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萎靡的故乡(1 / 2)

罪恶的黑手 森村诚一 8280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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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田一男母亲的家乡,是一个名叫“杣之内”的小镇,位于高知县幡多群的里面、与爱媛县相邻的地方。人口不足五千,原本是“四万十川”上游的一座山村,但在战后与周围的几个村子合并,成了市镇建制。

这里山林丰裕,森林和绿地覆盖率这百分之九十,约为一百八十平方公里。杉木、扁柏等林木及香蕈在这里都是县内屈指可数的特产。

市镇是在四万十川岸边的丘陵上发展起来的典型的谷口集镇。此外,这条河所产的香鱼堪称一绝,常有东京和大阪等地的吃客,特意前来品尝。

到高知县要经由空中航线,然后换乘铁路和长途汽车。大川和下田到这杣之内时,已经是薄暮时分。

这里属于高知县警察署中村警察分署的管区。镇内有该署的警察派出所。首先要去那里拜访。这是到别的警署管区执行任务时的一种“见面礼”。如果缺了这种“义气”,就很难得到地方警察的协助。弄得不好,搜查工作还可能受到干扰或妨碍。

在不熟悉地理情况的其他警署管区进行调查时,没有本地警察的协助,就无法行动。反之,从本地警察的角度来说,如果得知外地的警察到自己的管区里到处乱串,心里也不痛快。

大川与下田到中村警署的派出所去拜访。

一位人很和蔼、叫茂木的中年警部补接待了他们。

“这是哪里话,你们从远处来,很辛苦了。听署里说二位要驾到,所以特来此恭族。”

他的态度颇为可亲。看来,那须从东京那边已经做了关照。

据茂木警部补说,石田一男母亲的娘家是本镇上老字号的木材批发店,姓舟谷,现在的当家人已经是第六代了。

“他家代代都是母系,现在的户主也是女婿。上一辈的当家人是你们说的石田一男的母亲的姐姐,现在已经隐居,可是人还挺硬实,耳朵还能听见。”

茂木警部补对于他们想要知道的情况简要地做了介绍。

大川他们估计,“小坂瑛子”如果是本镇出生的,一定是石田母亲家——舟谷家族周围的人。

为了慎重起见,首先向茂木打听了一下,对方说“小板瑛子”这个女子,没有印象。茂木不是本镇生人,所以那也许是他上任之前的情况。

当天夜里,时间已经很晚,他们就到茂木为之安排的镇上的旅馆下榻,等到第二天再开始调查。

市镇是在四万十川深深的峡谷中一片斜坡上发展起来的。坡面很大,低低的房舍都在谷底集聚着。虽然是晚上八点多钟,可是路人已经稀少,如同深夜一般。房舍虽然排列密集,但有灯光的人家很少,也几乎听不到人声。与其说是寂静,不如说令人感到大家都在屏着气息生活。

在市镇里也见不到日本一般城镇中那种注册的游乐房或饮食店。

吃晚餐时,店主人盛上来满满一盘著名的盐烧香鱼。

“噢,太棒了!”大川见了鲜嫩的香鱼,喜出望外。

“就这么点儿名产,再也没什么好吃的了。”

一个中年女茶房说道。看样子是因为听了茂木警部补说是“东京来的刑事”,所以有点儿诚惶诚恐。

“哪里,哪里,有这样名莱就足够了。”下田为了安抚一下对方紧张的心情,用和蔼的口气赞许说。

“是啊,为了吃这东西,还有专门从东京和大阪来的客人哪。”

女茹房由于被夸了一下,情绪还好。刑事来到陌生的地方,能为他们找话引子的,往往是出租汽车的司机或者旅店中的女茶房。因为这些人是本地与旅行者之间最早接触点。对于刑事来说,他们是宝贵的情报源。

“您是本地人吗?”下田悄悄地迈出第一步。

“是的,是本镇鲇泽人。”

“是鲇泽吗?看来鲇鱼(香鱼)是很多的。”

“为了不给孩子们添麻烦,自己就出来打短工。年轻人都跑到高知、大阪去喽。”

“听说这一带蟹子也是名产。”

“蟹子也能抓到很多。从前我们这店里也按客人的要求,搞点儿醋蟹、炸蟹什么的。”

“现在不做了吗?”

“都因为说蟹子里有可恶的寄生虫,保健站检查得厉害,不许吃了。你们二位正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实在对不起啦。”

“不,没有关系,我们并不那么过敏。可是这街上有因为吃了河蟹、染上病的人吗?”

