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谎言(2 / 2)

告别天使 森村诚一 7195 字 10个月前

“如果死了也就罢了。妻子被玩弄是丈夫的耻辱。”

“您是为了领回妻子才加入受害者协会吗?”

“我无法原谅妻子和法泉。凭我个人的力量无法与他们抗衡,为了报一箭之仇我组织了受害者协会,把一些被教团夺走亲人而不想默默地忍气吞声的人们组织到一起。我妻先生,我们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报仇吧。”关屋鼓动说。

正在这时,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通知火葬完毕。妻子的遗骸已经从焚化炉取出,焚化台上是骨架形的遗骨和骨灰。

工作人员神态严肃,取出小观音状的喉结让家属看。

“您夫人的骨头非常多。”工作人员说。

家人们二人一组,用长筷子各捡出一块骨头放入骨灰罐。女儿和儿子流着眼泪捡着妈妈的遗骨。

家人和亲友正好是奇数,最后只剩下山口一个人。他和关屋一起最后捡起一片遗骨放入骨灰罐。

山口和关屋都是被教团夺走妻子的丈夫,共同的经历把他们联系在一起了。

工作人员把剩下的遗骨装入骨灰罐,还有很多放不下。他露出疑惑的神情说几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放不下的遗骨不要了吗?山口觉得那些剩余的妻子的遗骨是在述说着她的悔恨。

“剩下的遗骨交给我吧。”山口说。把剩下的遗骨放在了另外的容器中。

3

绫部时雨是经结婚介绍所介绍与影森亮介结婚的。

当时她29岁,经历过两次失恋。时雨已经对爱情失去了信心,在结婚介绍所的聚会认识了影森之后就结婚了。虽然没有火热的爱情,但是她从过去的经验中得到了教训,火热的感情是不会长久的。

那种一分一秒都离不开的炽热感情是短暂的。恋爱和结婚完全是两回事。

恋爱时每次约会让彼此的感情愈发强烈,结婚后天天厮守在一起,如果还像恋爱时那样保持着火热的情感,任何人都难以承受。

时雨在恋爱时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当男人离她而去时,她也可以坦然面对。

经过两次的失恋,时雨已经对结婚不抱有任何幻想。但她还是想结婚。

年轻时没有过多的想法,现在离开男人们的视线回到独自居住的小屋,感到格外的寂寞。特别是冬天更加寂寞。据说因为冬天寒冷,所以结婚的人格外多。

影森相貌平平,没有特别之处。

根据影森亮介登记在结婚介绍所的会员简介,他的年龄是31岁,崎玉县秩父市人,二流私立大学毕业,在东京一家中等家具制造销售公司工作,年收入400万日元。虽然不能全部相信婚介所的一面之词,但按他的年龄应该是不错的收入。

婚介所的聚会上,时雨见识到了各种男人。第一个男人大概是经常参加类似的活动,像穿梭在花丛间的蝴蝶一样朝三暮四。

第二个男人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但时雨感觉他也不可靠。果然他再没过来。

最后在时雨面前的男人就是笨手笨脚的影森。时雨知道,一般的女人都不喜欢这类男人,但是他们却非常忠厚老实。有魅力的男人一般都是能说善辩,举止优雅,也只不过是善于伪装自己。他们吸引女人的外表与内心却未必一致,或者说是徒有其表。

那些被女人弄得神魂颠倒的男人往往忽视自己的心理素质,世上的女人们不去真正了解男人的内心,却容易被男人的外表所迷惑。

时雨从两次失恋得到了教训,所以她对聚会上最笨拙的男人影森抱有好感。

影森没想到被男人们注目的时雨会主动和自己说话,他很吃惊。他那老实的样子更赢得了时雨的好感。两人交往3个月就迅速结婚了。

确实是像时雨所想,影森对女人笨手笨脚。更让她吃惊的是,32岁的影森和她竟是第一次。

在小教堂举办婚礼后,时雨开始了婚后生活。

影森的父母已经去世,他是独生子,所以只有几位亲戚和公司的朋友来参加婚礼。大家都异口同声夸奖他既优秀又诚实。虽然结婚致辞没有浪漫的回忆,但也让时雨很高兴。

时雨的老家在外地,只有父母、弟弟及公司的几位朋友参加了他们简朴的婚礼。但是,时雨非常满足。

影森比时雨年长,所以时雨掌握了新婚生活的大权。特别是夫妻生活,经验丰富的时雨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欲望,主动引导影森,影森也很配合。

