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坠落之上 伊恩·兰金 17929 字 2024-02-18
🎁美女直播

THE FALLS

他叫艾伯特·温菲尔德,朋友都叫他阿尔比。当得知警察将再次和他谈话时,他似乎非常惊讶,但在第二天上午约定的时间还是到了圣伦纳德警局。雷布思和西沃恩都在忙其他工作,温菲尔德足足等了15分钟。直到两个高大的警卫将他带进审讯室,他俩又让他多等了15分钟。门外,西沃恩和雷布思相互对视一眼,并点头示意,然后雷布思用力推开了门。

“温菲尔德先生,很感谢你能来。”雷布思说着,啪的一声关上门。这个年轻人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房间的所有窗户都紧闭着,令人窒息。在一张狭窄的桌子两侧放着三把椅子——一侧有两把,另一侧有一把。温菲尔德一直盯着对面的两把空椅子,正对着桌子的墙面上挂有录音机、录像机,桌上写有名字,显然是之前的受审者留下的。墙上的禁烟标志被圆珠笔画得面目全非,接近房顶位置的墙上装着一台监视器,监视着室内的一举一动,并根据要求来决定是否需要录像。

雷布思向桌子的方向挪动椅子时,故意让椅子发出尽可能刺耳的摩擦声,并随手将一沓未注名的文件重重扔在桌上,弄得温菲尔德一头雾水。他不知道的是这些白纸全都是从复印机里拿出来的。

雷布思将手放在文件上,笑着对他说:“你一定受惊了吧?”声音极其平静、柔和、关切……西沃恩在雷布思旁边坐下来,介绍道:“我是克拉克警员,这位是雷布思探长。”

“什么?”年轻人问。浸满了汗水的额头被灯光照得锃亮,棕色的短发形成了一个美人尖,下巴长着粉刺。

“菲利普被杀的消息,一定让你感到很震惊吧?”西沃恩继续问。

“当然……绝对。”他的口音听起来像英格兰人,但雷布思知道他不是。在南方接受过私人教育的经历印证了他是苏格兰人。他的父亲在香港经商,3年前与妻子离婚,现居住在帕斯郡。

“你跟她很熟,是吗?”

温菲尔德看着西沃恩说:“可以这么说。她是卡米尔的好朋友。”

“卡米尔是你的女朋友吗?”西沃恩问。

“她是外国人吗?”雷布思高声问道。

“不……”他的目光转向雷布思,只停留了几秒,“她是斯塔福德郡的。”

“那就是说她是外地人了?”

西沃恩看了看雷布思,担心他过于气盛。温菲尔德盯着桌面一动不动,雷布思向西沃恩使了一个眼神。

“这里热吗,艾伯特?”西沃恩插了一句,“你介意我叫你艾伯特吗?”

“不……不,可以的。”他又抬头看了下她,立刻转向雷布思。

“开一下窗怎么样?”

“太好了。”

西沃恩看了看雷布思,他再一次挪动椅子并发出刺耳的声音。窗户很小,开在外墙上。雷布思踮起脚尖,将窗户往里拉开了三四英寸,微风便拂面而来。

“好些了吗?”西沃恩问。

“好多了,谢谢。”

雷布思站在温菲尔德的左边,双臂交叉倚墙而立,正好站在监视器下。

“还有几个问题。”西沃恩接着说。

“好的……问吧。”温菲尔德很配合地点头答道。

“你认为你跟菲利普的交情好吗?”

“我们有时一起去……我的意思是好几个人,一起去吃饭……”

“在她家?”

“也有一两次在我家。”

“你住在植物园附近?”

“是的。”

“那是城里不错的地段。”

“是我父亲的房子。”

“他住在那里吗?”

“不,我的意思是,那栋房子是他买给我的。”

西沃恩又看了看雷布思。

雷布思喃喃自语:“不错。”仍然双臂交叉着。

“要不是我父亲出钱,我是买不起那房子的。”温菲尔德说。

“你当然买不起。”西沃恩说。

“说说菲利普的男朋友吧。”雷布思说。

温菲尔德一直盯着雷布思的鞋,说:“大卫?想知道他什么?”

