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坠落之上 伊恩·兰金 16921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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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FALLS

周二早晨天还没亮,科恩·卡斯韦尔副局长便“伤痕累累”地来到了格菲尔德广场警察局。

约翰·巴尔弗失声痛骂,而他的律师也在用他的方式狡诈地算计着卡斯韦尔,他那专业且受过良好教育的腔调没有丝毫摇曳不定的迹象。卡斯韦尔感觉自己是被伤害了,同时心中也充斥着利用某种手段对其进行报复的愤恨。警察局长需要一直保持毫不动摇——自己的职位和无懈可击的权利,要不惜一切代价去维护。这就是困扰着卡斯韦尔的混乱局面,一项他忙碌了几个晚上的调查结果。为了获得这些调查结果,他甚至还带着簸箕和镊子探测过地面上的弹片和打碎了的玻璃片。

检察官办公室的几个聪明人已经以一种令人讨厌的冷漠而客观的方式(让卡斯韦尔知道他们对此事毫无觉察)仔细研究过这个问题,并且得出了结论,而这种方式几乎丝毫不会影响故事的发展,毕竟,他们无法证明那些玩偶、德国学生跟巴尔弗案件无关,大部分高级官员一致认为这种联系存在的可能性很小,因此他们很难说服法官。一旦霍利的消息发布,会给此案的调查带来大大的不利。

巴尔弗和他的律师想知道警局为什么不和他们共享玩偶的故事和关于德国学生、网络游戏的信息。

警察局长想了解卡斯韦尔想做什么。

卡斯韦尔想要的则是血债血偿。

德里克·林福德为他驾驶着公务车,他们在挤满警察的站点前停了下来。过去或现在参与巴尔弗案件的每一位警官——全部穿着刑事侦查局的制服,即使是法医小组成员——都被要求来参加上午的会议。结果会议厅特别拥挤,几乎让人窒息。会议室外面,地面上仍覆盖着昨夜的积雪,卡斯韦尔穿着皮鞋走过潮湿冰冷的行人道。

“他来了!”有人说。人们看着林福德带着略微有点跛的步伐为卡斯韦尔打开了车门,而后又将门关上。这时传出一阵声音——每份报纸都有着相同的标题,都翻到同一页——所有的报纸都折叠了起来,看不见内容。坦普勒打扮得很沉重,像是参加葬礼,画着黑色的眼线,她首先进入了会议厅中。她轻声向探长比尔·普莱德交代着什么,他点点头,将已经咀嚼了半小时的口香糖吐在了从笔记本上撕下的半页纸上。当卡斯韦尔走进来时,警官们下意识地摆正他们的姿势,有的还检查下身上的着装有没有明显的污迹。

“有人缺席吗?”卡斯韦尔大声问,他没有说“早上好!”,也没有说“谢谢大家光临!”,他忘了一向的惯例。坦普勒给他提供了几个名字——他们都染了点小病。卡斯韦尔轻轻地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话并不感兴趣,没有等到她念完名字就开始发言了。

“我们之中有一只鼹鼠。”他大喊道,声音大到足以让走廊里的人听见。他慢慢点点头,试图将他面前的每一张脸都圈进他的视线。当他看见许多人坐在后面,在他视线范围以外的时候,他向座位中间的过道走去。警官们移动身子以便让他通过,给他留出了足够大的空间,以避免与他碰撞。

“鼹鼠是个丑陋的东西,目光短浅,长着贪婪的大爪子,但它并不喜欢将其暴露出来。”唾沫在他嘴角两边飞溅,“我在我的花园里发现一只鼹鼠,我投放了些老鼠药。现在,也许你们中有人会说鼹鼠不能自制,它们不知道自己在我的花园中,不知道这是井然有序、安静宁谧之地。它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会使一切变得丑陋,可无论它们知道与否,它们的丑陋注定是天生的,因此我们必须将其铲除。”他停顿了一会儿,当他走回过道时大家都保持着沉默。德里克·林福德不知何时已经偷偷走进了屋内,站在门旁,盯着约翰·雷布思,最近一段时间,他们视对方为敌人。

林福德的出现似乎起到了给卡斯韦尔鼓气的作用,他回转话锋,开始继续这个主题的演讲。

“也许这是一种错误,我们都会犯些小错误,这是没办法的。但是,天哪,大量的信息似乎已经被挤到了水面上。”然后他又停顿下来,“也许这是敲诈,”他耸耸肩,“譬如霍利那样的人,在进化的阶梯里他比鼹鼠还要低级。他是池塘里的肮脏生物,是你们偶尔看见的社会人渣。”他在自己前面轻轻地挥了挥手,像掠过水面一般,“他以为把我们弄脏了,其实没有。我们都知道游戏即将结束。我们是一个团队,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形式,任何不喜欢团队工作的人可以请求调回到正常负荷的工作,这是非常简单的。女士们!先生们!务必请你们想想这个案件,好吗?”他降低声调,“想想受害者,想想她的家庭以及给他们带去的所有烦恼。他们才是我们应该拼命工作去服务的人,而不是那些八卦读者以及给其提供每日闲话的记者。”

“你们可能对我或者我的团队中的其他人不满,但你们究竟把他们放在哪里呢?——那些正在筹备葬礼的她的朋友和家人们——为什么会有人要这样对待他们?”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扫视着警官们,见他们所有人都低垂着头。他又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再次变得洪亮。

“我打算查出是谁做的,不要祈祷我不会去查,不要以为史蒂夫·霍利会保护你。他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如果你想继续隐藏自己,你将必须给他提供更多的故事,而且会一次比一次多!他不会让你重新回到之前的那个世界。你现在不同了,你是一只鼹鼠,他的鼹鼠。他永远不会让你休息,不会让你忘记!”

