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ALLS
“我希望有个马路画家。”唐纳德·德弗林说。
雷布思看到,他依然穿着上次见面时的那套衣服,这位已经退休的病理医师坐在办公桌前,旁边还坐着格菲尔德广场来的唯一会运用头像制作软件的侦探。头像制作软件是由人的眼睛、耳朵、鼻子和嘴唇汇集成的数据库,并通过一种可以对细节进行变形的特技将这些器官合并起来从而绘出人们所需要的头像。雷布思终于明白了,“农民”警司的老同事们以前就是运用这种软件为他的头像配了一个健美男子的身体。
“已经有点进展了。”雷布思说,作为对德弗林的回应。他正喝着从外面咖啡馆里买来的咖啡,虽没有他常去的咖啡馆的好喝,但比警局自动售货机里的好得多。他昨晚睡得很不好,一整夜都睡在起居室的椅子上。他做噩梦,夜间还盗汗,被噩梦惊醒时被浑身的冷汗冻得瑟瑟发抖。但无论医生说什么,他都说自己的心脏没有问题,因为他能够感觉到心脏还在正常跳动着。
现在,浓咖啡也只能勉强阻止他打呵欠。在电脑上操作的探员已经完成了草图,并将草图打印了出来。
“这张图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德弗林看着那张草图,说了好几遍。雷布思接过来看了看,那是一张面部特征不明显又不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面孔。“都几乎成女人了,”德弗林继续说,“但我敢肯定那不是个女人。”
“这张怎么样?”那个探员点着鼠标问道。屏幕上,那张脸生出了一把浓密的胡子。
“噢,太荒唐了!”德弗林抱怨道。
“提贝特警官在和你开玩笑呢,教授。”雷布思抱歉地对他说。
“你知道的,我一直在全力以赴。”
“先生,我们明白。提贝特,把胡须去掉吧。”
提贝特将胡须清除掉。
“你确定他不可能是大卫·科斯特洛吗?”雷布思问。
“我认识大卫,不是他。”
“你有多了解他?”
德弗林眨了眨眼,说“我们交谈过几次。有一天在楼梯口碰见他,我还问他带的是什么书,是弥尔顿的《失乐园》,我们还一起讨论了一下这本书。”
“他是一个很让人着迷的小伙子,先生。”
“真的,相信我。这小伙子很聪明。”德弗林高兴地回答。
雷布思若有所思:“你认为他会去杀人吗,教授?”
“杀人?大卫?”德弗林大笑起来,“探长,我怀疑他是否知道杀人需要足够的理智。”他停顿了一下,“难道现在他仍然是个嫌疑犯?”
“教授,你是清楚和警察合作的方式的:除非有证据,否则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是嫌疑犯。”
“我的观点恰恰相反:所有人都是无辜的,除非你们有证据证明他们有罪。”
“先生,我想你把我们和律师混淆了,你真的不认识菲利帕?”
“再说一遍,我们只是偶尔一起经过楼梯。她和大卫不同,因为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要停下来和别人交谈的意思。”
“她有点傲慢吗?”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这么说。在那样的家庭长大难免会有些单纯,你不觉得吗?”他想了想,“实际上,我和巴尔弗银行有些经济往来。”
“你见过她的父亲吗?”
德弗林眼里闪烁着惊奇,说道:“天啊!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因为我不是他们的重要客户。”
雷布思想暂时转移话题,便问:“请问你的拼图完成得怎么样了?”
“进度挺慢,但缓慢不正是它的内在乐趣吗?”
“我不是一个拼图迷。”
“但你喜欢解答那些难解的谜题。昨晚我和桑迪·盖茨交谈,他把你的故事告诉了我。”
“那一定给英国电信公司带来了更高的利润。”雷布思幽默地说。
说罢,他俩都笑了起来,接着又开始工作。
大概持续了一个小时,快要结束时,德弗林才算确定头像已经接近了他所描述的对象。谢天谢地!提贝特用多个版本储存了每一张图片。
“是的,”德弗林说,“这还远远不完美,但我已经很满足了……”说完,他抬起脚打算从椅子上站起来。
“先生,既然你正好在这儿……”雷布思话没说完便走到抽屉旁,他拿出一大叠照片档案,“我们希望你看一些照片。”
“什么照片?”