雷布思弯下腰,在温菲尔德面前摇了一下手说:“我在这儿呢,伙计。”然后又直起腰。温菲尔德的目光停留了几秒钟。

“我只想知道,你把他当作你的朋友吗?”雷布思问。

“嗯,现在说是,有点不太合适……我的意思是有些别扭。他们两个在闹分手,然后又和好了。”

“那你站在菲利普这边?”西沃恩猜测。

“我必须这样做,我的一切立场都要和卡米尔保持一致……”

“你说他俩在闹分手,是谁的错呢?”

“我认为是他们性格不合……人们常说异性相吸,有时候却适得其反。”

“温菲尔德先生,我没上过大学,你还是解释一下吧。”雷布思说。

“我的意思是,他俩在很多方面性格相似,这使得他们很难相处。”

“吵架吗?”

“何止吵架,双方必须有个输赢,连平局都不行。”

“这些不和有没有转化成暴力?”

“没有。”

“大卫的脾气暴躁吗?”雷布思继续问。

“跟其他人差不多。”

雷布思两三步走到桌旁,身体微倾,身影遮住了温菲尔德。“你见过他大发脾气的样子吗?”

“没有。”

“没有?”

西沃恩清了清嗓子,示意雷布思问到点子上了。“艾伯特,菲利普喜欢玩电脑游戏吗?”西沃恩的声音极其柔和。

“不知道。”被问及这样的问题,他很惊讶。

“你玩吗?”

“大一的时候玩过毁灭……在学生会的时候还玩过弹球游戏。”

“是网络弹球游戏?”

“不是,就是一般的弹球游戏。”

“菲利普曾玩过一种类似于寻宝的网络游戏。”西沃恩打开一份资料,并顺手挪到温菲尔德面前,“这些线索让你想起了什么没有?”

他皱着眉头读着面前的资料,然后吐了口气说:“什么也没有。”

“你是学医的?”雷布思打断道。

“是的,大三学的。”

“很难学吧。”西沃恩说着又将那张资料拿回自己面前。

“你可能都不相信。”温菲尔德笑了笑。

“我们相信。”雷布思说,“在工作中,我们经常会与医生打交道。”虽然他所说的“我们”中的一些人会刻意躲避他们……

“我想你知道颈动脉的一些知识吧?”西沃恩说。

“我知道它的部位。”温菲尔德很是疑惑地回答道。

“那它的功能是什么?”

“它是颈部的动脉。准确地说,有两条。”

“用来将血液送入大脑吗?”西沃恩问道。

“我查了下字典。”雷布思对温菲尔德说,“这个词来自希腊语,是‘睡觉’的意思。知道为什么是这个意思吗?”

“因为按压颈动脉会让人窒息。”

雷布思点头道:“是的,深度昏迷。如果持续挤压……”

“天哪,难道这就是她死亡的原因?”

西沃恩摇头说:“我们认为她是首先被打昏,然后才被勒死的。”

审讯室里瞬间沉寂下来,温菲尔德的目光在两位侦探间游离着。然后他起身要站起来,手指紧紧抓着桌沿。

“上帝啊,你们不会认为……发发慈悲吧,你们认为凶手是我?”

“坐下。”雷布思命令道。其实,温菲尔德还没完全站起来,只是膝盖一直僵在那里。

“我们知道不是你。”西沃恩的语气非常肯定。温菲尔德坐了下来,几乎跌倒。

“我们知道你不是凶手,因为你有证据。当天晚上你和其他人都在酒吧里等菲利普。”

“是的,是的。”

“所以你没必要担心。”雷布思说着又退到墙边,“除非,你还知道什么。”

“不,我……我……”

“艾伯特,你们这些人中还有谁喜欢玩网络游戏吗?”西沃恩问。

“没有,特里斯特的电脑上有个盗墓游戏,但几乎人人都会玩。”

“也许吧。”西沃恩说,“你的朋友中还有谁是学医的?”