他朝吉尔·坦普勒的方向看了一眼。坦普勒站在墙边,双臂抱在胸前,眼睛迅速扫视着整个大厅。

“我知道这些话听起来像是校长的警告,像是有些孩子砸破了窗户或者在自行车棚上乱涂乱画一样。”他摇摇头,“我今天和你们谈话是因为危急时刻保持头脑清醒是至关重要的。讲话不会消耗生命,但并不意味着可以随便讲话,你必须当心你所说的话和说话的对象。如果哪个负责人想要自首,很好,可以现在或者晚点站出来,我会在这里待一小时左右,然后再回办公室。如果不自首,请想想会有什么后果,你将不再属于这个团队,因为你是个缺乏道德素质的人。你只能在记者的掌控中,记者要你待多久你就得待多久。”此时的暂停似乎无止尽的漫长,没人咳嗽,也没人清嗓子。卡斯韦尔将双手插入裤子的口袋里,弯着头,似乎在检查自己的鞋子。“坦普勒总警司呢?”他问。

这时吉尔·坦普勒走上前去,房间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些。

“不要抱着度假的态度!”她大声说,“好吧,既然已经有人泄露消息给新闻界了,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限制损失。任何人都不许再告诉其他人任何消息,除非得到我的允许,明白吗?”场下咕哝着应答。

坦普勒继续讲话,雷布思没听她讲。他也不想听卡斯韦尔讲,但要对他视而不见很困难,因为他讲的东西确实能令人印象深刻。他甚至在认真思考着花园里的鼹鼠这个形象,而不是把它当作笑话对待。

雷布思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周围的人身上。吉尔和比尔·普莱德对他来说是很遥远的人物,所以他们的困难他几乎可以忽视。比尔的机会来了,吉尔担任总警司以来的第一个重大调查,那也正是他们两人都不想接手的任务……

更近的地方,西沃恩正在全神贯注听副局长的演讲,她想也许能从中学到点什么。她时刻准备着学习新课程。格兰特·胡德,那个即将失去一切的人,耷拉着肩膀表明着他的沮丧,他双臂抱在腹部,似乎是为了避开打击。雷布思明白格兰特已经陷入困境,因为泄露了消息给新闻界,首先直指新闻联络处。他们是与外界社会打交道的人:一句轻率的话语、一顿丰盛的大餐后几句友好的戏谑都可能惹祸上身。即使不责怪他们,一个好的联络官所具备的将是吉尔的“限制损失”这个战略所必需的。随着经验的积累,你知道如何使记者愿意跟着你走,即使会有某种贿赂行为:首先给他优先权,接下来就是提供信息。

雷布思想知道损失程度,Quizmaster现在可能知道他一直怀疑的事:不只是他自己和西沃恩,现在西沃恩的同事也知道了。西沃恩的表情没有泄露任何东西,但雷布思明白,她已经在思考如何去处理了,如何再去和Quizmaster沟通,假如他想继续玩的话……与亚瑟王座棺材有联系这个报道让他感到恼火,因为里面提到了吉恩,还给吉恩留了口信,说“博物馆的常驻专家”也参与到了此案件的调查。他想起霍利曾三番五次给吉恩留言要和她谈话,难道她不知不觉中说漏了些什么吗?他并不这么认为。

是的,在他看来自己才是罪魁祸首。埃伦·怀利看起来已经疲惫不堪了,没有用梳子专心打理的头发都有些打结了。她的眼神里透露着一丝无奈。在卡斯韦尔发言的整个过程中她一直盯着地面,现在她仍然盯着地面,似乎在寻找做其他事的希望。雷布思知道她昨天早上和霍利通过电话了,电话是关于那个德国学生的,之后她看起来面无表情,死气沉沉的。雷布思原以为是由于她正在处理的案件进入了另一个死胡同,现在他明白实际情况并不是那样的。离开卡勒多尼亚酒店后,她可能去了霍利的办公室或者附近的酒吧、咖啡厅。

他发现了她的事。

也许沙格·戴维森同样意识到了,也许她在西区的同事也会发现,打过电话之后她整个人都变了,雷布思确信他们不会告发她,这是不能对同事和伙伴做的事。

怀利这些天想明白了很多事。雷布思带着她一起调查这起棺材案是希望她能提供帮助。她的猜想可能是正确的,也许他把她当作了另一个“跛子”,可以按照他的意愿做事,为他的案子做一些艰苦工作。

也或许他有不可告人的动机。

怀利很可能把这件事作为报复他们所有人的工具:当众羞辱她的吉尔·坦普勒,被坦普勒寄予厚望的西沃恩,新出现的幸运男孩格兰特·胡德妥善地处理了怀利没能够……还有雷布思,这个操纵者、利用者,总在折磨她。