“巴尔弗小姐的邻居和大学朋友的照片。”
德弗林轻轻点了点头,似乎不太感兴趣,问道:“难道这也是排除嫌疑人的过程?”
“如果你可以的话,教授。”
德弗林叹了一口气,说:“也许一杯淡茶可以帮我集中一下注意力……”
“放心吧,马上为你冲杯淡茶。”雷布思向忙碌着点击鼠标的提贝特看去,他逐渐看清了屏幕上的面孔,除了加上去的棱角,和德弗林的长相惊人的相似。“提贝特侦探将去给你泡茶。”他说。
提贝特确定自己已经保存好了这一张图片,才起身离开。
雷布思回到圣伦纳德警队时,又一个消息传来:卡尔顿大街,即大卫·科斯特洛停放他的MG跑车的那条路被封锁了。来自豪顿霍尔的法医已经进去了,但没有找到任何明显的线索。他们早已知道车里有菲利普·巴尔弗的照片,因此在杂物箱里发现她的口红和太阳镜也就不觉得奇怪了。车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没有发现有挂锁的卧式冰柜吗?”雷布思问道,“也没有发现通向地道的暗门吗?”
远处的丹尼尔摇了摇头,他是个信差,专程为格菲尔德警局和圣伦纳德警队传送文件。“一个学生竟然开着MG跑车!”他一边摇头一边感叹。
“别惦记那辆车了,”雷布思告诉他,“那锁着的车可能比你的公寓还要贵。”
“天啊,也许你说得对。”他们无耐地相互苦笑一下。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工作:昨天新闻发布会的精彩部分——随着埃伦·怀利那段插曲的删除——已经在晚间新闻开播了。现在,关于失踪学生的后续报道仍然在进行中,这就意味着大量的电话会打进来……
“雷布思探长?”雷布思听到吉尔在喊他,“请来我办公室一下。”
这就是她的办公室,她已经将它改装成自己的了。或是档案橱柜上那束鲜花传来的缕缕清香,以及她用的增香盒传来的味道,使办公室里的空气很清新。“农民”警司的椅子也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典型的只讲究实用性的座椅。吉尔直着腰杆坐在“农民”警司曾总是没精打采坐着的那个地方,似乎已经摆好了随时站起来的姿势。她递过来一张纸,雷布思不得不站起身来接过那张纸。
“有个叫‘瀑布’的地方,”她问,“你听过吗?”
他摇了摇头。
“我也没听过。”
雷布思读着那张纸,是一则电话留言,说是在瀑布发现了一个玩偶。
“一个玩偶?”他惊讶道。
她点了点头:“我要你去调查一下。”
雷布思禁不住放声大笑:“你在捉弄我吧!”但当他抬起头时,却发现吉尔毫无开玩笑的意思,又问道,“难道这是对我的惩罚?”
“为什么?”
“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在约翰·巴尔弗面前喝醉酒了吧。”
“我没那么小气!”
“我也开始怀疑。”
她盯着他说道:“继续说,我在听呢。”
“我是说埃伦·怀利。”
“她怎么啦?”
“那不是她应得的。”
“难道你在追求她?”
“那个职位不是她应得的。”
她举起一只手从侧边遮住耳朵:“这里有回音?”
“我会继续讲的,直到你开始听我讲为止。”
这时他们相互瞪着眼睛,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电话响了,吉尔刚开始并不打算去接听。最后她才伸过一只手去接电话,眼睛仍盯着雷布思。
“请问有什么事?”她听了一会儿,“好的,长官。我马上去!”她将目光移到了电话机上,挂断了电话,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雷布思说道:“我得走了,要和AAC(行政协调委员会)成员开个会。你会去瀑布的,对吗?”
“难道不能耽误一会儿?”
“那个玩偶在棺材里,约翰。”此时,雷布思听出了她的疲惫。
“也许是孩子们的恶作剧吧!”他说。
“也许吧!”