影森不愧是一名优秀的学生,从时雨那儿学到的第一次性体验后很快就熟练起来,有时超过了老师时雨。

(根本就不笨嘛)时雨在心里说。和影森在一起,时雨重新审视自己以前的恋爱经历。

刚认识影森时的直觉是错误的,以前每次失恋都是因为凭外表来判断男人。

新居在私营铁路沿线的公寓,正适合新婚夫妇居住。周围环境清净,离车站也很近,正适合夫妻都工作的年轻夫妇。影森正像当初介绍的那样,每月的工资都交给时雨,时雨对这一点很满足。

婚后,时雨注意到没有丈夫的亲戚或朋友的音信,时雨的亲戚和朋友因为他们是新婚。也没有打搅他们。

第一个来新居探望她的是时雨公司的同事高桥麻子。时雨和麻子都在某家大电视台的接待课工作。

那天,影森因公务正在外地出差。麻子饶有兴趣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新居。

“你们家像画里画得那样幸福啊。”观察完后,麻子羡慕地说。她还是独身。

“是啊,我也觉得很幸福。但是还有点不适应。”时雨说。

“不适应?”

“是的,3个月前还完全是陌生人,现在却成了我的丈夫,以后还要作为人生的伴侣生活在一起,我都难以相信。有时会突然觉得,这个人真是我的丈夫吗。”时雨说。

恋爱是结婚的前奏,他们几乎没有经历过恋爱而直接步入婚姻生活,对婚姻生活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

如同超音速飞机突然降落给人以时差的感觉一样,还暂时不适应二人世界。

夫妻在身体结合在一起的同时,性情等因素也会相互影响,会产生排斥感和不适感,当然也会体验到恋爱时没有的新鲜感。

“说到画,我倒觉得结婚典礼上你丈夫那边的致词有点怪,好像照书宣读一样,特别流畅。”麻子说。

“真的啊。”麻子这么一说,时雨也恍然大捂。她只记得来宾那流畅的致词,却回忆不起任何致词的内容。

“我仔细听过,你丈夫那边的来宾全都是夸奖他的话,没有一点细节。听完之后,会觉得你丈夫是非常优秀,但是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比如儿童时代怎么样啊,大学时代怎么度过的啊,现在从事什么工作啊,一句都没有介绍过。”

麻子的话让时雨心头一震,隐藏在内心的茫然感被麻子道破了,事实也是如此。

影森那边的来宾没有介绍过一句关于影森的生活经历,除了结婚介绍所的简历,她几乎是对影森一无所知。

夫妻就是两个原本陌生的人在一起共度人生,不了解以前的经历也是很平常的。

一对夫妻结婚后,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过程中会逐渐地相知相融。比起婚前的经历来,当然是婚后的一切更重要。这么一想,对那些事时雨也就不太放在心上了,但是对丈夫的过去一无所知毕竟给时雨留下心结。

影森不说,时雨也没有追问。似乎影森不想让时雨了解他,而时雨也不想探究下去了。

麻子的无意识的话语是坦率的,同时似乎在指责时雨的麻木态度。人类既然在社会上生活,必然有属于他的人际关系。而从影森的周围却全然感觉不到这些。

和麻子对照本宣科结婚致词的感觉一样,结婚典礼上丈夫那边为数不多的亲朋好友看上去很虚假。

婚后,没有任何关于他的同事的迹象,没有电话,没有信件。如果不能亲自来拜访新居,至少也得通过电话、明信片等来祝贺,甚至没有一个公司的业务往来电话。

时雨渐渐多疑起来,难道影森没有任何的人际关系吗?但她又不能向丈夫询问这个怀疑,因为影森似乎在回避着妻子。

如果一起生活的日子很短,就不要急于公开自己的秘密和不信任,这样才能保证夫妻生活圆满。把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有时就是把自己的心理负担强加给对方。

现在还不到时候,以后的道路还很长。时间久了,即便是默默无语,夫妻也会心有灵犀。时雨这样安慰着自己。

这时发生了一件不能让她继续沉默下去的事情。

时雨婚后依然在电视台工作,影森也希望如此。一天外出办事,正好路过他们举办婚礼的教堂。他们虽然结婚的时间并不长,但时雨却感觉好像是很久以前的是事,所以她决定顺便去教堂看看。