他知道她现在只有两种选择:供出实情或者继续让内心充满沮丧和愤怒。如果那晚他接受她的邀请去喝酒……也许她就已经向他吐露真情了。也许她想要的是能够向别人倾诉,而当时他却不在那里。他独自一个人偷偷跑去了酒馆。

不错啊,约翰!非常棒的表演!出于某种原因,一个形象跑到了他的脑海:一个健壮的布鲁斯老汉,为“埃伦·怀利的布鲁斯”来捧场。可能是约翰·李·胡克或者……他突然发现自己又开始幻想了,立即将自己解脱了出来。他几乎让自己躲避到音乐里去,那些歌词几乎可以帮他度过现在这个艰难的时刻。

然而此时,卡斯韦尔正在查看名单,当他突然叫出一些名字时,雷布思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胡德警官、克拉克警官和怀利警长。副局长说想见他们这些现在正处理着棺材和德国学生案件的成员。他们都好奇地转过脸去,卡斯韦尔说他将在“上司的办公室”见他们,上司的办公室指的是备用的指挥官办公室。

当他们一起走出去时,雷布思试图抓住比尔·普莱德的目光,但是,随着卡斯韦尔的离开,比尔开始在自己的口袋里寻找着口香糖,并努力将目光定格在笔记板上。雷布思走在这个无精打采的队伍后面,前面是胡德,紧接着是怀利和西沃恩。坦普勒和卡斯韦尔走在最前面,德里克·林福德站在指挥官办公室外面,后退几步为他们打开了门。他怒视着雷布思,而雷布思也不甘示弱,直到吉尔·坦普勒关上门,他们之间的怒视才结束。

卡斯韦尔一直把他的椅子往办公桌那里移。“你们已经听完我的讲话了,因此我也不想再多费口舌。如果要猜秘密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一定是你们中的某个人。霍利那个混蛋知道得太多了。”他刚说完就抬头看着他们。

“长官。”格兰特向前迈出半步,双手背在身后,“作为一名联络官,去封杀这个传闻应该是我的职责。我愿意公开道歉。”

“好的,好的,伙计,我昨晚从你那里了解到了不少信息。我现在只是想要一个简单的自首。”

“尊敬的长官,”西沃恩·克拉克说,“我们都不是罪犯,我们必须要对问题进行试探,史蒂夫·霍利可能正好将这些问题组合起来……”

卡斯韦尔盯着她,叫道:“坦普勒总警司?”

“史蒂夫·霍利,”坦普勒说道,“不到万不得已时他不会这么做。他看起来不是太聪明,但他比谁都卑鄙,特别无情。”她这么讲是想告诉克拉克,她自己之前已经审检过这一点了。“其他一些记者,是的,我想他们会从不受版权限制的其他报道中获得信息然后虚张声势,但霍利不会这么做。”

“但他确实在德国学生这个案件上做了文章。”克拉克坚持说。

“他不应该知道和游戏的联系。”坦普勒说,这句话听起来几乎像是死记硬背出来的,因为这个议题在高级官员中已经进行过讨论了。

“真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卡斯韦尔告诉他们,“相信我,我们已经一次又一次讨论过了。现在仍然认为应该归结于你们四人之中的一个。”

“还有外界的援助,”格兰特争论道,“博物馆馆长、退休的病理医师……”

雷布思将一只手按在胡德肩上,制止了他。“是我。”他说,此时大家都转过头来看着他。“我想可能是我。”

他尽力不朝埃伦·怀利的方向看,但还是能感觉到她的满眼怒火。

“在早些时候,我在瀑布镇和一个叫贝弗·多兹的女人交谈过。她在瀑布旁发现了棺材,史蒂夫·霍利当时已经四处打听了,她把这事告诉了他……”

“然后呢?”

“然后我无意中透露出了还有更多的棺材……我是说我是无意中向她透露的。”他记得这件事,事实上是吉恩无意透露的。“如果她向霍利废话,他应该早就报道出来了。当时吉恩·伯奇尔和我在一起,吉恩就是馆长。也许这些给了他与亚瑟王座棺材的联系……”

卡斯韦尔冷冷盯着他,“那么网络游戏呢?”

雷布思摇摇头,说:“这件事我没法解释,但它确实不是一个深藏的秘密,因为我们向所有受害人的朋友透露了这些线索,问他们菲利普是否曾向他们求助过……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去告诉霍利。”

卡斯韦尔仍然盯着他,说:“你将原因归于瀑布镇发生的事?”

“我是想说这可能是我的错,只是那次无意中透露……”他转身面对着其他人,“我实在难以表达对你们的歉意,让大家失望了。”他避开怀利的脸,只注视着她的头发。

“长官,”西沃恩说,“雷布思所承认的可能我们都做过。我敢肯定我自己偶尔也说过类似不应该多说的话。”

卡斯韦尔挥手让她安静。

“雷布思探长,”他说,“我将暂时停止你的职务,有待进一步调查。”

“你不能这么做!”埃伦·怀利脱口而出。

“住口,怀利!”吉尔·坦普勒不满地说。

“雷布思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卡斯韦尔说。

雷布思点点头。“必须有人受到处罚,”他停顿一下,“为了团队的利益。”

“是的。”卡斯韦尔点头回答,“否则怀疑的想法将要腐蚀我们的团队。我想我们大家都不想这样,对吧?”