温菲尔德摇头,但西沃恩知道他仍在思考。“克莱尔,”他说,“克莱尔·本齐。我在聚会上曾见过她两次,但她是菲利普的朋友……我觉得应该是她以前的同学。”

“她是学医的吗?”

“是的。”

“你认识她吗?”

“她比我小一届,学的专业也不一样。哦,对了……”他抬头看了下西沃恩和雷布思,“该死的是,她想成为一名病理学家。”

“是的,我认识克莱尔。”柯特博士边说边领着他俩走向走廊。他曾是这个大学医学系的老师,办公楼就在麦克尤恩厅后面的那栋大楼里,雷布思之前来过这里。这里曾经是柯特和盖茨的教务办公室,但他从来没去过讲堂。柯特正带着他们去往那里。雷布思关切地问柯特的身体现在是否有好转,柯特解释说是胃病。“她是一个很友善的女孩,学习也非常好。我希望她能留在学校。”

“你这么说是意味着……”

“她才大二,还可能会改变主意。”

“有很多女性病理学家?”西沃恩问。

“不多,整个国家都很少。”

“你做了个奇怪的决定,不是吗?”雷布思接着说,“我的意思是你那时还很年轻。”

“也不是,”柯特沉思道,“我之前都是在研究生物学,解剖青蛙之类的。”他笑了笑,“所以相对活物,我更喜欢与死物打交道,没有必要去担心诊断,没有家人会等待,也不用为失误承担后果……”他在一扇门前停下来,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看室内,“就是这儿了。”

这间教室很小很破旧,墙的四周装饰着薄木板,弯曲的木质长椅靠在墙边。柯特看了下手表:“还差一两分钟才下课。”

雷布思往教室内看去。一个他不认识的老师正在给十几个学生上课。黑板上清晰地画着几张图表。现在,老师站在讲台上擦黑板。

“教室里看不到有尸体标本啊。”雷布思说。

“我们在实践课上才会用到。”

“你们还得到西部综合医院吗?”

“是的,到那儿的交通非常方便。”

太平间的尸检房早已不用了,之前主要是怕通风设备带出来的病菌引发肝炎,但又没有资金建新的尸检房,所以为了满足病理学家的需求,西部综合医院当然是他们的首选场地。

“人体是个令人着迷的机器。”柯特说,“只有尸检后才能完全体验到这一点。医院的手术只是集中在某一特殊部位,而我们却可以随意解剖任意部位。”

从西沃恩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希望他在这个话题上能止住激动的心情。“这是一幢老式建筑物。”她强调说。

“在大学的建筑物里面,不算是很老的了,这所医科学校来自早期的旧学院。”

“这里就是他们发现伯克的尸体的地方吗?”雷布思追问。

“是的,在他被处以绞刑后,有一条隧道是通向旧学院的,尸体都是通过这条隧道运输的——对于那些在夜里被处决的人来说。”他看了看西沃恩继续说道,“复活男子。”

“这会是一个很好的乐队名字。”

他皱着眉头以轻蔑的眼神瞟了她一眼,说:“尸体盗贼。”

“那张皮是从伯克的尸体上剥下来的?”雷布思继续问。

“关于这一点,你知道得很多。”

“直到最近我才有所了解,隧道是否仍然存在?”

“还存在一部分。”

“有时间的话,我想看看。”

“德弗林是你的熟人。”

“是吗?”

“他是早期医学系非正式的历史学家,写过关于这个问题的很多小册子……是他自己印刷的,但让人很受启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他非常了解伯克和赫尔,他有一个理论,认为是肯尼特·洛弗尔博士把棺材放在亚瑟王座的。”

“嗯,是后来在报纸上被报道的那些吗?”柯特陷入了沉思,“洛弗尔?谁会说他是错误的呢?”他突然停下来,再次皱起眉头,“有趣的是你提到了洛弗尔。”

“为什么?”