教堂在私营地铁车站旁的商业街,让人难以想象在这种地方会有教堂。教堂还附带有会馆,婚礼仪式后可以在这举行婚宴。

主持结婚仪式的牧师相貌堂堂,似乎不像牧师,由于他经验丰富人又诚实,非常受欢迎。会馆的饭菜精美,客人们的评价很高。

好像有一对新人正在举行结婚仪式,在教堂前的草坪上,亲友们正围着新郎新娘拍摄纪念照片。大概是小型的婚礼,参加的人数不多。时雨想起了以前自己的婚礼,呆呆地望着他们。

突然正在拍摄纪念照片的一个人引起了时雨的注意,那个人很面熟。他就是作为影森的亲属来参加他们婚礼的那个人。

真是奇遇,影森的亲属竟然出现在正在结婚的新郎新娘的旁边。时雨的惊奇还不止这些。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四个人,影森的来宾竟然全聚集在摄影机前。时雨糊涂了,这难道是偶然?仔细观察,影森的来宾共有6人。正是高桥麻子形容过的好像在背诵婚礼贺词的那帮人。

这绝不是偶然。如果不是特意的安排,绝对不可能在两个没有任何关联的婚礼上出现同样的6个人。如果真是亲密朋友的婚礼,影森也应该出现在这里。

时雨还清楚地记得他们,可是他们却对望着他们的时雨毫无反应。是忘了时雨还是根本没看见呢?

时雨再次想起了高桥麻子的话——“结婚贺词全是套话,没有一句介绍新郎的背景的话,好像新郎不食人间烟火一样。”

如果说来宾们的祝词就是事先准备好的套话,那么来宾们不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吗?

时雨想在这个婚礼后去听听他们是如何致词,但是没有被邀请,是不能参加陌生人的婚宴的。

时雨心生一计。和他们的婚宴一样,这次也是采用收费自助餐形式,只要交钱,任何人都可以参加。两家的亲友都是第一次见面,时雨参加婚宴,只会把她当作对方的来宾。

不一会儿,纪念拍照结束了,马上就是婚宴的时间了。时雨在前台的接待处交钱,接待人员没有任何怀疑。来宾中有很多人只穿着便服,所以时雨穿着外出服,看起来还是大方得体的。

司仪宣布婚宴开始,与影森和时雨一样,他们也没有介绍人。先是双方的主宾致词,然后自称是新郎大学时代的恩师开始祝贺,这个人便是影森的来宾之一。

恩师先是极力表扬新郎的学业如何地优秀,接下来说,结婚不像数学那样一加一等于二,夫妻二人齐心协力,一加一就可能等于四、等于六,二人的结合会造就远大的前程。这些内容和时雨他们婚宴的贺词完全一样。

切蛋糕后,新娘换装,这次轮到朋友们致贺词,参加过时雨婚宴的3个人接连上场了,其内容又和时雨他们那时完全一样。

婚宴进行到一半时,时雨假借去卫生间离开了。她从会馆接待处拿了一份小册子。一回到公司,她立刻伪装成客人给会馆打电话咨询。

他们的婚礼是影森一手安排的,时雨是第一次到教堂,对婚礼的程序一无所知。

“我想在教堂举行婚礼,但因为老家在外地,又没有很多亲人和朋友。虽然我只想举办只有两个人的婚礼,但我未婚夫是东京人,这样一来两家的亲友会很不般配。你们能否帮我安排一下?”时雨问。

“结婚是人生的大事,一样都不可缺少。本会馆将按您的要求承办结婚仪式和婚宴。如果您有需要,本公司的职员会以您的亲人和朋友的身份出席。我们有内容丰富的结婚贺词,一定会满足您的各种需求。”宴会的工作人员熟练地说。

“也可以发表贺词吗?”