“最近少了,不过要是检查一下,也许还有。俺们小的时候,常在河摊上把捉到的螃蟹烤着吃.所以也许身上就有那种病。不过,也不用怕,那种虫子如果不吃螃蟹就染不上。”

看样子女茶房是以为他们两个人很担心,所以才这么说的。只要到保健站去查一查,就能把情况弄清楚的。肺寄生虫在这地方好象依然“健在’着。

关于“小坂瑛子”的情况也大略地打听了一下,但在女茶房生活的圈子中没有这么个人物。

第二天早晨,由茂木警部补带路前往舟谷家。

这里有着与老字号的店家相称的宽敞门面。然而据茂木说,最近由于原木的生产下降,并受到新型建筑材料的冲击,生意很不景气。

石田一男母亲的姐姐阿香已经六十六岁,除了眼睛老花之外,没有别的病。虽然已经隐退,但却掌握着舟谷家的实权。

听说是东京来了刑事,所以做了相当的准备来接待客人。

舟谷香是一位矍铄的老人,只是皮肤稍有松弛,举止和言谈还大有”在位”的气势。

刑事们与她过了见面礼之后,就询问她是否知道“小坂瑛子子’这个人,并将此人的特征描述了一番。

舟谷香说:“哎呀,小坂瑛子啦什么的女孩子,我不知道噢?”她直摇头。

看起来她虽然很健壮,但对此事却无反应。刑事们大失所望。

“您在埼玉县有一位叫石田一男的外甥吧。以的大半是石田先生的熟人,也许就是本镇的人。”

大川对这位倔强的老太太缠住不放,继续盘问下去。看样子她对石田一男下落不明一事,还不知道。住得相隔很远的亲戚,如果不特意去联系,往往就不知道什么消息。

“原本以为一男是个有见地的孩子,所以打算轧个两姨亲,让他和我家的姑娘一起继承家业的。从小就知道他的体性,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想他一定能让家业兴旺起来的。”

舟谷香并未回答所询问的问题,而是讲起了意外的情况,看样子对于自己的女儿未能同石田成婚,现在还觉得遗憾。

“为什么不叫他们结婚呢?是不是他俩之间合不来呢?”大川的兴奋点也忽然偏离了主题。

“不,我女儿和一男从小就情投意合,愿结良缘。”

“那么后来为什么又不干了呢?”

“我女儿忽然说,不愿意。”

“您女儿,噢,对了,现在已经是内掌柜的了。内掌柜为什么又不愿意了呢?”

“我也不明白呀。问了她好几次,只说不愿意,不说别的。犟得很哪!”

大川和下田交换了一下眼色。石田曾经要与表妹结婚一事,他们还是第一次耳闻。

到底解除了婚约,这奇怪的结局中好象有什么隐秘。刑事那敏感的嗅觉,象似闻到了点儿腥味儿。

于是刑事们关心的焦点就转向了阿香的女儿,即现在舟谷家的内掌柜民子。

“能不能见一见内掌柜的?”

“叫到这儿来吧。不过她也是有了丈夫,还带着三个孩子的人啦,况且又是早先年的事情,刨根问底的,也许会嫌烦的。”

阿香老太太以谙于世故的表情一笑,最初见面的拘谨劲儿已经全都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民子就来了。她有三十五岁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成熟的已婚女子。这是个显不出生活中劳累的年龄,在她身上显现出善于把经营大店的紧张与作为内掌柜的忙碌互为补益、融为一体的成熟风韵。

既然她曾考虑过与石田成婚,所以他们的年龄也就大体相仿。

经阿香介绍之后,大川旋即进入核心问题。

阿香大概觉得自己在场民子不便开口,所以不知什么时候离席而去了。

“我们想问的是,夫人突然嫌弃石田先生,是有什么理由的吧?”

民子领会出这问题的意义,一下子表情就变得僵硬起来。但她却凭意志的力量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回答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当时我也很年轻,因为一点小事就忽然对他无缘无故地厌恶起来。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都记不得了。”

民子用很漂亮的标准话回答说。可是她能从表情上看出刑事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于是又补充说:“年轻的时候,这也是常有的事儿,因为对方的一点儿小毛病、或者说话的语气不合心意,就觉得受不了,连见一眼又讨厌起来。现在看起来都是些无聊的小事,可是当时却觉得是大问题。”

“那么说,夫人是因为琐碎的小事而讨厌石田,而后与现在的丈夫结婚的了?”

“是的。”

“与石田先生分手,对不起,是嫌恶他,在什么时候?”

“是一男入了川越市政府以后,我二十二、三岁的时候,已经有十年了吧。”

“我冒昧问一下,夫人结婚是哪一年?”

“二十三岁的时候。”

“石田先生是二十四岁结的婚吧?”

“我们是同岁。”

“石田先生是在您结婚之后才结婚的吧?”