他又看了看那张便条,建议道:“这上面写着瀑布位于东洛锡安区,让哈丁顿或者其他警局去执行任务吧。”
“我希望你能够接受这项任务。”
“你不是认真的,只在跟我开玩笑,对吧?就像你告诉我你只是想和我聊聊天,或者是要我去看医生?”
她摇摇头,说道:“约翰,瀑布不仅仅位于东洛锡安区,它还是巴尔弗家族的居住地。”她说到此处时,便停了下来,给他一些时间去充分理解她所说的话。“还有,某一天你将得到那个职位……”
雷布思沿着A1车道驾车离开了爱丁堡。道路很畅通,金灿灿的太阳挂在半山腰。对雷布思而言,东洛锡安区意味着广阔的高尔夫球场,多岩石的海滩,平坦的耕地以及那些极力维护自己地位的上班族们。这里也有着属于自己的秘密——格拉斯哥罪犯的藏身之地,大篷车公园——但这里也是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一日游的目的地,或者你也可以从这里绕道去南英格兰。在他看来,哈丁顿、吉伦和北贝里克这些城镇是比较保守的经济繁荣地带,当地居民对于临近的省会城市的零售商场不屑一顾,但他们却极力支持当地的小商店。然而,爱丁堡也正在发挥着它的影响力,市中心高昂的房价迫使更多的人离开,而城市绿化带也由于大量的租住房和购物商场的扩建而遭到了破坏。雷布思所在的警察局正好位于通向南部和东部小镇的主要干线上,因此在过去的十余年里,他目睹了繁忙时段交通流量的剧增和那些行驶缓慢又面无表情的上班族们。
要找到瀑布并非易事,雷布思选择相信本能而不是去查找地图。于是他成功地在一个十字路口迷路了,最后来到了德雷姆。他停在那里,买了两袋炸薯片和一罐Irn-Bru[1],然后坐在车里,放低车窗,开始了一个人的野餐。他仍然认为自己来这里只是为了证明一点——他确实来过这里。正如他那新总警司所关心的,那个地方不过是一个叫瀑布的边远村落而已。吃完零食,他发现自己正在哼着一首他模模糊糊还记得的曲子。这首歌反映的就是在瀑布旁边的生活。他突然找到了西沃恩曾经给他放过的录音磁带带给他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他在70年代后期上学时那些音乐带给他的。德雷姆小镇只有一条主街,就是雷布思所在的这一条。街上很安静,偶尔有一辆小汽车或大卡车驶过,人行道上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店主想和他搭话,但雷布思对于她所谈论的天气状况不是很感兴趣,于是没有跟她多说。他也没打算去问她通往瀑布的方向,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看上去像个该死的游客。
雷布思拿出地图,他发现瀑布所在的位置只标注了一个小圆点,他甚至怀疑这个地名的由来。当他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后,他发现当地人会将“Falls”这个词模糊地说成“Fails”或“Fallis”一类的词,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他的车沿着蜿蜒的小路缓慢前行,像一辆性格温和的过山车,时起时落,时落时起,花了几十分钟才找到目的地。如果没有隐蔽的山顶和行驶缓慢的拖拉机挡道,他行驶时不会减速到二挡,也就不需要花费那么长的时间了。
瀑布和他的期望的确不同。它的中心位于主街道延伸区域的不远处,道路两旁寓所林立,漂亮的独立式住所被精心照料的花园围绕其中,略显狭窄的人行道延伸到一排小别墅对面。其中有座小别墅外面挂着一个绘有“陶瓷厂”的木制招牌。事实上,这只是一个小村庄,它的尽头是20世纪30年代的议会遗址,灰色的半独立式房子,破烂的栅栏,路中间停放着一些三轮车。一小块草地将其与主道隔开,两个小男孩在路上来回踢着足球,玩得有些疲惫了。当雷布思的车从他们身边驶过时,他们上下打量着他的车,像在观看稀有动物。
他觉得刚刚驶入这个村庄,就已经到了村庄的边缘。他在路边将车停了下来。前面不远处似乎有个加油站,但他不能确定那个加油站是否还在正常营业。他之前超过的那辆拖拉机现在已经行驶到他前面去了,拖拉机减速转弯,驶进了一块已经耕作了一半的田中。拖拉机司机没有注意到雷布思,他将车停下,然后从驾驶室内走了出来。雷布思可以听见驾驶室里的收音机传出的嘟嘟声。
雷布思打开车门走出去,砰地一声关上车门,那位雇农仍然没有理会他。雷布思走过去,将双手放在齐腰高的石墙上。
“早上好!”他主动向雇农打招呼。
“早上好!”那位雇农正在拖拉机的后面修补零部件,礼貌地回应了他。
“我是警察,请问你知道在哪儿可以找到贝弗·多兹吗?”