“因为克莱尔告诉过我,她是他的后代。”突然有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是伊斯顿医生完成的,他们都对这种方式不予注意,我们最好离这个话题远点,免得自乱阵脚。”

“难道他们对这种问题十分热衷?”西沃恩问道。

“是的,他们热衷于回到新鲜的空气中去。”

只有少数学生朝他们那里匆匆瞥了一眼,那些看起来知道柯特是谁的人,有的鞠躬问好,有的微笑一下或者是说几句话。最后,大厅空出了四分之三,柯特踮起脚来。

“克莱尔?你能抽出一点点时间吗?”

她身材高瘦,长着短短的金发和直挺的鼻子,她的眼睛非常像东方人,偏向杏仁色。她的一只胳膊下夹着两个文件袋,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走出教室的路上她一直在看手机,可能是在查阅信息,她面带微笑地走过来。

“柯特博士,您好啊。”她说话的语气几乎像是在打趣。

“克莱尔,这两个警官想问你一些话。”

“是关于菲利普的事情吗?”她低下头,失去了刚刚的幽默感,变得严肃起来。

西沃恩慢慢点了点头,说:“嗯,是的,一些后续问题。”

“我一直在想,也许不是她,也许是个错误……”她看着病理学家说,“你有没有……”

柯特摇了摇头,但比起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来,这已经不错了。西沃恩和雷布思知道柯特是参与菲利帕·巴尔弗尸检的病理学家之一,另一个是盖茨教授。

克莱尔·本齐也知道这一点,她仍然在看着柯特博士,“你曾经有没有……你知道的……对你认识的人?”

柯特朝雷布思的方向扫了一眼,雷布思知道他想起了康纳·利里。

“这没有必要,”柯特对他的学生解释道,“遇到这种事时,你可以因为一些值得同情的理由而得到谅解。”

“我们可以得到同情?”

“是的,偶尔会这样。”他转头对她微笑着,不过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那么我如何帮你们呢?”她问西沃恩。

“你知道我们正在调查菲利普的死因吗?”

“今早的新闻报道过。”

“好吧,我们只需要你来帮我们弄清楚一些事。”

“你们可以用我的办公室。”柯特说。

他们走在走廊上,雷布思看向克莱尔·本齐的后背。她抱着文件袋,和柯特博士并肩走着,并讨论着她最近的一堂课。西沃恩瞥了雷布思一眼后皱起了眉头,想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摇了摇头:告诉她他在想的问题并不重要。尽管如此,他仍认为克莱尔·本齐是个很有趣的人。早晨,她的朋友被谋杀的事情被公开,她还能够正常上课,即使现在有两个侦探跟着她,她还是很自然地谈论自己课堂上的事。

第一种解释是:情感转移。她把菲利普的事放在一边,仍旧想着日常的事。为了防止失声痛哭,而更加拼命地让自己忙碌。

另一种解释是,镇定自若。菲利普的死亡只是她的世界里一个小小的干扰。

雷布思知道自己更喜欢哪一种解释,但他不确定是否正确。

柯特博士和盖茨教授共用一个秘书,走过秘书办公室,就是柯特和盖茨的办公室,他俩彼此相邻。柯特打开门,请他们进去。

“我还有一两件事情要处理,”他说,“你们结束谈话后请把门关上。”

“谢谢。”雷布思说。

但是,当把他们带到这里后,柯特似乎突然不想让他的学生和两个侦探独处。

“我会没事的,柯特博士。”克莱尔安慰他,好像明白他的犹豫。柯特博士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这是一个狭小且不通风的房间,墙上镶嵌着一个带玻璃门的书柜。书柜过于拥挤,许多书籍和文件挤满了书柜的角角落落。尽管雷布思认为桌上应该有一台电脑,但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因为桌面上到处都是文件、档案、文件夹、学术期刊、空信封……