“是的。不过那是偶然的。”

“可是据我们了解,您同石田先生从小就有了结亲的打算,可是到了二十二、三岁的时候,突然由于一些琐碎的小事而对他厌恶起来,与别的男人结了婚。”

“那、那是到了年龄之后,情感发生变化,敏感起来的缘故。”

因为受到追问,民子的语气有点惊慌,她又说:“妙龄女子的感情,连女的自己过了那年岁之后也弄不清楚了。我因为有丈夫,这类事情就不好深说了。”

她好象为了拖饰自己的惊慌心情,把谈话终止下来,便把脸扭向一旁。然而她愈是这样掩饰,刑事的关心就愈集中。在嫌恶石田的理由背后,可能潜藏着他们所想要探求的东西。

“夫人,”大川改换一下口气问道,“您知道为什么我们要详细打听夫人与石田先生的过去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呢?”

“为什么不肯问问我们,究竟为什么我们要从东京来调查石田先生的过去?”

“这、这个我正想问一问的。”

“石田先生现在下落不明了。”

“是吗?!一点儿也不知道。因为近来一直也没有联系。”

民子露出惊讶的表情,可是她还未弄明白这下落不明所包含的严重的内容。

“石田一男先生有可能被人杀害了。”大川把这张王牌,刺向对方般亮了出来,

“杀……害?被谁杀害了?!”

民子一瞬间张口结舌,茫然了。生长在这平静无事的山峡中,根本想象不到刑事是把自己的亲人作为杀人案件的被害者来调查的。

“目前还不能肯定他已经被杀,但是这种可能性极大。”

大川象是在试探这张王牌的效果,加了这么一句。他的话看来对氏子造成了相当大的冲击。

大川又接着问下去:“我们决不是为了对夫人过去的青春时代的事情刨根问底而来的,只是为了尽早找到石田先生,别无他意。恳求您给予协助。”

“……”

“夫人。”

对方沉默下来了,大川则要更加强烈地去摇撼她。

“我嫌恶一男的理由对搜查工作有用吗?”

民子终于抬起头来反问道。

听了之后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大川却自信地果断说:“有用。”

“那么就告诉你们。不过,这是我同一男分别之后,对谁也没有讲过的秘密。”

“我们对个人的秘密一向是严加保守的,绝不会给夫人添麻烦。”

显然听了大川的保证,可是还有点儿放心不下,民子站起来把房门关紧,然后才继续说下去:“其实,我是想以一男的正式未婚妻的名义同他结婚的。我们相互之间已经培育了爱情,结婚已经没有什么障碍了。当结婚的具体日子已经由老人们去商量的时候,一男来追求我……”

民子说到这里,面颊红润了。虽然她是己习惯了性生活的已婚女子,但由于要把一直隐藏在心里的青春的秘事在第三者面前暴露出来,所以感到害羞,象少女般涨红了脸。但这是成熟的含羞。因为她对性生活是什么已经尽知,所以这羞臊之中便有了具体性,带有几分娇媚。

刑事用职业性的目光,催促着谈话的下文。他们懂得,对一个人私事方面的羞涩,从本职工作出发进行事务性的处理,会使对方容易开口。

“我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双方的父母已经同意,我也爱着一男。在此之前也曾有过机会,只不过没有去做而己。可是结果却未成。”民子脸上的红潮一直扩展到耳根。

“未成是什么意思?”大川没有领悟这话的意思。

“就是未能办成。一男有不能的毛病。”

“不能?那就是阳……是不能吗?”

大川想用医学上的术语来说,又恐怕带有卑猥的语气,所以支吾着重复了对方的说法。

“是的。”民子低下了头。

“可是,可是石田是结了婚的。”

虽然其后离了婚,但是过了近两年的婚后生活,后来又有了土耳其浴池的服务员做情人,还诓骗了二宫加代子,并与神秘的女人小坂瑛子有关系。什么‘不能’,简直是个好色之徒。

“听说他结婚之后就痊愈了,可当时确是未成。”

“不过,有一次两次不能的情况,并不稀罕。当然我并不是说自己有这方面的经验。”

谈话涉及到非常微妙的问题,大川不断地擦汗。

还是个单身汉的下田,在一旁只是听着,却不说话。看来他没有插话的余地。

“我们俩人当时都是初次,就着了慌,这就更加不好,当时就打消了念头。后来又会了几次,事情越来越糟。每次更加焦急,陷入了恶性循环之中。一男说,这是由于向往太强烈的缘故。现在回想起来,是因为精神上过于紧张,如果双方都把紧张的情绪缓解下来,就会恢复正常的。结果,相互之间心理上的冲击,反而使精神更加紧张了。特别是我这方面,双亲总是说,结婚之后必须生下继承家业的后代,所以我受到的打击更大。从来没有过性生活的我,不懂得什么是性生活。但是也懂得,男女之间达不到结合,就不可能生孩子。一男似乎也明白,我这个做女儿的应当传宗接代,要有下一代的继承人才成。所以在我们会了几次之后,就默然分手,互相谅解。这就是所谓厌恶一男的真正的理由。”

她已经从羞臊中解脱出来。害羞的大门只要有一次闯过去,余下的就是成熟的中午女子大大方方的陈述了。

“原来是这样。那么以后您与石田先生就再也没有过这种关系了?”