“是的,先生。”只有格兰特一人应答。

“回去吧,雷布思探长,”卡斯韦尔说,“一字不漏地将你所说的写下来,我们晚点再讨论。”

“好的,长官。”雷布思说罢转身开门离去。林福德正好在外面,正在幸灾乐祸。雷布思知道他肯定一直在偷听,这让他突然想到了卡斯韦尔和林福德可能早已密谋,利用此案件对付他。

他正好给他们找到了一个除掉自己的完美理由。

他的公寓已经投放到地产市场,同时他还打电话给销售律师,将这件事告诉了她。

“周四晚上和周日下午去看房可以吗?”她问。

“我想可以的。”他坐在椅子上,盯着窗外。“有什么方式让我可以……不在这儿呢?”

“你想找个人替你展示房子吗?”

“是的。”他不想陌生人开门时,他还在这里……他认为自己无法成为卖掉这套房子的优秀的推销员。

“我们已经有照片了。”她说,“因此,这个广告最快会在下周四进入爱丁堡物业中心。”

“后天不行吗?”

“恐怕不行。”

通话结束后他走到起居室,重新粉刷的墙壁使得房间看起来比以前明亮了,墙壁上有新的照明开关和电源插座。屋子里没有以前那么零乱了,他已经到旧达尔基斯路的垃圾场去了三次了,丢掉了从别人那里得来的衣帽架、几箱旧书旧报纸和一个缆线破损的电炉,还有那个从萨曼莎旧房里搬来的衣柜,上面还贴着80年代流行歌星的贴纸……把地毯也扔掉。在斯旺尼酒吧认识的一个熟人帮了他一把,问他是否想将它们的边缘钉死,雷布思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不管怎么样,新主人会把它们都清理出去的。”

“约翰,你应该把地板打扫得更光亮些,让他们觉得来这里是一种享受……”

雷布思扔掉了自己的许多物品,这样东西会少一些,就不会装满整间公寓了,但他依然没有地方可去。他知道爱丁堡的市场是什么样子,如果阿登街的房子下周四投入市场,那么,他能待下去的时间只有一周。从现在起的两周,他将无家可归。

另外,还有一点,他失业了。

他一直在期待着有人给他打电话,终于等到了一个,是吉尔·坦普勒打来的。

她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这个愚蠢的混蛋!”

“嗨,吉尔!”

“你原本可以闭嘴的!”

“我想是的。”

“你总是心甘情愿地当烈士。”她听起来很生气、很疲惫,压力也很大。他明白其中的原因。

“我只是直言不讳地说出了事实。”

“那是第一次……我压根儿不信。”

“不相信?”

“得了吧,约翰!‘有罪’这两个字已经贴在了埃伦·怀利的前额。”

“你以为我在庇护她?”

“我不完全把你当作加拉哈德爵士[1]来看,你也许有自己的原因,也许很简单,只是想惹怒卡斯韦尔,你知道他对你恨之入骨。”

雷布思不想承认她很可能是对的,便说:“还有别的事吗?”

她的怒气已经发泄完了,说:“联络部忙得不可开交,我打算去帮忙。”

雷布思肯定她很忙,忙着处理报纸和媒体,努力和史蒂夫·霍利玩捉迷藏。

“你怎么样?”她问。

“我怎么样?”

“你打算做什么?”

“事实上我还没有真正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样啊……”

“我不想耽误你的工作,吉尔,谢谢你打电话来。”

“再见,约翰!”

他刚挂断,电话又开始响了。这次是格兰特·胡德打来的。

“我只想谢谢你让我们摆脱困境。”

“你没有陷入圈套,格兰特。”

“我没有,相信我!”

“我听说你很忙。”

“你怎么……”格兰特停顿了一下,“噢,坦普勒总警司已经打电话给你了。”

“她是帮忙还是接管呢?”

“眼下的状况还不好说。”

“她现在没在你的办公室吧?”

“没有,她在自己的办公室。我们和副局长开完会议出来后……就她一个人看起来轻松。”

“也许是因为她是最大的输家,格兰特。现在你可能还不能明白,但这是事实。”

“我相信你是对的。”但他听起来似乎相信他自己的幸存在事情的发展过程中是更重要的。

“你去吧,格兰特,谢谢你百忙中打电话给我。”

“再见!”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雷布思放下电话,盯着电话等待着,但没有再接到电话。他走进厨房沏了杯茶,结果他发现已经没有茶袋和牛奶了。他不嫌麻烦地穿上夹克下楼去了附近的熟食店,除了买袋茶和一些牛奶,还买了些火腿、面包圈和芥末。回到公寓大门的时候,他看见有人正对着门铃旁的话筒说话。

“快点吧,我知道你在……”

“你好,西沃恩!”