“她应该在家吧。”
“她家在哪儿?”
“你看见那座有陶器厂标志的小屋了吗?”
“看到了。”
“那就是她的家。”男人平淡地说,并没有抬头看雷布思一眼,继续专心致志地修理着车犁上的刀片。他蓄着一头乌黑的卷发和浓密的黑胡须,脸上布满皱纹。突然,雷布思想起了他孩提时代在连环画里看到的卡通图片,从不同的角度都能观看的奇怪的面孔。“你是来处理那个玩偶的,是吧?”
“是的。”
“纯粹是胡说,你很快就会了解更多的。”
“难道你认为它与巴尔弗小姐的失踪没有联系?”
“当然没有联系,只是来自梅多赛德的玩笑。”
“也许你是对的。梅多赛德就是那片房子,对吗?”雷布思问,然后,回头看了看这个村庄。他看不见那两个男孩,他们似乎和神秘的瀑布一样,隐藏在某个拐角处,但他能听见远处传来的踢足球发出的“砰砰”声。
雇农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并说:“就像我说的,这只是在浪费时间。当然,我想这是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而我的税款正在支付着这些费用。”
“你认识那家人吗?”
“哪家?”
“巴尔弗家族。”
雇农又点了点头:“他们拥有这片土地……中的一部分,包括所有的道路。”
雷布思环顾四周,第一次意识到这里除了那个加油站,竟没有一座其他的寓所或建筑,“我想他们只是有房子和土地吧。”
雇农摇了摇头。
“顺便问一下,他们的房子在哪里?”
第一次,那个男人终于抬头看了雷布思一眼。雷布思对他的抬头关注很满意,雇农用自己已经褪了色的工作服擦拭着双手说:“在这个镇子的另一端,大约有一英里的路程,沿着那个方向你会看到几扇大门,肯定会找得到的。瀑布也在那边,大约一半的路程。”
“瀑布?”
“是瀑布,你不是正要去看吗?”
在雇农后面,地势缓缓增高,但雷布思无法想象附近还会有可以满足瀑布存在的地理环境和地势。
“你不会是想让你的税款浪费在观光上吧?”雷布思面带微笑地说。
“不过,那里可不是旅游景点。”
“那是什么?”