“后来一男一直对未能同我结合的事念念不忘。就是在我婚后,又来求过几次。他说自己的不能之症已经好了,哪怕只给他一次机会,我当然没有答应。他每年总要回来一、两趟,向我求爱,我真为难。这是对母亲和我男人都没有公开过的事情。虽然没有发生过什么关系,但是如果丈夫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只是由于石田的不能之症,才偶然得以保住了贞洁。但从她的本意来说,是想把自己的一切都许给石田的。正如同曾一度端到客人面前的菜肴,即使实质上并没有动过,也不能算是新菜了。客人虽然没有吃过,但已蒙受了洗礼。

“您知不知道石田先生的不能之症是由于什么样的契机面得到治愈的?”

“大概还是结了婚的原因吧。”

“不过,他们分开已经两年了,也未生过孩子,况且离婚后又继续过着独身生话。”

“这些事情请去问他本人,或者那位离了婚的夫人吧。”

“我们当然打听过离了婚的夫人,可是她的原籍没有回音,而她现在的住址又不得而知。请问,石田到这里向您说他的病已经治愈,是在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我仿佛记得是一男离婚之后。”

“那就是说,离了婚以后,偶然遇到了治好这病的机会。”

大川采取了迂回的说法。因为不能之症,一个人自己是治不好的。石田在离婚之后,一定是邂逅了使他从不能之症中痊愈出来的女人。

那女人会不会是“小坂瑛子”?

“夫人,您认不认识一位叫小坂瑛子的女人?就是这样写的名字——”

大川好不容易把正题中要提问的这个问题写到记录纸上,拿给她看。

“不认识。”民子的表情中没有任何反应。

“据说,这是一个二十五、六岁,大个子、很迷人的女子。夫人的熟人当中或者石田先生的周围,是否见过这样的人?”

“没有啊。”

民子的脸上依旧没有反应。

刑事们越发焦急不安。这样下去,特意跑到这么远的高知县来,岂不徒劳往返?

“大川先生,你看石田是否领过什么女人到这边来过?”

在问答处于胶着状态的时候,下田刑事作了新的提示。

“小坂瑛子”患着肺寄生虫病的可能性很大。曾经认为这里是她的出生地,但现在来看,她或许只是石田从外地带来的女人,在本地染上肺寄生虫的。

“对了,把这种可能性忘掉了。”

大川拍了一下大腿,而民子却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您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确实有一次一男领来过一个女伴儿。”

“真的吗?那是什么时候?什么样的女人?”他俩又振作起来,追问下去。

“大约是去年的五月初,我正好不在家的时候,来了个电话。留下话来转告给我,说住在角茂谷温泉的白龙阁,想同我通个电话。他每次来都在我家住,所以我觉得奇怪。但不管怎样我还是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回话说他正在洗澡。当时我马上就意识到这不是旅馆里的服务员。”

“为什么这样想的呢?”

“首先,她讲话没有一点儿本地的口音,她刚接电话时只说了一句‘喂’,然后就等我说。如果是旅馆的女服务员,理应说些什么,更主要的是客人洗澡的时候,她不会随便进去。”

“诚然。不过既然是为您而来,为什么特意领来一个女伴儿呢?”

“我想,这是男人的炫耀。因为一男不得已同我分开之后,好象一直感到内疚,觉得不能症只是口头上说治好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所以领来一个女伴儿。”

“是作为证据吗?或许是的。石田先生对于那次带来的女伴儿,说过什么?”

“那一次,最后还是未能见闻。可能因为我打电话时是那女人接的,所以心里很不舒服。之后只是在电话里匆忙说了几句话,然后他就回去了。”

如果是去年的五月,二宫加代子也在对象之列。石田一男在去年的五月初来过杣之内。这是最初调查时就已回答过的问题。这么说,也是把二宫加代子领来向舟谷民子炫耀的吧。

“这个角茂谷温泉?在什么地方?”

“离本城有二十公里左右,在上游。因为那里有比城里设备好的温泉旅馆,所以从外地来的人差不多都住在那儿。”

于是,刑事们的注意力都转向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