她转过身,说:“天啊,你让我……”她用手捂着嘴阻止自己再说下去。雷布思越过她伸出一只手臂将门打开。

“因为我偷偷地接近你,或者你以为我割了自己的手腕坐在楼上?”他为她推开大门。

“什么?不是的,我没这么想。”她脸红了。

“好吧,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如果我想自杀,我会选择喝许多酒然后吃药。‘许多’是指两三天,这样你将有大量时间来劝阻我。”

他领着她上楼,然后打开了房门。

“你今天真幸运!”他说,“我不仅没有死,而且还可以给你泡茶,做拌有火腿和芥末的面包卷。”

“茶就好了,谢谢!”她现在终于平静了一些,“嘿!起居室看起来很漂亮!”

“四处看看吧,我也许已经养成了总是四处看看的习惯。”

“你是指它已经投放市场了?”

“下周会投入市场。”

她打开卧室门,将脑袋探进去。“是调光开关吗?”她问,并且尝试着将其打开。

雷布思走进厨房,拿出水壶,又在橱柜里找出了两个干净的茶杯。一个上面写着“世界上最好的爸爸”,这不是他的,而是某个朋友留在这里的。他决定让西沃恩用这只杯子,自己则用另外一个个头稍高的杯子,上面有罂粟图案,边缘有个缺口。

“你没有粉刷起居室。”她来到厨房,对他说。

“好久之前就弄完了。”

她点点头。有些事他没有说,她也没有打算强迫他。

“你和格兰特仍然在一起?”他问。

“我们从来就没……这个问题就此打住。”

他从冰箱里取出牛奶。“最好小心点吧,否则你将被施舍一个对象。”

“对不起,能再说一遍吗?”

“不合适的男人。其中一个狠狠地瞪了我一个上午!”

“噢,天啊!德里克·林福德!”她若有所思,“难道他看起来很可怕吗?”

“难道他不总是这样吗?”雷布思将茶叶袋放入茶杯,“那么你是过来监察我还是来感谢我招惹麻烦的呢?”

“我并不打算为此感谢你。你自己本可以保持沉默,而你选择承认,那是因为你想这么做。”她终止了讲话。

“还有呢?”他鼓励她。

“你有其他打算。”

“事实上,我没有……没有特别的打算。”

“那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这是最快速最简单的方式。如果我费心多想一会儿……也许我就会选择缄口不言。”他将水和牛奶倒入茶杯,然后把一个杯子递给西沃恩,她看见茶叶袋仍然漂浮在水面。“趁袋子还没泡软时舀出来。”他建议。

“真好喝!”

“确定不吃火腿面包卷了吗?”

她摇摇头,说:“别让我打扰你吃东西。”

“也许晚点吧!”他说着领她来到起居室,“大本营一切平静吗?”

“不管你怎么看待卡斯韦尔,他确实是个相当不错的推动力!每个人都认为他的演讲让他们感到内疚。”

“那么他们现在比以前更努力工作了?”他看她点头,“没有令人讨厌的鼹鼠打扰,真是个愉快的园丁团队!”

西沃恩咧嘴笑了。“这都是陈词滥调,”她环顾四周,“你卖掉这里以后去哪里呢?”

“你有多余的房间吗?”

“那要看你待多久了。”

“我开玩笑呢,西沃恩。我会没事的。”他喝了一大口茶,“你究竟为什么来这里呢?”

“你是指来监察你?”

“我猜不只是因为这个。”

她弯腰将茶杯放在地板上,说:“我又收到一条信息。”

“Quizmaster吗?”她点点头,“究竟说了什么?”

她打开从口袋里取出来的纸条,递给他,当他接过纸条时碰触到了她的手指。第一张是西沃恩发送的邮件:

仍然在等待指示。

“我今早发送的第一封,”她说,“心想他可能没有收到。”

雷布思看了看第二张纸,邮件来自Quizmaster:

西沃恩,我对你太失望了。我要把我的球带回家。

然后又是西沃恩的:

真不敢相信你已经查看邮件了,我仍然想玩这个游戏。

Quizmaster:

然后又去你的上司那儿瞎扯?

西沃恩:

只有你和我,我保证。

Quizmaster:

我怎么相信你呢?

西沃恩:

我一直都相信你,是吧?你总是知道在哪里找到我,而我仍然对你毫不知情。

“之后我不得不又等了一会儿,最后一封邮件收到时大约——”她查看手表,“40分钟以前。”

“然后你就直接来这儿了?”

她耸了耸肩说:“差不多吧。”

“你没有给贝恩看?”

“他不在,去重案组了。”

“其他人呢?”她也摇摇头,“为什么给我看呢?”

“既然我在这儿,”她说,“我真的不知道。”

“格兰特才擅长解决谜团。”

“现在他正忙于如何保住自己的工作。”

雷布思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看最后一张纸条:

Add Camus to ME Smith,they’re boxing where the sun don’t shine,and Frank Finlay’s the referee.

“好吧,”他说,“你已经给我看了……”他准备把纸条还给她,“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

他摇摇头,“据我所知,‘Frank Finlay’可能是个演员。他在电视剧中扮演过一个风流人物的角色,好像是叫《铁丝网和花束》……这样的电视剧。”

“《铁丝网下的花束》吗?”