“他并没有将多余的东西扔出去,不是吗?”克莱尔说,“当你想到他是如何处理一具尸体的时候就会觉得更有趣。”

她的话说得如此漫不经心,这让西沃恩感到颇为震惊。“上帝啊,对不起,”克莱尔边说边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他们应该在这门课上颁发一个低级趣味的学位证书。”

雷布思想起了过去的尸检场面:将内脏扔进桶里,将器官割下来放到天平上。

西沃恩靠着桌子,克莱尔已经坐到了访问者的椅子上,那椅子看起来像一把20世纪70年代的餐厅椅。雷布思可以站在地板中央或者坐在柯特的椅子上,他选择了后者。

“那么,”克莱尔说着把文件夹放在地板上,“你们现在想了解什么?”

“你与菲利普是同学?”

“是的,有几年是。”

他们已经从克莱尔·本齐的第一次访谈记录中知道了这一点,格菲尔德广场警局中的两个人也给跟她谈过。

“你们曾失去了联系?”

“可以说……有时会有一些信件和电子邮件。然后,她开始在这里学习艺术历史,而我也被爱丁堡大学录取了。”

“你们又联系上了?”

克莱尔点点头。她跷着二郎腿,把玩着她左手腕上的手镯。“我给她发了一封邮件,后来我们见面了。”

“后来你经常看见她?”

“偶尔吧。课程不相同,学业也有差异。”

“朋友也不一样?”雷布思问。

“有时,是的。”克莱尔表示同意。

“你和以前的同学还保持着联系吗?”

“一两个吧!”

“那么菲利普呢?”

“不算是。”

“她是怎么与大卫·科斯特洛认识的?你知道吗?”雷布思其实知道答案,他们是在聚会上遇见的,但他想知道克莱尔究竟对科斯特洛了解多少。

“我想她和我说过在一个晚会上……”

“你喜欢他吗?”

“大卫吗?”她若有所思,“一个傲慢的家伙,特别自以为是。”

雷布思想反问她:那么他是不是也一点儿也不喜欢你?但他没问,他看到西沃恩将手伸进口袋拿出了一张折叠过的纸条。

“克莱尔,”她说,“菲利普喜欢玩游戏吗?”

“游戏?”

“角色扮演……电脑游戏……也许是在网络上玩的?”

她思考了片刻。好吧,只有雷布思知道她停一下是为了想出更好的答案。

“我们玩地牢游戏,学校里有个地牢游戏俱乐部。”

“你们都加入了吗?”

“直到后来我们意识到那确实是男孩子的游戏。”她皱起鼻子,“想到这个问题,大卫在学校不也玩过这种游戏吗?”

西沃恩把一张写有线索的纸条递给她看,问道:“以前见过这些吗?”

“它们是什么意思?”

“菲利普在玩的游戏。你笑什么呢?”

“Seven fins high……她看着那些似乎很高兴。”

西沃恩睁大了眼睛,说:“请详细说下好吗?”

“她高兴地到一个酒吧找我……天哪,我忘记是哪里了,也许是巴塞罗那。”她看着西沃恩,“是巴克卢街上的一个酒吧。”

西沃恩点头道:“请继续说。”

“她只是……她当时在笑……她还说了这个。”克莱尔指着那张纸,“Seven fins high is king,然后她问我是否知道它的意思。我告诉她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她说‘是维多利亚线’,她看起来非常开心。”

“她没有告诉你是什么意思吗?”

“我刚才说……”

“我的意思是,关于它是一个测验线索的一部分。”

克莱尔摇摇头,说:“我想……好吧,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当时还有其他人在那儿吗?”

“没有,当时我正在喝饮料,她就跑过来了。”

“你认为她告诉过其他人吗?”