“犯罪现场。”男人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愤怒,“难道他们在爱丁堡没有告诉你……”
雷布思沿着一条狭窄的小路离开了村庄。任何经过这条巷道的人都会觉得它会通向一个死胡同,雷布思也不例外,他正在想自己是不是正在一家私人车道上行驶着。在视野终于开阔了一点的地方,雷布思将他的萨博汽车停到了路边。正如那个当地人解释的,那里有栅栏,雷布思锁上车门——城里人的直觉无法抗拒——跨过栅栏,便来到了一片牧场。牛儿们正在吃草,它们和那位雇农一样根本不理会雷布思,但他可以闻到它们的气味,听得到它们的鼻息声和咀嚼声。他尽力避开这些奶牛,径直向附近的一列树丛走去,顺着树丛的指示,应该能找到瀑布。前一天早上,贝弗·多兹在那里发现了一副很小的棺材,里面装着一个玩偶。当他找到那个所谓的瀑布时,大笑起来。因为面前的景象太出乎他的意料了,瀑布的落差只有4英尺高。
“这并不是真正的尼亚加拉河,对吗?”雷布思在瀑布脚下笑得蹲了下来,自言自语道。他并不确定那个玩偶曾被放在何处,但他依旧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是个风景区,可能是因为深受当地人的欢迎吧,地上还有几个啤酒罐和一些巧克力的包装纸。他站起身,仔细打量着这个地方,这里风景优美而远离尘嚣,极目望去竟无一户居民。假设玩偶不是从上游被水冲下来的,他怀疑是否会有人看到了玩偶被放在这里的过程。当然并不是说就没有这种可能性,因为小溪可能是沿着蜿蜒的山腰流淌而下的。他还怀疑上面并不只是荒地,可是地图上甚至没有这条小溪,也没有民居,只有连绵起伏的山脉,也许你走上好几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影。他突然想知道巴尔弗家的房子究竟在哪里,却只能对自己摇摇头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并不是为了玩偶或有没有棺材而来的,这次仅仅是路过。
他再次蹲了下来,将一只手的掌心向上放在了水中。河水凉爽而清澈。他用手舀起水,看着水似细沙般沿着指尖流下。
“我一滴都不会喝的,”他突然听见有人说话,于是抬起头来,看见一个女人从那片树林里走出来。她穿着一件修长的绸衣,透过阳光,可以清晰地看见身材的轮廓。她正向雷布思走过来,还用手捋了捋她那长长的金色卷发。“那些农民,”她解释说,“他们对土地使用的化学药剂穿过土壤流进了小溪。谁都不知道有没有有机磷酸化肥之类的东西。”一说到这里,她似乎打了个冷颤。
“我从来没有接触过那些东西。”雷布思一边说着一边用衣袖将手擦干,他站起身,问道,“你就是多兹小姐?”
“大家都叫我贝弗。”她伸出了她那枯瘦的手,与之相连的便是她那纤细的胳膊。像鸡骨头一样,雷布思心想,并轻轻地同她握手,丝毫不敢用力。
“我是雷布思探长,”他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在窗口看见了你的车,看着你开车驶上小路,我猜想你到这里来了。”她高兴地踮起脚趾,因她的猜测被证实了而感到很开心。她使雷布思想起了一个年轻人,但她的长相与那人的长相不大相同:她的眼睛周围布满笑纹,颧骨处的皮肤微微下陷。尽管她有着那位年轻人的热情,但她应该有50岁出头了。
“你走过来的?”
“嗯,是的。”她低头看着露趾的凉鞋,说道,“我很奇怪你没有先去找我。”
“我只想到周围来看看,你具体是在哪里发现那个玩偶的?”
她指向瀑布,说:“就在瀑布下面的岸边,它没有被淋湿,完全是干燥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猜想它可能是从上面漂流下来的。”
雷布思并没有承认自己确实是这样想的,但看起来她似乎已经猜到了,于是又高兴地踮起脚趾。
“它就在野外,”她继续说,“我认为它不可能是别人不小心留下来的,否则当他们觉察到弄丢了时,会再返回来找的。”
“多兹小姐,你是否考虑过去当警察?”雷布思对她说。
“请叫我贝弗!”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他注意到她很开心。
“我想,你并没有把它带来吧?”
她摇了摇头。她的头发散落了下来,于是她不得不将头发拨到脑后,说道:“它在我的小别墅里。”
他点点头:“贝弗,你在这儿住很久了吗?”
她笑着问他:“我还没有学会这里的口音,对吧?”
“你的口音不太像本地人。”他承认道。
“我出生在布里斯托,在那里居住的日子要长于伦敦。离婚后,我逃离了伦敦,然后打算在这里终了余生。”
“大概是什么时候?”
“五六年前吧,那时他们仍然称我的家为‘斯旺斯顿别墅’。”
“来这里之前你住在斯旺斯顿?”
她点点头:“那是和瀑布差不多的一个地方,探长。你笑什么?”
“我不确定这个名字应该怎么读。”
她似乎明白了。“挺有趣的,对吧?我的意思是,这里只有这么小的一个瀑布,为什么就称之为‘瀑布’呢?似乎没有人知道。”她停顿一会儿,“这里曾经是个采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