“可能是吧。”他最后再看了一眼这条信息,“‘Camus’[2]是一名法国作家,我过去常常把它读成‘came as’,后来听到在收音机和电影《杀人宝盒》中提及过。”

“Boxing——你所知道的是拳击手吧?”

“我知道的拳击手有玛西亚诺、登普西和卡休斯·克雷。”他耸了耸肩。

“‘where the sun don’t shine’(太阳永远无法照亮的地方),”西沃恩说,“这是一种美式说法,对吧?”

“它是指在你屁眼外面。”雷布思确定地说,“你突然以为Quizmaster是美国人?”

她微微一笑,这与幽默无关。

“听我的建议,西沃恩,把它交给重案组或政治保安处,或者任何想要追查那个可恶家伙的人。或者就发邮件告诉他别废话了。”他停下来,“你说他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你?”

她点点头,说:“他知道我的姓名,知道我是爱丁堡刑事调查局的。”

“他不知道你家住哪儿吧?也没有你家的号码吧?”她摇摇头,雷布思满意地点头。他想起了史蒂夫·霍利办公室墙壁上张贴着的所有电话号码。

“那么放弃他吧!”他安静地说。

“这就是你要做的。”

“也是我的强烈建议。”

“那么你是不想帮我了?”

他看着她,“如何帮你?”

“复制此线索,然后调查。”

他笑出声来,说:“你想要我继续和卡斯韦尔作对?”

她低头看着那些纸条。“你说的对,”她说,“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谢谢你的茶!”

“留下来喝完吧!”他见她起身,劝道。

“我应该回去了,有太多事要处理。”

“把线索移交出去吗?”

她盯着他,说:“你知道你的建议总是会对我起很重要的作用。”

“真的吗?”

“也许把它作为一种建议吧。”

他也站了起来,说道:“谢谢你能来,西沃恩。”

她转身向门口走去,“林福德在陷害你,是吧?他和卡斯韦尔一起?”

“不要被这件事困扰!”

“但是林福德的势力越来越强大了,某天他将成为总督察。”

“正如你所知,也许我也越来越强大了。”

她转过头打量着他,没有再说什么,没有说的必要了。他跟着她到了门厅,并给她开了门。

她已经走到楼梯上了,又对他说:“你知道和卡斯韦尔结束会议后,埃伦·怀利说什么了吗?”

“什么?”

“什么也没说。”她再次看看他,一只手撑着栏杆。“真奇怪啊!我还一直期望会对你的行为做长篇大论呢。”

回到公寓,雷布思站在门厅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然后他走到起居室的窗台边,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着她离开公寓楼,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她来这里是想请求帮助的,而他却拒绝了。他怎么能告诉她其实他不想她受到伤害呢?过去有多少与他关系密切的人受伤?如何告诉她应该学习自己的经验教训,而不是学习他的?如何在最后说她是一个好警官,也是一个好人?

他转身回到房间,仿佛模糊可见一些幽灵,是那些他伤害的人和伤害他的人,痛苦死去的人和不必要死去的人。他想,不会过太长时间,也许就在几周内,他就将彻底摆脱他们。他知道自己的电话不会再响了,埃伦·怀利也不会来拜访了。他们都明白彼此做任何联系都是没必要的。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会坐下来谈谈。然后,她可能又不会和他讲话了。他偷走了她的时间,而她却站在那里任他离去。他想知道她是否掉入了史蒂夫·霍利的陷阱里,如果是,他想知道这个陷阱到底有多深多黑暗。

他走进厨房,将西沃恩和自己剩下的茶倒掉,然后把一英寸高的麦芽酒倒入干净的杯子里,又从碗橱里拿出一瓶IPA。回到起居室,他坐在椅子上,从口袋里取出笔和笔记本,草草记下最新的那条线索。

吉恩·伯奇尔在一系列的会议上度过了整个上午,包括一场关于筹资的激烈争论最后演变为一场暴力行动的会议,会议期间一位管理员走出会场,砰的一声摔上门,而另一个几乎大哭起来。

到午餐时间,她感觉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办公室中窒闷的空气加重了她的头痛。史蒂夫·霍利给她留了两条信息,她知道如果自己待在办公桌前吃三明治,电话又会响起来的。于是她走出去,和那群刚从工作中解放出来的员工一起,在面包店前排队买面包卷和馅饼。苏格兰人关于心脏病和蛀牙的记录到了令人尴尬的地步,两者都可以归因于国家的饮食习惯,即多脂肪、盐和糖。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令苏格兰人喜欢吃这些安抚心情的食物,例如巧克力、薯条以及碳酸饮料,难道是因为气候的影响吗?或者说可以用更深层次的谎言回答,是因为民族的性格?吉恩决定逆转这个趋势,买一些水果和一盒橙汁。她正前往布里奇斯商业区,那里到处都是廉价的服装店和快餐店,大量的巴士和卡车等待着在特隆柯克驶过交通灯。一些乞丐坐在门口,盯着过路人。吉恩在交通灯处停了下来,向左边看了看,然后沿着商业大街走去,她想象着过去的王子街:商贩们沿街叫卖,通常人们会在昏暗的宅子中完成交易,收费亭和大门傍晚时就关闭了,整个城市就这样沉静下来……她猜想如果有个18世纪70年代的人来到这里,肯定会发现这里的城市与原来如此不同,街灯和车多得使他们震惊,曾经的感觉早已不在。