“据我所知并没有。”

“她没做过任何其他的解释吗?”西沃恩指着那张纸。她突然感觉轻松很多,“Seven fins”意味着她和菲利普解决的是同样的线索。她有点担心Quizmaster为她设置了新问题,专门为她设置的问题。现在她感觉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接近菲利普。

“这个游戏和她的死有关吗?”克莱尔问。

“我们还不知道。”雷布思告诉她。

“那你们没有嫌疑犯,没有……线索?”

“我们有许多线索。”雷布思迅速向她保证,“你说你认为大卫·科斯特洛很傲慢,告诉我,有没有更好点的东西?”

“你是什么意思?”

“我们听说他和菲利普曾有几次闹得很凶。”

“菲利普也尽可能努力反击。”她突然停下来,盯着地面。雷布思第一次希望自己能猜出别人的心思,“她是被勒死的,是吗?”

“是的。”

“根据我在法医鉴定课上所学的,受害人挣扎时他们会乱抓乱踢,还会咬人。”

“如果他们不昏迷的话就会这样。”雷布思安静地说。

克莱尔闭上眼睛,当她再次睁开时,眼眶里闪烁着泪光。

“按压颈动脉。”雷布思继续说。

“会导致生前的淤伤?”克莱尔从一本书上读到过。西沃恩点点头。

“好像我们昨天还是女中学生……”

“是在爱丁堡吗?”雷布思问,他在等着克莱尔点头应答。第一次交谈没有涉及她的家庭背景,都是谈些和菲利帕有关的信息。“你家住哪里?”

“现在是爱丁堡,但之前我们住在考斯兰。”

雷布思皱起了眉头,“考斯兰?”他知道这个名字的由来。

“是一个村庄……实际上仅仅是个小村庄。大概和瀑布相距1.5英里。”

雷布思立马抓住柯特的椅子,说:“那么你知道瀑布了?”

“过去经常听说。”

“巴尔弗家的杜松亭呢?”

她点点头,说:“有一段时间我经常到她家做客。”

“然后你们搬家了?”

“是的”

“为什么?”

“我的父亲……”她突然停了一下,“由于他的工作我们必须搬家。”雷布思和西沃恩彼此看了一眼:这不是她要说的话。

“你和菲利普曾去瀑布那里游玩过吗?”雷布思随意问道。

“你知道那个瀑布?”

他点点头,说:“我去过好几次。”

她笑了,眼里一片茫然。“我们过去经常去那里玩,把它当作我们的魔法王国,我们称它为生命永无止境之地,如果我们知道……”

她又中断了,西沃恩走过去安慰她。雷布思去外面的办公室向秘书要了一杯水。但当他端着水回来时,克莱尔的心情已经恢复了。西沃恩蹲在椅子一旁,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雷布思把水递给克莱尔,她用纸巾擤了擤鼻子。

“谢谢。”克莱尔简洁地说道。

“我想这次谈话到此为止吧。”西沃恩说。雷布思心里其实并不同意,可还是点头答应了。“克莱尔,你帮了一个大忙!”

“真的吗?”

西沃恩也点了点头,“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再联系吧。”

“好的。”

西沃恩把名片递给她,说:“如果我不在办公室,你可以拨我的呼机。”

“好的。”克莱尔把名片放进她的文件袋。

“你确定没事吗?”

克莱尔点点头,站了起来,紧紧抱着文件袋。“我还有课,”她说,“我不想错过。”

“柯特博士说你和肯尼特·洛弗尔是亲戚?”

她看着他,说:“我母亲那边的亲戚。”她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另一个问题,雷布思却不再问了。

“再次谢谢你!”西沃恩说。

他们看着她准备离开,雷布思为她开门时说:“克莱尔,还有一件事。”

她停下来,盯着他,问道:“什么事?”

“你告诉我们说你知道瀑布镇。”雷布思见她点头后继续问,“是否意味着你最近去过那里呢?”

“我可能经过那儿。”

他点了点头。她又打算离开了,于是他补充道:“你认识贝弗·多兹吧?”

“谁?”

