下面的树也被撞倒了。”
“大概是岩石滑下山谷了吧?”
“你们看,树林中有什么东西!”
“对,好像是汽车残骸。”
“真要是那样,可就糟啦!”
“薮原兄,快来呀!”
他们浑沌的大脑突然清醒了许多,连声招呼薮原。薮原跑来一看,果真有一条擦痕直通崖下,不像是落石或塌方,下面的树林在坠落物体的作用下被扯裂般地撞倒。由于崖壁腹部突出,下面的情况看不清楚,仅隐约发现倒地的树林之间散落着金属碎片,周围有被烧焦的痕迹。
“汽车掉下去了。”
“怎么办,薮原兄?”
三人不约而同地把彻底清醒的视线投向薮原。
“那地方我们下不去,情况无法搞清楚,还是先去报告警察吧。”
意见得到统一,轿车朝市区方向疾驶。与来时不同,在汽车性能和驾驶技术许可的范围内,薮原全速返回市里。
四
厚木署接到四名厨师的报告,立即赶到现场,一名青年警官抓住绳子爬下悬崖。
越接近事故现场,树木被撞击的痕迹越明显。由于地形关系,从裸露出的地表到树林一带成为视线的死角,从悬崖上看不清楚。一跨过岩壁中腹,坠下物对树木的影响显得更大。小树和树枝被切断,粗大的树干被剥去树皮,周围飘溢着鲜木头气味,宛如被锋利的刀片横扫过一般,半截松树枝或杉木梢上挂着残破的金属片。
“喂,情况怎么样?”上面传来询问声。
“我再到下面看看。”
青年警官离开绳子,山坡依然很陡,幸好脚下已是林带,可以抓住树木缓慢移动。流水声越来越大。不多久,青年警官在隆起的崖下发现了“坠落物”。
眼前躺着一副被摔瘪了的金属架,掉在树林之前好像被挂在岩角上,然后又被弹落在这儿。尽管已失去原形,但毫无疑问这是一辆轻型轿车。
坠落时因受撞击起了火,车体被烧得乌黑。紧接着,青年警官在金属残骸中又发现了更加残酷的景象。
“了不得啦!”
青年警官不禁大声喊,当他茫然伫立的时候,同事们已沿着固定好的绳索陆续爬下来。
轻型轿车的残骸中塞着三具青年男女的尸体。用“塞”这个字眼儿来形容是最恰当不过的了,三具尸体犹如被扣进废铁桶的肉块。
由于车门紧闭,人没有被甩出车外,三具尸体互相重叠,胳膊腿绞在一起,已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谷底距离公路高约一百八十米。从小石屋至落合段的公路最为弯曲。好象三名男女出来兜风,因开车不小心跌下山谷,如同从罐头里往外抠肉,好不容易从汽车残骸里拖出尸骨。一名青年男子,两名同龄女人。
“大概身边围着两名女人,髙兴得过火了吧。”一名警察说。从尸体的情况判断,轿车是几天前翻下山谷的。一到旅游旺季,溪谷便拥进大批观光客人,沿途公路上也会出现成串的汽车,但现在季节尚早,特别是近几天天气不好,无人进山,所以事故现场发现得晚。加之出事地点与悬崖构成死角,如不像发现者那样出于某种需要探出身体,很难察觉有人出事,所以越发推迟了发现的时间。
警察从没有燃尽的车体里查到了受害者的身份——东京大田区的桥川弘志和女友泽村真子,两人都是G大学的学生,但是搞不清另一名女性的身份。
坠落时,尸体损伤严重。幸好早春季节,又被抛在阴冷的谷底,尸体没有腐烂。面对不明身份的女尸,警方认为:
——莫非是中途搭车的陌生人?
恰在这时,被找来辨认尸体的弘志的朋友看到第三具尸体,不由地大惊。
“这……这不是洋子嘛!”
“洋子是什么人?”警察立即问。
“仅知道她的名字,她经常去‘七个半’,是弘志和真子的朋友。”
“七个半是什么意思?”
“世田谷区环七路上的一家茶馆的名字,是飞车队的集结地。”
据弘志的朋友介绍,洋子是常在“七个半”游荡的青年女子,谁也不知道她的准确身份。
直到这时,对于翻车事故,谁也没有发现任何起因于犯罪的疑点,所辖署准备作为一般交通事故处理,但有一名刑警提出,女尸的特征与在东京新宿公寓发生凶杀案后失踪的女侍十分相似,于是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那个女待的名字也叫洋子,东京警视厅曾通报各署注意“洋子很可能被犯人抢走”。对照警视厅的电文,确有多处符合,遂决定与东京联系。
草场接到报告,心情非常沉重。敌人果然下了毒手!当初即感到洋子有生命危险,所以公开了此案,并关照各署谋求合作,但下面一直没有反应,只有在长野县中野市郊务农的天野喜一郎来电话询问。据天野讲,如果“洋子”真是他的女儿,其真实姓名应该是“天野容子”,今年十九岁。
容子从初二即误入歧途,开始在市区“胡闹”,两年前突然从中野市消失,从此再没有消息。
当时根据其父亲提供的情况分析,警方认为洋子就是天野容子。
草场同中野市郊的天野喜一郎取得联系后,急赴中野溪谷。厚木署得知死者中有一女性同新宿公寓的杀人事件有关,立刻改变部署,决定对现场重新进行细致的搜索。从东京赶来的草场一行也加入了搜寻现场的行列,据银莲花的老板辨认,女尸确为“洋子”。
三具尸体交法医解剖,均发现服用过大量安眠药。如果与凶杀案无关,即使从开飞车而被摔死的尸体里查出催眠剂,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因为平时他们多半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昏沉沉地驾车飞驶。然而,死者一牵连到杀人事件,药物的存在便增加了对刑事犯罪的怀疑。
杀死丹泽的犯人为了封住目击者的嘴,很可能欺骗三人喝下大量安眠药,连人带车推下悬崖。奇怪的是,这对不幸的恋人为什么也葬身车内呢?为消灭目击者而残害无辜也太残忍了,同时对罪犯来说,杀死三人也就等于加大了三倍的危险性。
那么,这对恋人到底在案情中处于什么位置呢?草场思索再三,乱糟糟毫无头绪,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同车而亡的事实使洋子的死因越发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