她在北桥停了下来,注视着东部,那里新议会大厦的建设似乎没有任何进展。苏格兰人将办公室迁移到位于荷里路德路的一座闪亮的新楼里,正好在议会大厦的对面。最近她去那里参加了聚会,曾站在大阳台上凝望空旷的索尔兹伯里峭壁。而现在她身后的老建筑物已经被摧毁了,另一个新酒店正在建设中。北桥下面是王子街,坐落在那里的旧邮政局已经人去楼空,布满灰尘。很显然还没有人决定它的未来,听说又要建酒店。她向右走来到了滑铁卢广场,啃着第二个苹果,努力不去想薯片和Kit-Kats饮料。她知道下一站便是自己要去的卡尔顿公墓了。她穿过铁门,前面矗立着政治烈士纪念方碑,谨以此纪念“人民之友”五个人,18世纪90年代他们因提倡议会改革而牺牲。那时整个城市仅有不到四十个人有权利在选举中投票。他们五个人受到的惩罚是:一张通往澳大利亚的单程票。吉恩看着自己手中的苹果,她刚撕掉一个标签,上面注明原产国是新西兰。她想起这五个罪犯如果不被行刑,他们应该还活着。但是18世纪90年代的苏格兰并没有发生类似法国革命的事件。

她突然想起一些共产主义领导及思想家,或者是马克思曾预言西欧革命将开始于苏格兰。另一个梦想……

吉恩不是很了解大卫·休谟,她喝着果汁站在他的纪念碑前。他是哲学家、散文家……一个朋友曾告诉她休谟的成就是将约翰·洛克的哲学思想变得简单易懂,然而她也不了解洛克。

还有很多其他墓冢:布莱克伍德和康斯坦布尔的,出版家们的,还有一位“分裂派”领导人的,也就是他的所属流派组织成立了苏格兰自由支委会组织。公墓正东方的围墙外面,是一个锯齿形小塔,这一切让她想起了旧卡尔顿监狱。她在卡尔顿山看到过当地地形绘图,那里是囚徒的朋友和家人们聚集在一起与他们相互呼喊着传递信息以及相互问候的地方。她闭上眼睛,耳中感觉到的哀嚎与哭喊甚至可以盖过交通的嘈杂声,那些已逝的灵魂们的对话从滑铁卢广场的方向不断涌向她的耳旁……

当再次睁开眼睛,她看见了自己一直希望找到的那尊墓碑——肯尼特·洛弗尔博士的墓碑。墓基已被用来堆砌墓园的东墙了,碑身现在已经有些破裂,被煤烟熏成了黑色,边缘明显已经风化了。坟墓又小又矮。“肯尼特·安德森·洛弗尔博士,”吉恩阅读着,“这个城市杰出的内科医生,卒于1863年,享年56岁。”周围长满杂草,模糊可见上面的题词。吉恩蹲下身,将杂草清除,并用一片草叶将上面一个用过的避孕套拨到一边。她知道晚上有人来卡尔顿山,她想象着他们靠在这尊墓碑上,挤压着洛弗尔博士的骨头。洛弗尔对此会有什么感觉呢?突然间,她想起了另一幅相同的画面:她自己和雷布思,这真的不是她的风格。她也曾和研究员、大学教授约会过。只有过一次简短的调情——和一个已婚的雕刻家。那时他喜欢带她去墓园,那是他最喜欢的地方。约翰·雷布思可能也同样喜欢墓园吧。当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觉得他是个挑战,她对他充满了好奇。即使是现在,在博物馆的展厅,她还是不得不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想他。太多的秘密,他不想向这个世界显露出来。她知道她还需要挖掘……

她将杂草清除干净后,从墓碑的铭文上发现,洛弗尔的婚姻不止三次,每个妻子都是先他而去。没有任何关于孩子的迹象……她想他的后代可能是被埋葬在了其他地方,也或许是他根本就没有孩子。后来她想了想,约翰没有讲过关于他的子嗣方面的事情……她看了看日期,发现他的每个妻子都去世得很早。这时另一个想法在她脑海掠过:也许她们是在分娩时死的。

他的第一任妻子叫碧翠斯,娘家姓是亚历山大,卒于29岁。

第二任妻子叫爱丽丝,娘家姓是巴克斯,卒于33岁。

第三任妻子叫帕特丽夏,娘家姓是阿狄森,卒于26岁。

题词如下:逝世于人间,复活于天堂。

吉恩不禁想到洛弗尔和他的三位妻子后来一定又见面了。她口袋里有笔,但没有记事本或者纸。她向墓园周围看了看,找到一个被撕成两半的旧信封。她拂去上面的灰尘,记录下了这些。

西沃恩回到办公桌前,正努力地把信息中的“Camus”和“ME Smith”组成字谜,这时艾瑞克·贝恩回来了。

“还好吧?”他问。

“我会走出困境的!”

“很好!”他把公文包放在地上,起身环顾四周,“政治保安部回复我们了?”