“我想你所戴的手镯是她制作的吧。”

克莱尔举起手腕,说:“这个吗?”它看起来和吉恩买的那镯子很像,都是由抛光且有纹路的石头做成的。“菲利普给我的,她说镯子有魔力。”她耸耸肩,“当然,我并不相信……”

雷布思看着她离开,然后关上门。“你怎么看?”他转身回到房间问道。

“我不知道。”西沃恩坦诚道。

“是否有点像在演戏?”

“眼泪看起来是真的。”

“难道并不都是在演戏?”

西沃恩坐在克莱尔之前坐的那把椅子上,说:“杀手通常会隐藏得很深。”

“菲利普并没有在酒吧告诉克莱尔关于‘Seven fins high’这条线索的事,那么是克莱尔已经知道了它的意思了吗?”

“因为她就是Quizmaster?”西沃恩摇了摇头。

“或者说是另一个参与者。”雷布思说。

“那她为什么会告诉我们这些呢?”

“因为……”雷布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让我告诉你我所想的。”

“她的父亲?”雷布思猜测说。

西沃恩点点头,说:“有些事她还没有讲出来。”

“他们为什么搬家?”

西沃恩思考了一会儿,没有立即想出答案。“也许她的母校可以告诉我们。”雷布思说。西沃恩跑去向秘书要电话本,雷布思拨通了贝弗·多兹的电话,响了六声她才接听。

“我是雷布思探长。”他说。

“探长,我现在有点忙……”

他可以听见其他人说话的声音,猜想可能是正在决定着买东西的游客。“我不这么认为,”他说,“我曾问过你是否认识菲利普·巴尔弗。”

“你问过吗?”

“你介意我现在问你吗?”

“一点也不介意,”她停了一下,“我的回答是不认识。”

“你从来没见过她?”

“从来没有,你为什么这么问?”

“菲利帕的一个朋友戴着一只镯子,说是她送的。在我看来像是你做的镯子。”

“很有可能。”

“但你没有卖给菲利帕吗?”

“如果那是我的,她可能是在一家店里买的。哈丁顿和爱丁堡各有一家工艺品店卖我的工艺品。”

“在爱丁堡的那家店叫什么名字?”

“巫术工艺,位于杰弗里街。如果现在你不介意……”她的话没说完,雷布思便挂断了电话。西沃恩回来了,她已经找到了菲利普母校的电话号码。雷布思拨通电话,开了免提以便让西沃恩也能听见。接电话的女校长当时是菲利普和克莱尔的一位老师。

“可怜的菲利帕,这个消息太可怕了……她的家人怎么渡过这个难关。”女校长说。

“我相信他们已经得到了全力的支持。”雷布思说,语气中尽可能表现出真诚和同情。

电话的另一端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实际上,我打电话是想问问克莱尔的事。”

“克莱尔?”

“克莱尔·本齐。关于菲利帕的一部分背景调查,我相信她和克莱尔当时是很好的朋友。”

“是的,非常好的朋友。”

“她们也住在彼此附近吗?”

“是的,在我们的东洛锡安区。”

雷布思想了一会儿,说:“她们是怎么去上学的?”

“噢,通常克莱尔的父亲开车送她们。有时候是菲利帕的妈妈,一位迷人的女士,我真为她感到悲痛……”

“那么克莱尔的父亲在爱丁堡工作吗?”

“嗯,是的,曾经是一位律师。”

“那就是他们搬家的原因?和她父亲的工作有关吗?”

“天哪,不是的。我想他们是被赶走的。”

“被赶走的?”

“嗯,本不应该讲别人的闲话,既然他已经去世了,我想也没关系。”

“我们会严格保守秘密的。”雷布思看了看西沃恩。

“那个可怜的男人进行了一些糟糕的投资。我认为他一直都很喜欢投机,可这次似乎走得太远,损失了大量的资产……他的房子……很多。”

“他是怎么死的?