“一切都可按您的要求。所有的贺词的内容都会让您感到是发自肺腑之词。”

“这样的话,即使我没有亲人和朋友参加婚礼,也没有冷场的感觉吧。”

“确实如此。本公司认为,结婚仪式上,除了要有亲人和朋友外,还应该有很多陌生人前来祝福。因此,我们特为那些没有亲朋好友的新郎新娘准备了由本公司职员发表的诚挚的贺词。”接待员好像在背诵贺词一样滔滔不绝。

原来影森的来宾是结婚承办公司的职员。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但关键是为什么要瞒着她,让陌生人伪装成来宾致贺词,时雨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如果没有亲人和朋友可以直接告诉时雨,没有必要刻意去安排。时雨自己也没有邀请很多的亲朋好友。但是双方来宾人数多少并不影响结婚,她是和影森结婚,又不是来宾结婚。

这件事多少让时雨受到了打击。但是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

伪装来宾的事情让时雨感到一丝不安,她又想起自己还从未给丈夫的公司打过电话,一直也没有需要联络的事,但她似乎觉得丈夫的公司很神秘。

时雨决定立即给丈夫的公司打电话。“这里是东京INHOUSE。” INHOUSE是丈夫公司的名字。

“我是第一营业部影森的妻子。谢谢您对我丈夫的关照。麻烦您找一下我丈夫。”时雨战战兢兢地说。

“是叫影森吗?本公司没有叫影森的职员。”电话那边的女人的回答令人惊讶。

“不可能。我丈夫每天都上班。今天也去公司了,你没搞错吗?”时雨惊讶地又问了一次。她想或许接电话的女人是新职员,还不知道所有职员的名字。

“没有错。确实没有叫影森的职员。”对方斩钉截铁地回答。

“是不是调动到其他的部门了?”

“不,本公司根本没有影森的记录。”对方回答说。

“贵公司没有分社或分店吗?他常去大阪和博多出差,那边也没这个人吗?”

对方用毫无商量的语气说。

“叫东京INHOUSE的公司仅此一家吗?”时雨还是抱有一线希望继续追问。

“没有和本公司重名的公司。”对方渐渐不耐烦了。

时雨绝望地挂断了电话。

不仅是婚礼上的来宾,甚至连影森的公司都是虚构的。那么他每个月交给时雨的工资又是从哪儿得到的?时雨又开始了新的怀疑。如果有固定收入,就没有必要隐瞒收入的来源。时雨的大脑一片混乱。

影森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是隐瞒这些秘密与时雨结婚的。如果结婚前这些秘密暴露,她就会取消婚礼,这个秘密一定很重大。

但是目前的事实是他们已经结婚了,无论影森有什么秘密,时雨都没想过离婚。时雨已经爱上了影森,甚至可以说,正是怕失去丈夫她才千方百计地调查丈夫的秘密。

自己以后的人生里不能没有影森。没有保守秘密就可以继续和他生活,那么时雨就再也不想追查下去了。时雨认为夫妻间即使有秘密还是不说破为好。

时雨又感到另一个恐惧的事情。影森的工作是虚构的,却按月交给她固定的收入。如果收入的来源是不可告人的,他才虚构自己的公司,那么丈夫的收入来源难道是非法的吗?

影森用难以对妻子启齿的手段才得到这份收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时雨更加感到不安。

影森还没察觉妻子已经知道他虚构工作的事,依旧每天按时上下班。假日里夫妻两人在外边吃饭或是看电影。偶尔说是加班回家晚一些,时雨猜测着丈夫在那家虚构的公司里做什么样的工作。

大约结婚半年后,也就是时雨得知丈夫虚构工作的一个月后,丈夫突然说要辞职。

“大学的前辈邀请我一起开一家商业顾问事务所。以前都是听别人的使唤,现在我有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了,想下决心试试自己的能力。”影森说。

难道是丈夫已经发现自己向公司调查他了吗?似乎不像,这次的辞职大概是想在妻子发现他虚构工作之前的预防措施吧。

“商业顾问事务所具体是做什么工作呢?”时雨若无其事地问。

“具体地说就是用我以前的工作经验做营销。如果定下来了,我再告诉你。”影森含糊其词地说。

虚构公司也好自由职业也好,只要不是非法什么工作都可以。但是时雨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也在工作,我们现在的收入已经足够了。如果你自己单干会很辛苦,不要勉强地辞职。”时雨委婉地劝说。

“男人应该有上进心,不能光靠工资。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公司需要我,我有远大的前途,我也喜欢挑战新的环境。”影森说。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就按你的想法去干吧,但不能为了我而勉强自己。”时雨婉转地说。

“你放心吧,要相信我。我一定要让你将来住在大房子里,悠闲地生活。”

“现在这样我就很满足了,我没想过那种安逸的生活。”

“男人都愿意让家人过上富裕的日子。”

“现在我们已经很富裕了。”

“我还想让你过得比现在更好。”

这个时候时雨才意识到影森所做的一切,不仅是为了收入,而是为了得到时雨,为了留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