“据我所知并非如此。”她用笔划掉那些字母。M和E之间没有空白,Quizmaster是指这两个字母可以读成“ME”吗?他是说自己的名字叫史密斯吗?但ME也可以指医疗状况。她记不起这两个字母还代表什么了……只记得在报纸上被叫过“雅皮士流感”。贝恩走到传真机旁,拿起一些纸细细地挑选着。

“要看看吗?”他说着便拿出两张纸,将剩下的放回到传真机旁。

西沃恩抬起头,问:“什么东西?”

他边读边走来。“太了不起了!”他喘息着说,“不要问我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们确实做到了。”

“什么?”

“他们已追查到一个账户。”

西沃恩吃惊地站了起来,并把椅子推到了后面,她拿过传真。贝恩递给她后,问了她一个简单的问题。

“谁是克莱尔·本齐?”

“你没有被拘留,克莱尔。”西沃恩说,“如果你想要找律师,那一切都取决于你,但我请你同意做磁带录音。”

“听起来似乎很严重。”克莱尔·本齐说。他们从她在布鲁兹菲尔德的公寓接上她,开车将她送到圣伦纳德警察局。她穿着牛仔裤和淡粉色毛衣,没有化妆。一路上,她一直很顺从。贝恩将磁带放入两台录音机里,她双手抱着胳膊坐在审讯室中。

“这一份是给你的,另一份我们留着。”西沃恩说,“准备好了吗?”

本齐耸了耸肩。

贝恩说:“没问题。”他打开了录音机,然后坐在西沃恩旁边的椅子上。西沃恩首先为录音说明了自己的和贝恩的身份,并补充了询问时间和地点。

“本齐,你能否介绍一下自己的全名?”她问。

克莱尔·本齐介绍了自己的全名,并且补充了在布鲁兹菲尔德的住址。西沃恩靠坐一会儿,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然后俯身前倾,将胳膊放在狭窄的桌子边缘。

“克莱尔,你还记得之前和我的同事在柯特的办公室的那场谈话吗?”

“是的,我记得。”

“我问你是否知道菲利普·巴尔弗玩的游戏?”

“明天是她的葬礼。”

西沃恩点点头,问:“你还记得吗?”

“Seven fins high is king.”本齐说,“我告诉你了。”

“是的,你说菲利帕跑到酒吧见你……”

“是的。”

“……我解释一下吧。”

“好的。”

“你不知道这个游戏吗?”

“是的,你告诉我之后我才知道的。”

西沃恩又靠在椅背上,抱着胳膊,几乎和本齐的坐姿一样。“别人又是如何用你的网络账号给菲利普发这些信息的呢?”

本齐盯着她,西沃恩以同样的方式回应着。艾瑞克·贝恩用大拇指摸着鼻子。

“我需要律师。”本齐说。

西沃恩点点头,说:“询问结束,下午3点20分。”贝恩关掉录音机,西沃恩问本齐是否已经有律师人选了。

“我的家庭律师。”本齐回答。

“谁?”

“我父亲。”当她看见西沃恩满脸迷惑的表情时,本齐噘起嘴角,“我是指我的继父,克拉克警官。不要担心,我不打算召唤鬼魂来帮忙……”

消息传播得很快,当西沃恩从审讯房出来时,发现走廊里站着一群人,同时传唤女警官的命令也到了,一连串问题似苍蝇般嗡嗡叫。

“怎么回事?”

“是她干的吗?”

“她说什么了?”

“是她吗?”

除了吉尔·坦普勒,西沃恩忽视了所有人。“她需要律师,正好家里有一位。”

“那很方便。”

西沃恩点点头,挤进人群回到了刑事调查局办公室,拔掉了她得到的第一个免费电话的电话线。

“她也想喝软饮料,喜欢无糖可乐。”坦普勒看看周围,盯着乔治·西尔弗斯,“听见了吗,乔治?”

“好的,长官!”西尔弗斯似乎很不情愿离开,于是吉尔挥手将他赶了出去。

“怎么样?”吉尔挡住西沃恩。

西沃恩说:“她做了一些解释,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是凶手。”

“如果她真的是凶手就好了。”有人说道。

西沃恩正想着雷布思对克莱尔·本齐的评论。她看向吉尔·坦普勒,说:“从现在起两三年里,如果她继续从事病理医学,我们最终可能还会和她并肩工作。我想我们那时还不至于笨手笨脚。”西沃恩不确定她是否在逐字复制雷布思的话,但她知道非常贴近。吉尔轻轻地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克拉克警官想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办法。”她告诉周围的人。然后她移到一旁让西沃恩过去,当她们肩靠肩时,她似乎在小声说着“干得好,西沃恩!”之类的话。

回到审讯室,西沃恩插上电话线,然后告诉克莱尔打外线电话要先加拨9。

“我没有杀她。”这名学生平静而自信地说。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只是需要查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克莱尔点头拿起电话听筒。西沃恩示意贝恩,然后他们一起离开了房间,女警官一直在看手表。

走廊上的那群人已经消失了,然而来自刑事调查局办公室的喧哗却响亮又兴奋。

“她说没有杀她。”西沃恩悄悄告诉贝恩。

“好吧。”他说。

“那么Quizmaster是如何窃取到她的账户信息的呢?”

他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是指,我想这也是可能的,但又觉得极不可能。”