“我想你已经猜到了。不久之后他在一家滨海酒店订了一间房,吃了很多药片。从律师到破产,毕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是的。”雷布思表示赞同,“非常感谢您!”

“好的,我也得走了,去参加课程说明会。”她的语气告诉雷布思这只是一个常规会议,一点也不有趣,“真可惜!两个家庭都被悲剧弄得四分五裂。”

“再见了。”雷布思说着就放下了电话,然后看向西沃恩。

“投资?”她重复着。

“如果不是他女儿好朋友的父亲,他还能相信谁呢?”

西沃恩点点头,同时提醒他:“约翰·巴尔弗即将埋葬他的女儿。”

“那我们去银行找另一个人谈谈吧。”

西沃恩笑了,说:“我刚好知道这个男人……”

雷纳德·马尔在杜松亭,于是他们开车前往瀑布镇。西沃恩要求停下来看看瀑布。一对夫妇同样也在观赏,男人正在给自己的妻子拍照,他问雷布思是否可以帮他们夫妇拍张合影照,听他的口音应该是爱丁堡人。

“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雷布思假装不懂地问。

“多半跟你们一样。”男人站在他妻子的旁边,“请确保拍到瀑布。”

“你是说你们来这里是因为那个棺材?”雷布思仔细看着取景器问。

“是啊,她现在已经死了,是吧?”

“是的。”雷布思答道。

“你把我们都照进去了吗?”那个男人担心地问道。

“非常完美!”雷布思说着按下按钮。当然,当照片被洗出来时,上面只有天空和大树,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作为小小的回报,”男人拿回照相机,看着其中的一棵树说,“她就是在那里发现了棺材。”

雷布思看过去,那棵树上有一条关于贝弗·多兹陶器的广告。一幅手绘地图上标识着她的小屋,上面写着“销售陶器、茶和咖啡”。很显然,她扩展大了经营范围。

“她给你看过棺材吗?”雷布思问,事实上他是知道答案的。这里发现的棺材和其他棺材一起被锁在圣伦纳德警局里。

游客失望地摇了摇头,说道:“在警察手里。”

雷布思点点头,问:“那么你们下一站去哪里?”

“我们想去看看杜松亭,”他的妻子说,“希望我们能够找到它。我们花了半个小时才找到这里。”她看着西沃恩,“这里的人都不相信路标吗?”

“我知道杜松亭在哪里。”雷布思确切地回答,“你们下了这条小路,然后左拐穿过小镇。右边就有一个叫作梅多赛德的房产项目,从那里一直开车进去,你们就会看见杜松亭。”

男人面露喜色,说道:“太棒了,谢谢你!”

“不用客气。”雷布思回答道。两名游客挥手告别,急切希望快点到达杜松亭。

西沃恩悄悄走近雷布思,“完全是错误的路线吧?”

“如果他们走出梅多赛德,四个轮子还完好的话,那就算他们幸运了!”他咧嘴笑着对她说,“这是我今天做的一件好事。”

回到车上,雷布思问西沃恩:“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首先,我想知道马尔是不是共济会会员。”

雷布思点点头,说:“我会处理的。”

“然后我想我们直接从雨果·本齐[1]下手。”

雷布思依然点点头,“我们谁来提问呢?”

西沃恩舒服地靠着座位的后背。“我们见机行事吧!看看马尔更喜欢和谁交谈。”

雷布思看着她,“你不同意吗?”她问。

他摇了摇头,说:“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

“你的回答几乎和我说过的话一模一样。”

她转头看着他,问:“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雷布思脸上绽出笑容。“我正在判断呢。”他说完便开启了发动机。

杜松亭的几扇大门由两名警察守护着,其中一名女警官,他第一次来这里时曾见过,叫尼古拉·坎贝尔。有位记者将车停靠在路边,正在喝着什么,看见雷布思和西沃恩在大门处停了下来,然后继续玩他的字谜游戏。雷布思放低车窗。

“不再监听电话了?”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